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隔日,他們再度來到市集擺攤,風淮南依舊賣弄他的笑臉,公孫雪見卻是坐在攤子前發愣。

她的眼睛下方出現淡淡的黑影。原因無他,就是因為昨晚想着困擾自個兒的問題想得太過入神,害她沒睡好。

風淮南走到她的面前,看見她不知道在想什麼事,連眉頭都皺了起來。

他伸出手,撫平她擰起的眉頭。

「在想什麼事?」

「啊?」她回過神來。他什麼時候來到自己面前,她怎麼沒發覺?

「你在想什麼?」他看着她的黑眼圈,不禁蹙起眉頭,表情不太開心,他實在不愛看她這麼累的模樣。

「沒……沒什麼。」她推開他,想要站起身。

他反而握住她的手。

她又擰起眉頭,怎麼也擺脫不了他的箝制。

「跟我回去。」這些天他陪着她擺攤賣畫,看着她日日辛苦的作畫,這雙手都因為抓着石筆而生繭,他不願讓她如此辛苦。

公孫雪見不解的看着他,他怎麼會突然說出這種話?

「回去?回去哪裏?現在時候還早,不急着收攤吧?」

「隨我回渥國,別再在這裏擺攤賣畫了。」他攤開她的小手,輕觸她掌心裏的繭,這雙手不應該變得粗糙。

「不行!」她抽回手,斷然拒絕。

風淮南一點也不訝異,因為這是意料中的答案。

她看着他,「該回去的人是你,不是我。」

「你認為自己可以在這裏生活下去嗎?」他的口氣倏地變得咄咄逼人,連神情都變得嚴厲。

「為什麼不行?我已經在這裏賣畫,我想應該是生活得下去。」這些天她也有些收入,這樣的日子她覺得很好,不認為有何不妥。

「你沒辦法。」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直接潑她冷水。

「為什麼不行?現在不是……」

風淮南打斷她的話,「攤子的租金哪裏來?你作畫需要材料,哪來的銀子買?

你現在住的地方也需要付銀子吧?還有,你每日畫到那麼晚,隔日可有力氣出門賣畫,招呼客人?這些你可有想過?或是,你可有辦法一個人應付?」

他的話像針一樣扎進她的心裏,讓她無言以對。

「所以你是在告訴我,若沒有你的幫忙,我什麼都不行?」她忽然覺得好冷,原來在他的眼裏,她其實是個無用的人。

他曉得自己的話讓她受傷了,卻又不得不這麼明白的告訴她什麼是現實。

「你並非什麼都不行,雪見,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夠一個人待在這裏,回渥國,你一樣可以繼續作畫跟賣畫,而我也可以就近照顧你。」

他越來越覺得她不應該再待在這裏,他想帶着她離開桑國,唯有回到他熟悉的地方,他才有辦法好好保護她。

「我不需要被照顧。」她以前已經受到過多的照顧,現在不想再處處靠人,這樣只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個毫無用處的人。

「但是我想照顧你。」他繼續對她說着甜言蜜語,但這些話可都是他的肺腑之言,他真的很想好好照顧她,不希望她那麼辛苦。

「別傻了,沒有用的。」她垂下螓首,回了個他聽不懂的答案;唯有她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什麼沒用?」他露出不解的表情。

她徐徐的抬頭,苦笑的說:「你很想知道,對吧?」

「知道什麼?」他仍是下明白她在說什麼。

公孫雪見撫摸着他的臉,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或許說明白后,你就不會那麼堅持,或許……你會收回你曾經說過的話。」

