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嚴家俊若是以為她會就此放棄,那就太小看她了!

晚上九點,嚴家俊在外頭自行用過餐后,才踏上自己位於台北市黃金地段的住所。

以鎖匙打開大門之後,室內一片漆黑,他不禁暗暗嘆了門氣。

扭亮燈光之後,他將領帶扯下,敞開領口,為自己倒了一杯軒尼詩白蘭地,熱辣的酒液入喉,為他今天忙碌的一天帶來些許慰藉。

望着窗外繁華的市燈,他竟有一些孤寂之感,他不禁想起白天貝巧巧在會議室里那雙緊盯着他的眸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一剎那,他的部分靈魂似就要被她那雙晶燦的眼給吸入了。

她說的沒錯,她今天所有對他一切的指控都是對的,將她裁員,老實說,為的也是自己的私心。

他沒辦法,也不敢和她在同一棟大樓內上班,儘管不同樓層,但在同一個公司里見面的機會總是有的,他實在沒辦法假裝沒事般地面對她。

十三年了,他不得不向自己承認,對她的感覺實在很複雜,尤其是每當她出現在自己面前時,他的胸口便莫名地隱隱抽痛。

休息片刻后,他開始着手分析一些財務報表,沒多久,流動電話鈴響,他接了起來。

「你好,嚴家俊,哪位?」

「是我,巧巧。」貝巧巧的聲音聽來既興奮又緊張。

這抹既陌生又熟悉的女性嗓音,令嚴家俊心口莫名縮了一下,泛過一抹心虛。

才剛想到她,她便來了電話?

「這麼晚了,有事?」他的語氣客氣到能夠令對方感受到明顯的距離。

「很晚了嗎?」貝巧巧故意不解他的意思,無辜地答道:「台灣時間好像才過九點,你的時差還沒調過來嗎?」

「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算了,他不想與她抬杠,討論現在幾點這種無聊的問題,於是改了話題。

「你給我的名片上寫的。」貝巧巧悶着氣道,她也是鼓起好大的勇氣才撥的電話,這男人的口氣就不能好一些嗎?

冷靜、冷靜,她不斷地告訴自己,儘管這個男人的態度不好,但她一定要想辦法讓他接受她的道歉,否則她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有事?」嚴家俊的嗓音既禮貌又冷峻,明顯地將兩人之間劃出一道無形的距離。

貝巧巧深吸口氣,硬逼自己厚起臉皮。「也沒什麼,不過就是想和你談談工作的事……」

「對不起,實在很晚了。」他明顯地想掛電話。

「喂喂,至少告訴我,為什麼裁我?」怕他掛掉電話,她情急地嚷道。

「對不起,我很累了,有事明天再說。」語畢,不等她的抗議,嚴家俊便按下切斷鈕,狠心地收了線。

但是不知怎麼的,收了線之後,他的胸口微微地緊揪。

沒想到這女人竟然三番兩次求他讓她復職,不論他如何拒絕她。

老實說,在決定將她置在裁員的名單中時,他曾猜想過她的反應,還以為個性高傲的她,會瀟灑地轉頭離開,沒想到……

望着杯中的金黃液體,他茫然了,不禁猜想她這麼執着地要這份工作,究竟想幹什麼……

******

憑着嚴貝兩家的交情,貝巧巧很快地就打聽到嚴家俊的落腳處,甚至他今天一整天的行程她都打聽好了。

當嚴家俊乘着電梯下樓,在住處的停車場瞥見他車旁那抹嬌小的身影時,說不訝異那是騙人的!

她一大早在這裏做什麼?

一大早就在這裏「守株待兔」的貝巧巧,因為沒有先用過早餐,餓得兩眼昏花。

她憑着一股意志力守在他的車旁,在就快餓昏時,才看見他頎長的身影緩緩踱來。

嚴家俊一身暗灰色手工西裝,五官俊逸,肩膀寬闊,身子也比十三年前高大許多,他步伐沉穩,舉手投足間散發着一股成熟魅力,年紀輕輕便有大將之風,乍看之下,他側臉的某個角度和某位當前走紅的日本男星很像,貝巧巧不能否認……呃,他真的很帥!

