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清醒的那瞬間,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有那麼一秒,她搞不清楚狀況,不懂自己為什麼在床上,然後才從往日舊夢中清醒過來。

午後的熱風,吹拂著印着小花圖案的窗帘。

滴答、滴答、滴答——

褪了色的老舊鬧鐘在床頭上邁力的工作著,秒針與分針交錯,黑色的時針爬過了數字三,快走到了四。

她翻過身,發現小小的床上,只有她一個人,那個平常總是會在的男人,已經出門去了。

花了一點點時間,她才想起自己昨晚沒睡好,所以接到阿震的電話后,她洗完澡就在床上睡著了。

本來,她還以為自己會因為他們要回來了,沒辦法輕易入睡,誰知卻因為知道一切順利而鬆了口氣,在床上翻著翻著就睡著了,還夢到那麼多年前的往事。

抱着他送的小熊,可菲慢慢坐了起來,呆坐在床上,大概過了好幾分鐘,才完全回過神。

年輕時的阿震耶。

可菲咬着唇,偷笑了起來,沒想到會夢到那麼久之前的事。

天啊,她以前的廚藝真的是超可怕的,現在想起來她都覺得好羞恥,但是過去那些年,她可也沒白活,努力的花了時間與功夫,徹徹底底的將料理好好研究了一番,現在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只會把所有東西丟進鍋子裏煮熟的料理白痴了。

再過五分鐘,鬧鐘才會響,她按掉鬧鐘設定,跳下了床,快速的折好被子,再把小熊放到枕頭上就定位,抓起鱉魚夾隨手將長發盤起夾成一個髻,然後打開了衣櫃換下睡衣。

當年被武哥拐來這裏時,她的家當只有幾樣東西,衣服更是少得可憐,但幾年過去,紅眼的員工們,每到一個地方,都會記得帶紀念品回來給她,讓她原本家徒四壁的房間,堆滿了他們送的禮物。

法國的香水、印度的織毯、意大利的手套、喀什米爾鎖煉繡的抱枕、非洲的假死人骨頭、哥倫比亞歌手的CD、荷蘭的木鞋、蘇格蘭的風笛、日本的扇子、奧地利的水晶別針、死海的水、戈壁沙漠的沙、老鷹的羽毛、沒有打磨過的原礦……等等族繁不及備載,那些紀念品,雜七雜八的,什麼怪東西都有。

有些東西,她剛看到時,還真不知那是什麼,但依然收得很開心。

當然,那些男人送她的衣服,更是多如小山,只是他們全都按照自己的意思去買,完全沒想過她的喜好,所以她的衣櫃真的常常處於大爆滿的狀態,裏面從歐式小禮服、中式旗袍、夏威夷草裙,到全套的黑皮衣和性感的比基尼都有,當然有很多她根本連穿都不敢穿。

她非常確定有幾個人是故意的,像阿南和力剛就老是買些奇怪的衣服給她,有一次力剛送她一朵玫瑰花,她開心老半天,卻被阿震拿去丟掉,她氣死了,跑去和來兼差幫忙做檢驗的紅紅告狀,紅紅差點笑翻過去,才好心告訴她,那朵玫瑰花打開來其實是一件內褲,真是羞得她滿臉通紅。

雖然後來事實證明,韓武麒是個小氣又愛茶毒員工的老闆,但她還是很感謝武哥給了她一份足以養活自己的工作,也給了她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她穿上合身的T恤和長裙,走進浴室,在鏡子前梳好頭髮,將長發編成方便行動的髮辮。

鏡子前的漱口杯里,放着兩根牙刷,一根是她的,但另一根,卻是阿震的。

瞧那兩根牙刷這麼相親相愛的依偎在一起,讓她有些害羞,心口噗通噗通的跳了起來,卻沒有費事將它們分開。

他很愛跑來和她睡覺,也不知何時,留了支牙刷在這邊,她試圖把它放回地下室他房裏好幾次,但它就是會再次出現在這裏。

總覺得,他是故意的。

唉啊,有時候,她真是不知他到底在想什麼。

最近她老是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阿震好像是喜歡她,不只是朋友的那種喜歡,可偏偏他又從來不曾有更進一步的行動,讓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老以為是她自己愛幻想。

