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只有你才覺得大驚小怪吧。」

當晚回到家,Lin聽完她晚餐時的新發現,竟然這麼回應她。

王雪葳傻眼了,「原來他一直都這麼面噁心善嗎?」只有她一個人覺得他心腸歹毒?

「噗……」

Lin口裏的可樂噴到電腦螢幕上。

「幹嘛?」王雪葳怪異地看着好友。

Lin嗆咳了一陣,才嘶啞著嗓音道:「面噁心善?你說我老闆?噢,我的天啊!」她拍著額頭,「好吧,其實老闆本來就不壞,跟我以前打工的那些老闆比起來,他給薪水痛快又不吝嗇,也不會小心眼的在你真的生病請病假時擺臭臉給你看,從這方面來說他真的是很『心善』。」

「所以你要說的是他並不『面惡』嗎?」王雪葳問道。她當然知道黑恕原不能稱之為面惡,要不全世界的人都面目可憎了。

她所謂「面惡」是指黑恕原所表現出來的態度。

「不是。」Lin也不知該怎麼解釋她的老闆其實很善良,但又不是那麼善良。「在公事上他賞罰分明,對員工不會太嚴苛,所以他是個好老闆,但並不是個『大好人』,因為他從來不關心別人死活,更不會為別人費心思。」

簡單來講,非關情感的事物上,他很善良:而關乎情感時,他愛的人就只有他自己。

可是現在Lin就不敢講,也許老闆愛的不只他自己……

所以好友的意思是?王雪葳的心又是一陣令她氣惱的悸動,在知道自己也許對黑恕原而言是特別的存在時,她竟然無法完全的無動於衷,於是她抗拒著不願那麼快下定論。

Lin喝光可樂,猶豫着,不知該不該把心裏的話講出來。

這幾年,雪葳對周遭人的付出根本視而不見,她眼中所看到的只有那個劈腿男,即便那個廢物男其實沒為她做過什麼,但只要是一點小小的、根本微不足道的舉動,雪葳也會開心上半天,在她這個室友耳邊講半天。

「老闆他……對你很特別。」她言盡於此,還是不要講太多吧。

黑恕原身邊的所有人都知道,兩年來只有一個人能成為他的待例,而這個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可以做盡對他們而言是「逆鱗」的舉動,還能在黑恕原面前活蹦亂跳且變本加厲的挑釁。

「是這樣嗎?」王雪葳迷惘了,不明白為什麼他要對她特別。

「你要當我胡說八道也行。」

Lin和黑善真有股默契,如果王雪葳自己沒發現,她們就保持沉默,因為她們都認為黑恕原的「另眼相看」太過危險,更糟的是她們完全捉不準黑恕原的心思。

「你當我亂講吧,我也不曉得我說什麼,大概喝醉了,我還是去睡好了,晚安!」說完,Lin像火燒屁股似地溜回房間。

喝可樂會醉?

王雪葳愣愣地看着室友關上的房門,看來她只能自己一個人煩惱這些困惑了。

那是足足有成人高的大型花籃,與眾多俗氣的花圈、花籃一比,無論分量或質感都顯得與眾不同,仔細一瞧這作品竟是出自旅日的名花道家之手,祝賀詞是大書法家葉暉所提,而出錢與名目上的贈花籃者則是黑恕原,那盆花就擺在公立文化展覽館人來人往的大門口,不消說這三大名家加持的光環立刻讓王雪葳的名字再次被炒翻天,連與藝文界無關的媒體都來插一腳。

只是王雪葳瞪着花籃上黑恕原的名字,臉卻黑了大半。

王雪葳第一次的個展,和東京參展的時間相隔不到半年,是在她大一的寒假。

那次個展王雪葳本來回絕了黑恕原提供藝廊展出的邀請,但是展出時誰也不會忽略那顯然是大手筆的祝賀花籃,上頭一口氣提了兩位藝文界大師和黑恕原的名字,就像是純金又鑲鑽的超級組合在為她背書。

