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格雷牽着蘭軒的手踏進了晴雪樓,在回到山莊的這段日子以來,他很「尊重」外公、外婆的意願,沒有強行進到這裏,但既然外人都踏得進來,他這個跟他們有血緣關係的人又為什麼不能進來?

成伯一見到兩人走進素雅的大廳時,隨即瞪向守門的小廝,小廝手足無措的對他搖頭,怎麼也不敢擋住嚴峻冷硬的少主。

成伯急忙上前攔阻,但格雷一手推開他,大步走上前,冷冷的目光看着坐在只有三步遠的銀髮夫婦。

外公蒼老的臉上有着懾人的剛硬線條,瞠視着他的眼神銳利而憤怒。

外婆則是臉色蒼白,小小的臉上雖然也有歲月刻劃過的痕迹,但線條卻是柔軟的,她眼泛淚光,神情激動的凝睇着他。

他還注意到,她那雙眸子與自己已過世的母親竟然一模一樣,完全沒有掩飾對他的愛,他的喉間突地泛起一股酸澀……

蘭軒感到他握著自己的手好像在顫抖,她直覺的低頭去看,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她詫異的抬頭看他,這才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對着老夫人那雙已經流下熱淚的慈愛眼眸。

「格……格雷……」李秀鳳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強烈渴望,顫巍巍的從椅子上起身,想奔向她摯愛女兒所生下的獨子,但才走一步,就被丈夫喝止。

「你給我坐下!」

丈夫的暴怒聲一起,她哽咽一聲,不得不退回椅子上,但無聲的淚水卻流個不停。

她的外孫啊,仔細看他五官,在眉宇間彷彿可以看得到女兒的神態,她好想……好像抱一抱他,就像是抱着她香消玉殞的女兒!

老夫人的眼神好悲傷啊!蘭軒看了,心兒一酸,也忍不住想掉眼淚。

格雷深吸口氣,先前憤怒的心情已平撫不少,因為他看得出來不歡迎他的人其實只有一個。

「你給我出去,我這裏不歡迎洋鬼子!」

歐陽文一頭銀白髮絲,年屆七十了,但聲音仍鏗鏘有力,語調中的厭惡感更是明顯。

「我不只是一個洋鬼子,我身上也流着你的血液。」

格雷一句話就挑明了兩人的祖孫關係,讓歐陽文的臉色瞬間揚起了風暴。「如果可以,我絕對會把屬於我們歐陽家的血從你身上抽離出來!」

「那我替你感到惋惜,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事,這也代表着我們這一輩子是沒完沒了。」

「你!」歐陽文氣得語塞,火冒三丈的瞠視着他。

這孩子身上其實有一股天生的王者氣勢,但他的五官輪廓,除了黑髮外,可說全是那個洋人的翻版,他看了就氣、就恨啊!

「格雷是嗎?既然你這麼不受歡迎,何必杵在這兒不走?萬一氣壞歐陽爺爺、奶奶的身子,豈不罪過?」

坐在另一邊,一直被忽略的杜世辰,終於逮到機會開口了。

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洋人的中文說得極為流利且字正腔圓,外貌更是俊美挺拔,比起自己可一點都不遜色。

再說這個洋人身邊的女人,雖然衣着樸拙了些,卻是一個傾國傾城、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但她忽略自己的情況跟那洋人一樣,從踏進大廳至今,連正眼也沒瞧過他一次!

此時她總算因他開口而看向他,但竟然只是目光掃了過來,什麼表情也沒有,有沒有搞錯?他可是風流倜儻的杜家堡少主耶!

而那個洋人更是連看也沒看他一眼,甚至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充耳不聞,眼神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歐陽爺爺,看着看着,他竟然還笑了!

