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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第二十八天了。

輕手輕腳從地上的被褥間爬起來,趕在人家使用洗手間之前快快解決問題,免得看那種臉色。

當哈欠著的女主人揉着一頭亂如枯草的長發走出卧室時,我已經靜悄悄穿好了衣服,疊好被褥,準備出門了。「經常不吃早飯可不好哦!」被扯住了衣袖,雖然沒化妝顯得老了八歲,這個女人的眉與眼還有其自信的資本,迷朦著半張了眼睛撒嬌也似的媚態是一個女人想吸引住男人的本能表情……

嗯……看了我那吸引女人的雄性荷爾蒙還沒有枯竭……

——可是,如果這個女人是你目前衣食父母的女人,可就大大不妙了……

「賀一,你昨天找的有結果嗎?」高中時候的同學,目前我白吃白住了二十八天的男人,第十八天覺得他的女人好象對我好過對他而開始變得陰陽怪氣的村越平三,那聲不悅而嘲諷的聲音,頭皮一陣發麻……脫口而出的謊言:「有個公司今天要我今天去看看迴音……那我先走了!」

扯着我衣袖的女人,村越的未婚妻迎美還是跟着我到了玄關,皆遞給我公文包的時候俯近過來:

「賀一君中午記得到我公司來,今天午飯我做了香腸卷哦!」

敷衍的一笑,背後村越的聲音已經從合起來的門板里傳出來:

「飯!有時間發騷,還不趕快做飯!………………」

匆匆跑下樓梯,只為了避開那後面也許可能的髒話。

17歲高中畢業后,不顧父母的反對我來東京上了一所電器學校,兩年後進了開辦這所學校的著名遊戲製作公司。因為在同期中表現優異,還被派往美國研習一年。前途未來一片光明之時卻剎那間天翻地覆。

席捲亞洲的金融風暴,泡沫經濟徹底幻滅,遊戲界異軍突起的對手公司在短短一年裏將我的公司打的慘敗。公司裁員50%,而我那年才22歲。

父母在我還想努力尋找公司的那年聖誕期間因為火災而雙雙喪生。普通公務員的家庭,大部分收入拿去交了房屋貸款,剩下的少許為父母辦了喪事。再回到東京,這世界上我突然變得一無所有。

借住在村越和他未婚妻的小小公寓裏,已經第二十八天了。

太陽越升越高,漫無目的的奔波一上午,在漸至頭頂的陽光里,我只能怔怔坐在街邊長凳上發獃。

這種家家都在大裁員的不景氣里,沒有大學文憑,沒有什麼工作經驗,只有對遊戲的一腔熱誠和一口流利的標準美語--就連這,我的英語,連張資格證明都沒有……

——難道我應該放棄掉我的標準?難道我只能告別這身最後一套象點樣的西裝,靠出賣勞力活下去?

沒有吃早飯的空肚子叫的越來越響……身邊三三兩兩休息的上班族已經開始吃着各自的午飯。現在的存款不足十萬、口袋只剩一千零幾的小錢和一張地鐵月票的我,雙腳已經踏向了迎美公司的方向。

她沒騙我,做了好吃的香腸卷、煎蛋,還有溫熱過的味譄湯。我們坐在公司對面的街心公園裏,想保持風度的我卻在食物面前大口吞下飯菜……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迎美小姐是村越的未婚妻啊?」想起了她挽着我的手臂同同事告別時的得意洋洋和容光煥發,想起雖然現在很討厭我但是還是在我最困難時候收留我的村越,我還是吞吐著問出了口。

「嗯……因為啊,賀一君讓人沒法不管啊!」她歪著頭,用最可愛最精心的化妝對着我微笑:「照顧賀一君、能和賀一君說話、相處……這些都是讓人非常非常快樂的事情哦!」

——哈!如果我去應聘的公司老闆都是女的多好!自嘲的想笑,卻不敢也不忍心在正施捨我的、正在做夢的女人面前這樣笑出來。

她端起自己的飯盒來:「再喝一點,你今天早上沒喝味譄湯就出門是沒有好運氣的!」

——木製的勺子上印着KITTY貓的圖樣,混合了已經半冷的味譄湯里的海帶味、女人口紅的甜膩、她口水的古怪味道的那勺味譄湯……

喝下后,變成了我一生的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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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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