他一手握住她的柔荑,另一手擦拭她眼角的淚珠。

「算了,什麼都別說了,若不想跟我回去,那麼我就陪你待在這為什麼他總是能將她弄哭?而她一哭,他就心疼。

她靠在他的懷裏,覺得很溫暖,很安全,好像什麼事都可以改變,她可以重新來過,她可以有不一樣的人生,她可以不是個有孤星命

忽地,風淮南發現這幾日不停出現的人躲在遠處的樹叢中,而那些人似乎越來越張狂,看樣子,他再不採取行動是不行的。

他輕輕推開她,為她抹去臉上的淚痕,「我總是讓你哭。」

「是我自己愛哭,我也不希望這樣。」公孫雪見拉開他的手,忽然發現兩個人靠得好近,她怎麼越來越不怕死的靠近他呢?她不應該

「別哭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欺負你。」他笑看着她哭花的臉蛋,柔聲說道。

「你是很常欺負我啊!」她邊說邊抹著自個兒的臉。

「有嗎?我都是怎麼欺負你?」他挨近她的小臉。

「就是……」她頓住,雙頰立刻佈滿紅暈。

他眯起眼,笑得有些賊,「就是什麼?」

「沒……沒什麼。」她打死都不會說。

「就是這樣,是吧?」他迅速偷了個吻。

她張大雙眼。他怎麼又在外頭做這件事?

趁她還在發愣的時候,他準備前往樹叢。

公孫雪見在下一瞬便回過神來,發現他並不是要去賣畫,馬上拉住他。.

「你要去哪裏?」

「去前頭看看,你待在這裏,我很快就回來。」他拍了拍她的頭,撥開她的手,又準備離去。

「風淮南……」她站起身,叫住他。

『為什麼?為什麼她覺得怪怪的?

「怎麼了?」他覺得今天的她特別黏人。

「你別太晚回來,還有……今晚我有事要告訴你。」她要把所有的事都跟他說清楚,她要讓他知道她到底是誰。

「那我會期待的,你乖乖待在這裏,我很快就回來。」他對着她微笑,要她安心,接着便轉身離開。

她看着他漸漸走遠,越來越不安。

「會不會發生什麼事?」她喃喃。

不會的,這些天一直都是風平浪靜,她沒再弄壞東西,而他也沒因為她發生任何事,所以應該……沒事的。

她告訴自己別亂想,打起精神,招呼來看畫的人。

攤於前陸續有人來看畫,她一直忙着跟客人解說,一直到了黃昏,都不見風淮南回來。

隨着客人越來越少,她也開始準備收攤,但是,他還是沒回來。

「他不是說很快就回來?」

怎麼等了一下午都不見人影?

她邊想邊收東西,在所有的東西都收完后,仍然沒看見風淮南。

她往前定了幾步,街上已經沒什麼人,只剩下一些還未收的攤子。

她邊定邊尋找他的身影,到處看,但是依舊沒見到他。

不知道他到底跑去哪裏了?

忽然,她被一旁未收的攤子吸引過去。

扇子!

她想起風淮南手上總是拿着一把羽扇。

她走上前,看着琳琅滿目的扇子。

「軒轅祺,快救他,快點……」她激動得紅了眼眶。她終於帶他回來了,他不會有事的。

「發生了什麼事?」軒轅祺沒料到今天一早他們還好好的出門,怎麼回來時卻變成這副模樣?

「快救他……快……」她用盡了力氣將他帶回來,下一瞬,眼前一暗,也不支倒地。

軒轅祺馬上接住兩人,接着分別將他們送進屋子裏,之後就馬上去看風淮南的傷勢,而躺在床楊上的公孫雪見沒多久便清醒了。

她立刻下床,顧不得身上還穿着染血的衣裳,直接奔向風淮南的房問,只想知道他的狀況。

她急急的跑進他的房裏,只見軒轅祺正色的坐在床邊,而風淮南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床上。

那一瞬間,她以為他已經死了,但在靠近后,看見他的胸口緩緩的起伏,她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他怎麼樣了?」她放輕腳步,來到床畔。

「公孫姑娘,你醒了。」軒轅祺看了她一眼,又轉向風淮南,「只是流了點血,沒什麼大礙。倒是你,要不要先去換件衣服?那上頭都是

血。」

他們長年在外,受這樣的傷不是一次兩次,而他也習慣了處理大家的傷口,只不過在公孫雪見的眼裏,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的臉色蒼白,緊咬的唇瓣幾乎滲出血絲。

「公孫姑娘.別擔心,未來師父身上的這點傷沒事的,不過我比較好奇的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搞成這樣?」

風淮南背後的傷是遭人襲擊,但是怎麼他傷得那麼嚴重,同行的公孫雪見卻沒事?.

