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大紅喜字光鮮簇新,芙蓉帳內是一團火似的新娘。

龍鳳花燭喜氣洋洋,新房內的氣氛卻跟靈堂沒兩樣,凝重又沉肅,新娘端坐在喜床上,等候着新郎拿着秤桿挑起紅蓋頭,由她緊掐著喜帕的玲瓏小手可以看得出來她既期待又緊張。

然而新郎早在半個時辰前便進了新房,並將她的陪嫁丫鬟給趕了出去,卻遲遲沒有任何動作,就連新房外都沒有半點熱鬧喧譁的歡欣氣氛,為此,新娘更是緊張得動也不敢動,簡直就像是尊木頭雕像。

整整一個時辰過去了,就算是木頭雕像也會受不住,更何況是嬌滴滴的新娘子,忍不住地,她挪動了下麻木的雙腿,而她這一動,坐在八仙桌前的新郎終於也動了。

衣物發出的窸窣聲讓她一僵,連忙再次端坐,屏息等待。

這一次新郎沒讓她失望,覆在絕美嬌顏上的紅蓋頭飛落,然而卻不是由秤桿挑起,而是被新郎輕率的以手掀起。

但新娘並不在意,等待許久的一刻,她滿心歡喜的緩緩抬起明麗的俏臉兒,羞怯水靈的眸子躊躇片刻後才對上他狹長的俊眸。

四目相望的瞬間,新娘羞怯歡喜的情緒卻像是被人澆了盆冷冽的冰水,瞬間降至冰點,因為那雙總是溫和的俊眸里沒有絲毫成親的喜悅,只有冰冷及毫不遮掩的鄙夷。

但為什麽呢?她不懂。

她咬着抹著胭脂的粉唇,怯生生的喚道:「競天哥……」

「不要叫我!」封競天俊顏更冷,就連嗓音都冷若寒霜,「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她冷不防嚇了一跳。

他對她一向有禮,雖然總是刻意的疏離,卻從未像今日這般冷漠,甚至可以說是……嫌惡。

她不明所以,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試探地再次開口,「是不是我哪裏做得不好,惹你氣惱?」

是否是她表現得不夠端莊,才會惹他生氣?

她的話讓他嗤笑出聲,「絛嵐秋,你少裝了,我告訴你,我封競天絕不是受人擺佈之人,你的計謀對我無用。」

絛嵐秋妝點精緻的絕美臉蛋覆著濃濃的困惑,「你在說什麽,我怎麽一句話也聽不懂……」

封競天怒聲道:「少跟我演戲,我說過,這招或許對紫嫣有用,但對我無用,像你這種心機深沉的女人,一輩子都別想當我封競天的妻!」

他最後那句話讓她嬌軀一震,不解的問:「你……你在說什麽?咱們不是已經成了親?」

她愈聽愈糊塗,雖然婚禮簡單,邀請的賓客也不多,可他們明明才剛拜堂成親,他怎會說她一輩子都別想成為他的妻?

「你以為我真的想娶你?」她那一副什麽都不知的模樣,讓他心中惱怒更甚,「是我太低估你,竟沒看出你的溫順是裝出來的,才會愚蠢的踏進你設的局,但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我會就這麽認輸,娶一個我不愛、甚至是唾棄的女人?」

聞言,絛嵐秋心一縮,俏臉刷白。

她知道他不愛她,一直都知道,但她不在意,她以為他肯娶她,是願意接納她對他的感情、是對紫嫣死了心,可現在……

他眼神里濃烈的憎恨、明顯的嫌惡,讓她心房狠狠一痛,俏顏更白。

顫著嗓,她啞聲問:「既然如此……你為何答應娶我過門?」

因為那場意外?還是……

「還裝蒜?」封競天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若不是他吃過她的虧,肯定會被她楚楚可憐的無辜模樣所騙。「絛嵐秋,你該知道我喜歡的是紫嫣。」

