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你陪我。」

「好……」她的心都要化了,看他急忙趕回來,就為了想念她,想見她,她有一種說不出的虛榮。

但是心中不免疑惑,他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多了點情緒,一種……她說不上來的感覺。

他真的好奇怪。

「聖偉。」

「嗯?」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杜品潔忍不住問了。

姜聖偉一連串失常的舉動,讓她不得不這麼猜測。

他管她,管得更緊了,越來越沒自由,尤其總會發現,他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擁抱她時身軀不時的顫抖著,似是在害怕。

甚至幾次她半夜醒來,都會發現他睜着眼看着她的睡容,久久不語。

「我怎麼會有事情瞞着你?」姜聖偉笑容僵硬勉強,「你多心了。」

「是噢……」杜品潔半信半疑。「聖偉,我們能不能聊聊?」她實在受不了,每天每天,她跟着他上班、下班,陪在他身邊,她唯一的用處就是他想見到她時,她就得在他眼前,讓他安心。

那她呢?她的意見呢?

姜聖偉看了看進度還可以,便放下手邊的工作,牽着她的手坐到辦公室的沙發上。

「怎麼了?」輕柔的將她的髮絲勾到耳後,顯出她清新的小臉。

「你最近很焦慮,有事情困擾你嗎?」

他微笑不語,雙眼凝視着她,鼓勵她繼續說。

「你有事瞞着我,聖偉,你老實告訴我,你不喜歡又珊,對不對?」

「沒錯。」他飛快的承認,「我不想看見她,也不希望你跟她再做朋友。」態度強硬。

她有一種受傷的感覺。「為什麼?你不喜歡我朋友也要給我個理由吧!難道你監控我、限制我的行動,都只是不想我跟又珊碰面?」

他的在乎之於她,是監控的手段?!為什麼她要曲解他的好意?!

「品潔,朱又珊這個女人,你要小心提防她!」他按捺住火氣,好聲好氣的誘哄。「她不適合深交,交朋友要慎重點。」

「你當我三歲嗎?!」杜品潔忍不住肝火上升。「我連交個朋友的自由都沒有?還得經過你同意?!」

「品潔,我是怕你被騙了,我——」他苦口婆心地解釋。

「你把我當成什麼?沒大腦嗎?我會這麼容易就被騙?!」

太看不起人了吧!把她當成笨蛋嗎?她很好騙嗎?

「品潔,你要相信我。」姜聖偉說不出口。她曾經被牽着鼻子走,聽信那個女人的話,向他提出離婚說要過自己的生活……

然後就這麼死了。

她不會相信的,她沒有另一個時空的記憶,而他也無法將自己失敗的原因告訴她,因為那時的他是一個混蛋。

「那你做讓我相信的事啊!告訴我,你到底在怕什麼?!」杜品潔忍無可忍的吼問,「有什麼事情不能告訴我的?」

我怕失去你,我怕你死——可他開不了口。

「相信我,求求你,不要再跟朱又珊碰面了,她說的話都不要相信。」他只能這麼告訴她,希望她全盤信任。

他努力想遺忘那段「過去」的,但這幾日以來,他不斷夢見她創在血泊里的模樣,沒有生命跡象,沒有呼吸,胸口不斷的湧出鮮血,染紅了她一身。

閉上眼睛,他都會看見令他心碎的畫面,她的靈堂,她的遺照……

「你不能永遠綁着我。又珊是我唯一的朋友,你不能……試着接受她嗎?」

「絕對不可能!」提到朱又珊,他理智全失的握着她肩膀,俊顏扭曲。「不許你跟她有任何接觸,我不許她來破壞——」話說到一半,姜聖偉住嘴。

差一點就說溜嘴,差一點點。

「破壞什麼?」杜品潔追問:「聖偉,你有事瞞着我?」

「什麼都沒有。」他不說,怕說了會變成真的,他和品潔又會被那女人破壞一次。「你別多心,聽我這一次,好嗎?」

「我很想相信你。」她看着他的眼神,充滿了陌生。「我很想,真的。」但他明顯瞞着她很多事,讓她無法相信。

以前的聖偉,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但同樣讓她的信任一點一點的消逝。

「為什麼你結了婚後,就變了個人……」她好無力,「我以為我們可以好好溝通,你會聽我說了,可是你尊重我了嗎?」眼眶含淚,她努力眨回淚意。「結果我還是得聽你的話……」

「品潔……」

「我不想跟你談了,你一點都沒有變。」她難過的起身走出他的辦公室。

「你要去哪?回來!」姜聖偉心神大亂,「要去跟朱又珊碰面?不準!」

又來了,又是這種命令的語氣,不準這、不準那,就算她想見又珊,只不過是見個朋友,又不是跟男人約會!