沒來由的,想到兩年前他失控時的那個吻,讓她小臉瞬間暴紅。

原以為,他會吻她,是有什麼特殊的含義,誰知後來,他竟然當沒這回事,完全不曾提過,那陣子他情緒不穩,她完全不敢問,之後再怎麼想,她都覺得當時他大概只是一時衝動才會親她。

只是,那可是她的初吻耶。

害她後來春夢連連,有時醒來他就在身邊,更是讓她嚇得差點掉下床去。

真的是……再這樣下去,她真擔心總有一天,她會不小心在睡夢中對他毛手毛腳,到時恐怕會把他嚇得落荒而逃。

她對着鏡子裏的自己吐了下舌頭,把發圈綁上去,將辮子丟到腦後,再次警告自己不要再亂想了,然後深吸口氣,拍了拍臉頰,這才轉身離開浴室。

午後的陽光微暖,將一室染得金黃。

這個房間不是很大,但和她原先住的地方相比,真的宛若天堂,它照得到陽光,而且真的乾淨非常多,這裏沒有潮濕陰暗的角落,沒有滿布油污的臭水溝,只有一群將她當成妹妹愛護調侃的男人和女人。

世事無常,身為無依無靠的孤兒,她比大部分的人都還清楚這件事。

她不敢說,紅眼是她的家。

但這幾年下來,她真的漸漸的,偷偷在心裏把這裏當成了家。

尤其武哥娶了嵐姐,紅眼的男人們陸續娶了老婆,她們也都將她當家人看待之後,這個願望更是深深的在心中扎了根。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希望,能在這裏繼續住下去。

拍了拍臉,振作起精神,她開心的跑下了樓,檢查傳真和電子信箱。

今天是假日,但意外可不會休假,不過今日天下太平,除了幾封廣告信之外,沒有什麼大事發生。

快些的話,他們應該在半夜就會到,慢一點明天早上就會回來了。

真是太好了,經過了那麼多年,阿震他們終於掌握了麥德羅的行蹤,那個叫肯恩的受害者也沒死,當年大家都以為麥德羅把他弄死了,誰也想不到,他竟以那種方式活着。

前陣子,他們剛得知這消息時,全都嚇了一跳。

她知道這件事對阿震很重要,她只希望救回肯恩之後,阿震可以因此釋懷一些,少做一點惡夢。

不管怎樣,幸好一切順利,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哼著歌,抓起她自己用舊衣服做成的拼布包包,可菲心情愉快的準備出門去超市,打算來做一個超級豪華的三明治。

或許她可以來搞個三明治拼盤,水果三明治、火腿三明治、鰭魚三明治、炭烤牛肉三明治……

對了,還要補充啤酒,啤酒快沒了,或許順便補個垃圾袋和衛生紙。

嘖,真是的,下次她有空一定要讓阿震教她開車,這樣她就不用每次買東西都還要麻煩他們載了。

啾啾啾瞅啾——

電鈴聲,在她往大門走時,響了起來。

咦?奇怪,誰啊?

該不會是阿震他們提早回來了?

她雙眼一亮,興沖沖的往大門飛奔。

嗖——!

十分鐘后,一顆子彈飛射而來,穿透她身前的衣櫃門,直直打入她身旁的木板中,些許的木屑飛濺而出,劃過她的臉頰。

她差點叫出聲來,卻只能死命的伸手捂住唇,阻止自己叫喊出聲。

心臟噗通噗通的像是要進裂開來,縮在衣櫃中,丁可菲連聲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只有恐懼及汗水,滲出了毛細孔,浸濕了衣衫。

十分鐘前,她差點就直接去開門了,幸好阿震強迫她養成開門前先看監視器的習慣,才會看見外面那群匪類。

子彈擊出的洞孔,透進衣櫃門外的光線,她隱約可以看見外頭的動靜。

「好了,小鬼,別再亂來,聽到沒有?你再跑,我他媽的下一次就直接射爆你的腦袋。」

一名黑衣歹徒冷酷的開口,銀色的手槍,直指著房裏少年的腦袋。

「過來!」

拜託聽他的話,拜託聽他的話。

在那一秒,她真的很害怕那小鬼不聽話,可少年顯然和她一樣識相。

雖然不爽,他還是舉步上前,才一到對方面前,那壞蛋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將他往外拖。