恭賀聲不絕於耳,王雪葳穿着一襲淡紫色小洋裝,在一群又一群沖着她背後多位名家而來的各界名流之間,連勉強自己露出一個微笑都沒了力氣。

她煩悶地想躲起來透氣,寧願不辦個展。

同班的男友不知為什麼和她生悶氣,他的缺席讓她的心情雪上加霜。

「小女孩,恭喜你。」此刻最不想聽到的聲音響起,王雪葳抬起已經有些慘白的小臉,厭惡地看着來人。

她倔強地冷諷道:「托你的福,有什麼好恭喜的。」

「她就是你所說的新人啊?」黑恕原身邊的女伴嬌聲道,「看起來好年輕啊!果然是個小才女。」

標榜也是藝大畢業、艷光四射的名模特兒和黑恕原果然是現場最出色而受人注目的一對,於是現場所有人,包括沒事跑來插一腳的娛樂報記者也像跑百米競速般圍了過來。

王雪葳不明白黑恕原到底安的是什麼心?他裝模作樣的牽起她的手,左邊是他的名模女伴,右邊是像隨時要倒下的王雪葳,讓媒體記者、讓參觀畫展的各界人士團團包圍。

馬戲團?嘉年華會?對着鎂光燈開始有些昏眩的王雪葳腦海里只閃過這些名詞,原本緊繃着的嘴角顯露一抹嘲諷的笑。

先是花籃,再來是名模,接下來還會出現什麼?

接着,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她像斷了牽引線的傀儡,也像突然沒了支撐的布娃娃,失去了意識,最後的記憶是第一時間抱住她的強壯臂膀,與一雙情緒複雜的眼睛。

醒來時,她不知道天色暗了沒有,她所在的空間沒有一扇窗戶,燈光是黃的藍的紫的曖昧不清,她被安置在一張足以當成床的大沙發上,四周的擺設有一種詭譎的迷離,折翼的墮落天使在兩邊壁面舉著幽暗的燈,前方黑色珠簾將她所在的空間與走道隔開來。

撥開珠簾,巨幅的畫作讓她怔忡失神,好半天才驚醒,像是這一刻才真正清楚自己不是身在夢境之中,她望着那副畫許久,表情看不出情緒起伏,直到她聽到另一個房間傳來的聲響。

她順着聲音的方向走去,一走出那面牆的掩護,便看到痴纏擁吻的男女,正想迴避,面向她的女子已經推開黑恕原,神態自若地整了整有些凌亂的衣服和頭髮就直接向黑恕原告別。

王雪葳對突然撞見的這一幕一樣面無表情。

黑恕原看着她,面上浮現一抹揶揄的笑。

「這樣的陣仗對第一次辦個展的你來說,果然太吃重了。」

聽懂他所指為何,王雪葳眯起眼。

這男人夠無禮,她才剛醒來就迫不及待地取笑她在會場上暈倒。

她真不明白他是憑哪一點能這樣取笑她?憑他大方地「提供」他那些炒作的手段?她從來沒想過要接受,而他竟然厚顏無恥地反過來笑她無法招架?

「我準備面對的是創作個展,而不是嘉年華或馬戲團表演。」

黑恕原為她的形容忍俊不住地笑了。

「你以為當你想面對世界時,這世界就必須呈現你想看見的面貌嗎?」她的天真與拒絕「同流合污」真是令他的心狂烈地悸動,令他的血液翻湧著既興奮又暴躁的情緒,這樣的感覺與他每次遇到挑戰與征服的目標時是那麼相似。「可惜誰也無法阻止世界運行的方式,所以當你發現你面對的與你所預料的不同,你就用這麼幼稚的方法逃避現實。」他惡意地諷刺道。

「我沒有逃避現實!」

他的話讓她整個人像著了火一般,那是一種強烈的憤怒,還有……

還有被點破真相的羞惱。

黑恕原點頭,「你沒有逃避現實,你只是隨時保持一種厭世的姿態,把自己餓得像難民,維持每天不到四小時的睡眠,好讓你的厭世更加的理直氣壯,是嗎?」

顯然她暈倒時醫生看過她的情況,王雪葳垂下頭,像做錯事被逮到的小孩子,卻又不想讓黑恕原瞧扁她。

「我只是最近心情不好。」她心情差,睡不好,吃不下,這樣也要他來管嗎?

