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黎小柔盯着他明亮的眼，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媽啊，他這招真的很幼稚！可是，她還是感動到想哭啊！

這個工作萬能、生活卻白痴的男人，為了她也算是使盡招數了。

「那如果我一直沒意識到你的喜歡，一直對你沒有感覺呢？」

「我不知道。」成曜陽黑眸鎖住她的眼，老實地說道：「我喜歡你，把你設成目標后，就沒打算要回頭的。」

「你這個傻瓜！」黎小柔咬住唇，鼻尖微紅了起來。

「只要能達到目的，當傻瓜又何妨？誰教我喜歡你－－」成曜陽得意地笑着，再次低頭在她唇上輕啄了下。「幸好，你挺識貨，沒有惺惺作態地說什麼你不喜歡我之類的。」

不對，喜歡是喜歡，但是他們兩個目前的終點站完全南轅北轍！她不要結婚，而他只要結婚啊！

當這個念頭躍入黎小柔的腦子裏時，她突然用力推開他，轉身走出廚房，走到客廳，然後再走回廚房－－

廚房永遠是最讓她感覺平靜的地方。

因為只要用心，料理就不會出錯。

但是，感情不同。

黎小柔縮到廚房裏離他最遠的角落蹲下，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成曜陽看着她衝出又衝進廚房，然後又像受虐兒童一樣地縮在牆邊。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直接盤腿坐在她面前。

「你先走開一下，好不好？」她悶聲說道。

「不走，除非你同意和我在一起。」他牢牢握住她的手說道。

「我不是你理想中的老婆人選。」她看着兩人互握的手掌，不願意抬頭。

「你可以是，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再也不要變成男人眼裏理想的妻子，因為每次的下場都是其慘無比，好像我會做家事，就活該變成黃臉婆一樣，害我甚至無法承認自己喜歡做家事。」她低聲地說着，用力握緊了他的手。

「我沒有要你為了誰而改變，我只要你做你自己。」

成曜陽挑起她的臉龐，一見她圓眸里竟閃著淚光，粉粉雙唇還可憐地顫動着的模樣，他決定舉白旗投降。

「你會害我變成色狼……」他低頭而下，又想一親芳澤。

「不要。」她急忙忙捂住唇，不想激情來干擾她的思緒，她還不夠混亂嗎？

「要。」

「你－－」黎小柔看他一眼，立刻低頭假裝委屈，誰叫他耍了她那麼久。她半真半假地問道：「我們甚至還沒開始交往，你就已經不尊重我的意見了，這樣要我怎麼相信你日後真的會讓我過我想要的生活。」

成曜陽臉色大變，立刻收手，兼之後退三大步，高舉雙手做出投降狀。

「以後你說不要，我就馬上停手。但是，害羞的『不要』、欲拒還迎的『不要』都不算在內。」他說。

「你少胡說！哪來那麼多『不要』！」她拚命用手扇著發紅的臉，對着地板說道：「總之，我還沒準備好。」

「我只要你做自己，有什麼好準備的？」他雙臂交握在胸前，心情很糟地嘀咕著。

「我談戀愛談怕了，想先休息一下，這樣也不行嗎？」她癟著嘴，吸了吸鼻子。

「行行行，你說什麼做什麼都行，反正，我是沒打算讓你離開了。」他一看她又要傷心，馬上就棄械。

他往地板一坐，摟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他的身側。

「我要不要離開，也不是你能決定的。我下個月要接一個花東私人小旅行的案子，可能要不在好幾天，所以沒法子當你的助理。」她不無試探地看着他，想知道他是否可以接受她以工作為主的行程。

成曜陽當然不喜歡和她分開的念頭，雙唇旋即一抿。但那不過是一秒鐘的時間。

「太好了，我那個醫療程序的案子也差不多在那個時間要緊鑼密鼓，我們各自努力。」他說。

「不要口是心非，沒人照顧你，你會把身體搞壞。」

「我下星期就去找鐘點管家來，你專心去做你的工作。」

「可是，你不是不喜歡有陌生人在家走動？」黎小柔一看他居然這麼配合，她皺着眉只覺得他太刻意。「我不希望你勉強自己配合我的生活，因為這樣不是長遠之計。畢竟，我有我的工作要做，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隻為你而活。」