「放開我!你這個混蛋!」

他掙扎著,但那隻換來一記狠狠的拳頭。

那記擊打如此兇狠,重重的悶響灌進她耳中,揪緊了心,她瑟縮了一下,一時間,差點衝動的跳出去毆打那個王八蛋,但現在不行,歹徒不只一個,走廊上還有人,她跳出去非但救不成人,只會跟着變成人質而已。

所以,她強迫自己忍着,再忍着,不準動。

然後他們就離開了房間。

縮在衣櫃之中,她依然不敢亂動,心跳像是狂奔百米。

她不是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不對,她其實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

有人按了電鈴,她從監視螢幕里認出對方,所以沒有開門,但那些人直接闖了進來,她來不及從後門離開,只好先找地方躲起來,想找機會逃走,誰知道她才剛躲好,雙胞胎就闖了進來,還跑給那些人追。

她完全不曉得這兩隻為什麼會出現在公司這邊,他們應該要待在老家才對啊?!到底是在搞什麼鬼?

真是的,現在該怎麼辦啊?

她抱着頭,驚慌的無聲吶喊著。

OK,丁可菲,冷靜點、冷靜點。

聽他們剛剛的對話,顯然只要雙胞胎不反抗,暫時都不會有事,那些人找不到她,說不定以為她出門去了。

她還是可以逃走,出去求救。

然後讓他們帶着那兩隻遠走高飛嗎?

狗屎!

可怕的緊張,讓胃在腹部里抽緊絞痛。

不行,她得想想辦法,她得先想辦法阻止他們離開。

噢,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她不是什麼正義的使者,也沒有什麼特異功能,更非武術高手,她只是個平凡到不行的打雜小妹而已。

她沒有能力,也不想面對殺人不眨眼的歹徒啊!

在心中哀怨嘀咕半天,可菲哀怨又認命的輕輕推開衣櫃門,不忘帶着剛剛跑上來躲藏時,順手拿來以防萬一的殺蟲劑防身,然後躡手躡腳的溜進浴室,利用被阿震改裝過的室內機,打開全公司安全系統的連線,快速切換著畫面。

螢幕一閃,在她的控制下,出現每間房裏的情形。

歹徒一共有五個,他們正在辦公室,雙胞胎也在那裏。

「嘿!你——」

那質問的話才出,她已經驚慌轉身,舉起手裏的殺蟲劑,對着對方雙眼直噴。

「啊——」

那人慘叫出聲,朝她開槍,為了保命,她丟掉殺蟲劑,抓起一旁沉重的不鏽鋼垃圾桶,死命的往對方頭上砸去,一下、兩下、三下——

歹徒倒地,腦袋撞到了堅硬的馬桶,了無聲息。

不會吧?

她喘著氣,吞咽著口水,瞪着那個傢伙,他冒着鼻血,兩眼翻白,看起來一副掛點的樣子。

她試探的踢了他的腳兩下。

他沒動。

她蹲下來探看他的鼻息,然後鬆了口氣,他還活着,只是昏倒了。

可菲飛快看向監視畫面,那幾個人似乎沒有察覺樓上的騷動。

媽呀,她運氣真他媽的好。

這傢伙在槍口裝了滅音器,所以槍聲才沒驚動其他人。

也幸好恬恬後來堅持要重新裝潢,所以隔音才變好了,不然光是她敲昏這人的噪音就足夠讓人來抓她了。

話說回來,還好她走狗屎運躲到阿南和恬恬的房間,不然哪來這種不鏽鋼的造型垃圾桶可以用。

她拍拍心口,心懷感激的把救命的不鏽鋼垃圾桶放回原位,同時發誓自己下次絕對不會再對恬恬的昂貴品味有任何意見。

看着眼前這昏倒的外國人,她吞咽了下口水,這樣不行,她得將他綁起來,塞住嘴,免得被其他人發現。

可菲跑回房裏拿膠帶和繩子,迅速俐落的將這壞蛋五花大綁,然後拿毛巾死命的塞住對方的嘴,再費力的把對方拖進陽台里關起來,這可不是件簡單的事,這個壞蛋重得要命,活像頭神豬一樣,費了她好大一番功夫。