黑恕原深深地睇視着她,不與她多做爭論,直接下結論道:「不管你開不開心,喜不喜歡,要走這條路,你以後就得面對這些,我勸你趁早讓自己面對現實。」未來她可以只選擇當個美術老師,但是那太可惜了她的才華,而她的性格顯然無法轉攻設計或成為美術顧問。

她還是像一隻鬥雞,對他憤怒的嘲諷,「什麼樣的現實?用你的方式造作出來的現實嗎?」靠各種無所不用其極的炒作手段,例如今天他可以帶着跟畫展明明毫不相關的知名模特兒吸引媒體的關注,再靠着他廣大的人脈,塑造出一個他所謂的「偶像」?

世人盲目崇拜一幅曠世巨作的同時,有幾個是真正能與創作者的靈魂溝通的?有多少是欣賞著畫的本身,而不是欣賞被歌頌千古的名氣?

黑恕原又笑了,笑容里隱藏了他對她天真的堅持忍不住的嗜血與戰慄,像是面對一個堅信上帝是唯一救贖的天便,想把她狠狠推到地獄里,去看清世界冷酷的一面。

他不知道自己希望看到的是她從此被折斷翅膀,墮落沉淪,還是即使歷練黑暗也仍然保持純真無邪的靈魂?

他只知道從他找到這個玩具開始,他就不打算放過她。

「小女孩,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天真是與生俱來,還是因為不知人間疾苦所造成?」

「你不用諷刺我,將來我就是到餐廳端盤子,也好過被你當傀儡展示。」

黑恕原大笑。

「我懷疑你那總是被你『心情不好』所折磨的身體,能端多少盤子?」他真的越來越好奇了,這小女孩究竟是怎麼活到現在?

王雪葳被他笑得面紅耳赤,可是又無可反駁。

她的生活並不寬裕,打衛總是不長久,因為當她想畫畫時,她連吃飯都會忘了,又怎麼會記得打工時間?

為什麼他老是三言兩語,就讓她覺得自己很沒用?他永遠可以輕易地戳破她所表現出來的世故、成熟、冷靜,在他面前,她真的就像他所喚她的,只是個小女孩。

好不甘心。

「藝術家不是神仙,這是連常識也算不上的基本道理,除非你吃石頭就能過活,否則我不曉得你的堅持有什麼意義。」

她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我可以選擇只將畫賣給懂畫的人。」

「你當你在扮家家酒,搞小女生的小圈圈嗎?只有你喜歡的人才能玩你的遊戲?」他又毫不留情地諷刺她。

她氣得發抖,「是又怎樣?」

「你想玩,也得看有沒有人想和你玩。」小女孩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長大?

可是,如果她和其他人一樣市儈又俗氣,就一點樂趣也沒有了。

「總會有一個人……」

「是的,總會有一個人,等你蹉跎了十年、二十年,總算遇上了你的知音,你得祈禱他不要是個窮光蛋,至少能付給你下個十年等到另一個知音人時夠你生活的買畫錢,萬一不巧這個十年難遇的惜畫人窮得只能付出幾百塊,你決定維持藝術家的風骨,把你的作品以幾百塊賤賣,繼續十年或者更長遠,甚至不知能不能結束喝西北風的日子。」真是心酸悲慘的未來。

王雪葳只能氣鼓雙頰地瞪着他,「不是所有人都只用金錢去衡量作品的價質,喝西北風又怎樣?世上還是有這樣的人……」

「那這個人不是瘋子,就是神仙,而這當中絕大多數人都誤以為自己是神仙,卻改變不了自己終究擁有肉身、擁有慾望與痛苦的事實。」

「Picasso的情人Dora就沒有把他的畫賣掉,寧願貧困潦倒……」

「DoraMaar患有精神分裂,沒錯吧?」所以她是瘋子啊!

Dora不賣畫和她的精神狀態無關!王雪葳想這麼反駁,卻不知怎麼去反證,因為Dora的精神分裂是事實,而這讓她覺得好挫敗。

這傢伙好討厭,再次三言兩語讓她敗下陣來,她討厭他!像個輸不起的小女孩,王雪葳決定不再開口跟他說話。

「藝術無價,但市場有價,藝術家的理念要被市場所認可需要的不只十年、八年,你知道你擁有的是別人求不來的優勢嗎?你有才華,而我可以為你縮短等待熬出頭的時間。」

她還是在賭氣,不開口,只把眼光瞥向別處。

真是小孩子耍脾氣。黑恕原失笑,走上前,拉她走進她方才出來的走道,來到那幅畫之前。

「你知道這幅畫的主人嗎?他活着時窮困潦倒,沒有一幅畫賣得出去,他沒有你所擁有的資源與優勢,甚至也沒有你的才華,一直到他過世了,這幅他最後的遺作才以三干五百萬台幣被買下來。」