「你讓我靜一靜,我現在不想看見你。」受不了他所帶給她的壓迫,她轉身離開。

「杜品潔,你給我——」姜聖偉不能接受她的反抗,他慌了、亂了,脾氣也跟着上來,對着她的背影吼著。

「好了,Vince。」可欣忍不住插手管他們夫妻的事,「你管得太多了,給品潔一點空間和私隱,讓她去吧,你還有工作呢。」

他瞪着助理,想大吼叫她滾,然後去把品潔追回來,但不行,他的工作不能丟下,他更不能讓旁人看見他的挫敗,這是男人的面子問題。

所以他繼續待在公司里工作,期間他有空便撥電話給品潔,但她都未接電話,也沒有回他短訊。

低落的情緒連帶影響了他的工作效率,他不能專心,頻頻看錶、看手機,想着她會去哪裏?

「算了,我放棄你了!」可欣被他氣得快吐血。「明天早上請你準時上班,否則我會殺了你!」從來沒看他這麼失常過,搞什麼鬼?!

牢頭一聲令下,姜聖偉立刻衝出辦公室,直接回家。品潔能去的地方不多,她的個性不可能回娘家哭訴,一定是回他們的家了。

馬不停蹄的趕回家,一開門,便聞到熟悉的飯菜香,沒錯,她回來了。

急急忙忙的進家門,沒有在客廳、廚房看見她,只見餐桌上擺了幾道菜,已經涼了,有一張品潔留下的字條,叫他自己餓了自己熱菜來吃,她睡了,要他別叫醒她。

他腳步一旋,立刻走向房間,輕巧走進,站在床前,靜靜的看着她的睡顏,良久,薄唇泄出一聲輕嘆,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不要恨我,品潔……」他聲音很輕,輕得幾乎要聽不見,「我不想失去你,真的不想,請你相信我,只相信我一人,我真的愛你。」溫熱的唇覆在她臉、額,輕輕的。

再三流連許久,他走出房門,不吵醒她。

房門被帶上的一剎那,本是闔眼熟睡的杜品潔,一顆淚自眼角滑落,沒入枕間。眼皮微微掀開,儘是難過不信的眼淚,含在眼眶。

那話是什麼意思?不想失去她、要她相信他?

他做了什麼會讓她恨他的事?

懷疑的種子,在心中紮根發芽,日漸茁壯。

杜品潔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漸漸的疏離姜聖偉。

他不解釋,只管要她聽話,她受不了當個乖乖聽話的妻子,她不要這樣!

「我不太舒服,今天不跟你進公司。」一早她就頭暈,全身不舒服。「低血糖又犯了,我要去一趟醫院。」

「我陪你去。」姜聖偉見她臉色蒼白的坐在床上,不禁心疼的捧着她的瞼。

「不用了。」她推開他的手,不想讓他接近。「老毛病,我很快就回來,你去公司吧。」

她的排拒他不是沒感覺,而是想當作沒這一回事。

儘可能的順着她、哄着她,但每當她問起他在怕什麼、為什麼要阻止她和朱又珊碰面,他就抿緊唇,一語不發。

沒料到他越是不解釋,越是表現對朱又珊的厭惡,就讓品潔越是懷疑他。

「好吧,那你看完醫生撥電話給我,嗯?」抬起她下顎,親吻她微涼的唇。

「好。」杜品潔僵笑回答,目送他出房門,沒有親自送他到大門口。

丈夫前腳剛出門,她後腳就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撥了通電話。「又珊,是我,今天有空嗎……嗯,好,到時候見。」