好不容易搞定,她已經累得全身是汗。

對了,還得通知莫森叔叔他們才行。

回到房間,她拿起電話打到屠家餐廳,試圖向外求救,電話鈴聲響了好幾聲,她心驚膽跳的等著,好不容易才等到有人接起來。

「喂,藍色月光您——」

桃花那句招呼還沒說完,話筒里突然沒有半點聲音,可菲一愣,剛開始還搞不清楚,還以為電話壞了,甚至忍不住檢查了一下電話線的插座,然後才慢半拍領悟到一件事——

話筒沒有聲音,不是因為電話壞了,或線沒接好,是因為對外的電話線被那些人切斷了。

握著無聲的話筒,她只覺一陣惡寒,從腳底涼到了腦袋。

慘了,看來雙胞胎只能靠她了。

可菲匆匆回到浴室,查看狀況,那些人仍在辦公室,雙胞胎也在,只是他們已經準備離開。

她看得頭皮發麻,為了阻止他們離開,她一咬牙,只能硬著頭皮,啟動那個本來是為了阻止別人闖進來的保全裝置。

不到一秒,所有的門窗都降下了厚重的不鏽鋼板。

黑暗,降臨。

她可以看見,螢幕里的壞蛋在大吼大叫,有一個甚至對着鋼板開了槍,但他們沒有來得及出去,只能氣憤的對着鋼板猛踹。

好極了,現在她把自己和這些暴力分子關在一起了。

她只希望他們會以為,這是自動的安全裝置,而不是真的有人在這裏,最好他們都以為紅眼的人都已經出去了。

但下一剎,老天爺就打破了她的希望,只見其中一個男人,舉起了一隻眼熟的拼布包包,那是她的包包,她忘在桌上了。

然後她看見他,從裏面翻出了一支手機給同伴看。

她還沒來得及懊悔,那些人已經面目猙獰的持槍,重新往樓上走來。

噢,狗屎!

別無選擇的,她只能再次找地方躲藏,這個房間不行躲了,他們一定會先找這裏。

她衝出房間,往另一處躲藏地飛奔。

湛藍的海在陽光下燦燦蕩漾。

那一片深不見底的藍,往前綿延到天之涯。

另一方的遠處,有海鳥在天際迴旋,他可以看見那一處島嶼,還有其上蒼綠的山。

幾艘漁船相隔着一段距離,在海面上各自作業著。

驀地,船邊的深藍波濤下,飛竄出展翅的銀光,成千上百的飛魚在海面上,快速向前飛騰,銀色的翅膀,濺起了白色的水花。

還沒來得及細看,後頭已有一群灰藍色的飛旋海豚追來,在船邊追逐飛越著。

它們的速度極快,不輸他所待的漁船,但他沒有注意眼前那些在船邊穿梭於海中的魚群,只是將衛星手機從耳邊拿下,看着螢幕上的顯示。

公司里的電話,沒有人接。

屠震按掉通話鍵,改撥那個笨女人的手機。

電話響了好一陣子,然後被轉接到語音信箱,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怎麼?小肥沒接電話嗎?」