「你在這裏幹什麼?」嚴家俊緊蹙著雙眉,一臉冰霜,嗓音酷酷地問道。

貝巧巧也不啰嗦,開門見山就回道:「給我工作!」

「對不起,我趕着去上班。」

「等等,是你自己說有話今天說的。」

「我說的?」他微微愣住。

「你昨天晚上電話中說的。」她語氣有些埋怨地道。

「是嗎?」他想起來了,他昨天不過是隨便說說罷了。

「總之,給我工作!」她又重申了她的目的。

「台灣這麼大,工作到處都有,麻煩到別的地方找。」他冷聲回了一句,摸著鑰匙就打算開車離開。

貝巧巧擋住了車門,不讓他如願地將車鑰匙插進鑰匙孔,雙眸晶晶地注視着眼前這個高她一個頭的男人。

「景氣不好,找不到。」她三言兩語便反駁了他的話。

「我可以替你在別的公司安排。」

「算命的說我今年流年不好,不宜妄動,待在原來的公司比較好。」她睜大了眼,一臉固執,望着眼前這名老是蹙著眉頭的男人。

「嗯?」嚴家俊沒想到她會如此回覆他,不禁愣了一下。

「總之,給我工作!」她固執地又重複了一次。她沒說出來的是,算命的也說她今年有機會紅鸞星動……

嚴家俊輕輕地嘆了口氣。「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輕輕推開她,如願地開了車門,動作快速地進了車子,啟動引擎。

「喂喂喂。」她拍打着他的車窗,情急地大喊:「給我工作、給我工作、給我工作!」

嚴家俊視若未聞,油門一踩,車子便滑出了跑道。

「可惡!」望着疾駛而去的車子,貝巧巧氣得在原地跳腳。

這男人真是可惡、小氣到了極點,不過拜託他賞她一碗飯吃罷了,有這麼困難嗎?

她不過是想趁機為她十三年前那惡劣的玩笑,表達一些歉意罷了,他幹嘛始終冷冰冰地拒她於千里之外?

真是的,要不是她知道,如果他這輩子不接受她的道歉,自己會一輩子心裏不安,她早就不去理會這個跩得二五八萬的臭男人!

算了,這一切她都認了,誰要她是理虧的那一方,老覺得欠了他。

她趕緊由皮包中取出一張紙條,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他今天的行程。

她步出大樓,招了一輛計程車,朝司機喊道:「拜託,永和豆漿店!」

******

貝巧巧提着一大袋一小袋的物品,一路風塵僕僕地趕到他的辦公室。

因為還有點早,所以秘書還沒到公司,她便像一陣風轉進了他的辦公室。

正在埋首公文的嚴家俊不得不抬頭,莫名其妙地望向眼前這名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人。「你搞什麼鬼?」

貝巧巧動作敏捷地將塑膠袋裏的「物品」取出,擺放至他的面前。「來、來,趁熱吃,有名的豆漿店。」

他望着還冒着熱煙的豆漿,淡淡的清香味竄進了他的鼻間。

僅管已經在住的地方用過了簡式西式早餐——咖啡加土司,嚴家俊的胃還是忍不住受到誘惑。

貝巧巧又接着取出了燒餅油條、小籠包、蘿蔔絲餅、韭菜盒,應有盡有,將他的辦公室擺了滿滿一整桌。

嚴家俊緊緊皺着眉,瞪着眼前滿滿的食物,忍不住低呼一聲:「你究竟在幹什麼?」

儘管面容不悅,但眼前的食物不斷地散發着香味,不斷地刺激着他的嗅覺神經,胃液與唾液不斷製造,他不可否認……他好像又餓了!

貝巧巧揚起臉,朝他漾起一抹超級迷人的笑容。「在美國住那麼久,一定很想念台灣的豆漿吧?」

說話的同時,她不斷地小心打量着他臉上的表情,心裏偷偷希望「食誘」這招能夠成功。

「你究竟想幹什麼?」自認無法再面對熱騰騰的早餐誘惑,嚴家俊低嚷了一聲之後,索性別開臉去。

「我說了,給我工作。」她又重申了一次她的意願。

嚴家俊深吸口氣,這女人不知道什麼叫「放棄」嗎?

正當他要說些什麼之際,貝巧巧又打斷了他:「快吃、快吃,這些都是剛出爐的,為了保持食物的熱度,我一路飛車似地趕來呢!」

聞言,嚴家俊忍不住回頭瞪住她,冷聲喝道:「你不怕再被車撞?」

這女人究竟有沒有頭腦?為了給他送個早餐,這樣拚命?要是路上出了車禍怎麼辦?

