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羅嫂，我現在唯一能求助的人只有你了。」

羅嫂心頭萬分掙扎，最終還是心軟的開口了，「慕小姐會選擇離開少爺，一切都是為了少爺着想。畢竟少爺是做大事業的人，需要一個足以協助少爺發展事業的厲害女人，慕小姐什麼都不懂，留下來她會過得辛苦，少爺也勢必不輕鬆，所以她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離開少爺，並非不愛少爺啊。」

她能說的就這麼多了，相信以少爺的聰明才智，應該聽得出內情。

關天闊仔細推敲羅嫂話里的玄機。

「我爸找過敏敏。」半晌，他吐出了這句。

羅嫂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低下頭。

「我知道了，看來我得找我爸好好談一談。」

身為下人，最首要的條件就是守口如瓶，絕口不談主子的是非，基於這點，他不怪羅嫂無法吐實。

「少爺，有話好好說，老爺有他的考慮，也是為了少爺好。我想慕小姐一定不樂見少爺跟老爺起衝突，要不她不會選擇默默離去，什麼都沒說……」

「羅嫂，這你大可放心，爸對我恩重如山，我不會因為敏敏而跟他翻臉，我自有打算。」

對於繼父，他一直很敬重，也相信繼父這麼做必定有其考慮。

但不管他考慮為何，他都會讓他明白，敏敏是他這輩子唯一想要的女人，除了敏敏他不會再愛上任何女人、娶任何女人。

關天闊立即驅車上山。

回到裴宅前，他先去了一趟墓園。

他的母親關欣就葬在裴宅附近的一座私人墓園裏。

墓園全天候有私人管理，以高牆遮去外頭的窺探，牆邊種植楓樹和櫻花樹，裏頭種植著香草和四季花卉，隨着季節吐蕊芬芳，風景千變萬化，景緻相當迷人。

關天闊在墓園待了將近一個小時，單獨跟母親談了很多心裏話之後，才轉而前往裴宅見裴嚴。

夕陽西下，豪華的莊園宅邸浸潤在一片暮色中，優雅而靜謐。

裴嚴退休后的生活悠閑，莊園里特別設了簡易的高爾夫球道，好讓他閑來無事時可以輕輕鬆鬆打幾洞過過乾癮。

當關天闊昂首闊步踏進宅邸時，裴嚴正巧打完球。

「你來啦，從公司直接過來？」脫下手套，裴嚴看起來神清氣爽。「等我一下，我一身臭汗，先去梳洗。」說着，他朝房間走。

「爸，我這兩天沒上班。」關天闊的聲音在裴嚴身後響起。

裴嚴腳步頓了下，而後又繼續往前走。

「累了就休息，免得把身子給操壞了。」

「我不累，是因為敏敏突然離開我，我很難過，沒辦法專心在公事上。」他又開口。

裴嚴轉過身來，臉上的笑容凝住。

「你是來找我興師問罪的？」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

「爸，我會留下來吃晚餐，我想我們父子倆必須好好開誠佈公談一談。」繼父是他最敬重的人，就算他做了錯的決定，關天闊不敢也不會怪罪他。

「老爺，我去準備幾樣菜，讓少爺今晚好好陪老爺吃一頓。」發覺現場氣氛有幾分僵凝，一旁的老管家立刻現身打圓場。

裴嚴重新露出慈藹的笑容。「好，那多準備幾樣菜。」說完，他回房盥洗換裝。

關天闊脫下夾克交給管家，挽起襯衫袖子走進廚房，廚子利落地準備了一桌關天闊愛吃的家常菜，關天闊則親自為裴嚴做了他最愛吃的烤牛排，並挑選了一瓶紅酒。

父子倆品嘗著紅酒，享用着美食，關天闊的烤牛排火候掌控得宜，肉烤得鮮嫩，這一頓晚餐吃得愉快。

飯後，兩人移往花園，喝茶賞月。

「說吧，想說什麼儘管說出來。」一頓溫馨的晚餐讓裴嚴知道，關天闊十分尊重他所做的任何事，包括趕走慕敏敏。

但尊重不代表同意。

「爸，我愛敏敏，除了她這輩子我不會再愛上其它女人，就算是能給我事業帶來幫助的名媛千金或是商場女強人都一樣，我完全不將敏敏以外的女人列入結婚對象，更別說考慮了。」

首先，他把堅定的立場說清楚講明白。

