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弘德園藝成立三年，大家也就這樣看了美美和老闆三年，雖然老闆個性悶了一點，可眾人早認定美美是未來的老闆娘。

「我沒有。」范德浩的語氣一如平時的冷靜。

他不會無聊的拿這種事開玩笑。

「可是、可是……美美不是一直對老闆很好嗎？你看她每天這麼認真的準備午餐……」這下連剛才逗著田美美的陳偉斌都說話了。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美美對老闆的愛慕。

范德浩一臉奇怪的望向他們。

「我有付她錢。」並沒有佔她便宜。

「啥？」

「我有付她薪水。」范德浩又重複了一次，「請她替我們準備午餐。」

眾人目瞪口呆。

喂喂！不是這樣的吧？

「老、老闆，難道你不知道美美對你的心意嗎？」有個女人這麼多年來這樣不求名分，全心全意的愛他，他怎卻這麼冷淡？

「我不愛她。」范德浩頓了一下，才道。

他頭腦清楚得很，美美從來就不是他會喜歡的類型。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給美美機會？」他們忽然覺得美美好可憐。

「我沒有。」對於她的示好，他始終冷淡以對。

「但老闆你請她準備午餐不是嗎？」還每天耶！這不是給她機會是什麼？

「她煮得不錯。」所以他沒道理不僱用。

對於這個惜字如金，個性又跟木頭沒兩樣的老闆，他們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范德浩見他們都獃著，擰眉問道：「你們不吃飯？」

「呃……吃，當然吃！」眾人馬上低頭猛扒飯。

但一面將可口的午餐塞入嘴中的同時，大家的腦中不約而同冒出一個想法──

唉！可憐的美美。

看來愛上他們老闆的女人，都會很慘啊！

其實，范德浩也不是真如他們以為的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他從不覺得有必要去處理。

很早以前，他就告訴過田美美，不要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了，因為這輩子，他不可能再愛上其他女人。

回到家后，范德浩自依舊冰涼的保冷袋中取出那條小毛巾，走進浴室中，認真的又將它洗了一遍。

他的身材較一般人高大，小小的粉紅色毛巾在黝黑的掌中搓洗，那畫面看起來有些突兀。

然而，他的神情是那麼的專註，彷彿那不是條不起眼的小毛巾，而是什麼珍貴的寶物。

洗好后，他將毛巾掛在浴室中，順便再沖了個澡，才回到了客廳。

這是間四十多坪大小的公寓，在有錢人的眼中或許算不上什麼，卻是今年二十八歲的他，以自己的能力賺得的。

自冰箱中取出罐裝啤酒，范德浩拉開拉環，大口大口的將那冰涼的飲料灌入喉間。

一屁股坐進舒適的沙發中，他順手按下電話答錄機。

「阿浩啊！」老爸的聲音自答錄機中傳了出來，「你怎麼又欺負美美啦？她回來后哭得好傷心呢！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脾氣還是跟牛一樣？」

「唉……爸也不知道你到底還在堅持什麼，美美這女孩明明不錯的，而且啊！算算你年紀也不小了，差不多該定下──嗶！」

他直接按下另一通留言。

「老闆，上次那個林先生說他們家的院子排水好像不是很好，希望我們找一天再過去看看……」這次打來的是他的員工。

沒辦法，他的手機跟裝飾用沒啥兩樣，大家都知道要找他的話，千萬別想奢望手機能聯絡到人。

又聽了幾則留言，范德浩一面喝着啤酒，一面在心中默默記下要回電或處理的事。

「德浩，是我。」忽然，一個輕快的女聲自答錄機中傳出，立即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握著啤酒的手一緊，立刻將那鋁罐給捏凹了。

糟糕，他居然忘了跟她說他有工作要忙，所以今天沒回去。

那聲音等了一陣子后，才又道：「看來你不在家。沒什麼，只是今天沒見到你回來，有些奇怪，想知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他立刻按掉答錄機，不假思索的拿起話筒，撥了一組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電話那端響了好陣子之後才被接起。