王雪葳怔怔地看着那副畫,黑恕原所有的說服都沒能改變她的倔強,卻在看着這幅畫、聽到三千五百萬之後神色微變。

「怎麼了?」察覺她的異樣,黑恕原才想起她身體還極為孱弱,他忍不住怪自己粗心,向來冷傲的神色軟化了,「你先休息好了,我讓廚房弄東西給你吃。」

「……假的。」

「什麼?」原本要轉身離開的黑恕原沒聽清楚她夢囈般的低語。

「這幅畫是假的。」

認識不到半年,王雪葳就見過黑恕原身邊換過不只三個女人,確切的說用「換」來形容並不正確,因為他與女人的交往不適用一對一法則,可能同時與A、B、C三個女人交往。

王雪葳並沒興趣對一個濫情到有得性病之虞的男人做這麼多的觀察,可惜她和黑恕原的孽緣從初次見面后,就開始像蜘蛛網般以一些她意想不到的方式不斷延伸與連結。

Lin在A大念的是工藝設計,一個據說前途和餓死差不多,所以相當冷門的科系,大一時Lin選修了美術系的油畫,就這麼認識了王雪葳,因為兩人對彼此作品的欣賞而經常聊天,最後又因個性合拍而成為好友和室友。

大一要升大二的那個暑假,Lin興高采烈地告訴王雪葳她換了個薪水很優的工作,最讓她開心的是老闆竟然願意買下她的陶藝作品擺在店裏。

「你知道嗎?Shalem是台北所有藝術工作者都知道且經常光顧的地方,我的作品竟然可以擺在那樣的地方!」Lin開心得像個孩子。

從Lin口中,王雪葳也對Shalem心生嚮往……其實是好奇的成分居多,於是便和Lin約好在她交班時去找她。

照着Lin給的地址走進隱密深幽的窄巷,王雪葳開始覺得她的目的地似曾相識,直到她看見了Shalem不怎麼醒目的招牌和老舊的大門,終於恍然大悟。

她在個展昏倒的那天,黑恕原就是將她帶到他店裏,只不過當時店裏沒有營業,她也沒注意這家店叫什麼名字。

一旁轉角的路燈下有些聲響,王雪葳驚嚇地轉過身,接着看清聲響的來源。

「有人!」女子嬌聲地推拒男人孟浪的進犯。

王雪葳看清路燈下倚在車門邊差點上演「街頭肉搏戰」的人是誰后,突然覺得胃部一陣翻滾,酸意湧上喉嚨。

「你為什麼在這裏?」黑恕原擰眉,已然沒有前一秒的放浪形骸,好像一個轉身就足夠他收起一切激情。

眼下的他唯一擁有的情緒,就是對她一個女孩子竟然一點警覺性也沒有地站在這種地方而感到惱怒。

見王雪葳捂住嘴,他察覺她臉色不對,「怎麼了?」

她衝到另一條巷子,黑恕原低咒著追上去,但她沒跑遠,只是伏在水溝邊乾嘔。

「你吃壞肚子?」他問,掏出手帕。

王雪葳搖搖頭,沒有接過手帕,待不那麼狼狽時她翻著自己的皮包,拿出面紙。

「你在這做什麼?你不知道一個女孩子晚上不應該單獨走暗巷嗎?」他氣得想把這長不大的小女孩抓起來打一頓。

「我不知道Lin在你的店裏工作。」要不然她才不想來。

「你來找Lin?」黑恕原不意外她們認識,因為她們是同所學校的學生。「那你應該先告訴她你來的時間,Lin下班都會由店裏的人陪着她回家,她應該有告訴你在到之前先打電話給她。」