「呃?」貝巧巧因他的怒罵而愣住。「我……」

「全部拿走。」他別開臉冷冷地道。

「你、你一口都不吃?」貝巧巧語氣失望地道。

「我不餓。」他簡單地道,並且暗中咽了口口水,努力地控制好自己的「食慾」,拒絕讓美食誘惑。

「那、那……工作呢?」她期盼地望着他。

嚴家俊硬起心腸。「對不起。」

他始終不看她,怕的是看到她失望的表情。

她那雙總是懷着期盼神情的晶靈大眼,在他旅居異鄉時的孤寂夜晚,總是跳出來折磨着他。

回憶中,她總是這樣,有求於他時,先是來硬的,得不到所求之後,便來軟的,就像十三年前的某個傍晚,明明知道他不愛吃甜的,竟餵了他整整一盒金莎……她究竟知不知道,隔天他鬧了整整一天腹疼?

「為什麼?為什麼?不過是一個工作罷了,你是公司的執行者、決策者,這一點小事對你來說有什麼難的?」她不死心地問道。

「這是政策問題。」他緊蹙著眉,近乎低吼出聲。她這樣緊迫盯人,令他的胸口微微發疼。

下一刻,嚴家俊讓自己未受控制的怒氣嚇了一跳。

有多久了?他不曾讓情緒如此失控過。

他撫著微微發疼的額際,心緒紊亂,濃眉緊蹙,暗惱自己的失控。

他就知道這女人真是他命中的剋星!

望着他一臉嚴肅且苦惱的模樣,貝巧巧心裏難過極了。

沒想到他竟然這樣執著,她不禁委屈地低下頭,眼眶酸酸澀澀,心口像是讓人掐緊般難受。

嚴家俊不用回頭都可以感受到她傷心的情緒,而且,他竟意識到自己有一股想將她摟入懷裏安慰的衝動。

「該死的!」忍無可忍,他忽然低咒一聲,雙拳緊握,逼迫自己忽略這一股衝動。

深深地倒吸口氣后,他僵著身子邁步越過她,並且冷聲道:「對不起,我還要到健身房,不奉陪了。」

望着那抹絕然的背影踏出他的辦公室,貝巧巧感覺好似有個無形的巴掌狠狠地甩上了她的小臉,心情頹喪到不行。

貝巧巧忍不住在心裏不斷地自問……家俊、家俊,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

沒多久,貝巧巧又重新燃起了鬥志。

貝巧巧飛快地趕到健身房,才發現原來這是一家采會員制度的高級健身中心,她站在門外,望着奢華無比的雕花鋁銅大門發愣。

慘了,怎麼進去?

忽然間,她心生一計。

她假裝是嚴家俊的私人秘書,表示有急事找他,甚至出示了她的上班證,守衛也就放了行。她心想,還好還沒將證件繳回人事部。

很快地,她在跑步機上找到了滿頭大汗的他。

下一刻,貝巧巧立刻漲紅了小臉。

他、他、他居然裸著上半身!均勻的體態,結實的肌肉,微卷的短髮因汗水而濕濡,既凌亂又性感,再加上他運動時那認真且執著的神情,讓他看來好似一具完美的希臘天神雕像,令她看得兩眼發直!

「小姐,借過。」一名打掃工人喚回了她的神智。

「喔,對不起。」她趕緊讓開一條路,見打掃工人推車裏裝滿了剛洗好的潔白毛巾,忙跟他要了一條。

嚴家俊看看跑步機上的數字,今天已經跑了五千公尺,大汗淋漓,正打算休息一下,一條潔白的毛巾非常適時地遞到他的眼前。

他順勢地接過,立刻就往臉上擦,並道了一聲:「謝謝。」

「不客氣。」

這細細的聲音令嚴家俊愣了一下,趕緊定睛一看,果然是她!

「你怎麼會在這裏?」他的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神采。

貝巧巧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趕緊又體貼地遞上水壺,「渴了吧?」

她偷偷瞄了一眼跑步機上所顯現的數字,讚歎一聲:「哇,一口氣跑了五千公尺,真厲害!」

嚴家俊皺着眉瞪着大獻殷勤的她,沒有接過她遞來的水壺,冷著聲音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沒什麼啊,替老闆遞水、遞毛巾的,沒什麼嘛。」

