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冷風陣陣，吹拂著整棟皇盈大樓。

曹任軍輕敲門板，走進天寒地凍的總裁辦公室。

「我有兩件事要說。」面對上司的挑眉，曹任軍很快表明，知道他最近什麼都缺乏，包括耐性。

「哪兩件？」皮椅上的人看似輕鬆寫意，優雅自在，卻染上了連自己都未曾發覺的冰冷。

「第一件，我要結婚了。」曹任軍一如往常的嚴肅，靜靜的投下這顆紅色大炸彈。

握筆批件的男人詫異的揚眉，開始有了不一樣的反應。

「你？結婚？」這個人向來不近女色，打哪兒冒出一個未婚妻？「你是故意刺激我嗎？」

他情場失意，這個萬年石頭卻要結婚了？這分明是種諷刺。

「我沒那麼無聊。」曹任軍神情不變。「我要結婚了，所以你最好開始振作，我不會忽視我行使婚假的權利。」

「好，有你的。」將簽妥的文件交還給他，衛夙雍總算有了說笑的心情。

他與曹任軍相識多年，感情不錯，現在他要結婚了，的確該好好祝福。

「第二件呢？」俊雅的臉龐帶着一絲戲謔。「該不會跟我說你要搞什麼結婚離職的把戲吧？」

「不是。不過你猜對了兩個字。」見他心情轉好，曹任軍也很配合的隨他猜謎。

「結婚？」這不是說過了？

「不，離職。」曹任軍依然堅持不多話。

「你要離職！？」衛夙雍皺眉。「你不會這樣對我吧？」

停頓了下，他終於想起要關心一下「空降」的曹夫人。

「對了，你要結婚的對象是誰？」

難得的；曹任軍勾起了唇角。

不是因為想起未婚妻，而是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會震動皮椅上的人。

「感情這麼好啊？」見他微笑，衛夙雍忍不住在心裏咒罵。

此刻，任何一對情人的甜蜜，都是對他的折磨－－看了眼紅啊！

「不。」曹任軍白牙閃閃，期待着他的反應。「她是邵氏的員工，也正好是那位美麗的業務經理的秘書。」

衛夙雍手上的筆差點飛出去，成為暗器。

他迅捷的捉回鋼筆，乾脆將它丟回書桌上，面露意外。

「我不記得你跟邵氏的人有工作往來？」

「是沒有。」曹任軍一派自然。

「任軍。」令人發毛的溫和嗓音。「第二件事是什麼？」

曹任軍又笑了，一字一句，慢慢的、清晰的說：「我的結婚對象，托我轉告你柳芙雅離職了。」

皮椅上的男人倏地臉色一沉，一點也不想聽見跟她有關的事，但是又忍不住皺眉思考。

離職？她不是很愛邵氏那個老頭嗎？

「還有問題嗎？」曹任軍的語氣很閑涼。

「她為什麼離職？」既然是面對自己的心腹，他也就不費事隱藏自己的心情。「她跟邵氏的董事長不是『關係匪淺』嗎？怎麼捨得走人？」

說這話時，俊美的臉龐因為咬牙切齒而顯得有絲猙獰。

「她不算離職，因為她是被罷職的。」曹任軍很享受上司的失常。

看見他眼底的嘲弄，衛夙雍頹然的坐回皮椅里，認栽了。

「既然看得出來我的在意，何必要這樣不給個乾脆？」他半是抱怨的瞪向冷麵特助。「她為什麼被罷職？」

「我是怕你不知道自己的在意，不明白自己的反常，不懂得體恤我們這些手下的辛勞。」難得的，曹任軍發表了「長篇」宣言。

衛夙雍失笑。「多謝指教。」

「不客氣。」他受之無愧。

「現在可以說了吧？」他都這樣好脾氣的任人數落了，總該給點事一償吧？

「她原本就是回台灣三個月幫忙邵氏重整，時間到了自己就會走人，這是枱面下的真相；至於枱面上的假象就是她是禍國妖姬，而邵董事長最後終於發現這點，順從民意將她除去，以定軍心。」