爸如果同意他這輩子不娶妻不生子，那麼他可以打光棍一輩子，窮盡一生為金異集團盡心儘力付出。

裴嚴喝了一口茶，輕輕放下茶杯，沉沉的吁了口氣。

「就這麼死心眼？如果把她綁在身邊，就算會讓她變得不快樂也執意如此？」他經歷過那種痛苦，不願讓天闊重蹈覆轍。

當兩人相愛時，以為愛的力量足以改變一切，但事實證明，現實面的生活會逐漸磨損掉愛情的能量，會讓一個美麗善良的女人日漸枯萎然後凋零。

「爸，我聽媽說過您和第一任妻子的故事，我了解爸是為了我好，你是為了避免當年的憾事發生在我身上。」爸的用心良苦他相當感激，但不能百分之百認同。

「原來你媽說過啊……」想起獨立又樂觀的關欣，裴嚴嚴肅的臉龐不自覺柔和幾分。「如果你媽還在人世那該多好，可以多幫襯着你。」

關天闊拍拍裴嚴的肩膀。「爸，再來找你之前我跟媽談過了，我請求媽同意讓我跟敏敏在一起，媽愛我，她絕對不會反對我的選擇。也請爸相信我，敏敏沒有你想像中那麼不堪一擊，她只是需要時間來磨練適應，何況現在的裴家並非當初爸所處的那個派系鬥爭嚴重的大家族，裴家只有爸跟我兩個人，我相信敏敏很快就能適應，只要給敏敏時間，她可以成為爸心目中優秀又能獨當一面的媳婦。」

呋，這小子，老早有萬全的準備！明知道他的罩門就是關欣，就會拿關欣來壓他。

「我這麼做是為了你好，敏敏離開其實並非壞事。」那女孩名字念起來滿順口的。

「爸，我也有個故事想跟你說。」

裴嚴挑高眉毛，「跟敏敏有關的故事？」

他點點頭，輕啟薄唇娓娓道來——

「敏敏是育幼院的孩子，從小就失去雙親，但她一直很樂觀面對人生，抱着正面的能量過着每一天，而當時的我身邊有外公外婆，還有媽媽支持着我的生活，但我卻很不快樂，旁人的嘲笑、同學的排擠和師長的冷漠幾乎要將我擊垮。」

【第十章】

他人生最大的貴人是繼父，這點絕對無庸置疑，但在十五歲之前若沒有敏敏的相伴，他的生命或許根本跨不過十五歲的門坎。

「直到某一天午後，我遇到了敏敏，她當時才六歲大，卻用她的小手握住我的手，要我別哭，要開心過日子，她的堅強樂觀感染了我，我開始有了正面的能量，開始試着走入人群，雖然依舊困難重重，但至少我拋開了凌遲着我的心魔，不再憤世嫉俗。」

裴嚴沒想到，原來這兩個孩子的牽絆是如此之深，若早知道兩人有這段緣分存在，他不會從中作梗。

「既然你都跟你媽報備過了，那我無話可說，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不過日後真要過得辛苦，可別來找我訴苦，我管不了你們年輕人的事。」

「爸，謝謝你的成全，等我找到敏敏，說服她點頭嫁給我，我會入籍到裴家，將來我跟敏敏生的孩子是裴家的子孫，一輩子都是裴家人。」

裴嚴聞言，當下老淚縱橫。

「天闊，我不勉強你非入籍裴家不可……」

「爸，我從不覺得勉強，其實我老早就想入籍裴家，只不過自私的為了貪圖幾年的自由，才會拖延到現在。」入了豪門便身不由己，絕對沒辦法讓他可以自由的創立拓聿，一頭栽進燈具設計這個工作這麼多年。

他感激爸的支持，現在該是他收心的時候了。

父子倆達成協議，一切進行得很平和。

當關天闊離開裴宅時，腳步輕鬆許多。

他開着車平治在蜿蜒的山路，馳騁在漆黑的夜色中。

當他回到市區，面對都會區夜晚的繁華喧囂，心頭閃過一抹煩躁，他想逃離，不想回到那間冰冷沒有溫度的豪華公寓。

於是他調轉車頭，朝市郊平治。

他有種直覺，敏敏應當正待在某個地方。

他加速油門，帶着一顆熱血沸騰的心朝慕敏敏所在的地方疾駛而去——

屋內一片靜悄悄，沒有聲息，也沒有一點亮光。

但一踏進屋內，關天闊馬上感覺到慕敏敏在這個空間里。

輕巧的腳步未停歇地繼續朝內走，踩上階梯緩步朝地下室走去，寬闊空間的角落亮着一盞微光，循着光線，他看見了趴在工作桌上的人兒。

他信步走過去，彎身看着側趴在桌上的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