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因他的一已之私造成曲向天的壯烈犧牲,曲綺蘿悲憤而死,曲家全族失去建功立業之機,她如何能不恨。

「可是……」趙無痕不甘心,他缺乏的是耐性。

「世子,聽你爹的話,不要衝動,我們等待的是時機,而非逞一時之勇鬥氣,老太君是聰明人,她還不敢明著和我作對。」

朱德昭冷笑。要對付她還不容易嗎?

是人就有弱點,她最放不下的是流有曲元帥血脈的孫子。

「舅舅,她這還不算給你難堪嗎?她當着你的面命人把那賤人抬到你府邸,存心讓文武百官看你笑話。」一條白綾弔死算了,她名節已毀,還有什麼臉面話在世上。

一聲哼由鼻腔擠出。「世子爺記性不差的話,你口中的賤人是本將軍的女兒,咱們往後還要合作,做不成嫂子也該客氣些。」

趙無痕一噎,略顯尷尬。「我是說離了趙無眠那廢人也好,跟了他比守活寡還慘。」

「咳!咳!無痕表弟,你在調侃小王撿了廢人的破鞋,比廢人還不如?」他還挺擔心府里的母老虎會不會撕了破鞋,他的妻子可不好惹。

又是賤人,又是破鞋,愛女心切的席復久越聽臉越黑,恨不得大刀一抽,將兩個小兔崽仔面前的大桌劈成兩半,讓他們知曉他席某人的女兒不會任人隨意欺凌。

「我……我只是不服氣,老太婆憑什麼盛氣凌人的不把爹放在眼裏,我替爹抱不平。」

「因為她和太后是相交幾十年的好姊妹。」她的靠山是宮裏的,連他也不得不退讓三分。

趙梓林的一句話堵住兒子的嘴,他氣悶。

「世子,別着急,眼前的局勢對我們有利,皇上尚未立儲,太子之位空置,一旦他有個不測……」這天下就是他的。朱德昭噙著誓在必得的冷笑。

「舅舅,我不貪心,封個親王給我做做就好,我誓死效命於你。」趙無痕諂媚地涎笑,未有功,先討賞。

「好,說得好,事成之日你就是禮親王!」他得意地仰頭大笑。

趙無眠喜孜孜地拎着鳥籠踏進茱萸院,伸手要拉正在蒔花弄草的邵小蓉。

「蓉兒,我為你買了一對黃鶯,唱起歌來很好聽……」望着落空的手,微微一怔的趙無眠目光閃了閃,極其無奈又好笑地看着閃開的人兒,心裏無奈笑嘆,這隻自稱膽小又怕死的小兔子不知哪裏又不順心了,跟他鬧起脾氣。

芙蓉院基本來說已無主了,幾道進出的月洞門,小偏門已上了重鎖,不許再有人出入,院子裏的丫頭、婆子不是賣了,便是請到城外的莊子。

而他身邊只有她一名女子,她雖是妾室身分他卻視她為妻,到底還有什麼事令她不開心,終日與花草為伍。

莫非是「兔死狐悲」?

可她又不是會傷春悲秋的人,要她為席夢芝的下場難過……她大概會以「你瘋了的眼神睥睨他一眼,然後仰天大笑,對她而言,惡有惡報,每個人都該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不過本該沉塘的席夢芝非但沒死,反而過得比在侯府的日子還快活,在征南將軍三番兩次的上和親王府關懷、問候下,她由沒名沒分的侍寢一躍為側室,在和親王的默許下與正妻平起平坐,畢竟朱德昭想真取天下必須仰賴席復久的兵力,於他多個兒媳也是值得地。

只是世子妃也是個不能容人的,心狠手辣的程度絕不亞於席夢芝,兩個善妒又張狂的女人碰在一起,只怕和親王府難有寧曰。

「蓉兒,誰又惹得你不痛快了?你快告訴我,我替你整治一番。」為博紅顏一笑,大丈夫願折腰。

「你擋到光了,走開。」蹲在花圃前修枝的邵小蓉頭也不回,口氣帶着嫌棄。

移了移位置的男子笑意不減,長袍一撩跟着蹲低。「這是什麼花?花色鮮艷得很。」

「金鳳花,有毒。」又稱指甲花,子、花、根、葉均可入葯,採收后曬乾備用,具活血消積、軟堅透骨之效。

他一滯,笑容略收。「那這藍紫色花朵又是何種花齊?形似鳶鳥的尾巴。」

「它就叫鳶尾,有毒。」鳶尾味苦,性平、去水,下三蟲,破症瘕之功效。

趙無眠的唇角有些抽搐了。「這是草吧?」

「蓖麻,有毒。」性善收,也善走,能開通諸竅經絡。

「……蓉兒,你收集這些有毒的藥草想毒死我嗎?」他不笑了,頓感頭大,後知後覺地發現她氣惱的對象是他。

但是,他幾時做了令她不快的事?

