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話三國人物之義陽二冤臣卷

漫話三國人物之義陽二冤臣卷

千古冤臣

三國時期最冤枉的人就是魏延,堪稱千古冤臣,因為他不但被殺后一直沒有被平反,更被一幫說書的糟蹋,說他有反骨,是和曹操一樣的大反派。雖然曹操被稱為奸臣,可是在世的時候權傾朝野,死後倍極哀榮,墓地到現在還沒有被找到。魏延則身異處,三族被戮,不知埋骨何地。而魏延根本就沒有什麼對不起蜀漢,連那個心都沒有,枉死,而死後千載罵名,冤枉,比岳飛還冤,比袁崇煥還冤。

陳壽和魏延家是沒有什麼交情的,不過陳壽還算老實,儘管對蜀懷有一定的感情,不好明斥其非,但是在為魏延立傳的時候沒有說什麼謊話,在最後還是給他下了一個「不便背叛」的評語。

魏延不是名門望族之後,不然喜歡考證名人家世的三國時代不可能沒有記載,他是荊州義陽人。最早的記載是「以部曲隨先主入蜀」,很可能是和甘寧一樣是水匪或者豪強出身。就這點來說,不知道當初他在荊州當豪強的時候是不是和諸葛家結下了什麼梁子,以至於諸葛亮後來那麼恨他。魏延後來是依靠戰功當上了劉備手下的牙門將軍,畢竟魏延不是劉備的舊部,和諸葛亮等荊州世家子弟也不是一夥,加上性格似乎也屬於倔強一流,不會拍須遛馬,所以能夠升職,靠的唯有自己的能力。

等到劉備自稱漢中王的時候,要地漢中需要一員大將來鎮守,對取得漢中很有功勞,加之又是劉備親信的張飛是眾望所歸的人選。關羽和張飛號稱「萬人敵」,武勇是有的,歷史上的張飛也絕對不是《三國演義》裏那樣大字不識,《八濛山銘》現在還是名帖,無論是招降嚴顏,還是漢中破張郃,證明張飛的計謀也相當不錯。但是劉備選擇的漢中太守、鎮遠將軍卻是魏延。這當然讓蜀國所有的人吃驚。劉備為了顯示自己能夠用人,在一次大會上和魏延唱了一次雙簧:"今委卿重任,卿居之欲云何?"魏延答道:"若曹操舉天下而來,請為大王拒之;偏將十萬眾至,請為大王吞之。"蜀中眾將都為魏延的豪言壯語所感動。只有諸葛亮不是滋味,畢竟魏延的資歷還不如諸葛亮,就有了漢中太守的實缺,實在讓諸葛亮有些不舒服。

如果是魏延要造反,機會很多,劉備在白帝城託孤的時候,他還是漢中太守,完全可以反。「建興元年夏,臧柯太守朱褒擁郡反。先是,益州郡有大姓雍闓反,流太守張裔於吳,據郡不,越巂夷王高定亦背叛」,有這麼多反的,魏延沒有反。諸葛亮建興三年平定南方四郡的時候,蜀中空虛,魏延還是沒有反,真不知道反骨一說,從何而來?

到了蜀漢建興五年,諸葛亮進屯漢中,不知道是諸葛亮和當地長官魏延有沒有生什麼矛盾。蜀漢建興八年的時候司馬懿和曹真等討伐蜀國,諸葛亮在漢中據險而守,加上連月陰雨,魏國撤軍。同時,魏延在陽溪大破魏國的后將軍費瑤和雍州刺史郭淮的部隊,因功被封為前軍師、征西大將軍、假節、南鄭侯。可壞就壞在這件事和諸葛亮有了牽涉,諸葛亮在建興六年因為馬謖失街亭,自貶三等,這回劉禪讓他官復原職,但是畢竟諸葛亮的功勞沒有魏延大,劉禪在詔書里是這樣寫的:「前年耀師,馘斬王雙;今歲爰征,郭淮遁走;降集氐、羌,興復二郡,威鎮凶暴,功勛顯然」,要知道,斬王雙是在逃跑途中的事情,諸葛亮未必有什麼光彩,郭淮大敗是偏師魏延的功勞,陰平、武都二城是陳式的手筆,就是漢中的防禦工事也是魏延修的。諸葛亮當然覺得不爽,非常的不舒服,由此對陳式和魏延都很有意見,要知道他到死才是個武鄉侯。

