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在他的眼裏,她不是個女人,她是個夥伴,她只是個……

暗夜裏,她清楚聽到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他還是趕來了。

雖然知道自己不該因此有了愉快的情緒,但她還是壓不下那一抹因他而起的情緒波動。

聽着身後的腳步聲急促走來,她沒讓自己露出一絲急切,仍是將她的臉,埋在那一堆畫紙里。

「睡著了還叫我來!」梁靖亨沒好氣的往她頭上敲了個響栗。

「噢……」楊思毓捂著頭,疼得叫出聲,小臉從工作枱上仰起,「喂!你下手會不會太重了?」

瞧着她的額上,不偏不倚正黏了張畫紙,梁靖亨理都沒理它,逕自握住她的下顎,輕輕的晃了兩下。

「瞧瞧這紅唇、這小嘴,看來真是迷人極了,如果說話能溫柔點,那就更好了。」他刻意忽略她臉上那張畫紙,中肯的給了建議。

楊思毓沒好氣的把紙拉下,怒眸火光十足的射向眼前的他。

「難不成被你賞了顆大爆栗,我還得撐起笑容、柔起聲音的來感謝你嗎?」楊思毓將低柔的聲音壓得更沉,大眼眯得更緊。

迎向那雙殺氣騰騰的雙眸,梁靖亨不以為意,只是微微的勾起一抹笑。

「再說起這雙眼睛,真是閃亮動人、艷光四射……」他刻意顧左右而言他,「如果不要這麼充滿怒氣的話,那就迷死一大票的男人,就連我,都要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梁、靖、亨!」楊思毓用力的揮開他的手,拒絕他的調戲,「你這些把戲,用在別的女人身上就好,少對我說那些甜言蜜語,害我大半夜的,雞皮疙瘩還掉了一地。」

梁靖亨聞言哈哈大笑。

「我覺得你的脾氣愈來愈差,是怎麼了?」他背靠在她的工作枱上,姿勢迷人的環起手臂,仔細瞧著那一張看了十幾年的小臉。

「如果你連續一個禮拜都趕工到半夜,睡眠嚴重不足,荷爾蒙明顯失調,大小熊貓齊聚的話,你再看看你的心情好不好!」楊思毓冷哼一聲。

「是是是,是我不好。」梁靖亨舉雙手投降,卻沒放棄繼續逗鬧着她,「可是我也很辛苦,常常也是半夜還沒入眠,就像今晚你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都還在『忙』呢!」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句話,又令楊思毓的怒火旺盛的燒起來。

「在女人床上鬼混,艷福盡享,竟然跟我拚死賣命的行為拿來比較,梁靖亨啊梁靖亨,你真的很過分!」她指着他的鼻尖,怒氣更甚。

眼看佳人怒火就要燒到頭頂上,梁靖亨再不敢造次。

「好好好,不開玩笑、不開玩笑,我真是混蛋,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梁靖亨確定,今天她的心情超級不好。

