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鍾少樊後來告訴她,那天在她昏迷后,他又問過烏山雙怪——對於陸譯坤,他們知道的就只是那樣,再多他們也不清楚,所以他就放他們走了,她對於他的做法沒多說什麼,畢竟連她自己都不知她想怎樣——是該追究真相,還是不追究?

畢竟,無論追究或不追究,都是傷痛……

她相信鍾少樊一定會將這件事告訴慕容秉睿,而依照慕容秉睿探察事情的能力,如果真有什麼消息,他一定會告訴她,所以她就這樣讓事情掩蓋在自己紛亂拉扯的矛盾情緒當中。

更何況,現在還有另一件事教她感到無比煩惱——

羅玉欣走到她面前,微笑問道:「花離妹妹,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誰是你的妹妹呀?花離心裏直犯嘀咕,但表情仍舊沒半絲變化,無所謂的點了一下頭。

羅玉欣比花離大上幾歲,清麗的臉蛋有着成熟的韻味:比較起來,花離雖然容貌絕艷,但因年紀的關係,看起來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女孩,所以羅玉欣面對花離時雖然客氣有禮,但難免還是會展現出大姐姐面對小妹妹的態度。

「花離妹妹好雅興,在這裏賞花嗎?」羅玉欣坐下后開口問。

關你什麼事?就算她在這裏唱歌跳舞、要棍舞槍,也半點不關羅玉欣的事!花離心裏這麼想着,隨口「嗯」了一聲,不想多說廢話。

看着羅玉欣一副打算與她好好長談的模樣,她心裏有着異樣的感覺。

花離冷淡的態度讓羅玉欣有些接不下話,只好直接說出她想說的事,「嗯,是這樣的,我聽說花離妹妹也是被鍾少俠救回來的人,我只是想,同樣是受到他這番天大恩情的人,你……你可有想到什麼可以回報他的方法嗎?」

這是什麼爛問題?簡直是愚蠢到了極點,還是羅玉欣把她當成了笨蛋,這樣拐著彎問她問題?

只有腦袋殘廢的人才會聽不出羅玉欣根本就是在試探她的心思!

羅玉欣留在嘯天堡的這幾天來,每天都黏着鍾少樊,那種……明顯鍾情於他的態度教花離看得傻眼,心裏也頗覺得不是滋味——一個女子怎麼可以這麼明目張膽的對人昭示自己的愛慕之意?

但她分不清楚究竟是看下慣羅玉欣的作為多一些,還是氣自己無謂又無聊的矜持多一些?

她沒辦法像羅玉欣那樣把自己的心意大刺刺的攤在別人面前,她就是做不到!

然而她也非常確定一件事——如果她不明白的向鍾少樊表達她的心意,那個大笨蛋肯定一輩子都不會察覺到她的心思,那個笨蛋……就是個笨蛋,如果他有那種纖細靈敏的心思,他就不會是鍾少樊,而是慕容秉睿了。

當她乍見羅玉欣也身在嘯天堡時,她忽然意識到,說不定在鍾少樊的心中,她和羅玉欣以及其他一堆被他救回來的小孩根本就沒有任何不同,同樣都是被他撿回來收留的可憐人,而這個認知使她……簡直火大到了極點!

她不需要同情,更不認為自己與他人是相同的:她就是她,足絕對獨一無二的她!

她在心底深處始終有着一分驕傲的自信,相信自己在鍾少樊心中絕對有着全然不同的份量——跟在嘯天堡內的孩子們不同,當然也跟羅玉欣大大的不同!

花離的臉色始終冷若冰霜,看着羅玉欣,無所謂的說:「回報他什麼?又不是我要他來救我的,是他自己愛多管閑事。」

「什麼?」羅玉欣訝道:「花離妹妹,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鍾少俠人善心慈,他對我們的恩情有如再生父母,我們當然必須想辦法回報他呀!」

「所以你想怎樣?以身相許嗎?」她忍不住脫口回道。

「咦?」羅玉欣霎時臉紅了,笑得好不嬌羞,嗲聲道:「哎呀,這……哎呀!你就別這樣笑話我了……原來連你也看出來了嗎?真是的,哎呀!真是羞死人了……」

花離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個羅玉欣是踩到釘子,還是咬到舌頭,幹嘛一直哎呀哎呀叫個不停,是怕人家沒聽到她的哀哀叫嗎?