魏延的才能是為諸葛亮所妒忌的,每次給魏延偏師也不過萬人,對魏延是以打壓為主的。對此魏延很是不忿,老是念道著當年要是按照他說的齣子午谷,直指長安,早就贏了。這場關於子午谷的公案,按照魏延所說未必不能夠成功,後來鍾會伐蜀就是有一路從子午谷進軍的,也沒有出現諸葛亮說的危道。不過是諸葛亮當時對魏延就是很不滿意:你的智慧怎麼可能比我高?你想到了,我早就想到了,但是因為是你提出來的,就是不行。其實軍事上哪裏來的百分之百把握?否決歷史上任何一場經典戰役,都可以用安全這個理由給否定掉。以蜀國和魏國的實力對比,不冒險又如何有勝算。

諸葛亮臨死的時候還不忘記踩魏延一把,讓和魏延一向不對付的楊儀來領導他。還說了,如果魏延不聽,「軍便自」。最後一著比後世的十二道金牌也差不多,分明是要魏延如果繼續討伐魏國就是孤軍奮戰。魏延當然不服:「丞相雖亡,吾自見在。府親官屬便可將喪還葬,吾自當率諸軍擊賊,云何以一人死廢天下之事邪?且魏延何人,當為楊儀所部勒,作斷後將乎!」但是什麼長史楊儀、司馬費禕,還有成都城的蔣琬等諸葛亮的親信走狗都是一夥,朝里朝外一起算計魏延。魏延就是一個戰將,不是陰謀家,到死之前也僅僅是想回漢中,而沒有想到投靠魏國。魏延之死,是蜀國的一大損失,如果魏延健在,蜀國未必那麼快滅亡。

倒是那個楊儀,在**沒有得到滿足后出:「往者丞相亡沒之際,吾若舉軍以就魏氏,處世寧當落度如此邪!令人追悔不可復及。」的肺腑之言,可見當初「後主以問侍中董允、留府長史蔣琬,琬、允咸保儀疑延」的董允、蔣琬等人是什麼東西,或者什麼動機。想想在《出師表》裏大言不慚地說「費禕、董允等,此皆良實,志慮忠純」、「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禕、允之任也」的諸葛亮的所為,不由得使人想起「朋黨」二字。「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果真如此!

敏行訥言

鄧艾是魏延地同鄉。是義陽棘陽人。就是現在新野縣東。鄧艾鄧士載也是個孤兒。不知道當初劉備裹脅地荊州百姓里有沒有他們母子。反正那時他才三歲左右。後來曹操兵敗赤壁。將荊州部分民眾北遷。鄧艾母子也隨之被遷徙到汝南。

孤兒兼外來戶地鄧艾有口吃地毛病。被人們稱為鄧吃。有人說用期期艾艾形容口吃就來源於鄧艾。其實很可能鄧艾地名字是起自口吃地毛病。中國地民俗就是賤名好養活。這毛病似乎到他成為將軍地時候還沒有好。以至於司馬昭有一次拿他開玩笑。說艾艾。共有幾艾啊?鄧艾用《論語》裏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為對答。說接輿說地只有一個鳳。他說地自然就是有一個「艾」。看來他地口吃不是很嚴重。就是着急地時候會**來。

鄧艾從小為人放牛。怎麼說也是個貧僱農出身。孤兒寡母容易被人欺負。曾經他想改掉這個與口吃有關地名字。就取以前太丘長陳寔碑文:「文為世范。行為士則」。打算改名叫鄧范。字士則。史書上說「后宗族有同者。故改焉」。其實就是他同宗里後來有富戶高門覺得這名字好。叫他給讓出來。和魯迅地學生柔石原先叫趙平福。因鄉紳覺得自己地兒子用更合適而改名「平復」一樣。鄧艾也就只能讓出來。明顯地是三等公民。可能鄧艾寫得一手不錯地文章。或者幹活很賣力。以至於儘管因為口吃不能夠當干佐。還是能夠當「稻田守草吏」地小官。不知道是不是後世生產小組地小組長。一種費力不討好地職位。

