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美麗的金絲雀,在精緻的銀籠里,吟唱着悅耳的音符。

嚴寒的冬日,難得有了陽光,僕人們趁著這時候,趕緊把落地窗打開,讓暖暖的冬陽驅逐房內的陰冷。

這是一間中西合併的建築,在上海稱得上是保存得最完善的老建築。不論中國或者外來的建築家,都稱這座宅邸,是比鑽石更珍貴的藝術品。

建築的左側是一片老樹林立,蒼鬱蔭濃的庭院,而正對着這幅美景的,就是這兒主人的卧房。

卧房裏頭的擺設,古色古香,處處都是精雕細琢,是前朝貴族才能享用的奢華品。窗戶雖是玻璃做的,卻是鑲嵌在手工的窗欞上,同時保有了實用與美麗。

暖和的冬陽下,金玉秀坐在床畔的軟椅上,穿着斜扣襟衫、寬幅綉裙,不同於外出時的華麗,月白色的衣裙上,只有簡單細碎的繡花。

她正歪著頭,用着鑲滿珠寶的小刀,一刀又刀,仔細的削着手裏頭那顆又大又圓的紅蘋果。

大床上頭,有個消瘦的英俊男人。他背後墊了幾顆軟枕,在床上半坐,一雙黑眸注視着床邊的金玉秀,滿眼都是溫柔。

「為什麼這麼高興?」江誠問道。

金玉秀抬起眼兒,輕瞪着唇,紅潤的嘴角上,笑意更深。「因為,我收到了一個好消息。」她快樂的宣佈。

「什麼消息?」她歪著頭,嬌俏得一如少女。「秘密。」「連我都不能知道?」江誠問道。

「嗯,不能。」她笑得更甜。「還不能。」她一邊說着,一邊繼續削著蘋果,果皮掉得到處都是。

「小心點,別傷了自己的手。」江誠擔憂的看着,鋒利的小刀,一次又一次,驚險的劃過她小手旁。

她生來就是眾人捧在懷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嬌貴人兒,從小就有人仔細伺候,在他重病之後,她決定親手削蘋果之前,甚至不知道蘋果是有果皮的。

起初,她笨拙的,還曾經傷了自己,疼得直掉淚,偎在他的懷裏囁泣。但隨着他卧病日久,她削蘋果的技術,才逐漸的進步。

「不會的,我練習很久了。」金玉秀說道,雖然還是把蘋果削得奇形怪狀,但總算是把果皮削乾淨了。「誠哥哥,來,張開嘴。」她把一小塊蘋果,送到丈夫嘴邊。

江誡一口咬下,仔細咀嚼著「甜不甜?」她急着問。

「很甜。」「真的?」「是你親手削的,怎麼會不甜?」他輕聲說道,注視着眼前因為他的一句稱讚,就興奮得粉頰紅潤的金玉秀。

原本,在他愛妻意外身亡后,他以為自己的人生,從此只剩一片黑暗。是金玉秀的體貼入微,毫無保留的愛戀,再度喚醒了他,終於才能拋開喪妻之痛,入贅金家,與金玉秀共結連理。

她對他的愛,是那麼真摯,時時刻刻,都留意着他的喜好,彷彿她的存在,就是為了取悅他。

當他染上重病後,她更是憂慮不已,四處找來名醫為他看診。不但學習著親手煎熬湯藥,還堅持要親自喂他喝葯里,,更不肯分房,仍要睡在這問滿是藥味的卧房裏,才能就近照顧他。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江誠伸出手,輕撫著妻子的臉,柔聲說道,表情滿是歉意。

金玉秀用雙手捧著丈夫的大手,靠在臉旁依戀的廝磨。

「不辛苦。」她注視着江誠,」大眼澄凈。

「只要誠哥哥能好起來,我做什麼都不覺得辛苦。」江誠嘆息著,將她擁入懷中「如果,我好不起來呢?」他抵着她的發聲音極輕。

「不,不會的。」她依偎著丈夫,想起他之前的健壯,跟如今的虛弱,眼裏就泛起淚光。

「醫生不也說了,你的病情大有進展,再休養一陣子,就可以下床走動了。」「我怕我躺久了,骨頭都硬了。」他的手指輕輕劃過她的粉頰.柔聲問道:「要是我走不動了,那該怎麼辦?」「我背你!」她毫不猶豫的說。

江誠輕笑着。

「你怎麼背得動我?」她纖細得彷彿輕輕一碰就會碎了。

「可以的。」她很堅持。

「好好好,你可以。」他哄著。「那麼,你得要多吃點,才有力氣背我。」她的食量本來就小,他生病之後,她因為擔心,吃得比往常更少。

「好。」她乖馴的回答,只要是他的要求她從來都不曾拒絕。

她深愛着江誠,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愛戀得難以自拔。對他的愛,是那麼的深,深到她願意為他付出一切。