「你笑什麼?!」歐陽文氣得大吼。

蘭軒也不解。

「我笑你竟跟我母親形容的一樣,一看就是一個冥頑不靈的老傢伙!」

「她……她……才不敢這樣說我!」

「看你反駁得吞吞吐吐的,想必我母親也曾當着你的面說過這些話。」

這話說得是一針見血,但歐陽文才不承認,他臉紅脖子粗的咆哮,「你快給我走,走!」

「我會的,只要那些女人之中有人懷了孕,我就走。我在洋人世界裏是萬人寵,來到這兒卻連半分親情也沒有,就算白痴也知道要往哪裏去!」

格雷帶着自嘲的笑意,握著蘭軒的手,邁步就往門口走。

「格雷!」李秀鳳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顫抖的聲音有着濃濃的不舍。

「你叫他幹什麼?!」歐陽文火大的又吼了她。

「老爺子,嗚嗚……我忍了一、二十年的思念之情啊,你就可憐我,讓我抱抱他,只要一下就好了,算我求求你了,嗚嗚……」她痛哭失聲的就要跪下,突然,一個身形迅速來到她跟前,及時扶起了她彎下的老邁身軀,淚眼中,她驚愕的看着在瞬間就來到自己身邊的格雷。

歐陽文也很震驚,「這不是——」

「我娘從小就被你當成男孩訓練,學習了歐陽家的獨門武學,她把這門武學全教給了我,要我不能忘本,還要我將這套『凌波微步』的功夫繼續傳承下去。」

「女兒,我的女兒……嗚嗚……」李秀鳳淚如雨下的緊緊擁着他。

他溫柔的輕撫着她的背。「我會再來看外婆的。」

「你叫我……」她又驚又喜,眼中又佈滿淚水。

「外婆,我明天會再來看你。」

格雷朝她微微一笑,但再看向怒氣沖沖的歐陽文時,臉上的笑意霎時不見,只是冷冷的看他一眼,就帶着蘭軒離開。

歐陽文對這個外孫其實是有期待的,尤其在聽到他喊「外婆」后,但此時這個期待已轉為失落,氣得他又吼又叫,「不準來,聽到沒有,明天不準來,以後都不準來!」

但那對儷人早就走遠了。

杜世辰連忙上前安撫,「歐陽爺爺,他們走了。」

歐陽文點點頭,一看到老伴的臉上笑中帶淚,看在他眼裏又是一陣火大。「你給我進去。」

李秀鳳笑笑的轉身進到房裏去。

這是女兒離開山莊的這些年來,她眉心深鎖的臉上頭一回展露笑意,而這個笑容震撼了他,令他久久不語。

室內突地陷入沉悶的寂靜當中,杜世辰杵在這樣的氛圍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半晌,只好先咳一聲,尷尬的道:「歐陽爺爺,你還好嗎?」

歐陽文先是一愣,再困惑的看着他,似乎忘了他還在這裏,接着才回過神,忙道:「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怎麼會。」

「但我實在沒什麼心情……」

「呃,晚輩明白,下回再來探望。」

杜世辰拱手后先行離開,但心裏還是很嘔。要不是老爹要他跟這兩個老傢伙打好關係,贏得兩老的喜愛,讓他們將他收為干孫,繼承蘭雪山莊的龐大家財,他才不會浪費時間來這裏!

不過,洋孫要生娃兒?這可不是好消息,他得趕快向爹稟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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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離開晴雪樓,格雷就放開了緊握蘭軒的手,面對着可以眺望遠山的亭台。

她低頭看着仍殘留他溫度的手,再看着背對着自己的格雷,舉步走近他。「你激動是因為見了你外婆,對不對?」

沒錯,外婆看他的眼神跟逝去的母親太像了,這勾起他的感傷,教他心中怎能不激動?但他不想承認,因為這代表着脆弱。「你想太多了。」

「怎麼,不願意讓我看到你脆弱的一面?」她不喜歡他隱藏真正的感覺,沒來由的,就是不喜歡。

他笑了起來,回身面對她。「我全身上下只有一個脆弱的地方,唯有我的女人有榮幸——」

蘭軒柳眉一擰,不悅的打斷他的話,「我是很認真的!」

「我也是很認真的。當奴婢就要低聲下氣,可你根本做不到,不要再勉強自己了!」

他的表情隨着話題一改,突然變得好嚴肅,口吻也好誠懇,她竟然有點被震撼、有點被感動了,但只要一想到那十二名侍妾,她的心兒就悶了!