孟子說:「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自古能為人所不能者。多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苦難對常人來說是墮落地理由。對於天才來說是鍛煉地爐火。鄧艾口吃。故此少玩伴。能夠用心攻讀。有更多地時間冥想;鄧艾地位卑賤。故此能夠意志堅強。胸懷濟世地抱負。同郡地一個年長地官員看小鄧艾可憐。每次分配地時候都多分給他些。可能還有些額外地饋贈。鄧艾卻從來沒有當面謝過。蓋因鄧艾不單是一個很高傲地人。也是一個很深沉地人。等到他官拜汝南太守。衣錦還鄉后。他要報答這位當初真誠幫助他地長者。不料此人已經去世。鄧艾派人祭祀之外。重金報答此人地母親。並「舉其子於計吏」。鄧艾不尚虛詞。很君子。他地感激有自己地表達方法。卻又不是一般人所能夠理解地。

鄧艾地知己是司馬懿。機遇使他遇到了司馬懿。司馬懿此人對鄧艾地知遇是鄧艾一生所不能夠忘記地。這就是為什麼在日後地政治動蕩中他始終站在司馬氏一邊。為什麼在司馬昭下旨意逮捕他地時候。他不舉兵造反。而是束手就擒。士為知己者死。可能諸葛亮還未必有鄧艾地愚忠。而司馬懿對鄧艾地知遇也確實是過劉備之於孔明地。畢竟。當時地鄧艾僅僅是一個不知名、不入流地小吏。更有口吃地毛病。而司馬懿能夠認真聆聽他地見解。不以他出身寒微為嫌。引之左右。淳淳然古人之風。要知道魏晉時期是「公門有公。卿門有卿」、「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地局面。用人制度上是九品中正制。也就是說各州郡設立「中正」。將士人分成上上、上中、上下到下上、下中、下下九等。然後依照品級給官。依據主要就是先看其家世。上輩當過什麼大官。然後才是看才德。就和現在先看學歷。再看才德一樣。以鄧艾地出身。在當時如果不是司馬懿。肯定連張入門券、准考證都沒有。口吃可能比現在不會洋文還嚴重。能以一個小吏終身就感恩戴德了。哪裏能夠立功天下。史冊留名呢?

可就如上文所說。鄧艾和對周濟自己地年長官員一樣。他對司馬懿地感激是在心裏地。比任何人都深。但是他不是採取俗人地拜司馬懿為義父等虛禮。而是盡心儘力為司馬懿辦事。以自己地才能來報答自己地知己。

鄧艾先做的是興修水利。當時司馬懿讓鄧艾「行陳、項、東至壽春」,身份可能就是司馬懿的幕僚,沒有什麼品級,但是見一般官員未免要大上半級。巡視回來后,鄧艾給司馬懿上書,認為「田良水少,不足以盡地利,宜開河渠,可以引水澆溉,大積軍糧,又通運漕之道」,怕自己口吃誤事,專門寫了一篇《濟河論》給司馬懿看,上面寫道:「昔破黃巾。因為屯田,積穀於許都以制四方。今三隅已定,事在淮南,每大軍征舉,運兵過半,功費巨億,以為大役。陳、蔡之間,土下田良,可省許昌左右諸稻田,並水東下。令淮北屯二萬人,淮南三萬人,十二分休,常有四萬人,且田且守。水豐常收三倍於西,計除眾費,歲完五百萬斛以為軍資。六七年間,可積三千萬斛於淮上,此則十萬之眾五年食也。以此乘吳,無往而不克矣」,講究半農半兵的軍屯,減少了百姓的負擔,加上開鑿漕運,減少了運輸上對糧食的耗費,得到司馬懿的讚賞和支持。

應該說,能夠想到興修水利、開鑿運河,和鄧艾早年在民間的生活是分不開的。鄧艾不同於三國時代其他的士大夫,他的出身是平民,深知民間的疾苦。田地沒有水利設施,天旱的時候得不到灌溉,下雨的時候又遭受澇災,而大批不耕而食的軍隊又成為農民的沉重負擔,史書上說「資食有儲而無水害者,艾所建也」。

鄧艾正是孔子所稱讚的那種敏於行而訥於言的那種人,如果生在治世,鄧艾應該是一代良相。其實,僅僅憑藉興修水利一項,鄧艾就應該是一個名垂青史的人物,畢竟中國曆朝歷代能夠想到興修水利的王侯將相太少了,水利設施的破壞不惟是戰亂的原因。

由文且武

鄧艾小時候的夢想是帶兵打仗,「每見高山大澤,輒規度指畫軍營處所」,周圍的人都以為笑談。就和陳勝當年說:「苟富貴,勿相忘」一樣,一個口吃的外來戶的孤兒,也想當將軍,自然在常人的眼裏是可笑的。鄧艾之所以想當將軍,恰恰是因為他出身貧賤,在亂世,當將軍是威風八面的事情,屬於弱勢群體的鄧艾當然很神往。更何況金戈鐵馬本就是男兒的志向呢?