聞聲,他回首,看見阿浪。

「嗯。」

「可能出去了。」屠勤晃了過來。

「手機也沒人接。」他說。

「她忘了帶吧?」

是有這個可能,但他還是忍不住再重撥了一次。

「船艙失火了嗎?你們全跑上來做什麼?」原本就在甲板另一頭的封青嵐看見他們聚在一起,好奇挑眉。

「對啊,失火啦,燒得正旺呢。」阿南啃著不知從哪弄來的魷魚絲,咀嚼著,邊說邊咯咯笑了起來。

「失火了你們那麼悠哉?」封青嵐一怔,擰眉就要下去船艙,卻被老公一把抓住。

「放心,力剛在處理了。」韓武麒笑着道:「他正忙着滅火呢。」

這句話,讓剛剛才上甲板的嚴風一愣,忍俊不住笑了出來。幾乎在同時,封青嵐也領悟過來,任她經過大風大浪,畢竟還是個女人,俏臉驀然一紅,嘀咕了起來。

「那臭小子,也不看看什麼場合。」

阿南聽了,舉手替鳳力剛申訴道:「這我得幫他澄清一下,他是在他艙房裏滅火,可不是在什麼公共場合,只不過,咳嗯,你知道,下頭隔音不是很好。」

笑聲瞬間此起彼落,封青嵐瞪他一眼,呿了一聲,不再理會這些臭男人,逕自走到前頭去了。

當他在打電話時,甲板上那幾個男人就這樣一字排開,靠在船舷,迎著海風聊了起來。

阿震試圖走遠一點,但這艘船就那麼大,再遠也遠不到哪裏去。

「屠鷹呢?」嵐姐再問。

「他抽到簽王,輪他顧肯恩。」阿浪噙著笑回答。

那個小笨蛋的手機,還是沒人接,阿震有些不安,她不是第一次忘了手機,但或許是因為一切太過順利,反而讓他莫名焦慮。

風中,又傳來阿浪的問話。

「為什麼小肥那麼堅持不和其他人一起到老家去?那裏比較安全吧。」

「那不是她家啊。」韓武麒噙著笑。

阿震心中一緊,沒有回頭,卻不由得更加握緊手機。

「她一個人在公司里很危險吧?」

「嗯,是有點。」韓武麒一屁股坐在保溫箱上,往後靠着牆,伸長了腿,將兩手枕在後腦勺,瞄了那個仍在打手機的小王八蛋,挑起眉,笑着道:「但突然叫她去別人家住,還不如讓她待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比較自在。況且,她只是個行政助理,一般人不會為難像她這種小角色的。」

武哥的回答,和之前她說的理由差不多,她很堅持,他無法勉強她,再說她以前也不是不曾一個人留在公司里,可是當時足以說服他的理由,現在聽起來,不知怎麼卻變得好薄弱。

一般人不會為難像她這種小角色。

那是指,一般人。

麥德羅不是一般人。

「韓,你為什麼找小肥來紅眼?她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是嗎?」嚴風忍不住問,之前他以為丁可菲就和紅紅一樣,也有某方面的特殊專長,但他來紅眼也已經快兩年了,才發現她真的就是個局外人而已。

這個問題,完全吸引了阿震的注意。

韓武麒瞧著嚴風,一扯嘴角,坦然道:「因為她是個孤兒。」

「什麼意思?」

「那代表她沒有親人,沒牽沒掛的,就算哪天死了,也沒太多人會在乎難過。」

阿震猛然回首,瞪着武哥。

這男人是就事論事,但這殘酷的答案,卻讓他惱火。

幾乎在同時,手機里突然傳來制式化的語音。

「這個號碼,現在收不到訊號,請稍後再撥。」

她的手機剛剛還能收到訊號的,雖然沒有人接,但是確實有在響,就在這個時候,所有人的手機都響了起來。

幾個男人紛紛掏出手機,不用看別人的,他們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是一通短訊,通知的是同一件事。

