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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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無論她做得好不好吃,他都會笑得很開心,狼吞虎咽的吃得很多很多,誇她做的飯菜是世上最好吃的……

「小澄……」

淚水從眼底瘋涌而上,小澄死了,小澄死了,為什麼她還活着,為什麼小澄也會騙她!為什麼媽媽要拋下她死去,為什麼尹爸爸尹媽媽要拋下她死去,為什麼現在連小澄,也要拋下她!

為什麼她還沒死!為什麼只有她還活着!

淚水如海洋般在她的身體里奔涌!

然而那一張張的畫,小澄為她畫下的那一張張畫……

淚水洶湧在眼中,睫毛染得濕透,竟一顆眼淚也沒有滾落出來,她死命地剋制着,不讓哪怕是一滴眼淚滑落……

……

「你有沒有發現……」

……

「……無論在哪幅畫中,小澄畫的尼都是笑着的,笑容是那麼燦爛,好像沒有煩惱,單純快樂地活着。」

「小澄最想要看到的,是你的笑容......如果他在天國能夠看見你,他一定想看到你快樂地活着,想要看到笑容在你唇邊綻放的模樣。

......

試鏡室里寂靜無聲。

鍾雅怔怔地望着攝象機鏡頭前的尹夏沫,直到咸澀的淚將她的臉浸得生痛,她才心痛恍然地驚醒過來!

她是怎麼了......

明明尹夏沫並沒有哭,只是一直彷彿在恍惚地出神,臉部的表情是那樣的細微,甚至台詞也念得並不清晰,可是......

環顧四周,鍾雅猛然發現幾乎所有的人都和她一樣。

雖然尹夏沫並沒有放任眼淚流淌出來,而看着她的那些人們,卻被她瞬息間變幻的欣喜、幻滅、絕望、堅強擊中了心底最柔軟酸楚的神經......

良久,吳導演站起身,走過去對尹夏沫說:「很好,你很適合這個角色。」

座位中安卉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怒地狠狠瞪向尹夏沫!

尹夏沫卻默然的站着。

似乎還沒從演戲的情緒中出來。

這時,在座的劇組工作人員也紛紛讚歎地彼此議論起來,對尹夏沫震驚四座的表演交口稱讚。

樸素姬微笑着走過去,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對尹夏沫說:

「表演得很棒!」

見尹夏沫神情恍惚地沒有回應,樸素姬略怔了一下,禮貌地又鞠躬行了個禮,離開試鏡室向化妝休息室走去。沈薔淡淡地望了尹夏沫一眼,並沒有和她說話,向吳導演點頭示意后,也走出了試鏡室。

「夏沫,你真的很出色,把影片中姐姐的感覺詮釋得淋漓盡致!」鍾雅忍不住也走過去,從《純愛戀歌》拍攝的時候起,她就一直對這個冷靜地有些淡漠的女孩子有很深刻的印象。

「那不過是因為——她的弟弟剛剛死去。」

一個譏諷中帶着濃濃酸意的聲音飄進來,安卉妮一步一步的逼近沉默站立的尹夏沫,挑釁般的瞥了她一眼,才笑着對鍾雅說:

「鍾雅編劇,如果你寫的是一個死掉弟弟后變得痴痴獃呆的姐姐,那麼她演會更合適!不,那根本就不用演了,尹夏沫小姐自己本色出現就足夠了。」

鍾雅皺了皺眉,望着怔怔不發一語的尹夏沫,雖然很不喜歡安卉妮話語中的意思,可是,真的是那樣嗎?

「尹小姐……」

吳導演審視着尹夏沫,提高了些聲音喊她。

「她聽不到的,她已經完全瘋掉了!」

安卉妮嬌悄的笑着,眼中寒光閃動,裝作開玩笑的講手放在尹夏沫面前,用力揮了揮。

「這可是試鏡會啊,怎麼精神病院的護士沒有看好你,放你跑出來了呢?哎呦,剛才不是演得很出色嗎,怎麼這會兒連句話都不會了?!喂,看這裏看這裏,你還認得我是誰嗎?」

就在安卉妮笑得最燦爛得意時,一個挺拔的身影擋在尹夏沫面前,將她緊緊護在身後。那男人冷冷盯着安卉妮,聲音不怒自威:

「安卉妮,看來以前讓你付出的代價太小了。」

是歐辰……

她眼神中的冰冷嚇得安卉妮不由後退了一步,驚懼交加。

就是這個男人一手摧毀了她在娛樂圈親親苦苦建立的事業!否則即使她的聲譽一落千丈,也不至於淪落到被所有的製作單位拒絕,他們暗示她,得罪不起歐氏集團。

全靠她搭上了錢總這條線后,從終於又有了一點點事業復甦的跡象。雖然恨極了尹夏沫,不過安卉妮也知道,在惹惱歐辰無疑極為不智,於是他只得狠狠地閉上了嘴巴。

「夏沫,我們走。」

歐辰低頭摟緊尹夏沫的肩膀,心痛地看着她臉上隱約的淚痕。

她哭了!