「這老狐狸；也不想想是誰幫他打下勝仗的！」衛夙雍不屑的輕哼，不承認自己心裏為了她不值。

不過想起那天她與中年男子的對談，她似乎早就知道這個結局了。

哼，還真是為愛犧牲奉獻！

「說完了吧？說完就出去。」他眼神冰冷，心情更加惡劣。

「還沒完，我的未婚妻還跟我說了一個全邵氏都沒人知道的八卦。」曹任軍一臉正經，完全不像是在說「八卦」。

「你什麼時候跟人家研究起八卦了？」衛夙雍絲毫不感興趣，邵氏的流言不就是那些，而且沒人知道的，又哪裏算得上八卦？

「我不研究，但我猜測你會想知道。」曹任軍趕在他開口前，爆出這個大八卦，「邵成是柳芙雅的父親。」

衛夙雍愣了一秒，才消化完這句話的意義。

「你說什麼？！」

「柳芙雅是邵成的私生女。」他換個說法。

「怎麼……怎麼可能？」衛夙雍倏地站起，神情大亂。

他們是父女，那他不就誤會了……真的是誤會！

「她人呢？」他慌亂的模樣，完全失去平日的優雅從容。

真是值得！曹任軍總算出了最近狂加班的一口怨氣。

「回美國了，確切的地址，我恐怕要問一下我的未婚妻。」

衛夙雍皺起眉頭。美國？她居然一聲不響的走了……

「你的結婚對象還真不簡單。」」曹任軍到底是怎麼跟這女人搭上線的啊？

「好說，我的女人嘛。」

「嗯，看起來你的情路比我順利多了。」想到那抹倔傲離去的身影，衛夙雍心中又酸又甜。

曹任軍輕哼一聲，有不同的見解。

「小孩都五歲了才讓我知道，的確是相當順利。」

衛夙雍一愣，而後爆出低笑，心情一掃最近的陰霾。

「邵氏的女人，似乎都不簡單。」未了，他只能這麼解釋。

曹任軍單手撈起他簽完的文件，不予置評的走人。

門關上，室內又剩下他一個人。衛夙雍看着窗外，不禁自省。

是他的錯，是他錯怪她了。她，還好嗎？

好想她。

＊＊＊＊＊

美國紐約握著外帶的咖啡，柳芙雅抬頭看向灰藍的天空，呼出的氣息變成緩緩白煙。

信步走回辦公室，心思又不受控制的飄遠。

他，現在好嗎？

大概好吧，畢竟受傷的人不是他。

自嘲的漾出一抹笑，不知是第幾次告訴自己－－忘了吧。

在台灣的那一段感情，就當成是這次待特別休假裏的一場意外，不值得她牽掛，也不值得她傷心。

捧著溫熱的咖啡踱人辦公室，同事們的道賀聲迎面而來。

「Flora，恭喜！」

「Flora！」

「恭喜－－」

莫名其妙的承接眾人的熱情祝賀，柳芙雅被擁抱到暈頭轉向。

發生什麼事了？

還來不及問出口，一大票人已經拱着她進電梯。

「老總找你，你趕快去。」

「是啊、是啊，有好事！」

狐疑的被眾人推進電梯，甚至有人好心的幫她按好樓層，柳芙雅依然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總經理找她？該不會是她陞官了吧？她最近是很拼沒錯，可是應該還不至於表現得這麼突出吧？

敲了敲辦公室的沉重木門，她也不多想，反正進去就知道了。

一進門，就看見原本坐在沙發上和人交談的總經理很快的站起身，滿面笑容的走向她。

「Flora，恭喜啊！」蓄著性格鬍子的總經理笑咪咪的握住她的手猛搖。「你也真是的，好事近了也不跟大家說，是想賣關子到何時啊？」

「總經理？」柳芙雅被他的話搞迷糊了。

什麼好事啊？她才想進來問他耶！

「唉，公司雖然很捨不得你這樣的人才，可是也不好阻擋你的幸福啊！」

總經理的笑容登時有些黯然。「再說，你的未婚夫條件這麼好，要你放棄實在太不人道了……」

「未婚夫！？」柳芙雅瞪大眼打斷他的話。

她什麼時候有未婚夫了？怎麼她這個當事人一點也不知情？

「是啊，了不起的大人物呢。」總經理忍不住的豎起大拇指。「哎呀，你就別再隱瞞了。如果是擔心跟公司的合約問題，你放心好了，你親愛的未婚夫已經幫你處理妥當，你現在是自由之身，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想又不免落寞。「可是偶爾也要回來看看我們啊！你離開了，大家一定會很想念你的。」