紅色警報。

有人啟動了紅眼的安全防衛系統,當初在設計時,他將系統設定成只要啟動就會通知所有人,因為那代表紅眼遭到了攻擊。

她的手機會突然沒有訊號,不是因為沒電,或者別的什麼原因,而是因為安全系統被啟動了,門窗降下的鋼板隔絕了電子訊號。

她有可能人在外頭,但有更多的可能,是她在公司里,受到了威脅,所以才啟動了防衛系統。

「武哥,小肥——」屠鷹從船艙口探出頭來,張嘴通知。

「我知道,我收到了。」韓武麒沒有轉頭,只看着臉色刷白的阿震,道:「我們人太多了,還得將肯恩走私進去,必須等晚上。」

「但到天黑還要三個小時。」他握緊了拳頭,心急如焚。

「白天太惹眼了。」韓武麒看着他,道:「放心,她不會有事的,麥德羅知道她對你很重要,現在他失去了肯恩,只想要報復,所以才會從他的狐狸洞裏跑出來。」

「麥德羅怎麼可能知道——」阿震話到一半,猛然頓住。

麥德羅當然不可能知道她對他很重要,但如果有人透露情報給他,那就另當別論了。

不敢相信的瞪着那個老奸巨猾的男人,阿震脫口咒罵出聲。「狗屎!你拿她當餌?」

韓武麒沒有否認,只道:「她心甘情願的。」

他揪住武哥的衣領,火冒三丈的問:「你問過她?」

「沒有。」韓武麒不驚不惱,反而笑咪咪的丟出一句意有所指的話:「但你也沒問過,不是嗎?你知道她心甘情願。我不需要問,為了你,她一定會答應。況且,她不知情,看起來會比較像好吃的餌食。」

韓武麒的每句話,都戳中他的心。

阿震怎麼樣也沒想到,武哥會利用她對他的感情,置她於危險之中。

怒火瞬間狂燒,想也沒想,右拳就揮了出去。

那一拳,重重的正中那張笑臉。

「她把你當親哥哥,你怎能這樣對她?」他怒聲質問那傢伙。

韓武麒被打倒在地上,暗罵一聲。

媽的,這臭小鬼的拳頭還真硬。

韓武麒吐出一口血水,慢慢轉回頭,瞧著阿震,笑笑回道:「我為什麼這樣對她?當然是因為,無論做什麼事,都要在自己的地盤上,才能增加更多的勝算。有件事你搞錯了,小肥的事,不是我故意透露出去的,是你自己泄了底,只要派人監視紅眼幾天,就會知道小肥對你有多重要。我也只是打蛇隨棍上,將計就計而已。」

阿震臉色一白,喉緊心痛。

他慢吞吞的站起來,一邊喬了喬下巴,挑眉看着那個深受打擊的小鬼,再道:「麥德羅如果逮到了小肥,會試圖拿她來交換肯恩,或者要求更好的獎品——你。這是遲早的事,遲或早而已,你想留她在身邊,早在一開始,就要先考慮到這件事。」

「你不需要讓她站上火線!」他真的,開始為她感到害怕。

「事實上,我需要,麥德羅是聰明、自大又膽小的人,他吃過耿叔他們的虧,所以不想去招惹他們那種麻煩,但小肥是個完全沒有威脅性又好欺負的角色,讓他可以逞兇鬥狠,加上肯恩又被我們偷走了,會讓他失去理智,他不會錯過種機會。」

韓武麒雙手抱胸,兩腳叉開:「就像我剛剛說的,做什麼事都得在主場做,主動比被動好,至少事情的走向,會由我們來掌握。」

至此,他才完全明白這個男人的心機有多深,所以武哥才會任她執意待在紅眼,才會叫他來假扮麥德羅,武哥是刻意讓紅眼成為空城,讓她一個人。

這一切,全是他想引蛇出洞的計謀。

惡寒順着脊髓,竄上後腦。

不由得,惱怒嘶聲質問:「這就是你的掌握,當我們全被困在海上時,讓她一個人面對那個瘋子?」

「這個嘛。」韓武麒撇嘴一笑,「我確實沒想到那傢伙動作會那麼快,但小肥並沒有你以為的那麼沒用。」

隨着他的話落,答答答的聲音驀然響起,一架黑色的直升機由遠而近。

船上的人都注意到那架靠近的直升機,當然也包括阿震,但他注意力仍在前方這笑容滿面的男人身上。

韓武麒笑笑再道:「你要知道,如果你早點把話說清楚,她就不會每年過年都堅持要一個人留在公司里,像這種時候,她就會待在耿叔他們的羽翼之下,當然更不會讓任何人,包括麥德羅有可乘之機。」