她哭過了!

也許,他帶她試鏡來是對的。她終於有了一定的反映,不再完全地自我封閉了。可是,她為什麼哭?是因為劇本,還是因為她被人欺負了?

想到這裏,他又冰冷地看向面色慘白的安卉妮!

「請留步。」

吳導演出聲說,審視着始終沉默不語的尹夏沫。

「尹小姐,我很欣賞你剛才在試鏡中的表現,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出演影片的女主角呢?」

「她剛才試鏡了?」

歐辰一征,屏息問。夏沫居然能夠正常地進行試鏡了嗎?

「是的,她表現得非常出色。」鍾雅回答他。

「夏沫....."

一種強烈得不敢置信的衝擊使得歐辰的呼吸紊亂了一下,他的右手必須緊緊握住夏沫的肩膀,才能讓那種充實感證明一切並不是幻聽.半晌.他方平靜下心情,凝視着她,輕聲問:

"....你想要出演那個角色嗎?"

試鏡室里,每個人都在等待尹夏沫的回答.安卉妮怨毒地瞪着她,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尹夏沫怔怔地望着窗台上那盆黃燦燦的迎春花,好像還是什麼都聽不見.

"這部電影的弟弟,名字叫小成."

被人遺忘已久的姚淑兒柔聲對夏沫說.在夏沫試鏡的時候,只有她知道,夏沫口中喃喃喊著的,並不是"小成"而是"小橙".

"那個小成,也喜歡畫畫,也有一個像你一樣愛着他的姐姐.夏沫,我覺得,也許是小橙想要你拍這部電影,而且電影裏面的姐姐和弟弟,有一個幸福的結局...."

彷彿有風吹過窗台上黃燦燦的迎春花,細碎的花朵在枝葉間輕輕動着,就像是在笑着點頭,尹夏沫的睫毛,忽然顫了顫,良久之後,她也如那些花兒般----

默默點了點頭

夏沫居然接下≤畫鏡≥女主演的角色!

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珍恩覺得簡直是天方夜譚!前幾天還如同蠶繭一般將自己封閉起來,對外界毫無知覺的夏沫,怎麼可能突然間接下了這部電影呢?而且,居然是夏沫自己點頭同意的!

不過,當珍恩看到電視劇本時,怔住了,那影片里的弟弟竟然叫「小成」同樣地喜歡畫畫,同樣地早早離開人世。影片講述的是當弟弟死去后,姐姐陷入神經崩潰無法自拔,每天望着弟弟留下來的那些畫稿發獃,終於有一天她竟奇異地進入了那些畫稿中,回到了過去,重新見到了弟弟,在畫的幻境中,兩人永遠地生活在一起.....

隨着尹夏沫出任≤畫鏡≥女主角消息的傳出,娛樂圈頃刻間轟動沸騰,所有媒體都對此事爭相報道,深入挖掘---

尹夏沫究竟精神狀態如何,為什麼吳導演會捨棄沈薔,樸素姬這種天後級的大牌而選用只拍過一部連續劇的尹夏沫,歐氏集團少董歐辰怎麼會允許自己的新婚妻子重新踏入演藝圈,是不是兩人的婚姻出現了問題,各種各樣的猜測和疑問使得尹夏沫的名字鋪天蓋地地出現在所有報紙雜誌的頭版頭條!

緊接着-----

又一件更加轟動的新聞出現!《畫境》的製作方居然宣佈,影片中的男主角由已經遠赴美國一段時間的天王巨星洛熙擔綱出演!

洛熙的fans們欣喜若狂,在洛熙的經濟公司門前聚集歡呼,給洛熙寄去無數的禮物和鮮花,在網絡中為慶祝洛熙的回歸發出無數祝賀貼,甚至自發籌款在各大報紙買下版面歡迎洛熙的歸來!