一提到自己的胞妹,絛嵐秋美眸倏地一暗。

封競天喜愛絛紫嫣、非她莫娶是眾所皆知的事,她身為姊姊又豈會不知?然而可悲的是,她明明知道,卻還是無可救藥的愛上這心有所屬的男人。

她自虐嗎?不,她只是愛慘了他,一得知他答應娶她,便高興得好幾日睡不着覺,卻從沒想過他為何會答應娶她。

「紫嫣已經成親了。」掩去眼中的痛楚,她低聲說。

她親愛的妹妹比她早了半個月出閣,婚禮盛大熱鬧,是全城皆知的一大喜事。

想到心愛的女人另嫁他人,封競天俊眸閃過一抹痛楚,惱怒的說:「就算如此,我心裏依然有她,至於你,一個不知羞恥爬上我的床、強逼我負責的女人,你真認為我會甘願?」

艷紅的唇早已被她咬得毫無血色,絛嵐秋急忙搖頭,「我沒有!那是個意外!我也沒有逼你,我明明不要你負……」

「別在我面前演戲!那隻會讓我覺得噁心!」他厭惡的低喊。

這一喊堵住了絛嵐秋所有的解釋,一顆心揪得死緊,痛得她幾乎無法開口,可她終究還是問了。

「是誰……是誰讓你答應娶我過門?」

她一再的裝傻讓封競天十分不耐,隱忍多日的不悅再也忍不住爆發。

「絛嵐秋,你究竟要裝到何時?聽好,我被你騙了一次叫傻,要是再讓你騙第二次,那就是蠢,你說我可會讓自己再次淪為蠢物?」他怒瞪着她那張絕美的容顏,恨聲又說:「你不知羞恥的爬上我的床,嘴裏說不要我負責、不會告訴任何人,一轉身卻跑去向紫嫣哭訴,說我壞你清白,像你這樣心機深沉的女人,若不是紫嫣要我對你負責,你以為我會娶你?」

果然是紫嫣……

心房因他一字一句而陣陣抽疼著,他的憎恨讓她說不出話,明白他早認定這一切都是她設下的局,根本聽不進她的解釋,於是她斂下眼中的酸楚,抿著粉唇,不做任何辯解。

「說不出話了?」認定她的沉默是默認,封競天譏誚的勾起唇角,漠然道:「既然無話可說,那好,我這就告訴你,就算要我封競天一輩子不娶,也絕不可能娶你,會和你成親絕不是因為什麽狗屁責任,而是為了報復!」

他冷冽的語氣彷佛一把利刃,刀刀划向她早已遍體鱗傷的心。

「報……復?」她下意識的重複這句話。

黑眸一凜,他寒聲道:「我要休妻!」

這無情的四個字如青天霹靂,足以將絛嵐秋推入地獄,她禁不住渾身發顫。

果然……

緊閉雙眼,她強忍着心頭的痛楚,嘶啞的說:「好。」

她的乾脆讓封競天詫異的挑高眉。

他不需要她的同意,但他以為她不會這麽容易妥協,畢竟她處心積慮設下這麽一著棋,不該如此輕易放棄。

這女人又想耍什麽把戲?

「你可以休了我,但我有一個條件。」深吸口氣,她努力漠然以對。

他鄙夷的看着她。「你沒資格和我談條件。」

「若是你不答應,那我們只有對簿公堂。」無視他鄙夷的眼神,她挺直腰桿,接着又說:「咱們成親不到一日,七出之罪我一條也沒犯,你如何休妻?」

「你確定?」他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光是七出中的『淫佚』,我就能將你休之!」

絛嵐秋一怔。

「淫佚」是指婦女有放縱淫亂的行為,此條要求妻子對丈夫保守貞操,不得與人有染,以保持家族穩定和血統純正,新婚夜更有着「驗紅」的習俗,若非處子之身,則可立即休妻。

而她,確實非處子之身。

粉拳微顫著,明知道接下來的話會讓封競天對她更加嫌惡,但為了家譽,她不得不說。「如果我將你休妻一事告訴紫嫣呢?」

一提到絛紫嫣,封競天俊臉倏地一沉。

他要休她,她無話可說,可她絛家不能出一個出嫁不到一日便被以七出之罪休離的子孫,且還是犯了七出中的「淫佚」,別說愧對於列祖列宗,還有她的爹爹……

想到出嫁前爹爹蒼老擔憂的神情,她緊咬牙根,眼中有着堅定。

她不能不孝,讓老父承擔她的過錯。

穩住心頭的緊張,她沉靜的又說:「我的處子之身正是被你所奪,就算無人知曉,但紫嫣知道,要是她知道你在她離開的次日就將我休離,理由竟是新婚夜我沒有落紅,你說,紫嫣會怎麽看待你?」

光想着紫嫣會對自己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就無法忍受,更何況是讓她知道他是刻意迎絛嵐秋入門,再讓她難堪?