還是怕整個嘯天堡還有人會看不出她對鍾少樊有意?

「我只是想……既然你與鍾少俠情同兄妹,一定了解他的心思,在你看來,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呢?」

花離聞言一陣錯愕,等等、等等……她到底在說什麼?什麼時候她跟那個大笨蛋「情同兄妹」了?

沒注意到花離詫異的眼神,羅玉欣繼續道:「鍾少俠是否曾向你提過,他心中可有中意的女子?不過話說回來,鍾少俠的個性太老實,如果他有心儀的對象,應該很容易看得出來才對……

「那個……你說我是不是該直接去向鍾少俠表明心意?如果不直接告訴他,他那麼遲鈍,肯定一輩子都察覺不到我對他的心意吧?」

她都還沒有開口說話,這女人就自顧自嘰哩呱啦說了一堆,到底是誰比較遲鈍?

花離的表情愈來愈冷,心情也變得愈來愈差,對於羅玉欣同樣也看出鍾少樊的老實、遲鈍,感到莫名的厭惡,也對羅玉欣想去向鍾少樊表明心意的念頭感到無法抑制的焦躁,更對「情同兄妹」這種說法感到……十分火大!

「我跟他不是兄妹!」花離冷冷說道,目光如冰的看向羅玉欣——她才不管這女人究竟想做什麼,她已懶得再聽羅玉欣說下去了。

「呃?」羅玉欣怔了一下。

花離站起身打算離開,「無論你想做什麼,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決定,我管不著!」

羅玉欣又愣了愣——她一直以為花離只是脾氣差了一點,或許是不擅與人相處,沒想到她對人竟是這麼的冷若冰霜……

難怪鍾少俠只把她當成小妹妹看待,那她就沒什麼好擔心了——從她這幾天的觀察下來,她看得出鍾少俠對花離有着一分特別的對待:那天在破廟裏,她也曾誤以為鍾少俠是對花離有情,但顯然並非如此!

想當初,她在她的村鎮也算是首屈一指的美人——在雙親經營綉坊失敗前,有多少公子哥們為她爭風吃醋?

雖然她的容貌比不上花離的絕色艷麗,但花離還只是個小孩呀!

現在她已回不去,也不想再回家了,她得為自己的將來打算;更何況當她得知鍾少樊竟是嘯天堡的三當家時,她就很想把握住這個難得的機會,最好可以從此結成一段良緣……

畢竟在嘯天堡的三個當家中,大當家太可怕,二當家太精明,三當家則是太老實:而以丈夫的選擇性來看,當然還是老實的性格最好。

「那個……花離妹——」她想叫住花離,卻在叫出她的名字后,立即被一記冷眼定住。

「還有,我也沒有姐姐,你不必叫得這麼熱絡。」花離冰冷道。

「呃?」羅玉欣又愣住,明顯感覺到花離的不友善,尷尬的支吾起來,「那個……我只是想說,既然鍾少俠將你視為妹妹,那我……也、也……」

她忽然講不下去了,因為花離的眼神在瞬間進射出冷厲的怒意,就連她這個不知江湖到底在哪裏的尋常女子,都可明確感覺到那股如刀刃般的凌厲怒意!