更重要的是,風淮南的武功不錯,想要傷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今竟還讓他倒了下來……」看來他得好好的查一查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搖頭,神色越來越不對勁,心想,果然是因為她.她就要害死他了。

忽地,她轉身,想要逃離這個地方,她的手卻不知何時已經被風淮南抓住。

「末來師父,你醒了!」軒轅祺開心的看着風淮南。

風淮南點頭,臉色不太好看,仍然緊抓着她不放。

「快放開我。」她想狠心的拙回手,又怕會牽動他的傷口,這讓她更加不敢妄動。

「軒轅祺……你先下去。」風淮南嗓音沙啞的說。

「好的,我去看看葯煎好了沒。」軒轅祺立即閃人。

「聽見沒?我說快放開我。」她不能再待在他身邊了,真的不行。

「不放。」他搖頭,很堅持。

「求求你,別再靠近我了,我會害死你的……」她眼神痛苦的看着他,求他放手,但她也看見他眼裏的篤定,知道他不會放手。

風淮南撐起身子.想坐起來,卻發現自己沒什麼體力,接着又要倒回床楊.但他仍然苦撐著,不願躺下。

公孫雪見不忍見他這麼逞強,上前扶住他,讓他坐起身,正準備放開手,卻發現自己被他緊緊的抓住。

「別走。」他不讓她離開,拉她坐下。

「風淮南……」

他微微一笑,想要她安心,「你不是說,有話……有話要告訴我?」

她閉上眼,不停的搖頭。現在她什麼都不想講了,就算講清楚,她還是要離開,她不能害到他。

「告訴我,我等了一整天,就是要等你跟我說。」他撫摸着她白凈的小臉,輕聲哄着她。

「沒用的,就算說了也一樣,既然結果都一樣,那麼就不用說了。」她睜開眼,淚水再度湧現。

他該不會常用這一招吧?

腦海一浮現這個想法,公孫雪見不禁擰起黛眉,似乎不太喜歡他每次為了救人都用這招。

「你知道就好,那麼,別再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了,現在應該可以把話同我交代清楚了吧?」他打開羽扇,輕輕搖動,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

她絕不會將自個兒的事說出半分,尤其是對眼前這個愛管閑事的傢伙說。

他很有耐心的邊喝茶邊等着她開口,她不說,他不會放棄。

他不忙嗎?打算坐在這裏跟她耗多久?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跟他耗下去也不行,因為現下城中到處都是追捕她的官兵,她連想要出城都成問題,若不是有求於他,她絕不會坐在這裏跟他大眼瞪小眼。

「是不是我說了,你才肯帶我出城?」她緊握雙拳,心跳莫名的加快。

「怎麼?終於肯說了?」他笑問,看着一臉緊張的她。

她的雙眸漸漸變得幽暗,在說與不說之間掙扎。

若是她說了,他將會用何種眼光看待她?是否會跟宮中的所有人一樣,對她避之唯恐不及?或是因為害怕被她克著,選擇逃跑,根本不想幫她?

