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我喜歡你,早在我吻你那一刻,你就該知道了。」

「那很早耶。」她忍不住說:「我們在山洞那一晚,你就趁着我喂你喝水,一下把我吻得七葷八素了。」

有這回事?!他臉一熱。「那……八成那時候,我就喜歡你了吧。」

普寧樂暈了。

「我也是,從那一晚開始,我就好喜歡好喜歡你。」她臉直蹭着他胸口。「以前龍焱說我一定會遇上我喜歡的人,我還不相信。我現在終於知道他說得沒錯。喜歡上人,也被人喜歡的感覺真是好極了--」

他忍不住問:「誰是龍焱?」

「就京里城門前『一條龍』的掌杓啊--」她沒多想就答,不過一瞧見他眯緊的眼,她立刻噤口,感覺好像嗅到醋味了?!

「他什麼時候跟你說這些話?」

「一回父王要他進宮烹饌,我跟他就聊了一下……」

「他長得很俊?」不經安排,一個掌杓的廚子能跟公主說上話?於季友的表情很不是滋味。

「嗯……」該怎麼答呢?龍焱跟他,一是俊美一是剽悍,兩個是不一樣的好看。

「不准你在腦里想他!」他恨恨地啃着她嘴。

「光想都不行,不知道誰先前還說要帶個女人在身邊……」她故意逗他。

「我說過對不起了。」

「終於知道吃味的感覺多難受了吧?」直到他不滿地點頭,她才笑着摟住他脖子。「放心,為妻的我,一顆心全在夫君身上,以前的事不說,但保證從今以後,我再不瞧任何男人。」

「我也不會給你機會瞧。從現在開始,你的人你的心你的眼都是我的,再不許你說什麼退婚要嫁別人的事。」

聽聽,多霸氣的宣示。

不過,她喜歡。

「全聽你的。」她燦笑如花的貼着他肩膀。

最好是。

他低頭看她,而後笑開,再次覆上她唇。

迎親大隊再次出發時間,已是二月二八,距離初一的婚期根本來不及。好在皇上聖明早早想到這點,在派下李進同時,也遣出信使到襄州,改將婚期挪到同月二十。

在大匹勇將緊緊護衛下,這次行程再沒賊匪來襲。連走了七天,隊伍終於來到襄州,來離城門有些距離,便能聽見此起彼落的鞭炮與歡呼聲。

乘在軟轎上的於季友微笑,回到家的感覺,還真是好。

一進城都,立見於季友他爹於?,於?下跪迎駕。

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列威武英挺的駐兵。

「山南東道節度使於?,見過普寧公主。」

一皓腕從重重帷幕中伸出。「於大人快請起。」

「謝普寧公主。」於?起身,示意執役帶隊到佈置好的行館,讓公主好好歇息。

於季友一行人,則是跟在於?馬車後邊,朝自家府邸行去。

一進門,於?就忙着檢查兒子身體。

「聽說你受傷了?」

「好多了,再幾天應該就沒事了。」於季友答。「對了爹,皇上還不無下旨決定婚期?」

「你自個兒看。」

於季友一見詔書,臉都綠了。算算,還有近十五天時間,才能將普寧娶進家門!

「怎麼,到現在你還在埋怨爹幫你定了這門親?」於?錯把兒子的迫不及待,當成不情願。

「不是。」於季友一瞥立在身旁的傭僕,手一揮待他們離開,他才把這些日子心頭的轉折,一一吐露。

於?聽得又驚又喜。「你沒誆爹?真的是普寧公主自願為你洗衣擔水挑柴?」

「孩兒誆爹做什麼?」於季友覺得好笑。「公主真的變了,現在孩兒非常感謝爹,要不是您當時神來一筆跟皇上求親,孩兒也不會了解自個兒娶了個多棒的姑娘。」

「原來你剛是在懊惱婚期被延得太久?!」於?大笑。「爹真沒想到。」

「爹。」

「好好好,爹不糗你。」於?知道兒子背傷,只敢輕拍他肩膀安慰。「這幾天你就好好休息,趕快把背傷養好。放心,十五天忍一下就過去了。」

忍?於季友暗吐口氣,要說他此刻最討厭聽見什麼,沒別的,一定是這個字。

正所謂度日如年,對他來說,這十五天忍耐的日子,要比他的背被砍傷還難捱百倍。

總歸一句,皇命難為。他再討厭等,也只能按他爹說的--忍。

行館這頭,普寧自李進嘴裏聽見她父王命令,倒沒像於季友那般難耐。

畢竟她沒忘記,她未來夫君背上,還有個未愈的刀傷。

多等個十五天也好,她想,這樣一來,待他倆成親,他的傷也該好了。

可她忘了,相思難耐。

才一個日夜,她已經左思右念想他想得不得了。可礙於禮俗,又不能像先前在路上,動輒要女官跟胡里幫他們安排見面的機會。行館守備隸屬朝廷,要找不到合適理由,別說普寧出不去,就連於季友也進不來。