「咻!」

猛地一股冷風,羅玉欣只感覺到自己脖子一陣涼,然後就聽她身後傳出「奪!」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碰撞到涼亭的木柱。

「呀!」低頭一看,她頰邊的髮絲被削去一小撮,黑色的斷髮正滑落到她的衣袖上……她嚇得倒抽一口氣,傻在當場。

「我最痛恨空穴來風、無端造謠的人!」花離字字如冰刀,又薄又冷,「你想做什麼是你家的事,我管不著:但是你最好記住,不要再來惹我,否則下次掉下來的就不會只是你的頭髮了!」

羅玉欣霎時嚇得刷白了臉,心底泛起一股深切的恐懼,雖然她看得出來鍾少俠對花離並無男女之惰,但這並非絕對的保障,她會來找花離探問,另一層用意就是想確定花離對鍾少俠的心意……不過現在她後悔了,而且是非常、非常的後悔,她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啊?與花離為敵的下場應該會很可怕吧?

忡忡看着冷然離去的花離,羅玉欣驚恐得只想立刻打包行李離開嘯天堡。

花離大踏步的向前直直走,所有原本站在她經過之地做事的小廝、丫鬟、長工、廚婦,還有一些正在玩耍的孩子們……當他們一見到花離的表情,全都像是看見了地獄來的鬼差使,快速閃避開,一整條路上的人們就像是可以輕易撥開的珠簾——急忙讓出一條路讓花離通過!

而且不必花離開口詢問所,有人全都效率極高的一起替她指路,只因她的表情明顯得就像把這三個字寫在臉上似的!

「他、人、呢?」

而那個「他」,除了三當家外,還會有其他人嗎?

所以就算花離根本不知鍾少樊到底在哪裏,也可以毫無困難的朝鐘少樊所在的方向走去。

「花離。」

拐過一個長廊轉角,厲競驍與慕容秉睿正巧迎面而來。

雖然注意到花離異樣的臉色,慕容秉睿還是開口道:「正好,我們有事找你。」

「我很忙,有事等會兒再說。」她不想理會他們,只想找到鍾少樊那個笨蛋,把事情問個清楚。

「忙?」厲競驍如惡霸般擋住她的去路,「身為嘯天堡的夜間守衛,大白天有什麼好忙的?」

她給了他冰冷的一眼,「我現在沒空跟你吵架!」

「那你以為我就有空找你閑磕牙嗎?」

慕容秉睿察覺到花離異於尋常的神態——她此刻的怒氣似乎是帶有某種深層的焦躁不安!

他明白大哥其實也是想要問她生氣的原因,但現在絕對不是讓這兩人吵架或閑磕牙的好時機,趕緊解釋道:「我們打算派一組商隊運貨到江南,並將江南沿海地帶的鹽貨運回來,需要三弟領隊定這趟遠門,所以當然也需要你跟着他一起去。」

她看着他們,臉色有抹異樣的深思。

「又想拒絕了嗎?」厲競驍挑眉間。

不同於平常時,花離竟沒和他鬥嘴,「先讓我去問個問題回來,我再答覆你們。」語畢,閃身穿過兩人,又朝鐘少樊直直而去。

厲競驍與慕容秉睿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彼此心照不宣的明白了——花離的問題絕對跟三弟脫不了關係,他們也同時跟着她的腳步,想去聽聽她到底想問三弟什麼問題?

花離在嘯天堡所收留的孩子們居住的院落找到鍾少樊——他正被圈圍在一群孩子當中。

這景像她很常見——這裏的孩子都把鍾少樊當成是他們的再生恩人,對他景仰、敬愛有加。

「好好好,我一定會常常捎信回來。」他對着所有孩子們開口保證。

「所以你們一定要好好念書,我會給每個人一封信,大家都要好好念書、寫字,這樣才能看得懂我寫的信。」

「是!」幾個年紀較大的孩子強忍住哀傷,大聲回道。

可是有好幾個年紀小一點的孩子已忍不住哭了,「嗚嗚嗚……鍾哥哥,你不要去那麼久啦!」

「對啊、對啊!十個月太久了啦!你去跟大當家說說看,不要去那麼久啦!」有些孩子則是開始嘗試說服他。

鍾少樊傷腦筋似的做出一個「我也沒辦法」的表情,「江南很遠,這次的事情又很多,沒有十個月是回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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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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