仔細回想這些日子,席夢芝不在了,她潛在的危機也解除了,她又順理成章、熱熱鬧鬧地從秋錦院擱回茱萸院。

反倒是他自個兒院落待不住,三天兩頭的往茱萸院跑,無時無刻不惦記着她,有一、兩回還因為她差點搞砸了為皇上辦的差事。

唔!似乎有哪裏不對,卻又說不上怪在哪兒,自從那日從普陀寺回來,她……等等,她的丫頭婆子呢?

趙無眠指的不是原來侯府派來服侍邵小蓉的下人,而是她陪嫁的那三個,他黑眸冷然的一掃視,果真不見那三人的蹤影,倒是兩名女影衛寸步不移地跟着她。

她們到哪去了?或者說去為她辦什麼事?難道說,她還想着離開?

思及此,他的心沉甸甸,蒙上一層暗影。

「我是很想毒死你,不過我膽子小,不敢下手。」她「前世」是護士,才不會下毒害人。

他一聽,輕笑出聲,手往她細肩輕放,但她又擺明了不讓他碰,將其甩開。

「你總說自己膽子小、怕死,可是你做的事連大男人也不一定敢做,譬如威脅我。」

他若死了,她也難逃一死,即使査不出是她動的手腳,在這座自私的侯府里,他一旦不在了,不用當主子的上位者動手,光是那些眼高手低的婢僕就會讓她日子難過。

她也深知這一點,慢慢地在收服人心,就算不能為她所用也不能扯她後腿,起碼她交代的事要確實做好,不可陽奉陰違。

「我哪有威脅,我說的可是實話,『很想』表示我膽小如鼠,只敢用腦子想一想,叫我付諸行動,我肯定溜得快。」自尋死路的事她才不做,活着才是每日怒力的目標。

「所以說你既聰明又狡猾,老是推我背黑鍋。」在他葯里下黃連,向老太君告狀他病體未愈,不宜行房;休妻一事她明明也立了「大功」,卻裝得一切與她無關般,她得意地在背後偷笑,嘻嘻嘻地像偷吃燈油的老鼠,他卻得承受旁人看他的憐憫眼神。

聽着他不實的指控,邵小蓉鼓著小險,圓睜雙眼一瞪。「誰說我騙人了,我既不是兔子也不是狐狸,我很笨,腦子塞水泥,哪有你這個腹黑的可惡。」

「水泥?」他聽過她背地裏喊他「腹黑的」,大概是指不老實,城府深,一肚子黑水吧。

「那不重要,我是說你不要做賊的喊抓賊,若你心裏沒有鬼,怎會看別人都可疑。」

望着朝胸口戳個不停的粉嫩玉指,趙無眠雙眼含笑一把抓住。「對夫婿無禮該當何罪?」

頸子一縮,她忽地想起兩人身分上的不同,有點小氣悶。「呃!我是幫你胸口找硬塊,那是一種病變,早治療早痊癒,發現晚了就沒救了,人要防範未然。」

看她蔫了下來,一副「我是雜草,請君踐踏」的委屈模樣,他失笑地揉揉她頭頂,將人拉起。「說吧!不要把事擱在心裏,有話不直說,吃虧的是你自己。

她一向直率,有什麼說什麼,就算人家不讓她開口,她也會拐著彎透露,充分表達她的不滿,而今的扭扭捏捏他倒是不習慣了,感覺兩人有隔閡。

「我……」如水晶瑩亮的眸子瞅着他,欲言又止,她抬起頭又垂下,萬般掙扎在說與不說的漩渦里,「你……算了,現在這樣挺好的,你藏你的,我躲我的,各不相干。」

好個各不相?!這句話在趙無眠心裏激起了驚濤駭浪,感到氣惱又難過。「蓉兒,我說過的承諾不會變卦,只你一人不二心,你在懷疑我對你的真情實意是虛情假意?」

難不成要剖腦取心才能看見他的真情意?

「我……我沒說你不是真心,只是……只是……」她的心有點亂,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只覺她又想逃了。不是人逃,而是心避,隨着知道的事越多,她越覺得這些日子的柔情相待全是假的,對別人演戲的他也對她端出另一張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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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喜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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