與洛熙fans門的激動興奮不同,各媒體雖然也興奮異常,卻紛紛關注的是,已經宣佈暫時告別演藝圈的洛熙為什麼又會接下《畫境》的出演?他的加入和尹夏沫的出演有沒有關係,是兩人舊情復燃,是尹夏沫嫁入豪門后婚姻並不順利,只得靠拍戲來排解,洛熙此次出演是為了名正言順的陪伴安慰她?

珍恩知道洛熙也會出演《畫境》時,頗有些擔心。以歐辰以往的性格,決不會允許夏沫和洛熙有任何接觸的機會。雖然夏沫精神恍惚的這段時間,歐辰默許洛熙可以經常出現在夏沫身邊,然而兩人在一起拍片的話,不可避免地會有各種親密的接觸,進行各種感情的交流和溝通……

歐辰會不會阻止夏沫出演呢?

可是,自從接下電影《畫境》之後,夏沫似乎在漸漸的恢復,她不再整天坐在客廳的窗前發獃,而是每日沉默的讀著劇本。隨着劇本一頁一頁的翻動,她的表情也隱約有這似喜似悲的變化,就像是有了新的寄託,從原本那個自我封閉的世界換到了電影故事的世界中。

如果歐辰阻止她拍片,夏沫會不會又回到昔日的蠶繭里?

不過,珍恩的擔心似乎是多餘的,歐辰彷彿並不在意洛熙的出演,他繼續將歐氏集團的業務交給下屬去處理,每日陪在夏沫的身邊,甚至開始學着親手為夏沫做飯。

這天是《畫境》正是開拍的第一天。

清晨的陽光灑照着尹夏沫,劇本靜靜的放在她的膝上。歐辰端著托盤從廚房走出來,空氣中瀰漫出早飯的香氣,他先將溫熱的牛奶放在她的面前,然後將煎蛋夾在烤得金黃的吐司片中,又放入了幾片火腿,番茄和生菜,做成一個三明治,小心翼翼地放到她的唇邊。

「夏沫,吃點東西好嗎?今天也許會在片場待很久......」歐辰耐心地溫聲勸說她,將三明治湊近她的嘴唇,「......如果不吃東西,沒有好的體力,萬一正在拍戲你昏倒了怎麼辦......」

「吃一點......」

「乖......」

「煎蛋煎得很香的,你嘗一嘗,很好吃......」那隻握著三明治的骨節分明的手上有被油花濺傷的水泡,不知道是做了多少個失敗的煎蛋,才有了最終這個金黃金黃完美的成果。

望着那隻手上的水泡。

尹夏沫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下,緩慢地,她的目光看向半蹲在自己面前的歐辰,眼底有某種輕輕的觸動,就像水波下隱約的漣漪。然後,她咬了一口他手中的三明治,慢慢地咀嚼著,然後,緩緩地咽了下去。

因為緊張,歐辰的手僵硬地頓在她的面前!

她沒有吐!

這一次她吃了進去沒有吐出來!

狂喜將他全身攫緊,甚至沒顧得上確定剛才她望着他的眼神是不是他的幻覺,將牛奶輕輕放在她的唇邊,他屏息緊張地說:

「再喝一點牛奶。」

奇迹般地,她喝了牛奶,又吃了幾口三明治,雖然一早上她吃的還是很好,但是對於歐辰來說,已經足以令他欣喜若狂了。

收拾完早餐,歐辰將她膝上的劇本放入她隨身的包中,幫她穿上外套,開車將她送到片場。他的心情如此之好,以至於開車的時候,他的唇角竟有了一點微笑的弧度。

珍恩卻還是有點擔心。

夏沫這樣的精神狀況能夠參加電影的拍攝嗎?她能記得住台詞,能在強烈的聚光燈下和眾人面前順利地表演和說出對白啊?

第一天正式開拍的時候,珍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然而隨着吳導演喊出「Action」,照明燈刺眼的光線下,夏沫奇迹般的活了起來!

攝像頭鏡頭前。

深夜,在超市貨架幫整理商品的尹夏沫聞聲望去,是洛熙眼睛亮亮地笑着,喊着她,抱着一堆即將在畫展中展出的畫稿出現在超市門口。

特寫鏡頭推進尹夏沫的面部。

她唇角的笑容像花兒一樣綻放,望着洛熙,就像望着全世界最值得驕傲的寶藏,眼中如大海般充滿了幸福的光芒.....

......