直升機越靠越近,從天而降,跟在漁船邊,然後在前方狹窄的甲板上降落。

螺旋槳揚起陣陣狂風,吹得眾人衣物掀揚。

阿震回首,只見直升機的門被一位老頭子打開。

那老頭是狄更生,他是中央情報局的人,莫森和武哥以前的長官。

主駕駛艙里的人,摘下了耳機,跳上了船,空出了一個位置。

坐在副駕駛座的狄更生露出笑容,揚聲問:「小韓,只有一個空位,誰要上?」

「阿震!」

韓武麒看着老頭子,笑着大聲回答,然後用力拍著那臭小鬼的肩膀,在他耳邊吼著。

「自己的女人要自己保護!」

阿震錯愕的瞪着他。

韓武麒露出賊笑,推着他的背,說:「這東西你會開吧?獃著做啥?還不快去!」

他確實會,而且他也需要儘快趕回去,所以他沒有和武哥爭辯,只頭也不回的鑽進了直升機里。

「阿震!等等!」封青嵐跑了過來,將手中的東西,丟了過去。「收好,你會用到的。」

他伸手接住,那是一副夜視鏡,他將它收好,然後戴上耳機,關上艙門。

眨眼間,直升機再次穩穩噹噹的起飛,韓武麒看見駕駛艙里的小鬼和自己對上了眼。

知道阿震看得懂,他忍不住微笑,無聲開口。

記得保持冷靜,你還嫩得很呢,臭小鬼。

阿震眼角一抽,雖然不甘心,卻知道他說的沒錯,他深吸口氣,定下心神。

韓武麒知道他冷靜了下來,揚眉對他比了個大拇指,然後他傾斜了機身,在空中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那小子鐵定將那東西操到了最高極限時速,因為下一秒,那配備了渦輪引擎的鬼東西眨眼就消失在天際。

「你怎麼請得動狄更生開阿帕契過來?」屠勤上前,在他身後問。

「我和他買了那台阿帕契。」他苦笑開口。

這句話,讓所有人一怔。

這小氣鬼買了阿帕契?天是要塌下來了嗎?

「狄更生要怎麼讓他下飛機?況且美軍可以這樣進入我們的領空嗎?」阿浪好奇追問。

「那不是美軍。」看着那幾乎已經看不清的那個黑點,他坦承。

「什麼意思?」嚴風好奇問。

韓武麒嘆了口氣,回頭看着那幾個傢伙,道:「我把阿帕契捐給軍方了,所以阿震只是把貨送過去的駕駛員。」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然後,阿南率先爆笑出聲。

「這是公然賄賂吧?」虧他想得出來這一招。

「沒辦法,後門人家不讓我走,只能走前門了。」要有別的方法他也不想啊。

瞧他那哀怨的樣子,男人們紛紛噴笑出聲。

「我記得那台阿帕契最快極限,能飆到時速三百六十五公里吧?」封青嵐走上前來,問。

「沒錯。」他悻悻然的轉頭看着老婆,哀怨的嘀咕:「我希望狄更生在上面暈機吐到死。」

「那台阿帕契要多少錢?」青嵐好笑的看着他問。

「殺價前還是殺價后?」他咕噥。

「殺價后。」

「五千萬。」韓武麒撫著胸口,淚眼汪汪的看着心愛的老婆,心痛萬分的補充:「美金。」

「心很痛?」她挑眉。

「痛啊。」他裝可憐的說:「臉也痛死了。」

她輕哼一聲,但仍是抬手輕捏他的下巴:「嘴張開,我看看你牙齒掉了幾顆?」

「啊——」他乖乖把嘴張開,讓老婆查看。

「你是不會閃嗎?幹嘛乖乖讓他打?」她好氣又好笑的問。

他一臉無辜,即便張開了嘴,卻還是哼哼哈哈的要說話。

算他運氣好,看起來只是流點血,咬破了皮而已。

她鬆開手,恢復他的說話權。

韓武麒低頭瞧着她,裝可愛的道:「唉喲,不讓他揍一下消個氣,他怎麼有辦法冷靜下來,搞不好一轉身就給我跳海急着游回去,到時我還得將他撈起來,那多浪費時間。」

「你最好祈禱小肥沒事,否則我看你怎麼和阿震交代。」

「放心,她從小最擅長的就只有一件事。」他胸有成竹的揚起嘴角,微笑。

「什麼事?」青嵐好奇的瞧着他問。

「玩躲貓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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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大猛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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