雖然梁靖亨已經求饒,但楊思毓一肚子的氣卻還沒發完。

「如果你覺得這工作很輕鬆,就麻煩你另請高明,我不需要再這麼拚死拚活,最好你可以繼續發揮你的長才,靠床上功夫就能滿足那些挑剔的新娘……」楊思毓氣到口不擇言。

「好好好好好。」梁靖亨發現情況失控,連迭應聲表投降,「我的皇太后,我的姑奶奶,你就饒了我吧!息怒、息怒啊!」

楊思毓怒瞪着他,好半晌沉默不語,胸口急速的上下起伏着。

看他一臉誠摯,好像真的已經知錯一樣,楊思毓的怒氣也很快平息。

「我像是上輩子欠你,活該為你做牛做馬似的……」楊思毓長嘆了一口氣,翻了翻白眼,一逕的搖頭。

光看她那一號表情,梁靖亨就知道過了這一關。

「我的姑奶奶,你就別生氣了。」他勾起唇的求饒,俊臉靠得更近,送上一臉諂媚的笑容。

楊思毓冷哼一聲。

「一下子皇太后,一下子姑奶奶……我是老成這樣了嗎?」她沒好氣的開口,伸手推開那張會讓她心跳失序的臉。

「不老不老。」梁靖亨又不是不想活了,「那只是一種敬稱嘛!你就像是我的親親小公主一樣……」

「夠了!」楊思毓舉起手阻止他繼續甜言蜜語,「就算我是公主好了,但絕不是『你的』親親小公主,不要對我來那一套。」

早知道他的話從來不真心,對哪個女人都一樣,所以她不想聽,就怕聽久了,她要是有天當真了……

楊思毓搖搖頭,甩開那些不該有的念頭。

「咱們認識那麼多年,你那些哄女人的把戲,我看到不要看了,省省吧!」楊思毓冷下臉再提醒他一次。

「我說的那些都是真話。」梁靖亨仍是不改臉上的笑意,「我絕沒有哄你,你在我的心裏,可跟那些女人不一樣。」

那溫柔的聲音,緩緩傳進楊思毓的耳里,她的思緒有半秒鐘的怔愣。

不一樣?

「我跟她們……哪裏不一樣?」楊思毓像是被催眠了般,不自覺的追問出口。

只見梁靖亨大嘴一咧,笑開一嘴白牙。

接着,他的大掌穩穩固定住她的臉,很不客氣、很不溫柔的用力晃了晃,像是要將她的頭給扭斷一樣。

「在我的心裏,你可不是個女人,你是我的好兄弟、好夥伴,一同打拚天下的不二人選。」他很肯定的蹂躪着她的臉。

當下,楊思毓的天空,有一大群的烏鴉飛過,頓時遮蔽她的天空。

不是女人?

在他的心裏……她不是女人?

雖然早早就知道這件事,但是親耳聽到他這麼說,她的心裏還是閃過一股尖銳的疼。

「換句話說,我就是你賺錢的工具。」楊思毓斂下那抹明顯的心痛,冷冷的替他補上一句。

痛,就得痛到底,才會死得了一顆心。

「怎麼這麼說呢?」梁靖亨一臉調笑的臉不變,只想着要逗笑她,「眼下,也只有你有這本事當我的合伙人,我只相信你一個人耶!」

這話,雖然說得臉帶笑意,沒半分正經,但是在梁靖亨的心裏,卻是再真實不過的一句話。

商場上混久了,沒有誰是真正的朋友,利益衝突之下,很少有人還能坦露真心。

可是楊思毓不同。

這麼多年來,他們之間很坦白,她是唯一一個可以讓他完全不提防的人,在她的面前,他不需掛上任何虛偽的假面具,逗她也好,鬧她也好,她雖然氣起來罵人不留情,卻也很好取悅。

憑着她在設計婚紗上的專能與名氣,曾有不少人透過關係想要挖角,但她始終沒有背棄他。

「有本事當你的合伙人,這就叫賺錢工具。」楊思毓再補上一句,「如果我沒有這本事,就啥也別談。」

不信他!不信他!不信他!

那些都只是鬼扯,都只是遮掩他利用她賺錢的虛偽謊言而已。

她一定要讓自己去明白這一點。

梁靖亨支著下顎,銳利的眸盯着她略顯疲倦的臉,敏感的察覺今天她的反應有些奇怪。

「楊思毓!」突地,梁靖亨喊了她一聲,臉色正經起來。

楊思毓回眸迎向他,被他眼裏的認真微震了下。

「我不跟你開玩笑,這世上除了我老爸、老媽,我只相信你一個人。」他突然握住她的肩膀,專註的黑眸凝視着她。

他相信她。這一點,絕不是假的。

他始終知道,他可以相信她。

但是她今天的態度,卻反常的像是要拉開什麼距離,教他有些不明所以。

迎着他精光四射的黑眸,雖然早告訴自己不要相信,可楊思毓的心還是明顯的震顫了下。

是不是……該覺得慶幸?