但是現在她除了他之外,也不知道應該向誰求助。

她沒有朋友,沒有可以相信的親人,她只有自己一個人。

她是個很倒霉的人,從小到大,幾乎沒有一件事是順心如意的,待在她身邊的人,不是生病,就是受傷,而她自己也沒多好。

這就是她的命,永遠都無法改變,所以她不敢告訴他,她可是個天煞孤星……

其實她也可以干跪跟那些人回到宮裏,反正她早就想要結束自個兒的生命,但是……她不想要連想死這件事都是被人安排的。

若是真的得死,那麼她要自行了結生命。

「不是要說?怎麼又不說話了?」風淮南提醒道。

看向風淮南,公孫雪見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做個深呼吸,決定扯謊。

「我被逼婚,他們要抓我回去逼我成親,所以我逃了出來。」

但他只擔心她。

「末來師父!」軒轅祺趕緊將碗放在桌上,上前扶住他。

風淮南推開他,「快去,無論用什麼方式,把她一…把她……帶回來。」

說完,他閉上限,昏厥過去。

「末來師父……」

渥國宰相府

床上躺着兩個相擁而眠的人。

突然,一向淺眠的冉酒桑因為作惡夢而驚醒,睜開眼睛,額頭冒着冷汗。

睡在他身旁的卧青蕪,也被他驚動了。

「你怎麼睡着睡着,突然醒了?」卧青蕪揉着眼,惺忪的看着自個兒的相公,同時打了個呵欠。

冉酒桑沒說話,坐在床楊上閉目沉思。

她見他滿頭大汗,於是拉起袖子,替他抹拭汗水。

她搞不清楚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他驚醒,不過她想應該是大事才對,不然他不會這樣。

冉酒桑下床,穿上鞋,急忙離開房間。

「酒桑!」卧青蕪也跟着下床,拿了自個兒的外衣,也順手拿了他的,「怎麼老是不顧自己的身體?」

她快步跟在冉酒桑身後,見他直直走向書房,仍是一頭霧水,於是決定跟上去問個清楚。,

她一進到書房,看見他手執八卦,閉着眼,另一隻手正在掐指算著。

卧青蕪站在他的面前。他這些動作,她熟得很。

「這回又是誰?」

「風淮南。」冉酒桑睜開眼.臉色不太好。

「你師弟?他不是好好的去送鏢嗎?能出什麼事?」他那師弟不是厲害得很.能發生什麼事?

「他這回救人救出了問題。」他淡淡的說,緩緩的坐下。

卧青蕪挑高眉峰,「他也會救人救出問題啊!這可真是難得。」

她曉得冉活桑師弟的怪癖,但沒想到這回竟然會出問題。

「這次的問題還不小,弄不好可是會牽扯一整個國家。」他抬頭看着妻子,有些哀怨的說。

「國家?哪個國?渥國嗎?」她立刻換上嚴肅的表情,只要是關於渥國的事,她都願意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放心,你親愛的渥國有我們兩人在,沒大礙。」他站起身,走到卧青蕪身旁,捏了捏她的臉。

「是有你在,才不會有大礙。先別說這個,把衣服披上,你還沒跟我說是哪個國!」她邊說邊替他披上衣服。

「先別披了,我得趕去救人。」冉酒桑拍了拍她的手,準備走人。

「去哪裏救?」她拉住他.不讓他走。

「桑國。」他再度轉身離開。

「桑國?等等,你站住,要去一起去,別想拋下我不管。」卧青蕪上前擋住他的去路,這回她一定要跟,絕不讓他一個人去。

「你要去,那孩子們呢?」他揚起眉頭。都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娘了,還那麼衝動!

「放心,皇濮仲很想照顧孩子們,所以都交給他就是了。」她冷哼一聲。皇濮仲自己不去生一個,老愛跟她搶孩子玩。

「你說皇上?」

皇帝何時當起保母了?渥國有那麼強盛,讓皇帝安心到可以管人家的家務事,跑來跟他搶孩子?看來他可以雞婆一點,替皇帝找幾個把子,免得有人說他這宰相當得不稱職。

「沒錯,他樂得很。哎呀,快別說廢話了,要救人就要快,再等下去,恐怕來不及了。」卧青蕪興奮不已,拉着他的手走出房間。

她已經很久沒大展身手,這回一定要玩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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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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