所以,在他痊癒之前,她必須為他準備好一切。

「誠哥哥,你要快點好起來。」她偎靠着他的胸膛,認真的低語着,用自己小小的雙臂,儘力擁抱着丈夫。

當他痊癒之後,所等待着他的,就是她精心籌謀、要送給他的一份大禮。那份禮物,將會讓他知道,她有多麼愛他。

金玉秀閉上雙眼,陶醉在丈夫的心跳聲中。

同時,她的小手,也在丈夫的背後,將一張紙條撕了個粉碎,再也看不出,紙條上原先寫着什麼。

紙條上的訊息,早已被她記入腦中。

那就是她心情愉悅的小秘密。

清風懷孕了。

過了午夜,原本熱鬧喧騰的夜總會,也逐漸變得沈寂。

縱情取樂的人們,逐一離開后,偌大的夜總會,反而顯得格外冷清。客人都已經離去,只剩下沉默的服務生們,專心的清掃著、整理著。

半晌之後,巨大的水晶燈熄滅,只留下幾盞小燈,暈黃而黯淡。

未上鎖的後門,被無聲無息的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首先踏了進來,跟隨在後的,是纖細苗條、裹在暖厚大衣里的瘦小身子。兩人沿着未滅的小燈,迅速穿過陰暗的走廊,來到夜總會三樓的包廂。

包廂裏頭,瀰漫着淡淡的煙味,早已有人正在等待。雪茄的前端,有着忽明忽滅的火影,當火影亮紅時,就將白煙後方的男人那雙幽冷的黑眸,照得格外清晰。

「我不喜歡等人。」冷淡的語調晌起,黑仲明慢條斯理的,用雪茄輕敲煙灰缸的邊緣,銳利的黑眸一邊審視着眼前的兩人。「但是,我實在很好奇,你們要求與我密約,是為了什麼?」兩天之前,他收到一封正式的邀請函。

只是,那封邀請函並不是透過寄送,而是直接擱置在他書桌的正中央,等待他本人拆閱。

這證明,對方擁有侵入黑家宅邸的能力,但卻只是留下了那封邀請函后就離去邀請函上的內容很簡單,只邀請他在兩天後的深夜,在屬於他的夜總會包廂里見面,函上的署名,讓他無聲揚眉。在點火燒掉那張邀請函時,他的心理已經決定,將會前往赴約。

穿着大衣的男人,拿下了軟呢帽子,拍掉上頭的雪。他的身材高大,五官粗獷,嘴角有着深深的笑紋,但他此刻的表情,卻嚴肅而謹慎,不見半點笑意。

厚重的大衣掀起的臉龐。衣帽滑落,露出一張蒼白俊秀、幾乎難以分辨究竟是男是女的臉膀。

「我們約你見面,是為了清風。」柳羽不浪費時間,開門見山的說道,直接說明來意。

黑仲明坐在皮椅中,幽冷的黑眸里,閃過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漣漪。

「牡丹。」他淡淡的說。

「什麼?」「她不是清風,是牡丹。」柳羽與楚浪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黑仲明會如此堅持這麼稱呼清風,代表着他對於清風,已經有了強烈的佔有慾。這對他們此行的目的,將會造成巨大的阻礙。

柳羽走上前,靜靜望着黑仲明的俊臉,卻無法分辨出他此刻的情緒。「不論是清風,還是牡丹,這都不重要,我們都知道,那指的是同一個人。」「那又如何?」柳羽注視着他,一字一句,認真的問道:

「需要什麼條件,你才願意釋放牡丹?」黑仲明挑眉,嘴角微揚。

「你們想談條件。」「是。」柳羽點頭。「只要你開出條件,在我們做得到的範圍內,我們都會儘力去做。」事實上,柳羽從沒想過,會有與黑仲明談條件的一天,這樣的舉動,無異是與虎謀皮。但是,為了清風,他思慮了許久,也只能出此下策。

黑仲明捻熄了雪茄,透過殘餘的白煙,輪流審視着眼前的楚浪與柳羽。「你們倒是比朗日聰明。」他冷笑着。

柳羽不動聲色,沉靜的再度開口。

「說出你的條件。」黑仲明不答反問:「你們來見我,為什麼要瞞着金玉秀?」他問得一針見血。

敵對的雙方見面,已經是不尋常的事,再加上那封邀請函上,只有這兩人的署名,不見金玉秀的章印,而且挑選的時間地點,都為了避人耳目,可見這次見面,是瞞着金家進行的。

楚浪的表情有一絲絲的改變,倒是俊秀的柳羽,像是老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問題,神情依然淡漠。