「我沒有勉強,我做得很高興呢。」

她的反應令他很失望,但沒關係,他這個獵人一向沉得住氣,這頭困獸要纏鬥下去,自己當然奉陪到底。「既然你還是維持原意,我又不願見你被那些侍妾們吆喝來吆喝去,那就只剩另一個選擇了,你要不要賭?」

「好,我就賭那一個,再怎樣也比跟你睡覺強!」

他故意轉移話題,不想讓自己探觸他的心,卻想要她當他的妻子,這不說明了,自己對他純粹只有肉體的吸引力而已,這個認知令她相當不開心。

格雷的藍眸湧現笑意。「別說我對你不好,我就讓春梅繼續陪着你,你也比較不寂寞。」

「謝謝。」

「你先回房間,我會叫成伯送些熱食過去。」

咦?他居然記得她還沒吃飯?!

蘭軒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這男人真教人又氣又愛——

愛?她是不是瘋了?她連忙搖頭,把那個奇怪的字眼丟到腦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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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這才叫臭氣衝天!

蘭軒跟春梅拿着綉帕搗著口鼻,目瞪口呆的看着在豬棚里鑽來鑽去的大小豬,再看着擺放在兩人身前的餿水桶。

春梅簡直快被臭氣給熏暈了,她苦着臉哀求,「小姐,你可不可以去——」

「怎麼還不做事?」一個愉悅的聲音突地從上方傳來。

蘭軒一抬頭,就看到格雷站在高處,幸災樂禍的瞧著這一幕。

她怒氣沖沖的控訴,「你好惡劣!」

「我承認。」格雷邪魅一笑,撫著下顎,「但我以為你夠聰明,早就料到你賭的另一個選擇,絕不可能比睡在我的身邊強。」

她是料到了沒什麼好事,可也沒想到會是這種苦差事!

「你以為我做不到是吧!」她才不認輸!

「你是希望我用言語激你,逼出你的怒火后,你就有勇氣去餵豬吧!」他嘲弄的朝她丟了一記飛吻。

該死的,他真是徹徹底底的看穿了她!蘭軒氣得語塞,卻不明白他怎能將自己看得如此透徹。

他十六歲在海上橫行無阻時,她才是五、六歲的小娃兒而已,想跟他斗?

四目相對,一個困窘生悶氣,一個卻是志得意滿,這一回合,誰勝誰負,答案相當明顯。

格雷消遣完她,就往晴雪樓去。

一爬上長階,就看到歐陽文拿了一把關刀擋在門口,緊繃的老臉上,大有一副「除非打贏我,要不然就別想進到裏面」的態勢。

李秀鳳憂心忡忡的坐在廳內的椅子上,看到孫子卻連動也不敢動。

格雷想也知道她是被喝令坐着的,於是朝她微微一笑,還大聲的喊了一聲,「外婆。」

李秀鳳聽得笑逐顏開,但歐陽文卻是肝火旺了起來,關刀一舉就往格雷揮過去。

格雷年輕力壯,又得母親的武學真傳,攻守之間遊刃有餘。

歐陽文畢竟年老體衰,打得氣喘吁吁,沒討上半點便宜,最後只能累得坐在地上喘。

那個洋人死小孩竟沒拉他一把,直接越過他!

「你你你……」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格雷先為觀戰觀得膽顫心驚的李秀鳳送上一杯茶,還喚來奴才送上早膳,陪着她有說有笑的吃早點。

歐陽文則在一旁生悶氣,最後自討沒趣的回房去了。

接下來一連幾天,有三件事成了格雷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

他先到豬棚「慰問」蘭軒,再到晴樓陪外公「活動筋骨」,接着陪外婆吃親情早餐。

至於其他時間他也沒閑着,蘭雪山莊上上下下算了算總共近二十人,他很好奇山莊是如何維生。

他藉由詢問在山莊待了幾十年的成伯,得知山莊基本上有自給自足的能力,後山種植蔬菜水果,也有飼養雞、鴨、豬等家禽家畜。

除此之外,源源流長的歐陽家從經營明代的牙行,到大清國后的錢莊,世代就與銀子為伍,和皖商、晉商、陝商、洞庭商人及寧波商人都有往來,只不過他的母親並沒有完成兩老的心愿,繼承各錢莊的經營大權。

雖然這龐大的家業沒有新的繼承人,但因為各地分行與歐陽家都有極深的淵源,且歐陽家先祖知人善任,所以錢莊的規模雖愈來愈大,帳務卻沒有因此而混亂,一年四季各分行都會派總管送來帳本供外公審查。

