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東胡名士的抉擇(下)

【第020章】東胡名士的抉擇(下)

【第o2o章】東胡名士的抉擇(下)

應承了韓綺,魏隨雲便回到了「上元寓」,韓山本要相送,卻被他一口拒絕。

韓非的悲歌始終魏隨雲在腦中徘徊不去。究竟誰對誰錯呢?也許沒有對錯,只因立場不同。但是,天下一統,七國歸一的腳步是不可阻擋的,不是秦國完成霸業,就是趙國開天闢地,無論誰要阻止,其最終都要粉身碎骨。

韓非愛國,愛得是韓國。可是魏隨雲眼中所謂的國家,卻是統一七國后的中國。

「先生!」劉妙的動人聲音又在耳中響起了。魏隨雲抖擻了精神,對於這麼一個機變百出的紅顏「密探」,他是必須拿出足夠的精力來應對。

「又讓劉妙小姐望穿秋水啦!」魏隨雲調笑道,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總是那麼鍾愛「調戲」她。

劉妙嘆了口氣:「望穿秋水……先生總是能說出讓劉妙心動不已的話。」不知為何曾經春風滿面的臉色,突然間變得有些黯淡。那緊蹙的黛眉,讓魏隨雲不由一陣心疼。他初時本想給她來一會針尖對麥芒,可這會早把這些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關心地問道:「你生病了?」

劉妙搖了搖頭,神色有點怪異:「如果先生不是魏齊的兒子,那該多好?雖然已經知道答案,但是劉妙還想問先生一次,先生真的不願意入秦嗎?」

魏隨雲無奈地搖了搖頭,「不是不想,實在時不能。」有的事情,開始了就沒有辦法回頭的。

劉妙忽然抬起了頭,「離開新鄭好嗎?」語氣近似於哀求。

魏隨雲一陣莫名其妙。今天劉妙異常地讓他摸不著頭腦。從劉妙眼睛裏。他讀出了躊躇不決。究竟是讓她如此地憂鬱呢?

「我會離開新鄭。但不是今天。」

「如果是劉妙求你呢?」

「有些事情可以強求。有些地事情卻不能。你應該明白地。」魏隨雲沉聲道。

「劉妙知道了……」她低下頭輕輕道。「先生請進吧。劉妙有事就不奉陪了。」說着便匆忙走了。可魏隨雲分明現她地眼圈竟有點紅。她哭了……

……

「明天,韓桓惠王的任命書就下來。到底會任命我什麼職務呢?職務不好說,爵位無非卿大夫。」雖然張平被罷,相國之位空缺,但是魏隨雲從不認為韓桓惠王會有魄力把扶上相國的大位。在韓桓惠王眼中,也許陽城君韓山更適合坐這個位置。

月牙從樹梢后跳了出來,該去見「東胡名士」馮亭了,希望他真的如歷史所描述那麼有勇有謀。

魏隨雲轉頭看了看木案上餐盤,搖了搖頭,轉身出門。日暮時分,劉妙親自來送過一次飯,就不見蹤跡了,也沒留下話,這讓魏隨雲大感奇怪。如果不是他和她不是對立的雙方,魏隨雲還是希望能有這樣一個聰明可人的紅顏知己。

馮亭的城守府離「上元寓」不算遠,胡思亂想間便到達了。不知韓安和韓山中的哪個人知會過馮亭,以致於魏隨雲剛一通報姓名,守衛連問都不問,就把他往裏帶去。城守府邸看不出森嚴,更沒有刀槍林立的架勢,但是從里往外,一卡接着一卡,卻是盡然有序。

外松內緊,馮亭確實不簡單。

「先生請進,將軍在裏面恭候多時了」侍衛把魏隨雲領到了居所。昏黃的燈光自門縫中透出。魏隨雲剛剛提起手來,正想敲門,屋內就傳來一聲渾厚聲音,「魏先生請進吧,馮亭恭候多時。」

魏隨雲推門而入,卻見昏黃屋內,空空曠曠,除了一張大案子,竟別無他物。案上此刻放着一張巨大羊皮地圖。而身着灰色長袍的馮亭,此刻正背對着魏隨雲,低着頭,一眼不眨盯着地圖。