「我不是你的老闆!」他有些氣惱地轉過身,不知怎麼的,他下意識地就是不喜歡老闆和下屬的關係套在他和她的身上。

「那就讓我復職啊!就成了我的老闆了。」貝巧巧不死心地繼續遊說。

沒多想,他狠心地撇下她,轉頭就走。

貝巧巧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繼續道:「我在公司七年,沒功勞也有苦勞,裁員也要有原因,你怎麼可以這樣,喂喂,你現在上哪兒去……呃!」

嚴家俊忽然停下腳步,害她差點撞上他。

他轉身,一雙詭魅的眼盯着她,唇邊還噙著一抹惡意的笑。「貝巧巧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現在人在哪裏?」

「呃?」貝巧巧這才倏地住嘴,發現「環境」似乎有點不對勁,他們好像在浴室還是更衣室之類的地方……

她這才發現,一旁有幾名裸著上半身的男人,正用奇怪的眼光注視着她,腦袋裏的警鐘立刻大響,一股不妙的預感立即爬升腦海!

「喂,老吳啊,幫我把毛巾遞過來……」這時,一名胖嘟嘟的中年男子光着身子自淋浴間走了出來。

貝巧巧起先愣了一下,在瞄到了人家的「重點部位」之後,差點嚇得魂飛魄散,尖叫了一聲,拔腿就逃!

天,她竟然跟着他進了男用浴室!

倉皇間,她竟分不清出口在哪裏,混亂中,不知道腳尖踢到了什麼,痛得她哇哇大叫。「唉喲……」

顧不了疼痛,她單腳一跳一跳地跳出了男淋浴間。

嚴家俊雙手環在胸前,輕輕地蹙著眉,望着眼前這個出盡洋相的小妮子,沒注意到自己胸口裏,有一股莫名的情愫正悄悄地滋生……

******

糗到極點,貝巧巧如一隻斗敗的公雞般離開了健身房,心裏又氣又悔。

才踏出了旋轉門,一滴毛毛雨便點上了她的鼻尖,她不禁仰望灰濛的天際,低低嘆了一口氣。

「唉,看來又要下雨了,今天真是倒霉。」

須臾,雨勢緩緩增大,不一會兒,地上已經濕了一片,行人已經紛紛找地方避雨。

她一向沒有帶傘的習慣,於是拿起隨身包包充當雨具,眼角瞥見要回家的公車在對面車道遠遠駛來,沒多想,她便放腿直奔,儘管黃燈已經亮起。

尖銳的喇叭聲倏地響起,嚴家俊緊急煞車之後,不滿地搖下車窗,準備對眼前這個以皮包遮住臉的女人訓斥一頓,沒想到……

貝巧巧回頭。「呃?」

「又、是、你!」嚴家俊一向自恃良好的脾氣與修養,此時正式成為過去式。他雙眼圓瞠,怒火在他眼底猛烈跳躍。

「是你?」貝巧巧嚇白了一張小臉,沒想到自己竟然在一個禮拜之內,兩次差點讓他的車撞到。

「你搞什麼鬼?」他真的朝她投降了。

他不禁要想,在他離鄉的這十幾年中,這女人一定時常燒香拜拜,否則照她這樣莽撞的個性,居然還能平安無事安然長大,真的是奇迹!

雨勢漸漸增強,那女人還一臉呆樣地在原地吃驚地瞪着他,本來想撇下她不管的,但心裏卻有另一股聲音對抗着他的理智。

最後,他不理會周圍不斷地朝他猛按喇叭的車輛,逕自下了車,拉住她一隻臂膀,就將她往他的車子裏塞。

「喂、喂,你要送我去哪裏?」她慌叫。

「迗你回家,愛淋雨的小姐!」僅管他努力地壓抑,但他的口氣仍然含着明顯的怒氣。

不知怎麼的,見她這樣不懂得照顧自己,他就無來由地一肚子氣。

他怒氣沖沖地開了車,眉心始終緊緊地打了個死結,複雜的情緒在他心中交織,有些心疼,有些不舍……

過了不久,貝巧巧終於回過神,訥訥地問:「請問……」

「……么事?」他口氣不悅地吼道。

「那個……嗯,可以還給我工作嗎?」

聞言,嚴家俊差點絕倒。

真的是服了她,這女人真不知道該說她頑固還是執著!

