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滴答、滴答、嘩啦啦啦……

窗外的雨突然發狂似地從天空傾倒下來,伴隨着閃電劃破天際,轟然雷聲像要翻覆世界般,從遠方滾動爆發,陣陣傳來。

陰暗的屋裏沒有開燈,靜悄悄的。

雷聲再度響起,這次更近了些,地面幾乎要震動了。

深沉的夜色中,一輛顏色低調、款式卻讓人難以忽略的銀色跑車靈巧地鑽入大廈底部,耍帥甩尾后一口氣停入地下室的專屬停車位。

車門打開,一名和這部跑車極為相稱的挺拔男子自車上走下來,他一身黑衣,人高腿長,跨開步伐沒幾步就進了電梯。他伸出修長手指按下三十五樓,樓層數字飛快跳動着,電梯隨之攀升。

「剛才在地下室收訊比較不好……」男子一邊對着虛空說話,一邊踏出電梯。

他來到鐵門前,伸手刷過指紋辨識系統,鐵門應聲而開。

「……我才剛到家,怎麼了?」水珠自黑髮滴落,男人撥開濕發,微微露出扣在耳上的藍牙耳機。「什麼收訊不清楚?不要裝死!我每句話都聽得很清楚……妳又給我惹什麼麻煩……什麼?什麼女人—」

還沒聽懂對方的重點,電話就突然無聲,顯然是被掛斷了。

男子俊朗的五官惱怒,表達出明顯的不爽,喃喃低咒著,「這小鬼……」

他在玄關脫下鞋子和淋濕的大衣,正準備要進浴室洗個熱水澡時,左方的大廳里突然傳來細微的聲響。

聽起來像是衣物摩擦的聲音……

不會吧?這麼嚴密的保全系統還有賊能進得來?來送死的嗎?

男子挑起眉,嘴角微揚。

這幾天他都在辦公室跟會議室度過,連例行的練拳都沒空去,要是有人傻到來他的地盤興風作浪,那正好讓他練練拳頭,活動一下筋骨。

儘管他身形挺拔,腳步卻如貓般無聲的走到門邊,他好整以暇的開了電燈,準備跟不速之客好好打個招呼。

水晶燈照亮了客廳,男子環視一圈,卻沒看到人影,但沙發的另一頭,細碎的聲音卻持續傳來。

「不用躲了,出來吧。」好聽溫醇的男中音帶着一股漫不在乎的語氣。「該來的總要來,不過如果你自首,我可以留你四肢健全。」

話落幾秒,依舊沒人現身。

男子搖搖頭,嘆了口氣,一面活動着指關節,一面像只優雅的大貓般,慢條斯理地邁開長腿往前走去。

「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不懂得珍惜。」口氣還真是百般惋惜。

只不過當他走到沙發的另一頭時,眼前的景象竟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只見地上趴着一名女子,長發遮去她大半臉孔,正朝着他緩緩爬來,聽見他的聲音,她仰頭露出充滿血絲的眼,朝他伸出手臂……

「哇啊……」方才還瀟灑說着大話的男人,瞬間發出一聲驚恐的叫聲。

「裴心恬!妳給我講清楚,在我家地上那條爬來爬去的蟲是什麼鬼東西」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鬼的裴仲禮,此刻俊顏扭曲,口氣怒不可遏。

萬事好商量,只除了剛剛害他顏面盡失,活像小女生看到蟑螂一樣的花容失色、出盡洋相,這筆帳他非得好好算算不可。

「哥,我剛剛跟你說過了嘛,可是你說你在地下室,收訊不太好啊。」手機彼端傳來語氣一樣漫不在乎的女聲。「那個是我同學啦。她超可憐的,被男友劈腿,五年多的青春就這樣被騙走,多慘啊!慘到連身為女生的我都為她心疼了。」

「她失戀關我屁事。」裴仲禮打死不想再回客廳去看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

「哎唷,不要這樣啦,你那裏是頂級豪宅耶,房子那麼大,光是房間就有四間,還不包括一間書房,借放個人進去又不會怎樣。」

真是痞子兄妹二人組,裴心恬聲音還是皮皮的,根本沒在怕。

「我房間是留給妳跟爸來做客,不是要給陌生人住的。我警告妳,妳最好趕快把妳同學帶走,不然我會做出什麼事我可不知道。」裴仲禮冷笑幾聲,「妳是我妹妹應該知道,我對女人的照顧有多『周到』。」