「德浩？」跟剛才一模一樣的聲音自話筒中傳出，聽起來心情很好。

「抱歉，我忘了跟你說我今天不回去。」他連忙向她道歉。

他向來不愛對誰交代行蹤，因此總是不帶手機，但是她不一樣。

「喔！公司很忙嗎？」對方問道。

「在趕一個工程。」很奇妙，只要聽着她的聲音，那忙了一整日的疲憊就這麼消失了。

她輕輕一笑，「有工作忙是好事，看來你公司經營得不錯。」

「還、還可以……」他現在超懊惱自己居然完全忘記今天是星期六。

現在她在哪呢？他這星期還有機會見到她嗎？范德浩焦躁的想着。

「我和朋友在逛街。」像是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她柔聲開口。

「哦？」所以，今天見不到她了？范德浩心中小小失落了一下。

「你要來接我吃晚餐嗎？」她又問，「我在信義區這裏。」

啊？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他的心跳驀地加快。

「我……我……」就算對象是她，他依然拙於言詞。

似是早習慣他的結巴，她逕自替他做了決定，「七點，101大樓門口見，可以嗎？」

他飛快看了一下時鐘，現在六點半，要七點到那裏有點趕。

「可以，我會準時到。」就算要他裝翅膀飛過去，他也願意。

她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那麼，我們就到時見了，拜拜。」

趙雨涵放下已結束通話的手機，嘴邊猶掛着笑意。

「小雨！」某個女孩興奮的拉住了她的手，「我們剛才趁你講電話時已經討論好了，要去遠企吃晚餐，你也一起吧！」

「對不起。」她望着女孩，臉上露出抱歉的表情，「我晚上跟人有約。」

「喂！你很不夠意思耶！」女孩拍了拍她，「都出來玩了，居然不一起吃飯？」

「真的很不好意思。」趙雨涵仍是一臉歉意。

「好啦！別鬧小雨了。」另一人上前來替趙雨涵解圍，「你又不是不曉得她就這乖寶寶的個性，八成又是要回家啦！」

「算了算了，你去吧！」女孩揮揮手。

「再見。」趙雨涵朝幫自己說話的人淺淺一笑，和她們道別。

她踏着遠比先前輕快的腳步朝101的方向走去，內心是雀躍的，方才臉上的歉意也早收了起來。

逛街實在是個無聊又浪費生命的娛樂，只可惜若她假日不像她這年齡的女孩般出來逛逛，肯定要引起某些人懷疑。

她走到101時，看了看錶，時間還早，但又不想再進百貨公司，於是便站在門口等待着。

她微低下頭，沉靜嫻雅的模樣，在這繁鬧的都市裏顯得特別突出。

她身上穿着SISLEY的粉嫩色上衣配上米白色窄裙，典雅又不失特色，配上那張精緻甜美的臉蛋，不少人經過時，都不禁多瞧了她幾眼。

趙雨涵也不在意被當成焦點，此刻她心中只念著某個男人。

從有記憶以來，她的生活裏便有這男人存在，他們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正如他知道她不若表面上那般無害，也如同她深知他看似愚鈍，實則忠厚努力的性子。

當那台熟悉的休旅車闖進了她的視線，她眼睛一亮，像突然被點燃生命力的木偶娃娃，剛才的文靜再不存在，她甚至也不管自己現在正穿着八公分高的細高跟鞋加上窄裙，便朝車子奔了過去。

「嗨！」她打開車門鑽了進去，笑容滿面的向男人打招呼。

此刻平時在眾人面前表現出的乖巧文弱的形象早不知被她扔到哪兒，燦亮的黑眸閃著慧黠的光芒。

「抱歉。」范德浩一見她上車，立刻向她道歉，「我忘了告訴你今天有事。」

他現在很後悔平常不帶手機出門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