姜聖偉對杜品潔還算放心,相信她不會做他討厭的事情,便放心的到公司去,接着一連串的忙,直到中午時間才有空撥電話給她,詢問她狀況如何。

「是不是有了?」他不禁希冀着,希望他們的孩子趕快出生。

「什麼?原來沒啊,醫生怎麼說?」他語氣有絲失落,聽着妻子報告診斷結果。「那得好好補一補才行嘍?晚上別忙了,我們出吃飯……什麼?!」

他語氣突然劇變,臉色陰沉。

「不準去,給我回來!聽見沒有?!不要讓我說第二次!」

姜聖偉的暴怒讓他身旁的兩名助理嚇到,很久沒聽他用這種口氣說話了,而且還是對杜品潔。

「Shit!」他突然將電話往桌上一去,破口大罵,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竟然掛我電話,還關機!」搞什麼鬼?!

「發生了什麼事?!」可欣小心地問。「Vince。」

「品潔……不顧我的警告,和朱又珊碰面!」如果他沒打這通電話關心她,她是不是就決定這樣瞞着他?!

為了那個女人,她掛他電話,還關機!

「就只是……跟朋友出去而已,還是個女的,有必要生這麼大的氣嗎?」可欣覺得他太誇張了。「Vince,你對品潔……不要這樣強勢。」

「住口,你不懂——」沒有人懂他的恐懼、他的害怕,品潔會死啊!

「我是不懂。」她涼涼地道。「我只從品潔臉上看見她的痛苦,這一切都拜你所賜!」

聞言,姜聖偉一楞,久久不語。難道他做錯了嗎?

「生氣啦?」朱又珊口氣有些幸災樂禍,「真是小氣的男人,我又不會把你吃了,是在擔心什麼啊?你小心回去姜聖偉會跟你算帳哦。」

杜品潔看着被她關機的手機,回想他興奮的語氣問她是不是有了,得知她只是有點貧血后,那失落的語氣,讓她不禁有些恍神。

他……很期待他們的孩子出生,她也是。

他很重視她,這個他表現得很明顯,她不應該懷疑。

但她擔心的,是他隱瞞她的秘密,和他半夜的囈語,及每回提到又珊時的欲言又止——乍現的念頭令她心一緊。

「又珊,你喜歡聖偉嗎?」

「誰要喜歡他啊?」朱又珊的反應是立即的,明顯充滿排拒和仇恨——不是因愛生恨那一種。「我眼光很高的好嗎?」

壓在心中的那一塊大石頭,突地落下,她覺得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擔心害怕,真是蠢。

聖偉和又珊的話不時在她耳邊響起,兩個人都說得斷斷續續的,她只能胡亂拼湊,還以為聖偉和又珊之間有過什麼,所以他才排斥她跟又珊碰面,她以為自己同時被丈夫和好友背叛了。

「原來如此。」杜品潔鬆了口氣。「他最近怪怪的,我覺得……聖偉他……」

「噢——」朱又珊隨口應聲,有一搭沒一搭聽她說和她老公的事,眼睛卻在打量她全身上下的行頭。

CUCCI的墨鏡、卡地亞的鑽石項鏈和戒指、喀什米爾毛衣、BURBERRY的米色大衣、愛瑪仕手提包、CK的牛仔褲、PRADA高跟鞋。

都是新的,看都沒看過。

「你衣服真好看,哪買的?」她根本沒在聽好友訴苦,比較想知道的是她這身行頭花了多少錢。

真是令人嫉妒。

「不知道,聖偉送的。」杜品潔隨口回答。

「是——噢。」朱又珊語氣酸溜溜地道:「男人無事獻慇勤,一定有鬼!」一邊愛不釋手的摸著那個愛瑪仕包包。

「嗄?」她怔楞住,想不到好友聽她訴苦到一半,竟然開始研究起她的衣服品牌。

這讓她皺眉,突然之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早在又珊在她娘家的聚會上,拿她的婚姻狀況出來開玩笑,她就不敢再跟又珊說心事,也很清楚其實今天不該找又珊出來。

但她忍不住,想找個人聽她說話,對像不是老公、親人,而是可以信任並幫她保密的朋友。

「不是嗎?剛你不也說姜聖偉怪怪的。」羨慕不已的眼神再三停留在那名牌包包上,最後才轉到好友身上,「他一定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才會管東管西的,我就跟你說吧?就叫你要小心,你不聽。」

這……她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的好朋友,怎麼會這樣說話?