「我們效忠主子,但是對夫人的做法,卻不能認同。」柳羽櫬緩的回答。

原本,金家的所有情報都該由柳羽統管,但夫人密謀,將清風送往黑仲明身邊這件事,卻是完全秘密進行的。就連身為親信的他們,也是在那場宴會上,才赫然發現,清風已經成了黑仲明的女人。

比起江誠,看似單純的金玉秀,心思反倒更詭秘難測。她的籌謀,只會藏在心裏,任何人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們對江誠絕無二心,但面對金玉秀,卻有了疑慮。

讓清風身陷險境,已經讓他們難以接受。當他們知道,朗日的叛逃,金玉秀其實事先知情,卻不去阻止,反而暗中推波助瀾時,他們更察覺到,整件事情複雜得非比尋常。

他們擔憂著清風,尤其是在得知清風已經懷孕后,更是坐立難安,深怕黑仲明會傷害她。

眼看黑仲明遲遲不答話,連楚浪也忍耐不住,衝口說道:「開出你的條件,或是價錢!」他強忍着心裏的憤怒與擔憂,急着想見清風。那晚他潛入黑家,因為時間緊迫,只能留下信函,並沒有機會見清風一面,確定她是否安然無恙。

「沒有。」黑仲明淡淡的說。「沒有條件、沒有價錢。牡丹,是不賣的。」他的口吻雖然徐緩,但是語氣卻異常堅定。

「你想對她怎麼樣?」楚浪心急如焚的逼問。

「這點不需要你來操心。」他說得輕描淡寫。

楚浪眯起眼睛,憤怒的握緊拳頭,往前跨步,正想揪起黑仲明的衣襟,一隻纖細的小手,卻擋住了他,阻止他的躁進。「那麼,我們只想知道一件事。」柳羽冷靜的問道:「她安全嗎?」「她很安全。」「你不會傷害她?」幽冷的黑眸,閃過銳利的眸光。半晌之後,黑仲明才開口。

「沒有人可以傷害她。」柳羽點頭,知道這句話已經是個承諾,清風的安危暫時不需要他們擔憂了。如果黑伸明提供的是周全的保護,那麼清風留在黑家,或許會比回到金家更安全。

「很感謝你今晚撥冗,跟我們見面相談,」柳羽禮貌的點頭致謝。「我們這就告辭了。」楚浪神情錯愕,不敢置信,大手一把抓住預備離開的纖細身子。「等等,柳羽,我們還不能走--」「是啊,就這麼走了,多可惜。」黑仲明勾著嘴角,拿起那一份打從兩人進門,就一直擱在桌上的文件。「你們不如留下,聽聽我提出的條件。」柳羽停下腳步,轉過頭來。「你的條件?」「是的。」「關於什麼?」「擊潰金家。」這駭人的四字,他卻說得極為輕霜,彷彿正在談論今日天氣的好壞。

柳羽與楚浪的表情同時一變。

這個男人,竟敢要求他們背叛金家?

「不可能!」柳羽回答得斬釘截鐵。

「是嗎?」這一次,黑仲明是真的露出微笑。

沒有事情是不可能的。」「金家與主子,對我們都有恩。」「是嗎?」他又問,笑意更深。「先看看這份文件,或許看完之後,你們就會有興趣,聽聽我開出的條件。」他把手中的文件隨意往前一丟。

楚浪動作迅速.搶著接下文件,卻直接將文件交給柳羽,而他仍是護著身旁的少年,警戒的瞪着黑仲明。

柳羽翻開文件,迅速的翻閱著。但是,愈是往下看,柳羽的臉色就愈是慘白,到了最後,握住文件的雙手,已經劇烈顫抖得再也無法握住那些寫滿了許多秘密的文件。

察覺到身旁的少年,在看了文件后神情驟變,細瘦的身子也搖搖欲墜,楚浪連忙伸手扶助,粗獷的大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

「柳羽?你還好吧?,」那份文件上頭究竟記載着什麼?競能讓冷靜的柳羽也如此震驚。

柳羽虛弱的喘息,臉色更加蒼白,顫抖的小手,緊抓着楚浪的手臂,雙眼卻直直的盯着黑仲明。「這份資料未必是事實。」他的視線,刻意的迎避那份落在地上的文件。「很有可能,是你刻意偽造的。」黑仲明坐在原處,不動如山。

「你可以去調查。」他靜靜看着眼前這兩個人,以幾乎是讚許的口氣說道:「我相信,以你的能力,絕對有辦法查出,這份文件究竟是不是我捏造出來的。」柳羽咬緊了唇,纖細的身子仍止不住的戰慄著。

