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白苡若趕緊從床上爬起來,顧不得下半身正隱隱傳來疼痛的下墜感,她只想更加討好席時稷的奶奶。

「沒有。」她爬下床,單手撫在扁扁的肚皮上,趕緊跟在席老夫人的身後。

她今天該練習的功課是——

將席老夫人屋內一角的小儲藏室里的珍藏品一一清掃過,再重新擺放整齊。

她搬上搬下的將所有物品搬出來,那物品的重量有的甚至比她的體重還重,都是些古物;顧下得下腹部不停傳來的垂墜感,她謹慎的擦拭著灰塵。

邊做事,她邊對着自己的扁平小腹說着話。「寶寶,媽媽要很勇敢,你要很強壯,這樣我們才能度過這一關,我們都要加油喔!」

再將所有的物品全都搬回原位,白苡若其實已有點吃不消了。

「今晚妳早點回去休息,」突然,席老夫人竟釋出善意。「時稷不是今晚會回房聽妳的好消息嗎?」

而現在才不過是傍晚六點,這可是在過去兩個多月里,從來沒發生過的事。

頓時,白苡若以為她終於獲得席老夫人的好感,她笑得連淚都忍下住流了出來。「謝謝老夫人、謝謝老夫人。」

難道自己懷孕后,果然獲得大家的支持了嗎?她奸開心。

她又是鞠躬又是哈腰的,急急的趕回自己的房裏。

今晚,她的晚餐也豐盛了些。

她滿心感激的吃着半個已有些風乾的饅頭,夾着一盤數都數得出來數量的醬瓜,還有一個煎得老老的荷包蛋。

「吃補喲~~寶寶。你得多吸收一點,不然會營養不夠呢!」她心存感激地一小口、小口的品嘗著那自嫁給他后沒多久,就再也沒機會品嘗的雞蛋。

唉!她也不明白自己幹嘛放着原有不錯的生活來過這樣的苦日子,但是——

「寶寶,我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爸爸呢!」

沒錯,為了享有自己勾畫的幸福人生,她覺得眼前所吃的苦都是值得的。

只要有席時稷的支持,她就是信心滿滿、勇氣十足。

吃完飯,她沒被叫去聽訓,就一心等著席時稷來聽她告訴他——他要做爸爸了!

她的坐姿一直都沒變!

從她吃完飯後,她就坐在床沿等著席時稷回房。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卻始終沒見到他的人影。

第八百零一次抬頭看着掛在房內牆上的大掛鐘,現在已是清晨五點四十五分,離她要再被叫去工作也只剩下十五分鐘,可他呢?!

揉着疼痛難當的腹部,她卻感到心比肚子疼得更厲害。

二叔提點她的話語全都跑進她的腦海中,她只知道一件事——萬一失去席時稷的支撐力量,她會死的!

所以她堅持不肯相信二叔告訴她的話,她堅決相信席時稷。

是他說喜歡她,對她一見鍾情的,她該信他一輩子。

所以,即使心已經從半夜就開始逐漸變得冰冷、破裂,她還是在等……

「寶寶……要撐過喔!」她輕聲吐字,想告訴腹中的新生命要加油;但她其實已經失去支撐自己的力量了。

「砰砰!」

門外響起熟悉的聲響——是恩典要來帶她去上工了。

她再次抬眼看了掛鐘一眼,嗯~~六點整,這個家的作息時間還真是一板一眼呢!

只是,那個她唯一在意的人的作息時間,她卻抓不準啊!

她想站起身去開門,卻在站起的瞬間,心焦的對着自己的腹部發出求救的訊息。「啊~~寶、寶寶……媽媽撐不住了……你要強壯,不然我怕保不住你……」

卻在站起身的那一剎那,兩腳一軟,腿間釋放出大量的鮮紅液體,人也砰地一聲倒地不起。

恩典聽到屋內的聲響,當下急得去找席老夫人。

白苡若睜開眼,看到一屋子裏都是凄慘的白。

但她完全不關心這些,她只挂念著一件事——「寶寶……寶寶……」一屋子裏都是人,可她的焦距卻無法對住任何一人。

突然,她看清楚了。

是他!

席時稷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他看起來很狼狽、很焦躁、很憂愁。

可她卻在剎那間發現——她已不在乎他了!

她移開視線,想找個能讓她產生信心的人,她想問問自己最最擔心的事。她看到席國權也在屋裏。

「二叔——」好不容易發出聲響,卻令她自己都對所發出的沙啞、乾燥的嗓音所驚駭到,她的聲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難聽了?但那不是重點。「寶、寶寶……」

席時稷是第一個出聲的人。

「苡若,妳別多想,現在沒有,將來還是會有的。」

可他的話她聽不懂……不,該說是她已不想再聽他說話,所以她沒理會,逕自看着席國權。「二叔,你告訴我。」

席國權像是老了十歲般,他轉過頭,像是不忍看到她的悲傷似的沉重的說:「沒了!寶寶沒了……」

可白苡若都還沒反應,席時稷已飛撲到她的身畔,緊緊的抓住她的手。「別在現在告訴她!她、她會承受不了的……」

就在這一刻,他是打算留她在身邊保護一輩子的,他發誓他是真心這麼想。

看着一臉傷心逾恆的席時稷,白苡若卻突然覺得他的臉讓她產生了想吐的感覺,她趕緊移開頭不看他,還把自己枯瘦的小手死命自他的大掌中抽出。「什麼意思?沒了?!」

席時稷這時總算髮現到白苡若對他異常冷淡的態度了。

「苡若……」他喚她。

可她像是壓根兒聽不見,將視線再次盯住席國權。「二叔——」

「流掉了……」席國權沒看她的假裝哀傷地說。

突然,病房裏一片靜謐。

席時稷是第一個有所反應的,就在他想再次輕撫白苡若,給她些許安慰的前一秒鐘,突然,白苡若失控了!