俊眸盛載滿滿的怒火,下顎緊繃,他不得不說絛嵐秋果真心機深沉,懂得以紫嫣來要脅他,而偏偏他最見不得的就是紫嫣難過。

「說!你有什麽條件!」他咬牙切齒的迸出這句話。

知道他妥協,絛嵐秋頓時鬆了口氣,卻也感到心酸。

紫嫣呀紫嫣,你錯了,他永遠不會屬於我,因為他的心滿滿全是你的身影,只要一提起你,他什麽都能容忍,包括她這「不知羞恥」的女人……

眨去眼中的熱浪,她不願再想,抬起螓首正視他,輕聲說:「我的條件很簡單,第一,就算你休了我,我依然要住在封家。第二,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你打算賴在我這一輩子?」他怒瞪着她。

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叫下堂妻?一個被休離的女人竟然敢開出這樣荒謬的條件

「你放心,只要一年。」深吸一口氣,她啞聲又說:「我要你答應我一年內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被休離一事、不能傳出讓絛家丟臉的流言,並在我家人來訪時,和我扮演一對恩愛的夫妻,不讓人看出破綻,只要你答應,一年後,我會告訴紫嫣是我自己要求和離,並搬離這裏。」

一年的時間,應該夠她自立生活,應該夠讓她……忘了他。

「我憑什麽相信你?」這女人太狡詐,他不得不防。

「口說無憑,那就立字為約。」她沙啞的說,心因為他的不信任及防備而陣陣抽痛著。

封競天思索着她開出的條件,許久之後才點頭答應。「好,就立字為約,到時要是你敢違約,我用轟的也會把你轟出封府!」說完,他一刻也不想停留,轉身拂袖而去。

看着他絕情的背影逐漸離去,絛嵐秋挺直的腰桿這才松下,滴懸在眼眶裏的淚水再也忍不住落下,滴落在紅瀲瀲的喜帕上,散出一朵黑色的淚花。

竹兒疼惜的看着哭成淚人兒的主子,她每落一滴淚,她也跟着難過一分。

「小姐,你別再哭了……」竹兒勸道。

小姐……不,原本她該改口喚她一聲夫人,誰知……

她本來和小姐歡歡喜喜的等著新郎官,誰知原本她要喚聲姑爺的男人進了喜房,卻沒有半點喜色,反而臉色陰霾的把她及一干伺候他們用餐、說吉祥話的丫鬟、喜娘給趕出房,他那不尋常的反應讓她感到不安,於是躲在房外偷聽,這才知道小姐竟受了這麽大的委屈。

一想到那可惡的男人,竹兒忍不住咬牙切齒,「真是太過分了!既然不喜歡我們家小姐,當初何必允婚?都已經拜了堂、成了親,居然在新婚之夜就說要休妻那個封競天根本就是故意的!他故意要讓小姐你難堪,小姐你又何必為了那種人傷心?」

坐在只有一個人的喜床上,絛嵐秋只是來回撫着她當初懷着待嫁喜悅的心情、一針一線縫繡的鴛鴦枕,默默流着淚。

她那模樣看在打小就跟在她身旁的竹兒眼裏更是難過,她驀地站起身,就要往外沖,「不行!我要去找封競天說清楚,這根本就不是小姐的錯,明明就是他……」

「竹兒,」絛嵐秋忙喊住自己的貼身丫鬟,對她搖頭,「別去。」

「為何不去?」竹兒瞪大雙眼,氣憤難平,「要是不向他解釋清楚,他還真以為受委屈的人是他,硬是將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強加在小姐身上!」

她氣不過,小姐就是太過好脾氣,才會被那可惡的男人給欺上頭,只是她不懂,為何小姐不解釋?

絛嵐秋斂下淚眸,原本溫婉清柔的嗓音因為哭泣而變得嘶啞,「他既已認定,我又何必多作解釋,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她愛封競天,所以了解他,知道像他這樣的人中之龍,不會容許他人的欺騙,他既已認定一切都是她的計謀,又怎會相信她的話?他對她不信任,就算她說破嘴,也不過是讓他更看輕、更鄙視自己而已。

「難道小姐就要白白蒙受這不白之冤?」竹兒氣得直跺腳,「事實明明就不是如此,他卻把小姐說得如此不堪,他要小姐以後如何見人?」

事實……什麽是事實?

