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曹子詡的腦海里開始浮現出模糊的片段,他和外公、外婆生活了好些日子,那時他們告訴他,父母親去了國外工作,需要好長的一段時間才能夠回來。他不吵不鬧,只想當個聽話的好孩子等待他們的歸來。

切除了三分之二的胃……原來這就是她如此削瘦的原因。他簡直不敢想像這些年來,她是如何生活的?

「既然父親為你付出了那麼多,你怎麼還忍心離開?」

「我捨不得你們,所以我開始害怕死亡的到來。在我恢復意識的那晚,我曾經祈求上帝,若它願意幫助我走過一關,我願將自己的餘生,全心奉獻於他。」凡沐老修女虛弱的笑着,「幾個月後,我戰勝了病魔。在我的身體痊癒后,我實踐了自己的諾言。」

「父親同意了?」他低沉問。

凡沐老修女搖著頭,「沒有,他用盡了全力留住我。但我告訴他,上帝留下我,是為了讓我能去做更多有意義的事情。不管怎麼樣,你父親都寧願不是死神將我帶走,所以他最終還是妥協了。」

「所以,他在這裏建造了那間教堂?」

「是的,我們其實每隔一陣子就會聯絡。他說過總有一日他會回到台灣……但他卻從未透露他的病情給我知道。」

當時,她花了一年多的時間調養身體,曹毅也在同一時間進行在台灣建造教堂的所有事宜,他原以為能用這種方式取代她想為上帝付出餘生的想法,但是她以堅定的眼神告訴他:「在我重生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不再只屬於自己而已。」

曹毅只能逼自己接受事實,他故作堅強地走了十幾年,但他最終還是屈服於內心的脆弱,在病痛和消沉中殞命。

曹子詡忍住眼眶裏的淚水,「其實他在病逝的最後一個月前,曾經想回來。是醫生和我阻止了他,我那時根本不懂他為何堅持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原來是想見你最後一面。」

她凄涼道:「我真傻,還一直以為他過得很好。」

曹子詡感到沮喪不已,因為他真的好想抱抱自己的母親,但腦子裏卻有另一個聲音阻止他去原諒她。

「你可以偶爾回來看看我們父子,但你沒有。」沉默許久后,他苦澀道。

凡沐老修女悲哀的眼神望着窗外的白雲,所有的往事都在這一刻全湧現了。她從來沒有像此時一樣悲傷難過,遺憾和不舍是她最艱難去面對的感受。

「見了你們,我就會動搖。我必須承認自己並不如預期般勇敢,在台灣的第一個夜晚,我就崩潰的哭了。我很害怕,也很想念你們,又想起連跟你道別都沒有……那些痛苦的情緒,困擾了我好長的一段時間。」凡沐老修女苦笑着抹去滑下的淚水,「後來,我只能藉由信仰來撫慰我空虛的心靈,但我從未後悔自己的選擇。」

他們都失去了太多……曹子詡感傷地看着母親。

「母親……謝謝你活了下來。」倏地,他雙腿跪在母親的床邊,低着頭哽咽道。

深吸一口氣,淚水終於潰堤,凡沐老修女以為這一生都不可能會聽見自己的兒子,再喊她一聲母親。

她顫抖的手,輕柔地觸摸曹子詡的黑髮,「孩子,你肯原諒我?」

曹子詡抬起手,緩慢地將她瘦弱的手掌包覆在自己的掌心裏,親吻它,「我終究是愛你的。」

「我……根本不值得。」凡沐老修女激動地痛哭。

曹子詡為她拭去淚水,「看在上帝的面子,別再跟我爭辯。」

他補充說:「還有,儘快恢復健康,然後把你自己的身體養胖,我相信哄孫子會花去你不少的精力。」

在曹子詡和魏心靖每日的耳提面命之下,凡沐老修女總算是順利出院了。

不僅是上帝給予她力量,重新拾獲的親情更是支撐她的原動力,尤其是看到魏心靖強忍着醫院裏的各式氣味,強忍着嘔吐感時,凡沐老修女就心疼不已。

而揮別了冬天,夏至的烈陽正式來臨。在魏心靖懷孕四個多月時,曹子詡已經無法陪伴在她的身旁。

這個階段的懷孕並沒有使魏心靖的身形有太多顯著的改變,只有腹部開始有些許的隆起。但他仍不忍心讓她隨着自己奔走國外,所以在他前往歐洲工作時,另外請了一個管家和私人司機方便照料她。