同時他也從成伯口中得知,由於外公年歲已大,在後繼無人的情況下,極有可能收杜世辰為干孫,由他來管理各錢莊。

「老實說,杜少爺在外的風評並不好。他曾來到山莊小住,對老爺跟老夫人雖然敬重有加,可是只要一離開晴雪樓,對下人就是大呼小叫、跋扈蠻橫,他絕不會是個好主子,所以——」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我的責任不單隻在這裏。」格雷哪會聽不出來成伯希望他能留在山莊。

唉,也是,自己怎麼會忘了少主是海上霸主呢?成伯在心中嘆息,忽又想起另一件事。「有件關係蘭軒姑娘的事……」

「她有事?」

「呃,也不是,而是少主把她安排到豬棚那裏去之後,只要少主去了晴雪樓,那些侍妾們就……」成伯將兩名小廝所看到,侍妾們輪番上陣譏諷她的情形說給他聽。

「是嗎?」格雷聽了不怎麼高興。

逗弄蘭軒是他一人的權利,他沒允許她們加入陣容,她們就不該多事!

「我會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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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格雷還是照例前往豬棚慰問佳人,看到春梅在鼻子上系了個布條,辛苦的在豬棚里餵豬吃東西,而蘭軒則拿着綉帕一手搗住口鼻,另一手小心的以勺子勺水倒入盆子裏讓豬只喝水。

不錯嘛,主子還願意分工合作,春梅也算沒跟錯人。

蘭軒當然瞧見格雷了,瞧他一副來看熱鬧的樣子,她忍不住出言調侃,「雷爺真是大小事都管,連這兒也要天天過來巡。」

「能者多勞。」他好整以暇的回答,這兒的臭氣似乎一點也沒有影響到他,「照顧那些豬也有好幾天了,你有沒有認識什麼豬朋豬友了?」

蘭軒虛偽一笑。「有,好多呢,想不想認識它們?」

「好。」

於是,蘭軒指著靠近柵欄的那一隻。「它叫格雷,是只大豬公。它旁邊那一隻叫李華,是豬母。再過去,也是豬母,叫月鳳。再過去的叫琪玉……」

她一個一個點名,認識的豬朋豬友不多不少正好十三隻,這名字也很巧,就是格雷跟十二名侍妾的名字。

她本以為格雷會暴跳如雷,但他的修養顯然比自己想像的好太多。

「你真厲害,聽得懂它們的自我介紹,莫非你跟他們是同類?」他邊讚美還不忘拍手鼓掌。

「噗!」原本膽顫心驚的春梅在聽到這句話后,忍不住噗哧一笑,被蘭軒美眸一瞪,她趕忙閉上嘴巴。

「不過……」格雷又說了,「你瞧瞧那隻一直以身子緊貼著『格雷』的母豬,我好像一直聽到它發出近似『蘭軒』的聲——」

「你閉嘴!」她氣紅了臉。

「喲,火氣真大,是受了什麼委屈嗎?」

「當然沒有。」

「爺,你不知道——」

蘭軒跟春梅的聲音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響起,但蘭軒投去一個眼神,春梅哪敢多言,只好認命的去喂那些豬公、豬母。

「我沒有委屈。」蘭軒再次強調。

真是倔強!她被他丟到這兒,就像嬪妃被打入冷宮,意謂不得寵,而美人遭妒一向是很正常的,那些侍妾怎可能不趁機落井下石。

他直勾勾的凝睇着她無畏的秋瞳。「你真的不說?那我就走嘍。」

他好像知道些什麼,難道……是他指使那些女人來羞辱她的!愈想愈覺有可能,蘭軒火氣也跟着旺起來。「是你要她們來的?!」

「怎麼說?」

他真的知道!她眼內瞬間冒火。「你這個卑鄙小人,為了要我當你的女人,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一下子要我當奴才,一下子又讓我來做這個更低下的工作,這樣還不夠,又指使你的侍妾來羞辱我,你到底有完沒完?!」她連珠炮似的吼了一大串。

「你這話不對,你早就跟我拜過堂,成為我名正言順的妻子,我就算對你霸王硬上弓又如何?要你當我的女人根本不必花這麼多心思。」他一直以為她很聰明,怎麼沒想到這點?