絛嵐秋閉上雙眼,疲累的揉着泛酸的雙眼,「竹兒,別說了,這件事不要再提起,就算他知道所謂的事實又如何?他依然不是甘願娶我。」

是呵!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他愛的人仍不會是她,而是她活潑甜美的妹妹,既然如此,她何必用責任強逼他?強摘的瓜不甜,這道理她懂,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是默默看着他、戀着他,從未奢望能成為他的妻,然而……

她本以為他肯娶她是對紫嫣死了心、本以為他是因為被自己對他的感情所感動,卻沒想到這一切只是他的報復……報復她的痴心妄想。

溢滿眼眶的淚水又滑落,彷佛在恥笑她的天真、她的愚蠢。

「但是……」

「我說了,別再提。」她不容置喙的打斷竹兒的話。

絛嵐秋看似脾性溫順卻十分執拗,她不願之事,不論是誰都無法強逼,深知這點的竹兒就算再氣悶心疼,也只能乖乖閉上嘴。

「我累了,你先下去吧!」她閉上雙眼,趴在綉著交頸鴛鴦的枕上。

「那竹兒就先出去了,小姐要是有什麽吩咐,竹兒就在門外。」竹兒輕嘆一聲,退出這獨留新娘一人的新房。

直到聽見闔門聲,絛嵐秋才緩緩張開哭紅的雙眼,纖指一下下的撫著身旁空蕩蕩的喜床,恍惚間,她想起那一夜——

大紅燈籠高高掛,今日是絛家二小姐絛紫嫣出閣之日。

絛家在京城是有名的商賈世家,絛家家主絛威就只有絛嵐秋及絛紫嫣這兩個寶貝千金,照理論輩分,該是年滿十八的大女兒先出閣,但絛老爺疼女兒,婚事皆由女兒們自個兒作主,即便向絛嵐秋提親的對象多到快將絛家的門檻給踏平,可絛嵐秋一句不喜歡、不中意,絛老爺也只能一一回絕,也因此,年齡小一歲的二女兒都要出閣了,大女兒依然待字閨中。

喜宴席開上百桌,從絛家大院一路綿延至大街上。

今日來喝喜酒的賓客們,半數以上都是京城裏大小商家的老闆,這些滿腦子生意經的店老闆難得在不談生意的情況下碰面,還沒等開席就已經舉杯喝了起來。

且絛老爺交遊廣闊,也結交了不少江湖人士,加上新郎官遠從北方來的賓客好友個個豪爽直率,兩方一碰面,不論熟不熟識,早已喝成一片,場面熱鬧非凡。

賓客陸續入席,沒多久,就聽見司儀大喊,「吉時已到,新郎、新娘入場——」

長長的尾音回蕩四周,原本舉杯豪飲的眾人紛紛擱下酒杯,引領而望,等待着新人入場。

不一會兒,就見身材高大剽悍的新郎牽着比他嬌小許多的新娘子進場,他剛毅嚴謹的酷顏因大喜之日露出淡淡的喜悅,鷹一般銳利的雙眸中滿是期待。

「一拜天地——」

隨着司儀朗喊的步驟,兩人一一叩拜。

三拜高堂後,司儀又喊,「送入洞房——」

現場頓時一片歡聲慶賀,賓客們紛紛舉起酒杯,向今日的主婚人絛威敬賀。

宴席正式開鑼,歡笑、祝賀聲不斷,好不熱鬧,唯獨一個隱藏在角落的男人眼中全是滿滿的不甘及傷痛,在目送新人入洞房後,落寞的轉身離去,卻沒注意到有個俏麗的人兒在他離去的同時追了上來。

絛嵐秋找了好久,總算在新房外找到他的身影。

當她看見癱坐在亭台里的頹廢身影時,心口一陣不舍,讓她忘了該有的矜持,快步走上前。

一走近就聞到濃濃的酒氣,刺鼻得讓她不自覺皺起秀眉,更加擔憂那緊閉雙眼的男人。

來到他身旁,她蹲下身,察看喝得爛醉如泥的男人,柔聲喚道:「競天哥……你還好嗎?」

雙眸緊閉的男人沒有回應,彷佛早已醉死。

見狀,絛嵐秋輕咬粉唇。

現在是早春,夜深露重,若是放任他一人在這毫無遮蔽的亭台里睡一晚,肯定會受寒,且今日是紫嫣的喜宴,若是讓鬧洞房的賓客看見他醉倒在新房外,到時的流言蜚語定會讓他更加傷心。