「三八!我哪會知道這種事,想知道要問那些受過『招待』的美眉們吧?」裴心恬笑嘻嘻的,完全不理會口氣中的語氣有多曖昧,還反將一軍。

反正她早摸透了這個花心哥哥,就一張嘴厲害而已。

「不過我同學真的不錯啦,人美、氣質優、心腸好,最重要的是她雖然漂亮但卻非常專一深情,對男人很死心眼,一旦認定就不會放手喔,真是超級優質、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女生,現在近水樓台,你可要好好把握。」

敘述到這種地步,她那位可憐的同學現在在哥哥心目中大概已經宛如伊波拉病毒一樣恐怖,令人避之唯恐不及,保證哥哥打死都不敢動她一根汗毛。

誰教花花公子最怕這種純情女。

「裴心恬!」裴仲禮警告的聲音充滿無力,對這個妹妹完全沒轍。

「啊!我忘了跟你說我要去泰國玩兩個月,現在人在機場……你說什麼?我手機又沒收訊了……真糟糕……」彼端又重現老梗。「看來我得辦別家手機了……喂、喂……」

又被掛斷了。

裴仲禮閉了閉俊眸,十分忍耐地回撥電話。

「您所撥的號碼沒有響應,請稍後再撥,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

機械化的女聲熄澆他最後的希望,也讓他的理智完全斷線。

啊—他真想仰天長嘯。他到底是做錯什麼事情,爸媽要生這麼個妹妹來懲罰他啊?讓他好好當個獨生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而且也沒人胡搞他的人生,不是很好嗎?

裴仲禮深呼吸了一口氣。

冷靜。事情一定有解決的方法。

他只要到大廳,把那位趴在地上像爬蟲類蠕動的女生叫起來,問清楚地址、幫她叫輛計程車,再仁至義盡一點先幫她預付車資,這樣應該就可以把這恐怖的麻煩趕走了吧?

他揉揉額際,深深覺得頭痛了起來。

今天跟好幾個廠商開了整天的會已經筋疲力盡,本以為有小偷入侵可以讓他發泄一下,結果誰知竟是個爬蟲類女鬼……

裴仲禮回到客廳,只見那長發女鬼又趴回原地,動也不動。

他走近幾步喊道:「喂,小姐?」裴仲禮居高臨下,雙手插在褲袋裏,瞇著俊眸打量她,只差沒用腳尖踢人家。

沒辦法,誰教他最怕這種純情女,萬一一個不小心被她愛到,死纏不放怎麼辦?

尤其她現在正值脆弱時刻,他又這麼玉樹臨風、俊朗不凡,這種事情發生的機率太高了,所以他必須謹慎提防,務必將所有愛情的可能性全數消滅。

「小姐,醒醒,請不要在我家睡覺好嗎?」向來對女生細心呵護、溫柔憐惜,一句大聲話都不會說的裴仲禮,此刻的口氣充滿了嫌惡。

地上的人兒還是毫無動靜,完全無聲無息,連蠕動都沒有了。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她,動動鼻子嗅一嗅,卻聞不到一絲酒味。

不對勁。他警覺地想着。如果不是喝醉酒,怎麼會癱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他蹲下身,伸出食指,像碰觸穢物般的點了點她的肩膀,可依舊沒有反應。「小姐?小姐?」

蹙起俊眉,掙扎了兩秒,他終於伸掌扳過她的臉頰,想探探鼻息,只是轉過臉時,那張雖慘白卻仍然嬌艷精緻的臉龐讓他心弦為之一震。

好美的女孩子……這念頭只維持了三秒鐘,惡魔妹妹那句「漂亮卻非常專一深情」就像空谷回音一樣在他耳邊徘徊繚繞。

他很快甩開不當的念頭,伸手探了她的鼻息。

不錯,還活着。

「小姐?妳醒一醒……」拍拍她的臉頰,柔軟光滑的觸感自他掌心傳來。

他挑起眉,不明白哪個男人這麼傻,放着活色生香的美人不要,還另尋新歡?

不過現在可不是檢討別人品味的時候,看她臉色蒼白、嘴唇發青……該不會是在他家吞了什麼藥物吧?

雖恨蒼天妒紅顏,但為何他如此一個青年才俊,勞心勞力一整天後還要面對這種鳥事?