司馬懿的賞識,給了鄧艾一展所學的機會,但是終究是個文官,和鄧艾的志向有些不符合,可能鄧艾也向司馬懿表達了自己的願望,因而被委派到蜀國的前線,「出參征西軍事,遷南安太守」。到了嘉平元年,也就是高平陵政變過後,司馬懿派雍州刺史郭淮取代夏侯玄的軍事長官的職務,引起右將軍夏侯霸的疑懼。夏侯霸逃奔蜀國。鄧艾作為司馬懿的心腹也被派到前線掛職鍛煉。

鄧艾在白水遇到了他日後的大對頭姜維。鄧艾是以南安太守的身份對麹城的蜀軍進行圍困的。姜維引兵救援,結果被陳泰堅守牛頭山、郭淮抄蜀軍洮水的後路,被迫撤退。郭淮帶兵去討伐和姜維一起添亂的羌族,鄧艾說道:「賊去未遠,或能復還,宜分諸軍以備不虞。」結果被留下來在白水北側防守。不出三天,姜維果然帶着廖化回馬一槍。姜維看到白水對面有魏**隊駐守,就讓廖化修橋來迷惑對方,打着自己奇兵去奔襲同在水北六十裏外的洮城的主意。要是等魏**隊現洮城被攻擊的時候,廖化正好可以利用造好的橋樑迅追擊。不過姜維對面的鄧艾,從作橋上看出破綻,因為蜀軍數量多於魏軍,而且是利用郭淮率領軍隊在外的機會,應該採取強渡的戰,而不應該慢悠悠地在那裏修橋。於是鄧艾主動回師洮城據守,將來偷襲的姜維檔在城外。鄧艾因此被加封為討寇將軍,賜爵關內侯,算是高級幹部了。

成為高級幹部的鄧艾不久就被調到城陽當太守,後來又衣錦還鄉到汝南當太守,繼而是兗州太守。「艾所在,軍民並豐」,並上書司馬師:「國之所急,惟農與戰,國富則兵強,兵強則戰勝。然農者,勝之本也。孔子曰:足食足兵,食在兵前也。上無設爵之勸,則下無財畜之功。今使考績之賞,在於積粟富民,則交遊之路絕,浮華之原塞矣。」此刻的鄧艾基本上還是一個文臣。

到毋丘儉起兵的時候,鄧艾充當的是司馬氏的急先鋒,先在樂嘉造浮橋,后追文欽到丘頭。因此也博得了司馬氏的信任,確立了司馬氏死黨的身份,進封方城鄉侯,去解被姜維圍困在狄道的王經。解圍后鄧艾被正式封為安西將軍,假節,領護東羌校尉,成為一方封疆大吏的同時也正式開始了和姜維的軍事對話。

鄧艾當時是「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因為狄道一戰,魏國雖然最終解圍,但是損失慘重。相比之下,姜維不過是暫時退走,並沒有傷筋動骨。因此鄧艾得出了:「洮西之敗,非小失也。破軍殺將,倉廩空虛,百姓流離,幾於危亡。今以策言之,彼有乘勝之勢,我有虛弱之實,一也。彼上下相習,五兵犀利,我將易兵新,器杖未復,二也。彼以船行,吾以6軍,勞逸不同。三也。狄道、隴西、南安、祁山,各當有守,彼專為一,我分為四,四也。從南安、隴西,因食羌谷,若趨祁山,熟麥千頃,為之縣餌,五也。賊有黠數,其來必矣」的結論。鄧艾在祁山厲兵秣馬等著姜維。

到了魏甘露元年七月,姜維果然再出祁山,見到鄧艾有準備,姜維回師董亭,轉進南安。鄧艾迅率領軍隊到南安附近的武功山據險而守,姜維攻險不克,再次移師東向,翻山越嶺奔襲上邽。鄧艾在段谷截擊姜維,獲得大勝。姜維因此也失去了蜀國的信任,自貶為後將軍。應該說段谷之戰的意義並不在於對蜀軍的殲滅性打擊,而在於使姜維這員蜀國當時唯一的將才的威信受到損害,給蜀國的保守派提供借口。鄧艾因為段谷的戰功被進封為鄧侯,食邑六千六百戶,其子鄧鍾也獲得了五百戶亭侯的封爵。等到甘露二年,諸葛誕壽春起兵的時候,姜維又一次北伐,被鄧艾等據險而守,無功而返。鄧艾更加封為征西將軍,風光一時。