思前想後,她都不舍獨留他一人在此,府中的僕人又全集中在前廳招呼賓客,能攙扶他的人,似乎就只剩她……

斂下眼眸,她又喊:「競天哥,你有聽見嗎?」

若是能將他喚醒,那是最好不過,但趴在石桌上的男人依舊沒有回應。

她的杏眸中有着猶豫,想着要和一個男人如此貼近,絛嵐秋不免有些羞怯,更何況這人是她心儀已久的男人。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同時,遠處突然傳來賓客的喧鬧聲及腳步聲,這讓她心一緊,知道是新郎的親友要來鬧新房。

沒時間猶豫了。

心一橫,她伸手扶起醉倒在石桌上的封競天。「唔……好重!」

身材嬌小的絛嵐秋原本就比封競天要矮上不只一顆頭,加上此時的他完全沒有意識,身子的重量幾乎全壓在她瘦弱的肩上,沉得她險些站不穩。

可重歸重,她仍努力拖着他癱軟的身軀,往長廊走去。

絛威好客,府中設有十來間供各地好友前來遊玩時休憩、居住的客房,可因為喜宴的緣故,客房全讓紫嫣的新婚夫婿敖允的親友們給佔去,目前並沒有空房可以安置喝醉酒的封競天。可就算是有,她也沒那力氣將他給拖過去,她唯一想到能安置他又離兩人最近的地方,就是她的閨房。

她知道這不合禮數,可她已顧不了這麽多,一心一意只想儘快將人安置妥當,讓他能舒服的度過這對他而言十分痛苦的一夜,至於她,則可以到貼身丫鬟房間窩上一晚。

一段平時不過十來步的距離,絛嵐秋這時可是費了好大的氣力及時間,才千辛萬苦的回到房裏。

氣喘吁吁的將他給拖上床榻,她連歇都沒歇便沖至廚房向大娘要了盆溫水。

回到房內,她先將水盆擱在榻旁的矮几上,回身將房門給闔上後,才回到床榻旁,細看榻上那閉着雙眸的男人,杏眸里有着濃濃的眷戀。

封競天不知,今夜傷心的人不只有他,還有她。

她知道他喜歡的是妹妹,今夜是妹妹的大喜之日,他的難過傷心她不會不知,而見他為其他女人落寞傷痛的她,又何嘗好過?

斂下眼眸里的不舍,絛嵐秋擰來溫熱的絹帕,輕柔的替他擦拭那俊美非凡此時卻憔悴不堪的臉龐。

她以為他早已熟睡,沒想到在她輕拭過他狹長的眼眸時,那雙原該緊閉的黑眸卻突然睜開,帶着茫然與她四目相交。

絛嵐秋嚇了一跳,手上的絹帕滑落在他身上,「競天哥……你、你醒了?」

她本想替他打理乾凈便離開,完全沒預料他會突然醒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解釋。

嬌甜的叫喚讓封競天有些迷糊,眯起眼眸想看清眼前的女人,接着嘶啞的叫喚,「紫嫣……」

聞言,絛嵐秋身子一僵。

「紫嫣……」他坐起身,驀地將她抱住,「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麽狠心嫁給別人……」

他無預警的一抱把絛嵐秋整個人給緊緊擁入懷中,兩人之間密不可分,她的一張粉臉羞得通紅。

「競天哥,你認錯人了……」她輕扭身子,想拉開兩人過於貼近的距離。

「不,別離開我!」

生怕她離開,封競天非但不放,反倒摟得更緊,那力道險些讓她喘不過氣。

「競天哥……」她努力屈起雙手,抵住他的胸口,想讓他看清自己不是他所想的人,「我是嵐秋,不是紫嫣,你清醒點。」

「嵐秋?」他努力凝聚渙散的目光,凝視着緊抱在懷中的嬌人兒。

那黛眉、那杏眸、那挺鼻以及那粉嫩的櫻唇,怎麽看都是他心裏的人兒,她明明就是他的紫嫣。

「紫嫣、紫嫣!你休想騙我,我不會再放開你……」

「競天哥,我說了我不是……快放開我……」

烈酒讓封競天意識不清,任憑絛嵐秋怎麽解釋,他不放就是不放,最後竟一個翻身,將她帶上床榻,吻住她微啟的香唇。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絛嵐秋瞪大杏眸,一顆心因這親密的接觸猛地狂跳。

「紫嫣……」吻著那朝思暮想的芳唇,他再也剋制不住連日的思念,探手輕解她的衣帶。

頭一回和男人有這麽親昵的接觸,絛嵐秋根本不知該怎麽反應,更何況吻着她的人正是她深愛的男人,等她回過神,身上的衣物早已被卸下。

……

那一夜,不只新房傳出新人相擁喘息的聲息,這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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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夜休妻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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