「嗚嗚……」她先是從口中逸出低泣,像是個備受欺凌卻不敢哭出聲的受虐兒般,緊接着她的情緒在瞬間接近崩潰。「嗚嗚哇~~哇啊……」

那恍如破竹般的涕泣聲,讓所有待在病房裏的人,聞之都不禁動容。

「不——」白苡若不能也不願接受這樣殘忍的打擊,她才剛知道有個小生命在她的腹中孕育,卻在第二天就失去了。「寶寶……媽媽捨不得你……不要啊……」她突然悲憤的哭、用力的嚎,想將過去兩個月所發生在她身上所有的委屈全都哭出來。「我只要寶寶、只要寶寶……」

而現場的人沒一個能安慰她,沒有一個人!

唯一上前的席時稷,卻被她拒於千里之外,她突然感受到自己原來是這麼的孤獨無依……

席時稷一直沒能弄懂,白苡若為何對他的態度有了天壤之差?

在醫院裏,他發現自始至終,她都沒拿正眼看過他,甚至還像是十分的痛恨他似的,一見到他的身影,小臉上便倏地充滿憤恨之色。

但他拚命告訴自己,這全是因為她突然流產,以致情緒無法像正常人一樣。

但他卻看到白苡若對他二叔的態度,竟是謙遜有禮的。

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她……何時跟他二叔這般的熟稔?

終於在這一晚,當眾人都準備離去時,他卻堅持要留下來多陪陪她。

「二叔,是我不對,不該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席家的事業上,卻沒管她一個人要如何在奶奶的威權下度日,所以我欠她一個道歉。」

席國權聞言皺起眉。「你是應二叔的要求才這麼做,難道你這是在怪二叔?」

「不!」席時稷老實說。「不論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怪二叔的。」

席國權一聽這話,原本不豫的臉色才變得緩和。「那就好、那就好。」

由於他二叔沒再阻攔他,席時稷才終於找到機會與白苡若獨處。

但他壓根兒沒料到,白苡若竟當他是透明人,完全沒理會他全心全意的懺海。

終於,他也火了!

「怎麼?我說了這麼多,妳難道沒感覺嗎?妳難道就沒有話要對我說嗎?一帝時稷好說歹說的將自己忙於接掌席家事業的那兩個月非人生活說明完畢,卻還是不見白苡若有任何體諒的神情,氣得他忍不住提醒她曾經說過的話語。

「還是妳忘了,妳曾說一輩子都不後悔跟我……」

「我後悔了!」白苡若卻突兀的打斷他的碎碎念,自出事後,第一次將目光凝注在他的臉上,卻是那樣的不帶一絲感情。「請你放我走。」

席時稷也不懂自己為何在乍聽到她說出「後悔」那兩個字時,心會那樣的承受下了,就好象有把利刀正一刀刀的割裂著般的疼痛!

他其實早已將她置於腦後,在最近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裏,他甚王連她長什麼樣都不復記憶,一心只有工作。

然而,卻在獲悉她流產大出血,趕到醫院盯着她慘白的形影之際,一時心神竟無法凝聚,非要緊緊抓住她蒼白瘦削的手,才能稍微不那麼驚怕。

而她那張雪白無血色的容顏,就這麼深植在他的心版,再無法抹掉。

而他也在眼看着她悲憤哀鳴的傷心時刻,暗自做下要在未來好好照顧她的決定;而她卻在此時此刻對他說她「後悔」了!

她怎麼敢!

更過分的是,當初是誰纏着誰啊?而她現在居然要求他對她放手?

她怎麼能!

可白苡若卻在說完她的要求后,再次將她的視線移開,像是多看他一分,她就會受不了似的,這讓席時稷怎麼受得住?

「妳給我把話說清楚!」他氣急敗壞的顧不得她的身子虛,一把將她扭轉向他,想看看她眼裏究竟還有沒有他。

卻被她即使被迫面向他,卻抵死不肯看他、不屑看他的表情給氣得差點吐血。

「妳——」這是什麼態度?

但白苡若卻覺得,她已是用自己最理性的一面去面對他了。

她已無法喜歡他、關心他、愛他;反之,她是真心的恨他、怨他、氣他。

她一心記掛着的是——

他明明知道每晚只要多陪她一會兒,她就會對他掏心剖肺,可他卻寧願看着她枯萎、凋零;他明明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他該來聽聽她的心聲,然後她就會為他做牛做馬,可他卻寧可任她肚痛到天明……

這樣的他,要她怎麼去原諒?

所以,她已經是很有禮貌的告訴他,她要掛冠求去,他還想要她怎樣?

她不能看到他的臉,那會讓她作嘔;她不能聽見他的聲音,那會讓她想吐;她不能嗅聞他的氣息,那會讓她反胃。

所以,她怎能再跟他在一起?

雖然擁有一個幸福的婚姻,是她這一生中非常重要的夢想,但……誰教她看錯人了呢?

而既然「及時」發現到致命的錯誤,那她改總行吧?

就是因為她發現自己再也無法跟席時稷在一起相處一分一秒,所以,她不要他了!

「我後悔了。」她再次說出她的決定。

席時稷畢竟是個驕傲的男子,他哪能忍受自己被兩個月前才說愛他愛得要死的女人,棄之如敝屣?

「這是妳的決定?」雖然心像是倏地被割破了一個大洞,疼得令他難以忍受,但他還是咬牙裝堅強的問。

他不滿的是,在這整件事中,他有哪裏做錯呢?他不過就是沒能守在她身旁阻止她流產,但他又不是醫師,他又有多大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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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不是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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