凡沐老修女更是三天兩頭的往曹家跑,就擔心魏心靖一個女人家不懂得照顧自己和肚裏的寶寶,莫席則是奉命——有空閑就得帶魏心靖出門散心。

這一段為期不算短的分離,對於新婚不久的他們而言,都是非常難熬的過程。

他們每天都會使用網絡視訊來關心彼此的現況,當然有時也會有突然出現凡沐老修女的臉,大罵曹子詡是個沒良心的丈夫的畫面。

「我老媽終於回去了?」

魏心靖開心地看着螢幕里的影像,「嗯,她今天又帶了一盒美味的巧克力來,我真的是愛死她了!」

一開始曹子詡皺着眉,但又微笑了起來。唯有看到她,才能使自己的情緒感到放鬆。

「多虧了那些高熱量的甜點,讓你和老媽的身上多長了一些肉。不過,還是別吃過量,要注重飲食的均衡。」

「遵命!我的工人。」魏心靖認真地朝鏡頭舉手行禮。

經過了三個多月的時間,曹子詡的黑髮長了些,它們被他隨意地扎在腦後,他的下顎還有剛冒出來的鬍渣,看來非常的粗獷瀟灑……但也間接說明了這段期間他有多麼的忙碌。

「很好,你繼續這麼順我意的話,我恐怕會不顧一切的拋下所有事情,飛奔回到你身邊了。」

她給了他一個迷人的笑容,「噢!你才不會。我知道你一向工作和私事劃分得很清楚的,這也是我為什麼這麼愛你的原因之一。」

「我明天一早就搭飛機回台灣。」他可愛的老婆都開口說愛他了。

「別鬧了。」魏心靖笑着,「你如果真的這樣做,莫席肯定第一個不會放過糗你的機會。」

「說到他,這小子有沒有跑得不見人影?」

「不,莫席非常遵守與你的約定。」她突然拉開抽屜東翻西找的,接着抬起頭拿出兩張票根,「你瞧,這是我們昨天去看歌舞劇的入場券。」

「聰明的傢伙,還知道叫你留下證據。」但是……歌舞劇?莫席?

「他看到一半就睡著了,我想是公司的事情讓他太累了。」

「親愛的,那小子只是水準不到那兒。」果然,他早猜到了。

「我們回去的時候,有幾個男人對着我的背影吹口哨。」這實在不能怪他們,因為從她的背影真的很難看出是個已經懷孕的女人。而她不是想要炫耀,只是企圖再幫莫席說些好話,「莫席要不是因為我的阻止,差點就衝過去打他們一頓了。所以,他真的是個非常有義氣的朋友。」

「你不該阻止的。」曹子詡氣得橫眉豎眼的,「還有,莫席只是氣不過那幾個渾球沒把他放在眼裏——這和「義氣」兩個字毫不相干。」

「你就不能停止找他毛病嗎?」

「我沒找他毛病,只是將重點分析給你聽。」他糾正道:「你知道我愛他,僅次於你和老媽,否則我怎麼會放心將你交給他照顧呢?」

「親愛的,你忘了提我們的寶寶。」魏心靖提醒說。

「好吧,那莫席只好再退一個名次了。」他更正。

魏心靖真的同情莫席,但畢竟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她的,對吧?

而且她的老公還不是一般人,是個超級美男子,吻功一流,還有……想到這裏,她再也忍不住內心的疑問。

「你……」她欲言又止,「我是說……這段期間,你沒有亂來吧?」

曹子詡稍微愣了一會兒,接着他縱聲大笑。原有每個女人在懷孕時都一樣,總是對自己和另一半沒信心。相反地,他倒覺得因為懷孕的關係,讓魏心靖看起來豐腴、漂亮、氣色又好,更加吸引他的目光。

「你該不會告訴我,你沒有看到那場記者會吧?」

兩朵紅暈悄悄爬上魏心靖的雙頰,該死!這個男人就是天生有自傲的本性,他當然有把握她絕對會注意所有關於他的消息。

好吧……她必須承認在轉播畫面里,看到曹子詡當眾表示自己早已擺脫單身,並向她宣告愛意時,她簡直就快要融化了。

「那……也不能代表所有女人,都會對你死心啊!」她心虛說。

「你老公沒那麼大的能耐。」他側臉靠向鏡頭,揚起一個貪婪的笑容,「而且,我只為你一個人硬起來。」

只為她一個人硬起來?噢……還有比這句更令人甜蜜的情話嗎?

「但願這是你一輩子都會信守的承諾。」

「我盡我所能。」

好回答。魏心靖幾乎就要露出笑容,「說真的,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昵?」

目前魏心靖的肚子都已經八個多月大了,非常希望曹子詡能在她生產之前回來台灣。就算她不會一個人度過,但也盼望是他在身旁。

「下一個場次在溫哥華,結束之後就能回台灣了。」他體貼地看出魏心靖初為人母的不安,「你放心,我會陪着你一同進產房,一同看着我們的寶貝誕生。」

看到他堅定又溫柔的回答,她又感動得想落淚了,「我真的好想你、好愛你。」

「甜心,我也是。」曹子詡伸手觸摸螢幕里的她。

「干——」

「干——」

「不對,再來一次。干——」

「干——」

曹子詡一把將自己的兒子抱離莫席的懷抱,「你搞什麼鬼!居然敢教我兒子罵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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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狩獵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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