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深夜的東京街頭,風帶着絲絲的涼意,讓人的頭腦變得比白天更清醒。

她沉默著向前走着,一句話也沒有說。而跟在一旁的他也沒有說話,突然之間就好像他們之間再也沒有話可說一樣。

當肩上多出一件外套的時候,她扭頭看他。

「當心着涼。」

「謝謝。」

「你好像有心事。」

她笑了一下,抿唇望着遠處的霓虹燈,然後輕輕的吁了口氣,「想不想聽一個故事?」

「好啊。」他已經隱隱猜到她要講什麼。

「你一定聽說過關於我的許多傳聞。」

「是很多。」

「商場上的許多人都有共識,席氏不會是他們最大的敵人,因為我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

對此,他保留看法。

「曾經,我也年少氣盛過,」她唇畔的笑變得迷離苦澀起來,「而成長是要付出代價的,即使是你的無心之過。」

伸手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她繼續說:「伊川幸美曾經是我在哈佛的學姐,我並不知道那單生意會決定她在伊川家的地位,所以我沒有放水,漂亮地拿下了那單合約。

「我也有過做夢的年齡,曾經幻想擁有自己的白馬王子,至少四年前我有過這麼單純的想法……」這句話后她沉默了很久,久到他都以為她不會再開口。

自嘲地笑了笑,她望天吐出一口氣,「伊川幸美讓我明白,這個世界上越像白馬的男人越不會是白馬,越理所當然的緣分就越可能是孽緣。

「他是一個符合所有愛做夢的女人心中白馬王子形象的男人,漂亮到不能用語言形容的一個男人。溫柔體貼、紳士有禮,只要你想得出的優點在他的身上就能看到,簡直完美到不像真人。」

他盯着她的眼,那裏面沒有迷戀,沒有感傷,眼神出奇的平靜,就像在說一個別人的故事一樣。

「夢醒了,一切都攤在太陽下,所有的醜陋也都現形,」她合上了眼瞼,「而他付出了生命,他說是在懺悔,求我原諒他。」

又是一陣靜默,「其實我也想原諒他啊,但是當時我無法原諒他,畢竟那是我第一次喜歡上一個男人。」

「你這樣講我會傷心。」他似真還假地捧心。

席祖兒笑着睨了他一眼,「謝謝你還有心情搞笑。」

「你的過去我沒能參與,但你的未來一定有我,這就足夠了。」

「如果未來也沒有你怎麼辦?」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後突然伸手抱住她,「那我就只好自己強行介入了。」

「這好像是你的強項吧?」她不無調侃地說。

「是嗎?」

「從一開始你不就是這樣粘上來的嗎?」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隨便你怎麼說,怎麼開始的不重要,過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終於肯接受我。」

「我有這樣說過嗎?」

「小姐,你都肯這樣對我敞開心扉了,難道是做假的嗎?」

他誇張的表情逗笑了她,「也可以理解成我是真的承受不了你這樣無孔不入、讓人疲於應付的追求方式,不得不妥協認栽。」

兩個人在路邊嬉笑打鬧着,就像任何一對熱戀中的情侶一樣。

當那輛汽車突然從路旁撞過來的時候,陸文撲上去推開了背對那個方向的席祖兒。在刺耳的車輪磨擦聲中,她看到了被車撞飛出去重重摔在馬路中間的陸文。

她一直知道自己跟陳習還會再見面,但是卻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昨天他飛離日本,今天卻又再次出現,而且是陪着皇冠集團的擁有人一起。

現任皇冠集團的董事長陸揚天老先生,也就是陸文的祖父,而陸文的真正身份就是皇冠財團的合法繼承人。

在受到車禍驚嚇之後,陸家人的出現無疑不亞於另一場車禍。

「你不知道嗎?」陳習問得有些不確定。如果她不知道陸文的身份,怎麼會打電話到陸家主宅?如果說她要知道的話,就不會是現在的神情。

收拾起自己煩亂的心情,她搖了搖頭,「剛剛知道,他的背景很嚇人。」

「你看來像被嚇到了。」

「還好。」她的目光不住地瞟向加護病房的方向,顯得有些心不在蔫。

「阿文不會有事的。」

她沒有搭話,只是以一種憂傷的眼神望着加護病房。

「冷嗎?」他看她雙手環緊了自己的身體,急忙脫下自己的外套往她的肩上披去。

「不冷。」她馬上反射性地向一邊閃開,雙手改插向褲袋。

陳習的眼中閃過一抹惱怒,一臉憐惜地對她說:「我去幫你買杯奶茶好了。」

這次,席祖兒難得地正視了他一眼,而後繼續盯着加護病房,「如果你渴的話自己喝好了。」

「我是擔心你的身體吃不消。」這個女人真是不識情趣。

「我沒有你想像中那麼脆弱。」

「可是我會擔心。」

她慢慢轉過了身,眼神很複雜地看着他,「其實現在你已經不用再演戲了。」

「你在說什麼?」

抿了抿唇,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攤牌,「你之所以追求我,不就是因為陸文在追我嗎?」