「給我一個工作真的這麼困難嗎?」貝巧巧灰心地問道。經過一連串的努力,她打算放棄了……

嚴家俊刻意忽略她的哀求,逼着自己視而不見、聽而未聞。但他越這麼做,胸口不知怎麼的就更難受,緊揪得令他幾乎呼吸困難。

嚴家俊稍稍穩定了一下情緒后,心裏突然冒出了一個主意。

「你真的那麼想要繼續在華星工作?」

「嗯。」她點頭如搗蒜。

「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

「我……」貝巧巧頓了一下,胸口泛起複雜的情緒。

這十三年來,她心中一直為那件事感到遺憾,如今贖罪的機會就在眼前,於是她選擇放下了自尊,一再地求他讓她復職,僅管她也不知道她究竟能做些什麼。

「我缺錢!」最後,她隨意扯了一個理由。

嚴家俊立刻在路邊停下車,掏出支票。

「你幹什麼?」貝巧巧驚訝地瞪着他飛快地簽好一張支票。

「就當是額外的遺散費。」他將支票遞到她的面前。

貝巧巧臉色頓時發青,雙肩微微顫抖。

這男人好可惡,為什麼要這樣極盡所能地傷她的自尊?

貝巧巧氣急,一巴掌甩到他的臉上,並且接過支票當場撕個粉碎。

嚴家俊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他驚訝地看見她臉上滑下的淚珠,心口一緊。

貝巧巧傷心且氣憤地睨着他,固執的小臉上滿是受傷的情緒,她深吸幾口氣后才對他嚷道:「我不要你的錢!」

語畢,她又瞪了他一眼,便推開車門,下車離開。

嚴家俊望着她漸漸離去的背影,心裏百感交集。

他真不知自己是哪裏做錯了,她說缺錢,他大方地開了一張支票給她,這樣也錯了嗎?

既然認為自己沒做錯什麼,他不禁納悶,為什麼當她以那雙受傷的眼眸瞪着他,控訴着他的無情時,他竟感到一絲愧疚?

當貝巧巧的身影走遠之後,一陣手機鈴聲將他飄遠的思緒喚回。

他不禁莞爾一笑,她那巴掌雖然不大疼,但不知怎麼的,好像打亂了他所有的思緒。

按下接通鈕,一串爽朗的男音以流利的英文道:「老兄,最近好嗎?」

「麥克,是你。」嚴家俊以中文回道。

麥克是嚴家俊美國總公司的同事,出色的工作表現,令他才三十歲上下,便身居要職,雖然是金髮老外,但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怎麼樣?最近做些什麼?」

嚴家俊下意識地撫著方才受了貝巧巧一巴掌的臉龐,嘴角不經意地扯出一抹弧度,雲淡風清地道:「沒什麼,剛剛被人打了一巴掌。」

「什麼?」被喚做麥克的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爆出一連串的笑聲。「哈哈哈,家俊,你對人家小姐做了什麼缺德事?」

「誰跟你說是位小姐?」

「嘿嘿……」麥克嘿笑兩聲,語帶得意地道:「被女人打耳光這種經驗,我可是……你們中文是怎麼說的?嗯,沙場老將。」

「足、是,你不愧是調情聖手。」嚴家俊揶揄,隨即蹙著眉問道:「既然如此,有件事我倒要請教你這個調情聖手。」

「說吧。」麥克爽快地道。

嚴家俊先是猶疑了片刻,才又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一個你認識多年的女人說缺錢,然後你就大方地開了一張即期支票給她,接着她就生氣地甩了你一巴掌,然後氣呼呼地走掉了,這表示什麼意思?」

麥克聞言,疑惑地說道:「有這種女人?據我的經驗,通常女人不都是很高興地就接受了?這是一種愛的表現,像我上個禮拜才在PUB認識的琳達,收了我一條鑽石項煉后,就親了我滿臉……嘿嘿……」麥克一臉陶醉。

聞言,嚴家俊眉頭越蹙越深,麥克這傢伙究竟在胡言亂語些什麼?於是索性打斷他:「算了、算了,當我沒問,回歸正題,究竟找我什麼事?」

「沒什麼,公司派我到台灣視察一個月,後天就到。」

「這麼快?」

「呵呵,不快了,聽說台灣小姐個個像水晶娃娃似的,晶瑩可愛,我可是等不及……」

「喂,麥克,自製一點。」嚴家俊皺着眉道。

這個麥克花心、博情,號稱是女人的殺手。

「喔,不好意思,總之呢,我等不及到台灣去了,到時候見。」麥克語畢便掛上了電話。

嚴家俊怔了半晌,不知怎麼的,麥克即將到台灣一事,讓他的心裏頓生一股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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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整惡魔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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