她不禁想,如果有天又珊也向她訴苦,傾吐感情上的痛苦和掙扎,對男友的懷疑和猜忌,她會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就認定一定是出軌,是背叛?!

「太奇怪了……」她覺得可怕,看見又珊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禁背脊發涼。

「沒什麼好奇怪的吧,姜聖偉女人緣本來就不錯,不太需要主動追求,就連你也是啊,訂個約會就跟他在一起了。」

好刺耳!為什麼又珊說的話會這麼刺耳?!

有時候朋友會為了你好,說一些很黥耳、殘忍的話,但會是用這種……看不起的語氣嗎?

「像他們這種身份地位的男人,會出軌是常態,你要小心嘍,說不定會有女人挺個大肚子上門來要他負責,你還沒有小孩,地位恐怕……不過也沒關係啦,你還年輕,機會多得是,我會陪着你的,你不用擔——」

「你很開心是嗎?」杜品潔忍不住怒問,「又珊,看我痛苦,你很快樂,對不對?」

朱又珊頓時一楞,想不到她會這樣反擊。「我哪有?」

「沒有嗎?你的口氣很像啊。」她忍無可忍了,這些日子以來,她被夾在兩個人中間。一個是好朋友,一個是她愛的人,她選哪邊都不對,選哪一邊都裏外不是人!

她以為好朋友會體諒她結了婚的難處。

她以為結了婚老公也會給她私人空間。

沒有,這兩個人都沒有,只有她不斷的兩邊討好,討他們歡心,結果她得到什麼?

說風涼話的好朋友;只會管她、限制她的丈夫,什麼東西?!

「你真是……杜品潔,我真是好心沒好報,我不去見客戶,跑來聽你抱怨你老公,你還要怪我?我都沒抱怨你老是放我鴿子,有異性沒人性了。」朱又珊理直氣壯的,一副被污蠛的嘴臉。

看着她,想聽她說些道歉的話,但她沒有,杜品潔失望了。

「又珊,我一直很羨慕你能為自己而活,你能做到我不能做到的,可以說我很崇拜你、想成為你,可我的環境不允許。我也知道,其實你一直都很看不起我,可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什麼都願意跟你分享,我不介意你對我態度高傲,甚至是在言詞上羞辱我,因為你是朱又珊,我不想跟你計較。

「我會想,就算你嘴巴再壞,對我這個朋友,你應該是希望我幸福的,但是這一年來,我感受不到你對我的祝福,只有落井下石,你是不是真的想看我被背叛,看我哭得死去活來,你才開心?」

她不是沒發現,只是不願去想又珊真正的心意,不想去面對——其實又珊跟她做朋友,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我、我哪有?我只是說話比較直!」朱又珊什麼都不怕,就連姜聖偉威脅她也沒放在眼底,不曾怕過,但是面對杜品潔那雙眼神,她卻畏懼了,心虛了。

「說話直不等於你可以亂說話!聖偉就是討厭你在我面前說這個,才會阻止我跟你碰面。聽我訴苦,很難嗎?既然這麼浪費時間,你為什麼要跟我做朋友?」雖然不想跟好友扯破臉,但看這情況,她是不可能跟又珊繼續做朋友了。「我早就知道你在利用我了,算了,我受夠了!」

杜品潔無心再跟朱又珊繼續聊,拿起包包起身,走出飯店餐廳,任憑她在身後呼喊,也不回頭。

站在飯店門口,抬頭仰望天空,她突然覺得空虛。

她的生活好狹隘,除了丈夫之外,她沒有別的生活重心,甚至除了又珊之外地沒有一個可以說貼心話的朋友。

「我要這樣……過一輩子嗎?」她無語問蒼天,望着天空的眼神透露了想破繭

而出的衝動。「誰來……告訴我……」

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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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鍋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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