陳習的心一沉。

「豪門大家族的恩怨情仇,真像連續劇啊。」她輕若蚊蚋地低語。她一直在困惑,兩個人毫無交集,他究竟是在何時愛上自己的,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答案。

他的目中閃過激賞,她無疑是個聰明的女人,在這種沉重的時候,她依舊可以清晰地將自己所困惑的事情的始末聯繫到一起,然後得出結論。

她靠在牆上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望了一眼病房,轉向他,「麻煩轉告陸老,我有事,先走一步。」

「走?」他有些驚訝,這個時候她要走?

「我呆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麼忙。」她說出這個讓自己憎惡的理由,她非常討厭現在只能坐等的無奈。

「可是,阿文會希望你此時陪在他身邊的。」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他從她的表情中讀到一個危險的信息,不由臉色一變,「你以為是我導演的這場車禍?」

「現在看來不是。」

陳習的臉頓時一黑,硬邦邦地道:「在你的眼中我是喪心病狂的人嗎?」

「眼睛有時是會騙人的。」她留給他這一句話,然後慢吞吞地從他的身邊走過去,漸漸消失在長廊的盡頭。

眼睛的確是會騙人的,剛剛他還以為她在擔心陸文,下一刻她卻不顧在病房裏生死未卜的人,轉身離開。

「阿文,你愛上的究竟是個怎樣的女人啊?」

而轉過長廊的席祖兒靠在牆上,仰面望着房頂,不讓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

難道愛情於她真的只是災難的代名詞嗎?為什麼每次當她愛上一個男人的時候,老天就以殘忍的方式在她的心上劃上一道傷口?

「陸文——」她喃喃地喚着他的名字,「你得醒過來給我一個解釋,否則我不會原諒你,一定不會……」

淚水順着眼角滑落,濡濕了她的鬢髮。

【第七章】

夜空中閃爍著幾點星光,讓這寂靜的深夜顯得不那麼孤寂,也讓抬頭仰望天空的席祖兒心情不那麼壓抑。

她知道他在地球的另一端慢慢康復著,心中的思念也與日俱增,可是她只能咬緊了牙關挺著。她不能去,至少現在不能去。

清脆的電話鈴聲在這樣寂靜的深夜顯得格外的響亮,鈴聲拉回了她紛亂的心思,她從陽台走回屋內。

「喂,你好。」

「你真的不打算來看我嗎?」飽含無限委屈的聲音透過電流傳進她的耳中,一時讓她有些哭笑不得。

「先生,你知道現在台灣幾點嗎?」

「難道你最近睡得很早嗎?」他反問。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此時打電話,擺明了有騷擾的嫌疑,即使他現在是病人,也過分了。

「看來你的精神很好,距離康復很近了吧?」她保持淡然的口吻同他講話,努力壓制着心頭的激動。

他在彼端嘆了口氣,語氣極度哀怨:「如果你不來看我的話,我想距離康復只會越來越遠。」

「陸文——」

「叫我阿文。」

她吸氣,提醒自己他是病人,而病人是不適合用吼的,「據說最近一段時間,有許多千金名媛不時探訪一家私立醫院的高級病房,你確定自己真的很閑嗎?」

「如果你的語氣更酸一點的話,我就可以確定自己很開心了。」

「我很忙。」

「我最近很閑。」他完全的實事求是。

「……」

「祖兒。」他突然正經八百地喊了她一聲,她為之一怔。

「我受傷不是你的錯,你可以停止對自己的苛責了。」

她握電話的手一緊,一顆心險些跳出胸腔。他知道,他竟然真的看透了她的心思。

「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依舊寧願受傷的是自己,為心愛的女人受傷是男人最大的幸福。」

「我不認為那是幸福。」她失去冷靜地沖他吼。她永遠無法忘記他倒在血泊中的樣子,她的心在瞬間幾乎死掉。

「意外隨時隨地都會發生,只要我們還活在這個世上一天,就無法阻止各種各樣的意外的發生。」他試圖開導她。

她的眼中劃過哀傷,聲音也低了下來,近似囈語地說:「如果不是意外呢?」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能不能大聲點?」

「我說你真的好煩。」她微微鬆了口氣。

「什麼時候來看我?」

「我不忙的時候。」

「席總裁,」他加重語氣,「只要你願意的話,你的行程可以排到很久很久以後才有空的,所以不要用『很忙』當借口來敷衍我。」

她對着話筒睜圓了眼。有沒有搞錯,這男人竟然在警告她?

「不用瞪電話了,反正我也看不到,我比較喜歡看你當面瞪我。」他不無遺憾地在彼端嘆著氣。

她開始懷疑某人其實是有通天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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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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