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魏棻菲沒有力氣反抗,只得順着他的意。

當方亞爵一手扶着她的手臂,一手環過她的背攬在她腰上時,她竟感到雙頰一片熱辣。

她從未與他有過這麼近距離的接觸,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只得不斷低下頭,就怕自己異樣的情緒被他察覺。

翌日,為了前往新加坡,兩人一大早便整裝出發。

「皮耶先生為什麼知道你那麼多事情?」上車沒多久,方亞爵車先開口,他心中想的仍是昨晚發生的事。

對於皮耶先生清楚知道魏棻菲的過去,他竟然感到有些吃味,或是說對他們兩人的關係感到不解,真是單純的朋友?不然皮耶先生何以知道她那麼多事情。

「他是你的前男友嗎?」他一針見血的問著,沒察覺到話中的醋意。

魏棻菲詫異的轉過頭,接着噗哧笑出聲,「你想太多了,方先生。當初在法國認識皮耶先生之後,我們倆一見如故,他相當欣賞我的才華,因此對我非常照顧,尤其是在知道我家中發生這樣的事後,他不斷替我引薦工作,所以算起來,應該是我欠他人情才對。」

「原來如此。」聽到她親口否認他的猜疑,才感到安心。

魏棻菲無奈的搖了搖頭,有點錯愕他怎會有這樣的聯想。

「所以你待在法國那麼久,都沒有回來台灣過?」就像是打開瓶蓋一般,他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湧出。

「沒有。」聽到他又提到這個話題,魏棻菲的臉色黯淡下來。

「你真的那麼恨你的父母?」方亞爵對於她強烈的情緒感到不解。

她抿了唇,久久才點了頭,「我沒有辦法諒解他們。」

「可是,他們畢竟是你的父母。」真有如此深仇大恨,讓她要用這樣的心態來面對生她養她的雙親?

「那又如何?在他們決定一走了之的時候,就已經忘記還有我這個女兒了。」

魏棻菲說得激動,雙手已不自覺的緊緊握拳。

對於她偏激的想法,方亞爵感到有些不滿,他猜想她的恨來自於她的害怕,因而選擇這種逃避的方式來面對,但是問題不解決,這個疙瘩就會一直在。

「你回來台灣之後,都沒去看過他們嗎?」

「我連喪禮都沒出席了,又怎會去吊念他們?」她說着,話語中染上怨慰。

「你不是恨他們,只是不敢去面對。」

方亞爵此話一出,讓魏棻菲噤了聲,這話就像當頭棒喝一般,打醒她多年來自以為是的堅強。

「我不是,我是……我恨他們。」她已開始語無倫次。

當她發現方亞爵所言,點破她一直以為是事實的假象,心頭竟慌了,就像是落了水卻抓不著任何求生浮物的人一般。

「小梁,到富德公墓。」方亞爵向司機下達指示。

魏棻菲瞪大雙眼,着急的問:「你去那裏做什麼?」

「你很清楚。」他對於她一再的逃避感到不悅,這麼多年了,她為什麼還是不肯去面對,就讓這傷口一直留在心中,有什麼好處?

「我不要去。」她大聲抗議著,清楚知道那是父母過世之後的安身之地。

「由不得你選擇。」他強硬的說着,不准她再逃避了,這些事情、這些秘密要統統解決,他不要她心裏再有芥蒂。

「你——我不要去!」她……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從來沒有打算要去那裏看她的父母親。

方亞爵不理會魏棻菲的排斥,也早料到她會有這樣韻反應,而前方的司機則識時務的早將中央控制鎖鎖上。

她知道自己已經是鴨子上架,也很了解他的個性說到做到,就算再怎麼激動掙扎也徒勞無功,幾次激烈的抗議之後,她像是敗下陣來,倚靠着車門,默默流淚。

不久之後,車子已抵達目的地,並緩緩停了下來,方亞爵知道魏棻菲的內心難受,但還是決定要帶她進去,「下車。」

他轉頭看着她,只見她無力的靠着車窗,早已哭得花容失色,淚流滿面。

方亞爵嘆了一口氣,旋即下車走到另一邊,並打開車門,「走吧。」

他將魏棻菲從車上半強迫的拉了下來,她先是抵抗一下,最後終究不得不順着他,被他溫熱的大掌牽着往前走。

「方亞爵,真的不要……」她像是死囚做出最後的掙扎般。

「你知道今天我如果不帶你進去,我是不會善罷甘休,那你是要配合一點,還是要搞得我們兩個人仰馬翻?」他是為她好,不容她逃避的堅定說道。

魏棻菲低頭不語,任臉上兩行淚掛着,終於,本來執意抽回的手緩緩放鬆,方亞爵意識到她態度的軟化,便繼續小心牽着她往前走。

他帶着她進入靈骨塔,找到她雙親的壇位。

她雙眼始終鎖在地上,不敢抬起頭,尤其是當她感覺到他停下腳步后,她的心跳更是加速。

「不看看嗎?」方亞爵側過身,語氣輕柔問着她。

她仍舊低着頭,內心是害怕的,不知道自己看到雙親的壇位之後,會有如何的反應。

「就算你真的覺得你恨他們,難道你都沒有想念過他們?」

魏棻菲閉上眼,兩顆斗大的淚珠再度滑落,接着,她喘了口氣,緩緩抬起頭,並睜開雙眼。

在看到父母親的名字之後,她的眼前又是一片模糊。

「爸……媽……」魏棻菲不自覺的喃道,她緩緩靠近,並伸起手,輕觸在冰冷的骨灰罈上。

莫名的悲慟從她的心底湧出,連同淚水與嘶啞聲,她放聲大哭。

「爸、媽!嗚……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額頭倚上骨灰罈,像是要感受些什麼,激動的情緒讓她久久不能自己,而一旁的方亞爵似乎也感染她哀慟的情緒,竟然發現自己的眼眶微微濕潤。

