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那一夜

燭火一明一滅，將走來繞去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丑時過了一半，聽見女兒自願嫁給翟商殷那混小子，還不到一日。

南宮老爹心焦不已地團團轉，偶爾一屁股坐上椅凳，想了想，又毛躁地站起來，繞着酸枝嵌貝半月桌轉。

他的寶貝女兒小鏡，怎麼可以就這樣嫁給那渾小子呢？

哎呀！該怎麼辦才好……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榮哥，別轉啦！我頭都快昏了。」南宮夫人半躺在床上，無奈又好笑地看着牽手多年的夫婿。

「青妹……」南宮老爹撲上自家夫人。「你說，怎麼辦，該怎麼辦？」

「順其自然。」南宮夫人笑咪咪的，解下丈夫的髮帶，用手撫順漸漸染白的發。

順其自然的意思，不就是嫁給那渾小子嗎？

「不行不行……」南宮老爹搖頭再搖頭。「青妹，小鏡還這麼年輕，並不急着嫁人呀！」

「年輕？唔……可小鏡已經十八，是可以嫁人的年歲了……」南宮夫人偏頭回想。

「不不不，小鏡的三個哥哥皆尚未娶妻，我想，小鏡應該要等她哥哥們娶妻生子，再做打算也不遲……」

「哥哥是哥哥，小鏡是小鏡，沒有必要因為這樣而耽誤。」南宮夫人摸摸鼻子，覺得這些對話好耳熟

啊，想起來了，這些對話是女兒與她家老爺因為那位教書先生而激烈討論的內容呀！只是，現下這老爺子的想法似乎翻了過來……

「青妹，你覺不覺得那渾小子是有意玩弄咱們小鏡？」

「不，不覺得。」南宮夫人下榻替南宮老爹脫鞋。

「可你瞧，他身旁有這麼多的姑娘……」所以對女兒只是圖個新鮮，等到新鮮一過，就甩頭走人！

「你以前不也很多姑娘圍着？」

「啊……嗯……可我就只喜歡你啊！」

南宮夫人輕輕一笑。「別煩了，晚了，睡吧！一

南宮夫人爬上床，拉上被衾，蓋住兩人。

南宮老爹翻身，讓夫人靠在自己懷裏，讓她枕在他的窩間，垂頭看着夫人溫軟的容顏。

女兒面貌像她的娘親，真像……真像呢！

他想起女兒剛出生時。那樣小、那樣軟，在他凄里安然睡着，抱起來與兒子有一些些不同，是他一生中，除了娘子外，第二個最心愛的女子……

然後，女兒漸漸長大，兩頰總是漾著紅撲撲的粉，奶聲奶氣喊他「爹爹」。他記得，女兒好喜歡聽他說故事，每回都張著雙眼，亮晶晶地望着他，直到結局，不像三個兒子，總是睡到一塌胡塗，唾涎掛滿嘴角……

再然後，女兒長到他的肩頭，有了自己的朋友，有了自己喜歡聽故事的地方，漸漸地，他變成看着她的背影，讓她在前頭跑着跳着……

啊，他的寶貝啊……

「榮哥？」南宮夫人摸摸丈夫的眼角。

「沒什麼，只是……孩子都大了呀！才一眨眼的功夫……總覺得，昨日的他們，都還是小娃娃……」

「嗯，是啊！」南宮夫人微笑。

孩子大了，他們也老了。

孩子會有自己的天空，他們不能永遠罷住邢片天空不放手。

他們的爹娘曾經看着他們離去，而令，他們也必須看着子女離去。

南宮夫人握住她家老爺的手，感受到他的回握。

然而，無論怎麼改變，他們身邊，都有彼此。

「小鏡呀……」

「放寬心。想想你，以前身邊不是也姑娘成群，但卻還是對我如故？即使爹爹出下難題，將咱們分開一年，你不也……」

「對呀！」南宮老爹茅塞頓開。

終於想開啦？

「嗯，就讓那渾小子也守一年之約！」岳父大人，謝謝您帶來的啟發！

「……」

「好，現在我就去找那渾小子……」說着，就要下榻，南宮夫人連忙拉住躍躍欲試的南宮老爹。

「晚了，打擾人家歇息不好，明兒個再說也不遲。何況，我今日坐了這麼久的車，好累好倦……榮哥，陪我好好歇息一晚，可好？」

南宮老爹用手指抓抓臉頰，看着自家夫人的睏倦容顏，躺了回去，抱住就算再過幾年也抱不膩的身軀。

這副身軀因為經歷生產與年歲，不如以往曼妙，但是，在他心目中，青妹依舊如昔。

「嗯，睡吧！」南宮老爹吻吻夫人的發窩，看見幾條銀絲，

「榮哥，晚安。」

「晚安。」

夜深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