直到魏景元三年鄧艾破姜維於侯和,在與蜀國姜維的軍事對話中,鄧艾始終是佔據上風,這之中當然有蜀國國力不如魏國的因素,另外防守總比進攻來得容易,並不說明鄧艾肯定比姜維高明很多。所謂的天險,是蜀國和魏國共之的。

但是,鄧艾在西部的駐守,不但使司馬氏能夠西顧無憂,得以放心剿滅淮南地區的軍事勢力,而不用兩線作戰。對於蜀國來說,歷次軍事衝突的失敗都令自己的國力被消耗,士氣衰落,內部意見不統一,為日後的滅亡種下了禍根。

軍事上的得力使鄧艾對於政治上的敏感有些下降。要知道,當年司馬懿之所以能夠在魏國得勢就是因為有對蜀國的戰功和對公孫淵的討伐,鄧艾對於蜀國的屢戰屢勝無論是戰功還是威望都和當年的司馬懿不相上下。功高當自危,手握兵權的鄧艾完全知道功高震主的道理。當年他還振振有辭地給司馬師分析東吳的諸葛恪「吳名宗大族,皆有部曲,阻兵仗勢,足以建命」,招上級疑惑,被同僚妒忌,「而不慮大患,其亡可待也」。現在的鄧艾其實比諸葛恪當年還危險,可是沒有看出鄧艾有什麼自保的舉動。可能是因為鄧艾認為自己出身寒微,對司馬氏又忠心耿耿,構不成威脅;也可能鄧艾就是直腸子,所以對魏國的各種封賞沒有一次上表推辭,哪怕是名義上的推辭,覺得是自己的功勞所掙。

仰天長嘆

鄧艾對於司馬集團以至於整個魏國貴族集團來說都是個外來戶,就和魏延之於蜀國的諸葛亮集團一樣。同時他也沒有鍾會的狡猾,鍾會放着太僕的官兒不做,陳侯的爵位不要,求的就是一個讓司馬放心,讓同僚們順心。鄧艾這樣的功勞,這樣的爵位,至少也應該向司馬昭表示表示。官場上就是這樣,儘管領導對你的技術一竅不通,同事們在你搞科研的時候在研究歷次彩票號碼的規律,可你在寫總結的時候總要把領導的關懷指導和同事們的鼎力幫助放在前面,然後才能夠是你的努力。否則領導和同事們難免覺得你不把他們放在眼裏,個人英雄主義,甚至於是對他們有意見,進而對你有意見。要知道,想搞創新什麼的,領導當時不踩你兩腳,同事不絆你個跟頭就已經是對你最大的關懷和幫助了。畢竟,你顯本領了,變相是說領導和同事們不夠聰明或者努力。這官場規則自古如此,所以五代的郭威討伐叛逆有功后要求遍賞,連朝廷里的大臣都帶上,就是會做人。郭威會做人,所以後來能夠當上皇帝;鄧艾不會做人,所以讓司馬昭生氣。

司馬昭對鄧士載的痛恨肯定不是一天了。以至於討伐蜀國的時候,一位姓劉的名士預言道,討伐蜀國必然獲勝,但是鍾會和鄧艾兩個人都回不來了,聽眾問為什麼,這位名士笑而不答。看來司馬昭篡位之心固然路人皆知,猜忌之心也不是什麼秘密。討伐蜀國按理說應該是鄧艾是主將,鍾會是副將,畢竟鄧艾久在蜀邊,屢戰屢勝。可是司馬昭卻讓鄧艾率領偏師牽制姜維。

沒有想到,這還沒有引起鄧艾的疑懼。鄧艾多半把這歸罪於鍾會。要知道鍾會是貴族出身,一流的參謀人才,號稱當時的張良,平民英雄鄧艾和他肯定是素不相能的。鄧艾估計看到作戰計劃的時候就在肚子裏大罵鍾會小人,倒不是不敢公然罵,是因為鄧艾一着急生氣口吃就更嚴重,罵不出口。鄧艾很識貨,知道鍾會的作戰計劃本身很好,但是就是因為很好才讓他生氣,因為讓鍾會出醜后自己扶正的指望就不大,按照這個作戰計劃,破蜀的大功肯定是鍾會的,鄧艾只能喝姜維這口殘湯。雖然姜維也算是名湯,但是還是和雍州刺史諸葛緒分享的。鄧艾很是不舒服,於是就完全按照命令行事,沒有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不然以他在段谷破姜維的智慧,絕對不會讓姜維跑到劍閣去擋着鍾會的。

