終章

終章

「這個入口,古時候稱它做奧菲斯之門,也就是很久以前被我兒子以琴音打開的那個冥界入口。」

恬恩無助地看着他,「但是……我不會彈琴。」

阿波羅溫和地望着她,笑道;「你不需要彈琴,你是冥后,只要你想回家,這一扇門就永遠為你而開。」

是這樣嗎?恬恩看看那扇沒有門把的沉重大門,有些無措。

「把手放在門上,推看看。」阿波羅建議。

「不行……」她推了推,沉重的門紋風不動。

「再試一次,集中精神。」

恬恩將手貼在門上,閉上眼睛。

冥界之門,開啟吧!我是……珀瑟芬!

當她再度睜開眼,恬恩發現,自己已經置身子幽暗之中。

這虛無的氣息,這陰冷的牢氣……不需要更多證據,她已明白--

她進來了,她抵達了冥界。

在幽暗的黃泉之路上,開滿了接引之花--彼岸花。

彼岸花,花開開彼岸,花開時無葉,有葉時無花,花葉兩不耜見,生生相錯,如同生與死,再無關連。

鮮紅色的花朵,遠遠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鋪成的地毯,又被稱作「火照之路」,這段路也是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與色彩,亡靈就踏着這花的指引,步向幽冥。

走至盡頭,是一個渡口,冥河擺渡人卡倫正在那裏等待接引亡靈。

看見恬恩,卡倫難得的主動開口。

「你不是亡靈。」

「對,但我必須見黑帝斯……」

「請上船。」

沒遇到任何刁難,恬恩上了船,卡倫便搖起了槳,緩緩將船駛離渡口。

浩渺的冥河,淵遠流長的冥河。

幾千幾萬年來,沉澱在漆黑河底的,是懸念、慾望、夢想與未酬的壯志,人的一生,所有未完成的願望,都在這裏被淘盡,再不復還。

船再次停了下來,恬恩下了船,步上日光蘭之境。

自從恬恩上回在日光蘭之境引起暴動,這裏已增派三倍的守衛,當她一踏上日光蘭之境,她那非屬於亡靈的氣味,立刻引來了注目。

「站住,你不是亡靈。」

一把雪亮的劍無情地指住她,恬恩害怕地縮起肩膀。

「退下!」一個首領模樣的人擋開了那把劍。「她是王后,不得無禮!」

在士兵詫異的表情中,她對那個認出他的人點點頭。

「謝謝。」

「請容我護衛您至冥府門口。」

在月光蘭禁軍首領的護衛下,恬恩安然通過目光蘭之境,來到由地獄犬把守的冥府大門。

「賽勃勃斯!」

「汪!」

填滿大門的巨型地獄犬一看見恬恩,竟然發出不威風的狗叫聲,同時高興得猛搖尾巴,用着如同絨毯般的大舌頭熱情地歡迎她。

「我要見黑帝斯,所以我回來了。」她拍着他的大鼻子說道。

賽勃勃斯聽懂了她的話,張開他的大腳,讓她毫無困難地通過。

恬恩通過冥府大門,大廳里的僕人早已排成兩列。

「歡迎王后回府!」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道。

這大廳,與莊園的大廳一模一樣。

「我要見黑帝斯。

「王此刻在火星廳。」一個聲音響起,恬恩仔細一看,發現她就是梅蒂。

恬恩感激地向她點點頭,「我去找他。」

歲壁爐里的火漸漸熄滅了,華麗的火星廳慢慢地暗了下來,顯得陰森如陵墓。

此刻,他穿着一身黑袍,坐在面向壁爐的大沙發上,在侵襲的寒意中,黑帝斯彷彿毫無所覺,他打開白蘭地酒瓶,為自己倒上滿滿一杯酒。

自從恬恩離開他后,他就幾乎泡在酒精里。

且醉且睡。

沒有了她,他的永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時間只是永不結束的輪迴,他再也不在乎自己是醉是睡或是清醒。

他再也見不到恬恩了,只有在夢中,或是喝得夠醉時,才能見到她的幻影。

他是個可悲的天神,他可以主宰他人的生死,卻無法讓自己因為過度飲酒中毒而死。

天啊!他詛咒永生!

詛咒每一個沒有恬恩的日子!讓他死去吧!為什麼他的心都空了,卻還要活下去?

「黑帝斯……」

一抹輕幽的嘆息,那如夢似幻的聲音。

黑帝斯閉了閉眼,苦澀的唇角,終於有了一絲安慰的笑意。

「你怎麼喝成這樣?」

她的聲音聽起來那麼近,而她美好的氣息迴旋在鼻端。

啊,她那混合著乳香及花香的香皂的氣味,以及略帶玫瑰的芬芳……那是他記憶深處的味道,專屬於她的甜美。

「黑帝斯,我來了,睜開眼看看我吧!」

「不……」他苦澀地低語。

「黑帝斯……」

「我只要睜開眼,你就會消失了。」他痛苦的低語。

就算是幻覺也好,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自欺,可是那又怎樣?

他甘之如飴。

恬恩看着他猶如負傷的獸躲在暗處,因為長期酗酒而顯得灰暗憔悴的臉孔,止不住的心疼。都是她害得他變成這樣的……

「我不會消失。」她忍淚保證著。

「我不信。」

他不信,絕不相信!幾百次的教訓早已教會他,只要他一睜開眼睛,就會再度回到絕望的深淵裏。

恬恩覺得有些鼻酸。

看着他既剛強又脆弱的側顏,她伸出手,捧住他的臉龐,然後深深地吻住了他。

起先,黑帝斯全無回應,但很快的,他發出一聲低吼,翻身壓住她,瘋狂而絕望地親吻她。

這是她的膚觸,這是她的味道,這是她的容顏……

黑帝斯抬起頭,看着被他壓倒在沙發上的纖影,強烈的呼吸使他胸腔劇烈起伏。

「恬恩?」他的聲音震顫,用力的甩頭。

可能嗎?她是真的回來了,還是酒精的戲弄?

