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唉!」離開路燈的照射，沒入黑暗中的那一刻，鍾維楨不自覺嘆了一口氣。
郭建宏為了她又在台北多留了一陣子，這幾天他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一起見面吃飯，然後再去散散步或看個電影，雖然還沒有任何情侶間的親密互動，但他們彼此的認知都已經做了改變。
在她決定試着跟他交往之前的那段時間，他們也常這樣一起外出，她記得那時候她是很開心的，好像跟一個老朋友相聚一樣，每次都覺得很輕鬆自在，可是自從他們的關係轉變之後，她跟他出來常會不自覺感到一股莫名的壓力，並且在與他道別後疲憊感瞬間湧現。
她也說不上來這種感覺是怎麼產生的，但最近幾天卻越來越強烈。
這時，鍾維楨的腦子裏突然響起了一句歌詞：
嘗試親吻嘗試擁抱或溝通，沒有好感再嘗試也沒有用……(註：引用自《無底洞》，演唱者/蔡健雅、作詞/小寒)
「呵!」鍾維楨苦笑着搖搖頭。
這首歌叫什麼來着呢?啊，好像是叫作《無底洞》。
是啊，她肯定是太貪心了，又要婚姻又要完美的愛情，所以才會讓自己這麼不快樂吧?果然人類的心是個無底洞……
鍾維楨踩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二樓，正準備拿出鑰匙開門，卻赫然發現孟以浩坐在他們家前面的樓梯等她。
「你在這裏幹什麼?」沒料到他會出現在她家，鍾維楨着實嚇了一跳。
「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你們去了哪裏?」等了一個晚上，孟以浩的耐心跟信心早已被磨損得差不多了，他不斷地胡思亂想，很怕他們會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我跟誰出去、去了哪裏，應該跟你沒關係吧，孟先生?」孟以浩的口氣差，鍾維楨的態度也不可能好到哪裏去，她不懂他憑什麼這樣質問她。
鍾維楨壓根兒不想理他，直接越過孟以浩準備開門進去。
只不過這次孟以浩不打算再放過她了，前幾次他都對她以禮相待，可是太客氣的結果就是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跑掉，看來這次他得稍稍使用一點暴力了!
孟以浩趁鍾維楨不注意，一把搶過她的鑰匙抓在手裏。
「你幹什麼?把鑰匙還給我!」鍾維楨氣得漲紅了小臉。
「如果你不聽我解釋，你今天休想進門。」要比倔是不是?他可不會輸。
「我跟你已經沒有什麼好講的了，早在那天晚上我該講的就全部講完了，你想說什麼不關我的事，我也不想聽。」他羞辱她一次不夠，還要來第二次嗎?
「好啊，那這個我就沒收了哦!」孟以浩把鑰匙拿到她面前晃了晃。
「你……」鍾維楨一肚子悶氣，卻又奈何不了孟以浩。
她都已經自認倒霉，所有的心痛委屈也往肚子裏吞了，為什麼他還不放過她?
鍾維楨又悲又憤，最後她索性轉身按電鈴。
她不想再跟這個混蛋牽扯不清了，如果他不把鑰匙還她，她就叫鍾維絜來開門。
孟以浩沒料到她會這麼做，氣得忍不住箝住她的雙手，將她整個人拉了過來。
「鍾維楨，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給我一個機會?」
這時鍾維絜正好來應門，她一把門打開，就看到姊姊跟一個男人在拉扯。
「呃……」鍾維絜愣了一下，試圖理解眼前的狀況。
「鍾維絜，快把門打開!順便報警，叫警察來把這個色狼抓走!」鍾維楨的雙手雖然被孟以浩抓住，但還是使勁地對他又踹又打。
「是小妹嗎?不好意思，第一次見面就讓你看到這麼失禮的場面。」儘管在一片混亂之中，孟以浩還是能維持氣度談笑風生，「你別聽你姊亂講，她只是在跟我鬧彆扭而已，我們把誤會解開就沒事了，你先進去休息吧，不用擔心。」
一時反應不過來的鍾維絜先看看孟以浩，再看看鍾維楨，最後她選擇——把門關上。
「鍾維絜!」鍾維楨大叫，她沒想到妹妹竟然會置她的安危於不顧。
鍾維楨跟孟以浩又在門外糾纏了好一會兒，沒多久鍾維絜又開門了，這次她身上穿的不再是居家服，而是一套外出的服裝。
「那個……鍾維楨，我突然想起來，我朋友找我去夜唱，」鍾維絜走出家門，小心翼翼地繞過正在纏鬥的兩個人，然後附在孟以浩身邊小小聲地說：「我可能會很晚才回來……哦，不，我可能要到明天早上才會回來，所以，你自己看着辦吧!」
「鍾維絜!」鍾維楨完全不敢相信，她的親妹妹竟然親手將她送入虎口。
「我走啦，掰掰!」鍾維絜對鍾維楨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接着便逃之夭夭了。
還好今天早上她已經送媽媽搭車回台南，不然被她看到還得了!