他搖頭晃腦的，像是十分不舍。

「總經理？」柳芙雅滿臉問號，不懂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

誰來告訴她，是外星人要攻打地球了嗎？

一聲低笑傳來，她渾身一震。

不會吧，不可能的……

緩慢的轉身面對沙發，正好對上站起來的優雅身影。

「嚇到了？」衛夙雍轉身走到她面前，好心情的輕撫她的粉頰。

「你怎麼在這裏？」她瞪大眼，像是見鬼般。

「我好想你。」溫柔的嗓音輕輕的拂過她唇畔，忍不住吻上思念的紅唇，摟緊差點錯失的可人兒。

熟悉的氣味包圍住她，柳芙雅幾乎要屈服了。可是想到他之前的冰冷言語，她又氣得推開了他。

「你做什麼？！」

「別擔心、別擔心。」開口的居然是在一旁欣賞俊男美女擁吻的總經理，他笑得很開懷。「你們繼續，別在意我。」

他識相的出了門，不忘丟下一句－－

「你們慢慢談啊，我去樓下宣佈這個好消息。」

「總經理……」出聲挽留無效，柳芙雅再度皺起眉，轉而瞪向眼前的人。

「到底怎麼回事？」

「我來接你了。」不肯放開懷中的人兒，他摟得很緊，不讓她掙開。

「接我？」這是哪一國話？「我跟你沒關係了，我也不用你接！」

「雅，對不起。」他很誠摯的道歉。「我知道我先前說的話太過分，傷害了你，可是請你原諒我。」他的話太過認真，讓柳芙雅無法不當一回事。

可是……

「沒那麼嚴重，反正也不止你一個人誤會。」她故作淡然。「沒必要為了這種事千里迢迢的跑來。」

「我不是只為了道歉而來。」他深情的凝望倔強的人兒。「我是來接你的。」

「我的家就在這裏，你要接我去哪兒？！」說沒兩句，她就火氣直冒。

這個人是番王啊？講不聽耶！

「回台灣。」見她意外的揚起眉，他笑得溫柔。「我替你向羅氏解約了，你不用再待在美國。」

「懈約？」她愣得徹底，隨後燃起熊熊怒火。「誰要解約了？誰准許你幫我解約的？我不需要－－」

「我需要。」他堅定的打斷她的話。「我需要你解約，我受不了跟你分隔兩地，我要隨時能見到你。」

她張口結舌，被他的大膽發言嚇得說不出話來。

「你不願意嗎？」高懸著心，他擔憂的看着她。

「你……」聲音有些啞，她清了清喉嚨。「你怎麼跟公司解約的？」

「我說，我們要結婚了，希望他們能成全。」他帶着笑意，輕吻她的額。

「當然，違約金我也很爽快的付了。」

違約金……那是一筆不小的錢耶。也是因為如此，她才乖乖的回美國。

「那個……不值得的。」她沒那個價值。「而且，我們也沒有要結婚。」

「有。」衛夙雍拉着她坐到沙發上，很有誠意的單膝跪地，拿出準備好的戒指。「你願意嫁給我嗎？」芙雅掩著口，沒想到他會這麼做。

「你……我跟邵氏的董事長……」

「我知道他是你的父親了。」眸光轉暗，染上一抹歉意。「是我太沒理智，胡亂懷疑、發脾氣。」看出他心底的難受，柳芙雅釋懷了。

「可是，我以為你不在意的……」心中的不安及委屈依然需要他的安撫。

「都一個多月了，你才來……」

「那是因為我的特助娶了你的秘書，惡劣的硬休了婚假外加特休，我根本就走不開！」說到這個他就有氣，曹任軍分明是故意的！

「什麼？！」柳芙雅大為吃驚。「小婕她……」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衛夙雍賭氣的說。

那些不關他的事，他一點也不關心，他在意的只有她。

「雅，嫁給我好嗎？」握着她的手，他拿起盒中的戒指，等着她的回覆。

柳芙雅綻出一抹笑容，卻不忘故意酸他。

「可是，我可是要董事長陪着我走上紅毯喔。」

聽出她的作弄，衛夙雍好脾氣的一笑。

「當然，他是你的父親，擁有這項權利。」而他，會在紅毯的另一頭等她！

盯着他，確定他眼底的那抹深情，柳芙雅點了點頭。

衛夙雍鬆了一口氣，連忙為她戴上戒指，套住她一輩子。

「我們回台灣吧！」從此，不再分開！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