等姜維把鍾會擋在劍閣,魏軍軍糧不濟,一群朝里的大臣建議班師的時候,鄧艾才拿出自己的壓箱底的私貨——「從陰平由邪徑經漢亭趣涪,出劍閣西百里,去成都三百餘里,奇兵沖其腹心。劍閣之守必還赴涪,則會方軌而進。劍閣之軍不還,則應涪之兵寡矣。軍志有之曰:『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今掩其空虛,破之必矣。」足見鄧艾對蜀國地理的熟悉。難保讓同樣不笨的司馬昭和鍾會覺得他當初藏私別有所圖,司馬昭認為他不簡單可能想造反;鍾會認為他太狡猾想搶功。

「冬十月,艾自陰平道行無人之地七百餘里,鑿山通道,造作橋閣。山高谷深,至為艱險,又糧運將匱,頻於危殆。艾以氈自裹,推轉而下。將士皆攀木緣崖,魚貫而進。」年近七十的鄧艾玩這種把戲,也真是玩老命了。江油蜀將馬邈大驚之下開門出降。鄧艾乘勝兵進成都的最後一道門戶綿竹。在綿竹,鄧艾遇到了諸葛亮的兒子諸葛瞻、孫子諸葛尚。只能戰的鄧艾寫信給諸葛瞻,讓他投降,其實是激諸葛瞻出來決戰。諸葛瞻也真夠笨,要知道鄧艾偷渡陰平不可能帶着多少糧食補給,攻城的衝車、拋石機之類的重武器更無從談起。只要諸葛瞻學習姜維對付鍾會的方法,在綿竹烏龜不出頭,鄧艾沒有補給,餓也餓死了。在鄧艾的堅決督戰下,鄧忠、師纂擊破了諸葛瞻的軍陣,諸葛父子戰死。據說諸葛尚臨死時候還罵黃皓,須知可不是那個宦官逼他們父子出戰的,要是黃皓,說不定因為膽小死守城池,傻人傻福地讓鄧艾難受。劉禪得知綿竹陷落,「遣使奉皇帝璽綬,為箋詣艾請降;艾至成都,禪率太子諸王及群臣六十餘人面縛輿櫬詣軍門」。鄧艾取得了破蜀的功,得意之餘,不免忘形。對蜀國的大臣說:「諸君賴遭某,故得有今日耳。如遇吳漢之徒,己殄滅矣。」又曰:「姜維自一時雄兒也,與某相值,故窮耳。」隨後鄧艾給司馬昭上書,要求封劉禪王位,然後滅吳。對他已經更加疑心的司馬昭在以魏國皇帝的名義增封他二萬戶、太尉后,使監軍衛瓘喻艾:「事當須報。不宜輒行。」沒有想到鄧艾擺出一副「將在外均令有所不受」的態度:「銜命征行,奉指授之策,元惡既服;至於承製拜假,以安初附,謂合權宜。今蜀舉眾歸命,地盡南海,東接吳會,宜早鎮定。若待國命,往複道途,延引日月。《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專之可也。今吳未賓,勢與蜀連,不可拘常以失事機,兵法,進不求名,退不避罪,艾雖無古人之節,終不自嫌以損於國也。」司馬昭終於忍無可忍,畢竟君令有所不受,司馬昭還不是君,不能夠容忍他不受,於是下令逮捕鄧艾。

鄧艾接到詔書的時候仰天長嘆:「艾忠臣也,一至此乎!白起之酷,見於今日矣」,束手就擒。后鍾會起兵、魏軍嘩變,鄧艾的手下要趁機救他,但是監軍衛瓘命令田續追殺鄧艾父子於綿竹西。衛瓘回朝後根本沒有受到制裁,倒是鄧艾的妻子和孫子被流放到西域,在洛陽的兒子均被殺,這似乎不能推到鍾會頭上了。直到司馬昭的兒子司馬炎創立晉朝後,鄧艾才得道平反。鄧艾和鍾會其實都是該仰天長嘆的人物,都是兔死狗烹。但鄧艾更象老鄉魏延一樣,至死不悟,冤屈的臣子啊。

義陽二冤臣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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