裴仲禮打從胸腔深處深深地嘆了口氣,認命地彎下身將地上的美人一把抱起,發現美人身材凹凸有致,露出的肌膚粉嫩雪白,絕對是不用坐懷也會讓男人大亂的極品。

可惜他現在鐵了心不碰這隻「蟲」。

只要把她送到醫院,一切就能解脫了吧,是吧?

不是吧……

血糖過低,餓昏的?

醫院不允許裴仲禮丟下病人就走,他只好在凌晨一點半,被迫在急診室里聽這個讓他出現掐人衝動的診斷。

「幫她打葡萄糖點滴,休息一下就可以走了。」醫生簡單的交代,順便再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女孩子不用太瘦,節食減肥搞到昏倒太誇張了。她剛才血糖再低一點、或你再晚點送她來,就要鬧出人命了。你要好好照顧女朋友啊。」

「她不是我女朋友。」裴仲禮連忙否認。

醫生幹麼露出一副「她的健康會出問題都是你害的」的眼神?他連她的名字叫做夏茉言都還是看到她的健保卡才知道的。

「老婆也一樣。健康最重要,知道嗎?」醫生不給他反駁的機會,嚴厲的目光自鏡片后掃了他一眼,頭也不回的離開。

「我……」醫生瀟灑一揮白袖不帶走一片雲彩,背影讓他欲辯已忘言,只能吞下滿腹委屈。不過一轉頭,就有年輕的護士小姐招呼他,他得到自滾滾黃河抽身的機會,迅速展露俊帥笑顏撇清道:「那不是我老婆。」

「沒關係。先生那麻煩你,點滴滴完的時候跟我們說一聲。」畢竟是帥哥,年輕的值班護士小姐看到他,還是心頭小鹿亂撞,臉紅紅地交代著。

「可愛的護士小姐,我跟這個女孩真的沒有關係,希望妳不要誤會。」終於有正常異性可以讓裴仲禮一掃怨氣,他微微一笑,再次重申自己的清白,眼神放電地凝着她。「這麼晚值班很辛苦吧?等等我去買杯咖啡給妳。」

護士小姐先是嬌羞的笑了笑,接着目光掃向病床上容貌嬌艷的女子,判斷幾秒,她很快確認自己不是對手,毫無掙扎地死了心,斂起笑容。

「不用了,我剛喝過。」小護士狠心推拒帥哥的好意。「等你太太的點滴快打完時麻煩通知我們,謝謝。」說完,照樣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護士小姐逐漸遠離的背影,裴仲禮只覺得自己正在一吋吋石化、崩解。

打從他上幼兒園至今,向來是人見人愛,親和個性加上帥氣外型,陽光笑容搭配俊俏臉龐,無遠弗屆的魅力從未失手過,而今,他居然因為身後那隻在他家昏倒的爬蟲女鬼,被、拒、絕、了!

這不遷怒在她身上還有天理可言嗎?

裴仲禮緊繃着俊臉,回頭看向床上太過美艷動人、睡得一臉無辜的女生,可沒一會,他緊咬着的牙根突然慢慢的放鬆了,滿腔的怒火只慢慢剩火種大小的焰光跳躍。

哪個男人不好美色?更何況他的花名還遠近馳名,遇見的是這款美若天仙的美人,就連自命風流的他都不得不投降。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恨恨的罵一句「人正真好」,然後乖乖坐到旁邊,浪費他寶貴的睡眠時間盯着點滴看。

不然還能怎麼辦呢?

夏茉言緩緩睜開酸疼紅腫的眼睛,映入眼帘的白色天花板、聞到的消毒水氣味,一點一滴侵入她的感官知覺,然後,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妳終於醒啦?」

是啊,她醒了,可是為什麼要清醒?失去意識時她恢復了平靜,心也不再疼痛了,上天為何又要讓她清醒?

「喂?」沒反應?難不成她是睜着眼睛睡覺嗎?裴仲禮又輕喚了一聲。

一秒鐘、兩秒鐘……水盈盈的黑白眼眸一下子佈滿水氣,水氣迅速凝結成淚珠,串串滴落下來。

要是非洲的天空能像她的眼睛這麼爭氣,廣大蒼生就不會有乾旱之苦了。

「妳不要哭,現在不是流淚的時候。」我才該哭吧?我明天早上八點還要去開會啊小姐,結果為了妳回到家就手忙腳亂到現在,連澡都還沒洗呢……裴仲禮禮貌地把後半段話吞下來,很快提出解決方案。「醫生說妳醒了就可以回家,妳家住哪裏?我叫計程車送妳。」

對方沒有回答的意思,倒是圓滾滾、晶瑩剔透的淚珠不斷滾落在她蒼白細緻的臉頰上。

美人無聲垂淚,是多麼讓人心疼的畫面啊!