看來這個男人就是讓她哭的那個吧?照這種情況看來，或許還有機會哦!
鍾維絜離開之後，孟以浩不由分說，直接把鍾維楨帶進屋裏。
「既然小妹這麼懂事，那我們就進屋談吧!」
「你放開我啦!」走進客廳后，鍾維楨總算順利掙脫孟以浩的箝制了。
看到她的手腕紅了一圈，孟以浩愧疚地皺起眉頭。
「對不起，我弄痛你了嗎?」他心疼地抓起她的手察看。
「你不要碰我!」鍾維楨一把將孟以浩甩開。
他為什麼還要這樣惺惺作態?如果他真的在乎她會不會痛的話，那天晚上他就不會這樣對她了，因為那時候的痛比現在強過百倍……
「對不起，維楨。」孟以浩用力一拉，將鍾維楨抱進懷裏。
「你放開我!」鍾維楨死命地想要掙脫。
被他摟進懷裏的那一刻，她的心竟然因此震蕩了一下，她為自己還對他有感覺這件事感到挫敗與悲哀，她怕再不離開他的懷抱，她會就此沉溺下去。
「維楨……維楨……」孟以浩試圖安撫懷中的她，但卻怎麼都安撫不了。
最後他別無他法，只好低下頭吻住她。
他的突襲奏效，前一刻還在拚命掙扎的鍾維楨，突然像木頭人似地定住了。
孟以浩的唇停留在鍾維楨的唇上，感覺到她並沒有推開他的意圖，因而食髓知味地又偷吻了她一下，接着他收緊了環在她腰間的雙手，讓她整個人瞬間朝他貼近，越貼越緊，緊到像是要與他融為一體那般。
「呼……」孟以浩將臉埋進鍾維楨的發間，用力地吐了一口氣。
他真的好想念她……
這陣子她老是在躲他，讓他感覺像是三年沒見到她了。
「可以這樣抱着你真好……」孟以浩的語氣雖然輕淡，但卻蘊含了濃濃的情感。
他沒有抬頭看她，仍然將臉埋在她的發間等候她的回應，只不過等了半天，等到的卻是——
「啊——」一聲尖叫!
鍾維楨用力把孟以浩推開，結果他一個踉蹌沒站好，差點被桌角絆倒。
「你在幹什麼?」總算反應過來的鍾維楨捂著嘴巴大聲驚叫。
「哦……」孟以浩皺起眉頭檢視紅腫的腳踝。
「你怎麼可以這樣做!」激動的鍾維楨一個箭步上前，憤怒的粉拳不停捶落在孟以浩胸膛，「那天晚上你欺負我欺負得還不夠嗎?為什麼你還要纏着我不放，為什麼要對我做這種事?為什麼?」
為什麼要再度撩撥她死寂的心湖，讓她的心為了他如此劇烈地震動?
「因為我喜歡你!」孟以浩大吼。
「呃?」他剛才說了什麼?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或許是連日來累積的鬱悶所致，孟以浩一口氣說了三次。
「那天晚上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實在是因為一時被憤怒沖昏了頭才會這樣……你留在公司加班那天，我不小心看到你脖子後面的胎記，才想起你就是跟我一起去開房間的那個人，接着我又想到設計圖被你毀掉的事，想到一些有的沒的，才會以為你是故意在整我……」
他頓了下，又說但其實在這之前我早就被你吸引了，我沒有辦法接受
這個事實，沒有辦法接受自己的感情遭到背叛，剛好徐天佑那該死的傢伙又出餿主意給我，我才決定用這種方法報復你……對不起，維楨，我知道我一定對你造成很大的傷害，可是請你相信我，我這些愚蠢的行為都是因為我太在乎你、太喜歡你了!」
鍾維楨不敢置信地看着手足無措的孟以浩，不敢置信地反芻着他剛才說的每一字每一句。
他說他喜歡她?這是真的嗎?她沒有聽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