Lin是有說,但她以為就在附近,何必麻煩她特地跑一趟?只是沒想到一間知名的PUB竟然會在暗巷裏……

「進去吧,下次不準一個人跑來。」黑恕原伸手要扶她,她卻躲開了。

「我可以自己走。」沒有下次,她以後根本不想來。

剛才和黑恕原吻得天昏地暗的女子走過來一探究竟。

「你們認識?」不會又是他另一個女朋友吧?女子帶着敵意的眼神上下打量著王雪葳,直到確定她不是黑恕原會感興趣的那一型,才放心地笑了。

王雪葳一見女人的臉,想起不久前黑恕原也跟另一個女人,甚至是許多不同的女人做同樣的事,在她心目中神聖而美好的行為被玷污了,她又捂著嘴,作勢欲嘔。

「她怎麼啦?」女子臉色微變,覺得這像干扁四季豆的小女孩實在太沒禮貌了,擺明了一見她就吐……這什麼跟什麼嘛!如果不是看在黑恕原的面子上,她真想衝過去賞她兩巴掌。

黑恕原突然間明了了什麼,臉色深沉的同時,又忍不住玩味地揚起一抹冷笑,「沒什麼,你先回去吧。」不需要對其他人解釋,他對女子道。

本來就打算要離開的女子對伏在牆上乾嘔的王雪葳冷哼一聲,熱情地向黑恕原道別之後,才轉身離開。

「可以自己走吧?」黑恕原雙手抱胸,看着王雪葳總算挺起身,把嘴角擦乾淨。

「當然可以,不用你躁心。」

「我認識一位不錯的心理醫生,或許可以治一治你的精神潔癖。」他完全把她的反應當成笑話在看。

「一天到晚跟不同女人親熱,你才需要去看醫生,我建議你除了精神科,不要忘了去看……去看……」她滿臉通紅,可以鎮定自若地面對男女耳鬢廝磨的她,對那幾個字卻尷尬得講不出口。

黑恕原笑了起來,「多謝你的關心,我向來防護措施做得極好。」

「是嗎?那你還是把精神科門診留給你自己。」不斷和不同的女人親熱,光想像她就全身起雞皮疙瘩,更不用說真的見識了他的濫情,只覺噁心得想吐。

「男歡女愛是人類原始的慾望,倒是你這種心理影響生理的強迫性反應,才真正需要精神治療。」這小女孩不只天真,竟然還有可笑的感情潔癖。

「放縱慾望和濫交是野獸才有的行為,人類該有的是靈肉合一的性,是忠於靈魂伴侶的愛情。」

黑恕原回應她這番慷慨激昂大道理的,是仰頭大笑。

「你笑什麼?」王雪葳只覺生氣,完全不認為自己說的有任何可笑或者是錯誤的地方。

愛情和創作,都是一種信仰,而她甘願成為忠貞的殉道者。

「小女孩……」仍舊止不住笑意,黑恕原將她圈在他與牆壁之間,不給她逃跑的去路與空間。「你真是讓我覺得越來越有趣了啊!」放肆的大笑轉變成陰險而曖昧的微笑,對明顯躲着他,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觸的王雪葳緩緩地掠奪她逃避他的空間,將她圈在他危險而誘人的氣息範圍里,步步進逼。

路燈昏暗,他身上是混合著香煙、女人沾到他身上的昂貴香水,還有他純男性的氣味,背已貼牆,王雪葳像被獅子逼到無路可退的小白兔,睜著大眼,看着頂上背着光的黑恕原朝她低下頭……

啪!

鮮紅火辣的鍋貼免費奉送,兔子雖小卻有靈巧的好處,從色狼手臂下鑽溜了出去。

「可是我一點也不覺得你有趣,雖然從第一次見面時我就知道了,不過我現在有了比那時多一百倍的肯定,還有……」王雪葳站在PUB門口,一點也沒被他方才的模樣嚇到般,以著正義凜然的姿態,雙手叉腰,對着他道:「你真的很惹人厭。」

丟下這句話,她跩跩地推開PUB的大門,打算一找到Lin就離開這鬼地方。

黑恕原撫著臉頰,再度為她的話和模樣而忍俊不住。

他還以為她要說什麼,結果卻是像小女孩一樣罵他討厭?

不過她本來就是個不想長大、卻總是表現出自己已經長大的小女孩。黑恕原這麼想的同時,心裏悄悄升起一股他到日後許久都沒有發現的,名為「寵溺」的情愫。

瞧她那驕傲得像小女王的模樣啊……

真是讓他對她越來越不想放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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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的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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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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