蘭軒語塞。格雷說得對,他若真的想對自己做什麼,其實是易如反掌,大可以不必顧慮她是否願意。

可他除了偶爾對她做一些親匿的舉動之外,並無任何強迫她的地方,就連做奴婢也是自己賭氣之下做的選擇,其實若兩者都不選,格雷也不能拿她怎麼辦,說起來他也不算真的壞,只不過是大男人拉不下臉罷了。

「我給你選擇權,是因為我沒有強迫女人的習慣,不過……」他以誘哄的溫柔語調道:「我希望你能當個聰明人,正室的地位絕對高於小妾,要把被欺壓的帳給討回來,一點也不難,不是?」他這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

明知他在引自己上當,但她竟然有點兒動心……不行,她在胡思亂想什麼?

「你是她們的主子,你管好她們,我這兒自然就沒有帳要討!」

格雷搖頭。「我都說了我沒有強迫女人的習慣,她們看你不順眼,我也無法強迫她們對你和顏悅色,畢竟你只是個奴才。」

話又被他兜回來,她就知道自己說不過他的。「那好,奴才要做事了,你可以走了!」

「嗯,豬要顧好,尤其是叫蘭軒的那一隻。」

格雷丟下這句話,作勢往晴雪樓去了,但事實上他只走到一半就施展輕功折回,居高臨下的等著待會兒可能上演的女人為難女人戲碼。

不一會兒后,穿金戴銀的十二侍妾,就像十多隻花蝴蝶般來到豬棚外。

「把東西抬過來。」

居中的一名侍妾趾高氣揚的下了指示,兩名丫鬟就把今早侍妾們所用剩的早餐提過來,那是一大桶混合的剩湯剩菜、看來挺惡的餿水。

「蘭軒,你做這份工作實在是太辛苦了。」

「畢竟你當過我們的丫鬟,伺候過我們。」

「我們怕你餓著了,特別把這個賞給你。」

「還不快過來吃!」

幾個侍妾像套好了似的,一人一句接力說着。

這個玩笑未免開得太過火了!站在高處的格雷藍眸半眯,相當不悅。

「我胃口不好,謝賞。」蘭軒連看也沒看那個大木桶一眼,倒是春梅面露害怕。

「你這是什麼態度?你以為你還有靠山嗎?」其中一名侍妾可火大了。

「哼!虎落平陽被犬欺。」蘭軒冷冷的丟了一句。

「你說什麼?你把我們比喻成狗?!」

侍妾們大為不滿,其中一人投給兩名丫鬟一個眼神,丫鬟的表情看來很不安,但還是硬著頭皮搬起那個大木桶就往蘭軒潑了過去。

她可以逃的,她的武功也許比不上格雷,但輕功還算差強人意,但她的傲氣不允許她逃,她就是要跟她們硬碰硬!

蘭軒倔強的閉上眼睛,耳邊聽到春梅驚慌的大叫聲,但是——

很意外的,她身上怎麼沒有潑到半點餿水?

她柳眉一皺,睜開眼睛,這才看到不知何時,格雷竟已擋在她身前,那些令人作惡的廚餘潑了他一身。不是他要她們來整她的嗎?

十二侍妾此時成了啞巴,她們個個臉色慘白,兩名動手的丫鬟更是嚇得跪地。

「滾!」

格雷一聲怒吼,眾人哪敢再逗留,全驚慌失措的跑了。

「為……為什麼?」她不懂。

他受不了的瞟了她一眼。笨女人!

還有這一身餿水,真是臭死了!

格雷臭著一張臉離開,而蘭軒就看着黏在他衣服上的菜渣、殘肉一路掉。

「到底是為什麼?」她還在喃喃低語。

「因為雷爺喜歡你啊,小姐。」春梅實在聽不下去了。這很容易懂的嘛!

蘭軒的粉臉兒驀地一紅。「怎麼可能?他、他、他叫我來餵豬耶!」

「誰教小姐有顆豬腦袋——呃!」春梅連忙搗嘴。天啊,她忘了自己是在跟誰說話了!但瞧格格好像沒聽到,她是在發獃嗎?

他喜歡她?可能嗎?可能嗎?!蘭軒雙手撫著發燙的雙頰。

此時成伯遠遠的走了過來,看到一地的餿水殘渣,一臉不解,但還是向蘭軒表明來意,「老夫人要見你。」

「我?!」

「是的,請跟我來。」

「呃,是。」奇怪,老夫人為什麼要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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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不甩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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