男性的保護欲讓他想將眼前心碎的人兒擁入懷中好好疼惜,但理智卻又像鐵鎚一樣敲着他的腦袋大喊—

離這隻黏答答蟲遠一點!不要被沾到!

裴仲禮用力閉了閉雙眼,只差沒捏大腿要自己清醒一些,他清了清喉嚨,正經八百的開口,「夏小姐,如果妳還不想回家,也麻煩妳跟院方講一下,不要把我留下來當人質好嗎?」

纖纖玉手抬起,抹去頰上的淚水,眼神卻仍空茫地看着天花板,完全不給身旁的美男子一點注意力,彷佛沉浸在她的小世界裏,比響應身邊嗡嗡擾人的蒼蠅重要得多……

等等,他不該是蒼蠅的角色吧?

裴仲禮把臉湊上前去,希望能用自己俊秀的容貌喚回她的神智。「夏小姐。」

那雙盈盈水眸正對着他,空茫的目光逐漸對焦,直直盯住他的俊臉。

與她四目相接的一瞬間,裴仲禮覺得自己的心跳快要爆表。

那樣溫柔惹人憐愛的眼神,讓人不禁沉醉其中,視線挪向那張豐盈卻略失血色的性感菱唇,距離只要再縮短几寸,他就可以一親芳澤。

此時菱唇微動,輕輕吐出柔媚無比的嗓音,說出了兩個字,「走開。」

「嗄?」裴仲禮太過震驚。

竟然會有女人叫他走開面對他這張俊臉,就算不是一見鍾情,至少也都會下意識地輕聲細語、溫柔以待吧?

「你打擾到我了。」她吸了吸鼻子,不留餘地的解釋。

「夏小姐。」男性自尊嚴重受創,裴仲禮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能控制自己抓狂的衝動。「我也不想打擾妳,我甚至根本不想待在這裏。只是現在已經半夜三點了,可以告訴我妳家地址了嗎?我請計程車送妳回家后,也要回去睡覺了。」

聽見他毫不掩飾的真情告白,那雙仍然水亮的淚眸睨向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將他看了一次,終於施捨般地開口,淡淡念給他一串地址。

裴仲禮很快拿紙筆記下,卻越寫越覺熟悉。

「等等……這是我家吧?」在聽到門牌號碼后,他終於警覺地瞪視她。

「你是裴心恬的哥哥對嗎?」她再次開口,不等他回答,其實是她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便直接宣佈道:「我要在你家住一陣子。」

裴仲禮一聽,先是為她理所當然的態度微微一愣,隨即嚴辭拒絕。

「抱歉,不可能。」他厲聲出口后,再看到她柔弱的模樣,強硬的口氣稍微軟了幾分。「我是說,我家不方便。」

夏茉言並沒有露出任何失望或反彈的表情,只是用更漠然的語氣開口,「我已經和你簽約了。」

「什麼時候?」有這種事?難道他早發老年痴獃忘記了嗎?裴仲禮皺起眉。

「我有一份租約,合約上說裴心恬把她的房間租給我,我則用幫忙整理家務作為租金。我不想多說,等回家再給你看。」美人很明顯表示出「我懶得跟你解釋」的模樣,再度讓某人心上中箭。