成曜陽見她說得嚴肅，他雙臂交握在胸前，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

「我既然喜歡上你，就表示我已經把我之前擇偶的那些條件全都拋到腦後了。你就是你，我不會用那些條件來要求你。所以，我一點都不覺得勉強，是你想得太嚴重了。喜歡一個人，不是原本就應該要『互相』配合、體諒嗎？」他一聳肩，沖着她一笑。

黎小柔看着他，腦海里先是閃過每回戀愛她單方面的過度配合、體諒的歷任戀情，繼而又想到成曜陽種種在乎她的表現，她激動到只想哭。

她咬着唇忍着淚，可臉上的笑肌卻一直上揚，最後終於忍不住又哭又笑地一躍而入他的懷裏，牢牢地抱住了他。

成曜陽胸口先是一緊，繼而使出全身力氣抱住了她－－

好不容易，終於抱到她的真心了。

「我覺得自己像笨蛋……」她紅着眼眶埋首在他的胸前，眼淚在滴、可嘴巴在笑，神經兮兮到連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不對，我認識你到現在，你就數今天最聰明。」

成曜陽試圖想抬起她的臉，偏偏她不合作。但他無所謂，依然咧嘴笑得像擁有了全世界，完全不知她是因為笑得合不攏嘴，所以不敢抬頭啊。

「那我打電話去取消今天的相親，我都有你了，總不好再去欺騙別人的感情吧？」成曜陽埋首在她的發間，打蛇隨棍上地問道。

「隨便你啦。」她害羞地對着他胸口說道。

「耶！」

而黎小柔聽着他胸腔里傳來的開心大吼大叫，雙唇也忍不住隨之上揚了－－

耶！

晚上六點三十分，黎小柔和成曜陽一起抵達他們初次見面的那間咖啡廳，他們分別入座，今晚的行程還是有兩個－－

七點，黎小柔與羅家偉見面。

八點半，成曜陽買單，讓黎小柔帶他去吃麻辣鍋。

黎小柔為了不讓自己在面對羅家偉之前，太過胡思亂想，所以她帶着筆電進行瑜伽新書的案子，一邊看着瑜伽教學帶、一邊在筆記本上寫下一般人練瑜伽會有的迷思，打算再去請教老師。

可她有點難專心，不時從眼尾餘光看到成曜陽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動着她為他所點的食物，不小心就多瞄了他手臂的結實線條一眼。