實在無法可想,兩人只好寫信互訴衷曲,胡里與女官們當成了信鴿,日日為對方捎來信息。

於季友寫來第一封信,是抄自《詩經》,〈東方之日〉,說的是他昨晚作的夢。

東方之日兮,彼妹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

詩的意思是大清早,心愛的姑娘偷偷跑進房裏與情人相會,但實際上普寧並沒造訪,所以於季友醒來發現只是夢,他悵然若失之情,溢於言衷。

普寧回他兩句詩--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於季友一見信箴,笑了。

明白地說,她沒過去,難道他就不能來么?

於季友再回信。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他說,他很想去啊,想得不得了。問題是她所在之地,戒備森嚴,他已經試了好幾天,還是想不到法子潛入。

普寧讀了信,不消說,失望至極。

頭一回她討厭自己的公主身份,非得要讓人這麼重重保護著。尤其她心腹李進已回京覆命,如果他在,她還能死纏活纏逼他幫忙。

當晚,普寧在女官們的伺候下洗了個香澡。望着咕嚕咕嚕冒泡的溫泉,她忽然想起一首白居易的詩。

隔天,於季友從胡裏手上拿到這封信--

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見之,他捧頭呻吟。

這丫頭,竟用這種方式逗他。

普寧當然不是在暗指自己是楊貴妃,她是要於季友想像,她裸著身子在女官攙扶下自泉池站起的姿態,也在暗暗逗惑他,想跟他同枕共眠度春宵。

溫泉水滑洗凝脂--遙想那畫面的於季友深吸口黑,積累了數日的相思,幾要教他失去理智。

他想吻她的小嘴,想把那香馥馥、軟滑滑身子摟在胸前,想跟她耳鬢廝磨,想聽她嬌嫩嫩地喊他夫君……但是他、他這會兒卻只能坐在自個兒卧房,想像她新承恩澤時的嬌態。

「可惡。」他捂臉低斥,恨不得背上能長出協膀,啪啪啪飛到她身邊去。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於季友吟道。

好在已過了十日,現下只要再忍五天。於季友誠心祈求老天,絕對、絕對不要再發生任何變故。

他只想平平安安娶回普寧,與之偕老,直到白頭。

【第十章】

公主與城中少主大婚當日,襄陽城民家家戶戶張燈結綵,逢人便道:「恭喜恭喜」,簡直把娶公主的事,當成了自家的榮耀。

由此可見於家之得民心。

三月二十吉時,普寧所乘的珠花彩轎開始沿着襄陽大街慢行,一時鼓樂、鞭炮齊響,七八十數的儀杖羅列,還有後邊嫁奩的隊伍與隨行護衛,場面之堂皇富麗,足教襄陽居民傳頌好一陣。

彩轎一到,於家眾親全歡狂了。大夥兒盼的就這一刻,能近身瞧瞧皇帝的掌上明珠是何等雍容華貴。女官們掀紅簾,領下罩着蓋頭的普寧,走在她身旁著紅衫絨冠的於季友顯得格外英挺。兩人共執紅緞,走進大堂拜天地。

當晚,婚宴水席開了數百桌,將於宅裏外擠得水泄不通,於季友費了好些功夫才抽開身。一到新房,他立刻撩開普寧的蓋頭,在女官們的祝禱聲中,兩人喝完了交杯酒。

他笑着幫普寧摘下鳳冠。

一頭青絲綰上新婦髮髻的普寧無比秀雅,襯著大紅色霞帔的雪白肌膚,直像初綜的白牡丹般粉艷動人。

直到這時,他心袖千覺得踏實。早一刻,他還提點胡里多注意裏外,就怕再發生什麼突發情況,擾了他倆的結合之路。

要知道,他等這天,等得心多焦。

女官們撤下桌上的甜湯空碗,門一關上,於季友立刻抱住普寧。

「賢妻啊賢妻,這十五天,真是想煞我也。」

「我也想你。」臉埋在他堅實的懷中,普寧低聲回話。

這空隔十五天的相思,一來是苦,二來,也更是堅定兩人廝守的信念--再見之後兩人同時明白,能讓自己心頭不再感覺空缺的靈藥,唯有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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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欠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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