裴仲禮握緊拳頭,又做了個深呼吸。在短短的談話中,這已經不知是他第幾次深呼吸了,累積速度之快,令人嘆為觀止。

「抱歉,房子的所有權在我手中,即便是我妹妹和妳簽約,也無法生效。」他盡量心平氣和地解釋。

「和我簽約的不是你妹妹。」夏茉言輕輕投下一枚震撼彈,「是你。」

「我沒有……」話還沒說完,聰明如裴仲禮已經明白狀況,顯然流亡海外的某位小姐代他簽下了不平等條約。「裴心恬!」他咬牙切齒地呼喚胞妹的名字,恨不得將她捏碎踩扁。

不過就算夏茉言持有的是違法合約,他能控告自己的妹妹偽造文書嗎?不可能啊!而且最近他也忙得沒空處理這種無聊事。

深呼吸、深呼吸……把跟總裁開會的耐心拿出來……

「好,妳要住我家可以。」裴仲禮不想再多耗時間,只好先答應下來。「但有幾個條件妳千萬要遵守,否則別怪我不顧念我妹的情面,要妳走人。」

「好。」她答得漫不經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在聽。

他暫且不理會她的誠意指數,徑自開口,「第一,妳答應我妹要整理家務就一定要做到,家裏的清潔衛生全交給妳負責,只要有一點不幹凈就算違反約定。還有,不能打擾到我的生活,最重要的是,絕對不能愛上我。」

他電力無遠弗屆,雖然她現在一時為情所困,血糖又才恢復,在身心不健全的情況下造成忽視他魅力的盲目,但難保哪天她情傷癒合后,會不小心發現自己身邊有個優質男人而忍不住動心。

裴仲禮越想越覺得風險很高,他對自己的自制力非常有信心,絕對不可能隨便招惹深情專一的她,但對方能不能抵擋他的男性魅力,這就很難說了。「只要妳一愛上我,就得馬上搬離我家,絕不能糾纏我。」他篤定的加上但書。

語畢,只見那雙美眸淡淡睨來,黑白分明的眼珠上下掃過他,神情波瀾不興、心如止水,猶如佛前打坐般不為所動。

他依舊戒慎小心,雙手環胸,自信篤定的回視。

菱唇連動都懶得動,只隨便「哦」了一聲,好像這件事易如反掌,不足掛齒。

她輕蔑的態度讓裴仲禮不禁有種想照鏡子的衝動,明明他帥氣俊美、不是路人甲乙丙,為何美人如此不屑?

算了!他相信她走出情傷后,一定會愛上他的。

他自我安慰著,繼續道:「第二,妳不能死在我家。」

這次,美人反應快了很多,水眸幽幽望向他,秀眉微蹙,百般為難,最後才彷佛無限惋惜的輕嘆了口氣。「好吧。」

什麼態度啊她在可惜個什麼勁?就不能積極正面往人生光明大道走下去嗎?

「自殺未遂、尋死覓活都不行!」不過就是失戀而已,有必要搞得要死不活嗎?裴仲禮厲聲警告著,就怕她尋短見。「給我好好活着,只要再進一次醫院,我就會把妳趕出去。」

面對他變相的關心,美人哀怨的眼神飄來,好似他提出的要求是多麼艱難無理。

她安靜思索了許久,終於討價還價的開口,「腸胃炎或重感冒也不行?」

「啥……」什麼東西啊?

「如果急性闌尾炎,痛得快要死掉呢?到時我可能會一樣命懸一線……」她幽幽地說。「即使到生死關頭,都不行進醫院嗎?」

「急性闌尾炎……」她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麼?

「抱歉,我還沒有割過闌尾,所以無法預測會不會突然發炎。」她很平靜的道歉。「或者,我應該先請醫院幫我安排手術,割掉以後再搬去你家。」

這是什麼對話為何他會在春宵時段跟個美人討論她的闌尾

裴仲禮俊顏扭曲,崩潰猛抓頭髮。「不用割掉,萬一真的發炎了,我相信到時我會做出理智的判斷。」

美人點點頭,垂眸靜默半晌,又抬起頭要一個篤定的答覆。「所以,我如果真的發炎了,割完還能回去嗎?」

「可以!妳割完闌尾后還可以回我家,這樣滿意了嗎?」天啊!為何他必須承諾這種毫無邏輯道理的事?「沒事了就快點去準備辦理出院,我要回家睡覺了!」理智斷線地吼完,發現美人眼眶迅速盈滿晶瑩淚珠,他頓時歉意翻騰。

糟了,他忘了不該對感情脆弱的人太兇惡。

唉,他明明是個對女人溫柔多情的翩翩貴公子,為什麼會被逼到這個地步?

裴仲禮清清嗓門,放軟聲調道歉,「對不起,我太大聲了。」

「嗄?你說什麼?」困惑的美眸抬起,淚盈盈而不解的看向他。

顯然美人的眼淚不是為了他,裴仲禮當下面容一僵。

今夜,他的男性自尊飽受挫折,傷痕纍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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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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