她不常運動，可成曜陽卻是個每天都會運動的人，他的跑步機擺在可以看到中庭花園的大窗戶邊，抬頭有藍天、低頭便是一片綠意盎然。

他逗她在跑步機上頭跑過十分鐘，她當場氣喘到像要送急診。那天，他笑得好燦爛。

她始終覺得好奇怪，他們兩人的生長背景和個性大不相同，怎麼會相處得這麼融洽－－

她因為家庭環境及太早出社會的關係，總是小心翼翼地不得罪人；他則是一出場就會讓所有人都要小心地不得罪他。

她習慣和剛見面的人打成一片，他則總是酷著臉和陌生人保持距離，除非對方會與他有長期接觸，他才會開始記住對方。

但他們都喜歡待在家裏，總是知道當對方忙碌的時候，自己該做什麼。他們甚至不需要特意地配合對方，這樣的一切舉動都是自然而然的。

這樣一個和她如此的男人說要追求她，而他的交往是為了結婚。

他簡直就是老天爺送給她的禮物！

黎小柔看着計算機，對着瑜伽照片偷笑。

嘟嘟嘟……

她低頭看着手機。

「女人，不要因為想到我而傻笑，現在進來的這個男人就是那天跟蹤我們的那個傢伙。」坐在可以看到門口及她的位置，卻不被看見的成曜陽撥了手機給她。

「我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氣，好控制住情緒。

「別怕，一切有我在。」

黎小柔心窩一暖，她握緊手機，脫口說道：「你真好。」

「等我給他兩拳后，你會覺得我更好。」

黎小柔咬牙忍住笑聲，因為她發現羅家偉已經走到她身邊。

「小柔。」羅家偉一坐到她對面，馬上就握住她的手。「你終於願意見我了。」

成曜陽皺了下眉頭，咬緊牙根，直到他看見黎小柔很快地抽回手。

「你和文慧怎麼樣了？」她直接問道。

「還是老樣子，她整天哭，簡直觸我霉頭－－」

「什麼時候訂婚？」黎小柔打斷他的抱怨。

「你為什麼這麼咄咄逼人？你還在介意我和她在一起，對不對？」羅家偉又想要去抓她的手。

「我當然介意，因為沒人喜歡被欺騙、被當成傻子。」

「你介意是因為你還愛我！你看你之前替我把家裏打理得那麼好，我再也遇不到像你這麼好的女人了。」羅家偉着急地說道。

「但我可以遇到比你更好的男人。兩個人在一起，不該只是單向付出，在我做牛做馬的時候，你做了什麼？你什麼都沒做，你只是劈腿。」黎小柔看着他，情緒卻已不再有任何波動。

「我會改。」羅家偉一臉誠懇地看着她。

「為了要改，所以你跟蹤我、打電話給雜誌社毀謗我？」黎小柔雙臂交握在胸前，等待他一個解釋。

「我只是要引起你的注意，你不可以放棄我！」羅家偉臉色一沉，怒目瞪着她。

「為什麼？」黎小柔雙臂交握在胸前，冷冷地問道。

「因為沒有女人可以那樣對我！」羅家偉大聲地說道。

「也沒有男人可以那樣對我！」黎小柔扶著桌子驀站起身，眼神堅定地看着羅家偉。「你給我聽好了，如果你再有任何跟蹤或是毀謗的行為，我真的會去告你。你老是說房屋中介的形象很重要，你不會希望有這種事情發生吧？」

「你威脅我！」羅家偉氣到臉色發青地說道。

「不，我是好心提醒你，希望你好自為之。」黎小柔轉身離開。

羅家偉臉上閃過一陣陰狠，他狀若不經意地伸腿擋在走道上。

黎小柔一時不察，整個人往前一倒，她為了平衡想抓住桌子，卻不小心推落玻璃杯。

玻璃杯在地上砸成碎片，而她正好跌在那些碎片上。

手臂被劃出一道長傷口，鮮血立刻汩汩流出。

黎小柔驀打了個冷顫，向來怕血的她，根本不敢再看自己的傷口，只能顫抖得坐在原地，不自覺地抬頭尋找著－－

下一刻，成曜陽已經站到她面前。

他扶起她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傷口后，立刻抓過一把餐巾紙壓在她的傷口上止血。

成曜陽覺得傷口看起來很深，但不想她擔心，只用一種和緩的語氣說道：「沒事了，我送你去急診。」

黎小柔臉色慘白地點頭，因為有他在身邊而不那麼害怕。

「小柔，你怎麼跌倒了！沒事吧？」此時，羅家偉也擠到她身邊，大聲地吆喝道：「你們餐廳在做什麼？還不快點拿醫藥箱過來！」

「你給我滾開！你等著接律師信吧，我要告你傷害。」成曜陽瞪着羅家偉，黑眸里的陰沉讓對方驀打了個寒顫，後退一步。

「是她自己跌倒的。」羅家偉防備地說道。

黎小柔睜大眼，真不知道羅家偉怎能如此死不認錯，她剛才確實感覺到有人伸腿絆了她一腳。

「證據會說話。」成曜陽指著天花板角落一台攝影機，大掌用力地推開擋路的羅家偉，把人狠狠地推到幾步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