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那聲音,那腔調,讓她整個人僵硬了一下,但看着那張臉,又隨即搖頭。

「我不認識你。」

她屏息著,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到底想要對她做什麼。

「是的,你不知道張逆風。」

張逆風突然放開了她,離開,站了起來,她忐忑地瞪着他毫無防備地轉過去的背影,暗暗留意著任何可以逃生的可能。

「碎劍門,你可知道?」

突然一愣,她僵硬地坐在原地。

好半晌地,才聽到自己的聲音滿不在乎地如此說道:「碎劍門,天下無人不知。尤其……最近不是還出了號聲名狼藉的採花賊嗎?」

「張逆風乃非語決的小師弟。」

似乎,張逆風甚是不滿她評論碎劍門的污點,連帶地語調都變得咬牙切齒起來。

小師弟?

恍惚間,似乎對這個小師弟有點什麼印象,但她還是滿不在乎地開口:「我不認識你。」

「自然。」

張逆風徐徐地轉過來,看着她的目光怒得發亮,心裏莫名一驚,卻不知道是因何故。

「認識張逆風的,只有鬼醫谷的洛敏。」

她聽着,愣了愣,徐后淺淺一笑——原來,她的身份已經被眼前的人給洞破了?但他到底又洞破了什麼?

「所以?你把我劫走不為殺人,是為了你口中的洛敏討回公道?因為我冒充鬼醫谷傳人?」

「你何以認為我不殺你?」

「要殺,何必多費唇舌?」

彼此飛快的搶話后是短暫的沉默。

其實,她並不確定這個張逆風到底是敵是友,但終究,他把她劫走是事實,對她充滿憤怒也是事實。

「要殺你的,是六王爺的生母,當今的太后。」

看着突然舒緩過來的表情,還有似乎帶着善意遞來的手,花睨沉吟了一下,把手遞了過去。他見了,緊緊一握,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懷裏。突然撞進陌生的懷抱,她連忙後退幾步,拉遠彼此的距離,對方倒好,一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表情,甚至毫不避嫌地一直緊緊地看着她。

「你看起來,像是一點也不意外主謀的身份。」

「敢問這位張大俠,你把小女子帶到此處,到底是何目的?」

「莫非你到現在還執意要嫁給那個一事無成的病癆子六王爺?」

「如果沒有要事,請恕睨兒失陪。」

明明,彼此各說各的,卻意外地有種針鋒相對的味道。

同時頓住,發現他瞪過來的目光帶着惱怒,她狐疑地側了頭,完全不知道這個張逆風到底安的是什麼心。

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似乎不會加害於她。

而沉默里,彼此對視着。

他的目光,漸漸地變得柔軟了起來,帶着說不清楚的熟悉。

「姑娘已經聽說非語決的事情了?」

她戒備地看了他一眼,並不說話。

「姑娘?」

「非語決……我不認識這個人。」

這回,是他頓了頓。

只見,他轉過身去,低着頭,像是在思索着什麼,而話語,低低沉沉地響起:「非語決在碎劍門裏排行第五,近半年由於女禍纏身,被外界盛傳為『蝴蝶郎君』。」

說罷,張逆風轉過來,緊緊地看着她。

她只是輕輕一笑,漫不經心地側頭,「所以?」

似乎她的反應在他的預料之外,因此,張逆風沉吟著,並不說話。

「張大俠,夜深了,請恕睨兒失陪。」

說罷,她轉過身去,眼底冷冷的,心也冷冷的。

什麼蝴蝶郎君,不過就是個採花賊。

採花賊啊……

現在不管是在哪裏,聽到的話題里,幾乎都在議論著一直高傲不馴,不把江湖放在眼裏獨善其身的碎劍門裏出了個江湖敗類,非但以極兇殘的手段殺了幾個地方小幫派的門徒,竟然膽大妄為地搶去了宰相千金,行盡下流輕薄的事後卻拒婚潛逃的醜事……

猛地,眼前人影一晃,她頓住腳步,詫異地看着一臉沉默的張逆風,完全無法理解這個人的行為。

「你就這麼急着回到那個六王爺的身邊去?」

「你特地施展輕功攔着我,就是為了問我這種問題?」

他沒有回答,而她也沒有回答。

秀氣的眉挑了挑,她繞過他就要離開,卻被他猛地拉住了胳膊。

意外地轉過頭去,她正要把手抽回來,不料眼前一晃,腰身一緊,熟悉的天旋地轉襲來,她驚圓了眼,緊緊地揪著張逆風胸前的衣服,瞪着那雙沉默的眼。

他,坐在樹丫上,而她,被不合時宜地按坐在他的腿上。

熟悉得叫人心底抽痛的一幕!

她想都沒想,飛快地伸手去抓他的臉——果然!抓到了微不可見的細微介面!