「請先生告訴馮亭,先生的勝算能有幾成?」馮亭沒有抬頭。這位來自東胡的名士,身量極為高大。他壯碩的背影,就如同北方的崇山峻岭。

「五五之數。」魏隨雲把木門輕輕帶上,緩步來到木案旁。木案上羊皮地圖的正上方,寫着兩個字「上黨」。

「八年前,馮亭曾上黨遊歷三年,這幅上黨地形圖就是當年畫的。沒有想到時隔八年後,終於要用上它了。」馮亭抬起了頭。

魏隨雲本以為,因慷慨多才而聞名三晉的東胡名士,必定是個須如鋼針的粗獷漢子,可沒有想到眼前卻出現的了一張極其斯文儒雅的臉。雖然掩不住歲月留下的風霜,卻也可以想像,當年的馮亭必定是個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

「五五之數,五五之數……」馮亭臉色陡然嚴肅起來,站直身體,右手按住腰中的佩劍。這一刻,一代名將的風采終於顯露出來,「只有一半的成功機會,先生就要我馮亭背上叛國的千古罵名嗎?」

魏隨雲負手而立,眼睛直視馮亭,毫無不想讓,「是護國,是叛國,後世史家手中之筆自有公論。難道東胡第一名士的眼中,就只有讚譽和罵名,這兩個詞嗎?」

「那馮亭問魏先生,既然不為青史留名,先生為何要從雲夢山跋涉而來?為何要隻身入國都獻存韓大策呢?」馮亭冷冷道。

「馮將軍問得好。」魏隨雲拍掌喝彩,「既然將軍相問,那隨雲就如實相告,隨雲之所以下山,只為不讓這堂堂七尺男兒身就此辜負,只為不讓這胸中才華就此長埋青山,只為不讓匆匆人生就此虛度。與天地、日月、星河相比,人生數十載不過彈指一瞬間。吾輩男兒豈甘寂寥,生當如夏花之燦爛,死當如秋葉之靜美。」

「生如夏花之燦爛,死如秋葉之靜美……」馮亭按住劍鞘的右手垂了下來,「可惜夏花之所以開得燦爛,是用無數上黨的無辜百姓的鮮血澆灌出來的。」

他望向遠方,一副一副悲劇彷彿突然進入了眼帘:上黨乾裂土地上,餓殍盈野,死者枕藉,血流漂杵……

「將軍認為,除此之外,還有別的道路可以走的通嗎?」魏隨雲趁熱打鐵,「秦國何其貪得無厭。得了河東,又想上黨;得了上黨,就要想河內,想韓國雄踞天下中央的土地了。難道將軍認為割了上黨,我韓國便平安無事嗎?如果將軍果真這麼認為,那麼隨雲自願放棄這一策,即日便離開新鄭。」

馮亭沉默不語,看着屋內跳動的火焰,若有所思。

魏隨雲又道:「只有秦趙兩敗俱傷,這樣才能達到疲秦疲趙,從而讓韓國在兩強對峙的縫隙間,留下一線生機……」

馮亭擺了擺手:「先生不需多言了。馮亭知道該怎麼選擇。這是我欠大王的賞識之恩。即便你不向大王獻上此策,馮亭也會向大王進言的。」

「將軍……」魏隨雲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這是勸馮亭去送死,難道他好意思說什麼「公忠體國」、「死得其所」的場面話嗎?他臉皮雖厚,卻也沒有厚到如此地步。

馮亭盯着地圖,問道:「你想要我什麼時候出?」

「等陽城君跟鄭安平入咸陽,獻上黨地圖的時候。」

馮亭沉聲道:「此事宜早不宜遲。上黨窮困,難以自給自足,農家難有隔年之糧,更別說供給軍隊。駐守在上黨的五萬大軍的補給,歷來都是河內的本土供給的。眼下,水6兩道都被秦國切斷了,糧食運不過去,馮亭估計不出三個月大軍便會支撐不住。到時,就算馮亭不去煽動叛亂,他們也會集體暴動。」在上黨遊歷了三年,讓馮亭對上黨有着比別人更為深刻的理解。

魏隨雲點了點頭,「那隨雲馬上請大王頒佈調令。上黨之行,不知將軍還需要隨雲怎麼配合?」

馮亭沉吟好久,方道:「如果馮亭幸不辱命,先生能照顧好我的妻兒嗎?」

魏隨雲知道,這是馮亭開出的條件。如果他的叛國罪一旦成立,那麼韓桓惠王少不得要拿他的妻兒開刀,即便韓桓惠王不想如此,但是也要做出樣子,給秦國看,這樣才能讓這個「陰謀」顯得更為逼真。

「我求大王,讓將軍舉家前往上黨,這樣將軍就沒有後顧之憂了。」魏隨雲突然覺得嘴裏有點苦澀。長平大戰一旦開打,天下將會有多少個家庭向馮亭這樣,妻離子散呢?

「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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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第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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