魏棻菲的哭聲回蕩在陰暗的空間里,格外凄涼,一陣宣洩之後,她已蹲在地上,一旁的他也跟着蹲在她身邊。

「其實你一點都不恨他們,你只是不能接受、不敢面對,用逃避的方式來解決問題,然後欺騙自己,告訴自己你恨他們,是嗎?」

他字字句句道破,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一直以為自己是因為恨,所以才不願面對,可是直到現在才發現,是因為害怕接受父母自殺的事實,所以用恨來矇騙自己。

這麼多年來,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情感終於抒發,無疑是一種解脫,她無力的坐在地上,看着方亞爵。

她神情認真的看着他,讓他有些不知所措,「怎麼了?」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所有的事,負債兩千萬,我爸媽自殺,我躲在法國不敢回來……」

「我是察學你神情有異,所以便請人去查,當時只知道你背了兩千萬的債,直到那天皮耶先生來電邀請我們去新加坡,我順口和他提到,他才全盤告訴我。」

「對了,新加坡!」魏棻菲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把拉過他的手腕,「我們不是要去新加坡?這樣趕得上飛機嗎?」

「其實我出門時已有打算先帶你過來這裏一趟,所以出發的時間比原先預訂的還早一些,不過,也是該走了。」他站起身,接着順勢扶起她。

「方亞爵。」她忽然叫住準備轉身離開的他。

「怎麼?」他回過頭。

魏棻菲往前踏一步,輕輕的給了他一個擁抱,聲音細如蚊蚋,「謝謝你。」難得面對她如此溫柔,他有些錯愕,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

她退回到原來的位置,哭腫的雙眼帶了點謝意,「如果不是你,我或許……或許永遠沒有勇氣面對我的父母,雖然……雖然你的手段非常霸道。」她嬌嗔著,小小的抗議他強硬的帶她來此,但她明白他的出發點是為了她好。

「我只是……不希望你有一大堆事情瞞着我,你是……是我很器重的員工,所以我需要你專心在接下來的工作上。」他難得的結巴了。

不希望她花太多心思在繁瑣的私人事務上的確是原因之一,但是他自己也清楚還有另一個因素在作祟——他對她日益濃厚的私人情感。

飛往新加坡的航班上,這十二小時內發生的種種震撼,讓魏棻菲沒多久便沉沉睡去,然而飛機窄小的座椅讓她不斷的挪動姿勢,那顆小腦袋也一直找尋好的停放點。

一旁翻閱雜誌的方亞爵感覺出她的不舒適,轉頭看向她,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變換姿勢,但似乎都沒有太大的作用。

「靠着我吧,這樣比較好睡。」他伸手將她的頭輕輕按到自己的肩上。

在睡夢中的魏棻菲沒有想太多,只覺似乎找到一個好地方,稍微挪動一下頭,便又陷入睡夢中。

她的髮絲輕輕的觸在方亞爵的臉頰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清香,他內心有種莫名的悸動。

這大概是認識她以來,兩人最平靜相處的一次。

他自己知道,已不能忽視魏棻菲在他心中的地位。她這麼無聲無息的,不知何時已進駐他心房。

然而他內心卻在猶豫,不知是不是該坦白自己的情感,過去幾段失敗的感情,似乎讓他有些因噎廢食。

他清楚自己的缺點,女朋友總是受不了他的霸道而提出分手,他也知道每段感情似乎都會這樣結束。

雖然他並不清楚魏棻菲對他的心意,但只要一想到兩人有可能會走到那樣的地步,竟感到有些退卻,如果有可能會失去她,那麼他寧願什麼都不說,就讓兩人維持現在的樣子就好。

平穩的呼吸顯示着她已熟睡,他伸手輕輕撫了她的髮絲,憐愛的看着她的睡容。

這樣就夠了,是吧?方亞爵在自己的內心下了結論。

五個小時的飛行后,飛機抵達新加坡,出了機場,陣陣熱風吹得兩人有點吃下消。

坐上計程車,兩人很快便抵達飯店進行Checkin。

「麻煩你,我們有訂房。」方亞爵向櫃枱遞上兩人的護照。

飯店人員禮貌的接過護照,稍作查詢后,便向他做確認,「您訂的是一間雙人房,一共四個晚上……」

「一間雙人房?」率先反應的魏棻菲,懷疑自己的耳朵有沒有聽錯。

「我訂的應該是兩間雙人房才對。」方亞爵也覺得有異。

飯店人員先是表達歉意,接着馬上調閱訂房記錄,幾經核對之後,他肯定的對方亞爵說着,「方先生,您的訂房記錄真的是一間雙人房,這是我們印出來的資料請您確認一下。」

他接過飯店人員遞上的報表,確認訂房記錄真的為一間雙人房后,唯一能夠想到的原因,就是秘書處理過程中的疏忽。

「沒關係,再多給我一個房間。」他從容的說着。

「方先生,真的很抱歉,現在是展覽熱門日期,所有房間都已客滿了,我們真的沒有備用的房間可以提供。」飯店人員再度帶着歉意說着。

魏棻菲心頭一涼。意思是她要和方亞爵共住一房嗎?

「那好。」他知道飯店作業的流程,若連備用房間都沒有的話,就代表真的沒有空房間了,「幫我加一張床。」

「好的,這我們可以辦到。」

「方亞爵,我……」魏棻菲才想出聲抗議,他立刻回過頭來。

「我已經加床處理了,又不是要你和我睡在同一張床上,到國外來,你難道就不能聽話一些?」他像是在教訓小孩子般的對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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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監不準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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