狠狠一撕!

露出了假臉皮底下那微微發紅的真面目!

本來錯綜著刀疤的地方,如今那痕迹已經淡得幾不可見,唯一熟悉的,只有那桀驁不馴的五官!

而他的沉默,使得她更沉默。

什麼張逆風……

分明就是非語決!

那個,莫名其妙地跑來招惹了她,又徹底地傷害她的男人!

然而……

「睨兒,你難道……沒有話要對我說?」

終於,他打破了沉默。

似乎,他老愛問她——你沒有話要對我說?

想到這裏,她收回了目光,再看他時,是以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坦然,「麻煩你送我回去……非語決,非大俠。」

彷彿,兩人初識。

而他,默默地注視着她,良久良久,方才鬆了口:「好,我送你回去。」

然而,摟住她的手臂,卻收緊了。

被強迫地貼近,她只是平靜地瞪着他看,而那種從容,彷彿根本不在意眼前的他,想到這裏,非語決暗一咬牙,終於把她帶到了樹下。

「我這就送你回去。」

說罷,他咬牙切齒地轉過身去大步地走着,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花睨是如何的表情。

不過,即便他注意到了,也無法改變後來的事情。

冷月寂照,位於深山的別院行館卻亂作了一團。

燈火的通明,映紅了半邊的天。

沒有在意裏面的吵鬧,非語決只是細聽着身後淺淺的腳步聲,注意到跟在身後的人兒停頓了下來,他轉過身去,正琢磨著是否要對她說些什麼,不料,卻見一抹粉影掠過,詫異地看着那筆直通往行館大門的嬌影,彷彿真與他只是萍水相逢般的灑脫,心裏一惱,他舉步追了上去。

注意到他故意尾隨而來,花睨只是沉默著,望着居然沒有人看守的大門,舉手推門而進。

「吖」的一聲,厚重的大門被推開的一剎,只覺得眼前火把一晃,紅影一閃,視線尚未適應,就聽到耳邊「啦啦啦」的一陣齊刷刷地怪響。

「小心!」

只聽非語決的聲音驚起。

還未反應過來,就聽到耳邊風響,右耳火辣辣的,像是有什麼高速劃了過去,帶點遲鈍地伸手去摸,卻被人緊緊一擁,旋飛而起,待腳落地,只感到腳下一陣奇怪的感覺,滑滑地站不穩,只能緊緊地依附着身邊的人,定眼一看,才知道那是瓦片。

但……

「把那妖女還有她的同夥給射下來!」

吆喝聲響起。

那種非男非女的怪調奇腔,熟悉得叫花睨錯愕地低下頭去,只見,底下弓箭手一字排開,在火把下越發鋒利的箭頭無不是正對着她,而站在這些弓箭手身後的人,正是那個整天守在六王爺歲身邊,說話陰陽怪氣的小太監,小路子。

不過,就到這裏。

花睨沒有辦法再看得更多,例如這群人裏面有沒有六王爺歲。

因為,就當那聲怪裏怪氣的吆喝再次響起,號令放箭前,她已經被人抱在懷裏施展輕功帶走了。

自然,那個人不是旁人,正是剛剛那個不知道為何又出現在她眼前的非語決。

注意到的時候,抵在他胸前的手一用力,卻沒有注意到他們正停在樹枝之上,腳下頓時失去重心,她直往下摔去,心裏還來不及害怕,就見他急白了臉地縱身躍下來,大手一伸,緊緊地摟住了她,只感到雙臂一緊,眼前一晃,注意到他把自己轉到了背朝天的位置,幾乎是同時,她也沒有多想,掙開了他的懷抱,用行動拒絕了他那動機不明的保護。

可……

就當墜落地上的瞬間,他的大手又拉住了她。

「沙啦啦!」

樹下的落葉因為突然受重,發出了乾脆的響聲,當中,還夾雜着一聲悶響。

而她,驚魂不定地被緊摟在他的懷抱里,看着他的右臂極不自然地頹然鬆開,跌躺在枯葉之上,只感到腦海里一片空白,待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從他的身上跳坐起來,正細細地用指頭去按他右臂的骨骼。

指下一僵,霎時進退維谷。

但終究,還是在他那帶着深深疑惑的目光底下繼續細細地檢查下去。

細細的指頭游移到胳膊附近的時候,他突然緊繃了身體,喉嚨劇烈地重複了吞咽的動作。可是除此以外,他又緊緊地抿了唇,沉默了下來。

瞪着那張看像滿不在乎的臉,她不動聲色地低下頭,望着指下的胳膊,突然……

「你……」

他倒抽一口氣,怎麼也沒有想到她居然在明知道他的手受了傷的情況下這麼大力地往他痛的地方用力一按!

「痛的時候就該說痛,別以為人家誇你幾句你就是高手很耐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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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非語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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