世界之大,他只相信她一個外人。

屬於他的氣息,堅定的傳進她的鼻尖,那是很男人的味道。

在初識他的時候,她就把這個味道記進她的心裏,以為會有哪一天,他們會更加、更加的靠近。

但,再也沒有過了。

他身上男人的氣息,偶爾會染上芬芳女人的氣味,刺激着她的鼻端,那些味道,卻從來不是她的。

於是,她從不抹香水,她必須提醒自己,她與那些女人不一樣。

而從他的口中證實,她──的確與其他女人不一樣。

只是,這一種的「不一樣」,她卻無法確定,是不是她想要的不一樣。

「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楊思毓知道自己又想多了。

梁靖亨誤會她嘆息的意思,俊臉又靠得更近,直直望進她的眼,不遺漏她眸中任何的訊息。

「你不相信我?」梁靖亨語調微微上揚,像是她的不信任,嚴重污辱他。

楊思毓揚眸,迎上他的眼,那種無力的感覺,又一次佔據了她。

從來,她就不想讓他失望。

於是,她又嘆了一口長長的氣,給了他兩個字──

「我信。」

我信。

這兩個字,輕易的讓梁靖亨露出笑臉。

「真高興你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樣。」梁靖亨捧住楊思毓的臉,高興得像是想賞她一個熱吻。

不過,終究他還是沒做,只是很快的鬆開手。

在他鬆開手的時候,楊思毓的心一空,卻也只能徒然的笑了笑。

「說真的,我們合作也很多年了。」梁靖亨突地有感而發,「這麼多年來,數不清要挖角你的人開價,你真的不心動?」

「我怕麻煩。」楊思毓搖搖頭,「還要跟人重新配合,太費工夫了。」

關於這一點,梁靖亨倒是相信,她一向不愛交際應酬,更不會做表面功夫,得罪人常在不經意之間。

「所以,你寧可留在我的身邊,單純的畫設計稿,堅持自己的理念,由着我去幫你做好人際關係、替你接單、替你交案?」他從來沒想過要問她這件事,今天剛好有這個機會,順便聊聊。

「是啊!我能做我喜歡的事,而且又有錢賺,衣食無缺,有什麼不好?」楊思毓轉着手中的鉛筆,倒是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梁靖亨看着她平靜的臉,聽着她平靜的語調,心裏沒來由的竟然湧起一陣悶。

「你只是圖個方便,才留在我身邊?」不是因為……其他的一些什麼?

「別說得你好像很委屈一樣。」楊思毓睞他一眼。

「我接下的那些單子,每一筆的利潤都很可觀,你做的事,不過就是去找新娘聊聊,談談她想要的感覺、方向,賣賣你的俊臉,趁著新娘嬌羞不已的當下,乘機又提高一些賣價……你吃虧了嗎?」她毫不留情的泄他的底。

梁靖亨聞言扯出淺笑,剛才那股淺淺的悶,因為這些笑談而淡去。

「你說話一定要這麼老實嗎?」老是把他當成唯利是圖的商人,「好歹我在轉述新娘需要時,總是十分切合,你畫出來的設計稿,經過我的微調修正,沒有被打槍過的紀錄。」

關於這一點,楊思毓倒是不得不佩服他。

他總是能充分消化新娘想要的感覺,消化過後,用着她能理解的方式,再一次形容,讓她能明白並設計出最適合新娘的婚紗。

是該說兩人有默契,總是能配合得天衣無縫?

還是說他們真的太了解彼此,不需贅言,就能明白對方的心意?

無論是哪個原因,都讓他們在工作這一塊,相得益彰。

「所以說,我喝了湯,你也吃了塊,別一副委屈的模樣。」楊思毓決定不再與他計較下去,「我們快把正事辦一辦吧!」

她將剛畫好的幾個手稿,往梁靖亨的面前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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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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