今晚,本該是由他們向黑仲明提出條件,但這份文件,卻讓他們從主動,被迫轉為被動。

坐在皮椅上的男人,再度開口,聲調低沈得像魔鬼。

「在調查的時候,也別忘了,我很期待能與你們合作。」在黑家宅邸里,牡丹的自由受到了更多限制。

自從黑仲明發現她懷孕,又試圖墮胎之後,他就派了僕人,隨時看管着她,不讓她再有機會獨處。

白晝的時候,僕人們亦步亦趨,將她伺候得格外仔細,就一怕她會摔著、傷著,因為黑仲明已經下令,一旦她或是她肚於里的胎兒,有了任何閃失,黑家的所有僕人,全都要人頭落地。

至於夜晚,僕人們會陪伴她,直到黑仲明深夜歸來時,才對他巨細靡遺的報告她這一整日來所吃的東西、所做的事情,然後恭敬的退出主卧室。

牡丹仍是住在主卧室里,每天夜裏,黑仲明會用雙臂將她擁進懷中,強迫她韁硬的身軀貼合著他高大結實的身體。

只是,縱然他囚禁她、擁抱她,他們的身體緊貼著,但兩顆心卻像是相隔千山萬水。

牡丹愈來愈熟悉他的溫度、他的氣息,甚至在許多寒冷的深夜,半夢半醒間醒來,都會發現自己在睡夢之中,無意識的攀附着他的頸項,蜷窩在他溫暖的懷抱里。

每一次,她都會震驚的鬆手,翻身到床鋪角落。

但是,每一次,他都會伸出手來,將慌如小鹿的她,再度拖入懷抱里。

這樣的情況,讓她感到困擾。她只能試圖藏起所有情緒,也藏起自己的心,反覆告訴自己,不論黑仲明再對她說什麼、做什麼,都不要再去理會。

所幸,這些日子以來,除了夜夜將她囚禁在他寬闊的胸膛上之外,他競也不曾再越界,用殘酷的言語折磨她,或是需索她的身子。

牡丹猜想着,這一切,全是因為她肚子裏的胎兒。

經過那一次可怕的嘗試后,她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扼殺掉這個小生命。雖然,懷孕這件事情,全在她意料之外,徹底嚇著了她,也讓她慌了手腳,但是她的心沒有那麼強硬,足以殺害自己的孩子。

她決定,要生下這個孩子。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帶着孩子回到金家。

她的命屬於金家,一個隨時可能為了效忠而喪命的女人,如何能撫養初生的嬰兒?再者,黑仲明也絕對不會允許她帶着孩子離開。

所以,這個孩子,只能留在黑家,留在黑仲明的身邊。

他有那個能力,能夠保護自己的孩子。他發現她懷孕又試圖墮胎時,所顯露的激烈反應,也證明他在乎這個孩子。畢竟,這個孩子是他的骨肉,是他整個地下帝國的繼承人。

在作出決定的同時,牡丹也不斷告訴自己,這個決定,跟那一夜無關。

那一夜,他對她咆哮、怒吼:那一夜,他也在她面前,泄漏了真實的情緒。黑仲明,是有心的。

只是,他隱藏得太好,旁人只知道他殘酷冷血,只有她知道,有某些行為、某些言詞,還是能夠重重刺傷他的心。

我不是,我的父親。黑仲明在說這句話時,臉上的表情,深深震撼了她,甚至讓她的心口緊揪得隱隱作痛。

我不是他,你也不是我的母親……只要一想起那晚他醉后的低語,她的胸口,某種堅硬的東西就會逐漸崩裂,暴露出柔軟的那一部分。

這讓她感到莫名慌張,卻又無法擺脫,他的啞聲低語,在四周沈寂的時刻,輕輕的、輕輕的,在她腦中響起。

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和他一樣……她剋制着、抵抗著,反覆警告著自己,不能夠對黑仲明心軟。她無法承受對他心軟的後果。

她告訴他,她恨他。

然而,只有她知道,她對他的情緒,不只是純粹的恨,而是摻雜了太多太多複雜而深刻的、是她今生首度體驗到的百般滋味。

當黑仲明接近她、觸摸她的時候,那些紛亂的情緒,就會像是浪潮一般,陣陣湧來,威脅著要將她淹沒。

到現在,她還能強撐著,不允許自己陷溺。

但是,一次又一次.她的自制力,都隨着他的眼神、他的輕觸、他的擁抱,變得愈來愈薄弱。對他的情感,就像佗被貓咪弄亂的毛線,剪不斷,理還亂,她連看都不敢去細看。

陷溺,只是遲早的事情。

所以她必須在自製瓦解前,就離開這個男人。

牡丹已經作了決定。

一日一生下孩子之後,她就會離開黑家、離開黑仲明,遠遠的躲避這個令她心亂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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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豹的牡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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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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