她對他展露出一抹笑,柔荑貼住他粗糙的面頰。

「是我,我回來了。」

黑帝斯瞪着她,然後忽然間退開。

「你為什麼而來?」

他的目光,冷漠得像是在看着陌生人,毫無感情。恬恩的心頭不由一陣刺痛。

「我……想念你,」她緩緩從沙發上起身,看着冷硬地跪立在他面前的黑帝斯,「我想回來,和你在一起。」

「你的歸屬不在這裏,你應該回你母親的身邊去。」他冷冷地說。

「黑帝斯……」她痛苦地低哺。

「滾!滾回你母親身邊!就算沒有你,我也不會死!我已經認了,這輩子我做錯一次,就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我已經厭倦了一再地證明自己,信任、愛情……統統滾一邊去,我寧願什麼也沒有,我再也不要讓任何人隨意擺佈我的心!滾,滾出去!」

黑帝斯當着她的面宜泄所有的憤怒,對她粗暴地大吼。

一切……都來不及了。

當她終於領悟自己不能沒有他時,她卻早已經失去了他。

多麼諷刺……恬恩閉上眼,淚水滾滾而下。

「對不起……」

她用破碎的聲音道歉。然後拖着彷彿老嫗般的腳步,走向火星廳的門口,她覺得自己虛弱得快要站立不住,但還是極力挺住。

從今以後,她該去哪裏呢?她該怎麼辦?她要如何回到那個不曾認識他的生活里?她泫然欲泣,將手搭在門把上--

下一秒,恬恩被捲入一個寬大的懷抱中。

「黑帝斯?」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別走!」他緊緊地抱住她,如負傷的獸般嘶吼:「原諒我該死的傲慢,我瘋了,我居然對你說出那麼可怕的話!原諒我,恬恩,我不能再次失去你……」

恬恩搖頭,拚命搖頭。

「不要說抱歉,沒什麼好抱歉的……該說抱歉的是我,我省悟得這麼晚,讓你受了那麼多折磨。」她臉上帶着淚,卻仍努力揚起笑容,用力地回抱着他。「你曾經掠奪了我,但你一直試圖補救,在我轉世之後,你不曾動用神力使我愛上你,而是以你的真心,一次又一次地證明你對我的感情,但我卻這麼盲目,對你的努力視若無睹,毅然放棄了我們之間的一切……」

「當你離開我的時候,我不知道我還能憑藉什麼活下去,」他低啞地訴說藉:「我甚至詛咒永恆的生命,恨自己不能死去……而現在,你來了,我不敢相信我終於等到你願意愛我。」

「黑帝斯,沒有了你,我的生命也沒有任何意義。」她深深地望着他,淚珠還掛在腮邊,但她卻笑了,笑得那麼動人,「我省悟了這一點,所以我回來了,回到你身邊,和你在一起。」

黑帝斯的胸口一緊。

「歡迎回來,吾愛。」黑帝斯吻住她,恬恩仰起小臉,給予他最深情的回應。

經過漫長的等待,他終於等到了他心愛的女人。

在這黑暗的幽冥國度,他終於不再孤獨,他將會與她廝守直到永恆。

千年如一日,一日如千年。

奧林帕靳山上。

阿波羅站在月桂樹下,將手貼著樹身,額頭抵在樹榦上。

「黛芙妮,珀瑟芬回到黑帝斯身邊了。」阿波羅低語着:「我遵照你的願望,給予她所需要的幫助,珀瑟芬是依循自己的心愿回去的。」

「謝謝你。」一縷細細的嗓音,如同聲波般傳至阿波羅的心底,「農耕女神狄蜜特知道后怎麼說?」

「狄蜜特女神畢竟是珀瑟芬的母親,沒有什麼比孩子的幸福更重要的了,不過,她還是堅持珀瑟芬在春天與夏天要與她一起住,黑帝斯希望珀瑟芬快樂,所以他同意了,狄蜜特女神也退讓一步,同意讓黑帝斯隨時去見珀瑟芬。」

「那麼,王家的人呢?」

阿波羅唇角微揚,「珀瑟芬與黑帝靳仍住回莊園里,所以王家的人以為珀瑟芬只是嫁到國外去,直到珀瑟芬的陽壽終了。」

「是個圓滿的結局。」黛芙妮輕輕搖晃樹葉,彷彿夙願得償。

「確實如此。」

「謝謝你,阿波啰。」

「不需謝我,只要是你的願望,我都願幫你達成。」

阿波羅輕吻了樹身後離去。

片刻后,一個小傢伙跑到樹下,仰望着美麗的月桂樹。他有着一頭蒲公英似的金色的翹翹鬈髮,與玫瑰紅的臉頰,背上還有一對潔白的翅膀,手裏拿着可愛的小弓小箭。

「黛芙妮,為什麼你要我去找珀瑟芬,讓她講《美女與野獸》的故事給我聽?」

一陣風兒吹得樹葉搖曳,恍如輕笑。

「我只是希望珀瑟芬能站在第三者的角度,重新審視她和黑蒂斯的關係。畢竟,在愛情之中,不是只有愉悅與平和而已,也包含了痛楚與原諒。」

小男孩的頭歪了歪。

「唔,我聽不懂。」他的表情充滿困惑。

「呵,不急。」黛芙妮的聲音,湧入一絲笑意,「小邱比特,等到有一天你長大了,你自然就會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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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主子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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