滿地血泊。

尹夏沫驚恐地抱着胸口中槍的洛熙,拚命地喊著,眼中狂亂的淚水滴落在洛熙蒼白的臉上,她捂著洛熙胸前流血的傷口,身子絕望地顫抖著,喉嚨沙啞地吶喊.....

.....

珍恩站在外圍,望着被六七架攝像機包圍住的夏沫,此刻的夏沫就像小橙去世前的那個夏沫,光芒四射。她在鏡頭前或笑或流淚,所有的感情都投入到影片的故事中,每一個笑容,每一滴眼淚都動人心魄。

或者夏沫就會好起來了呢?

珍恩暗暗的祈禱,祈禱是天國的小橙安排了這部電影讓夏沫拍,這部電影是夏沫恢復正常的轉機。

「OK!」

但是似乎珍恩的祈禱並沒有太多的效果,隨着吳導演滿意地揮手喊停,燈光暗下,尹夏沫眼睛裏點燃的光芒也黯淡了下來。

她沉默的坐回場邊。

等待着下一場需要他出境的戲。

她又彷彿會帶了那個封閉的空間,看不到始終陪在她身邊的歐辰,看不到默默關注着她的洛熙。她只是低頭看着劇本,才短短的時間,劇本的邊頁已經被她的手指磨得發舊了起來。

一天一天。

尹夏沫彷彿割裂成了兩個人,拍戲時全情投入的夏沫和不拍戲時沉默恍惚的夏沫。不知怎的,這樣的夏沫讓珍恩更加膽戰心驚。

隱約的,珍恩有種不安的恐懼,就好象夏沫是在燃燒她最後所有的生命演出這部電影,而當電影拍完的時候......

珍恩不敢將自己的恐懼流露出來讓歐辰發現。

歐辰早已不是昔日那個冰冷倨傲的歐辰少爺,在他令人心驚的憔悴消瘦中,更多的是令人吃驚的溫柔。每天照顧著夏沫的一切瑣事,他甚至細心到幫夏沫修剪指甲,彎腰替夏沫擦去鞋子上的灰塵。而在夏沫沉默出神的時候,歐辰也沉默出神地望着夏沫,如同他的生命就在她的體內,當她的生命消失的那一刻,他的生命也會隨之消失。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

《畫鏡》的片場始終沒有像其他電影拍攝過程中那樣喧鬧過,無論在什麼地點拍攝都有歐氏集團請來的保安公司將追尋過來的記者們和圍觀的群眾遠遠隔離開,無論是劇務們搬動燈光道具,還是其他演員在場邊的閑聊都是靜悄悄的。

「OK!很好!」

吳導演的喊聲是片場唯一的高音。聽到這場戲也順利完成,攝像師和燈光師停下手中的工作,和劇務們一起將攝像機和照明燈搬到下一個場景處。因為下場戲接着就要開拍,尹夏沫和洛熙沒有走回場邊的休息區,兩人並肩坐在巨大的礁石上。

今天的戲是在海邊拍攝的。

春日的海邊清冷清冷,尹夏沫默默地望着蔚藍色的海面,海風將她的長發吹得有些凌亂。一件外套輕輕披在她的肩上,那外套上還有着洛熙的體溫,而她彷彿一無所知,怔怔望着大海。

「我在紐約的時候,每周都去教堂,有一次,聽到了一段祈禱文。」洛熙同樣地望着大海,聲音隨着海風飄進她的耳中,「原上帝賜我平靜的心,讓我接受我無法改變的事情......」

海面上有金色的陽光。

「……原上帝賜我勇氣,讓我改變我能改變的事情……」

被海風吹過,海面上的金色的陽光像碎金子般一波波盪起。

「……原上帝賜我智慧,讓我能夠分清這兩者。」

遠處,幾隻海鷗在海面上飛翔,一波波盪起的陽光將它們的翅膀染成如自由般的金色。尹夏沫怔怔地看向海面,陽光將她的睫毛也映成淡淡的金色。

「所有可以做到的事情,你都已經為小澄做到了,那些沒有辦法改變的事情,就接受它吧。」洛熙痛惜的凝視着淡薄如紙的她,「而現在的你,可不可以為了小澄,振作的生活下去呢?」

海風輕輕吹過。

歐辰沉默的望着坐在礁石上的那兩人,他手中拿着夏沫的外套,原本正要走過去卻又停了下來。

金色的陽光將她和洛熙照耀在一起,她肩上披着洛熙的外套,洛熙溫柔的凝視着她,似乎正在對她說些什麼,她似乎在聽又似乎仍是發怔。縱使隔着遠遠的距離,歐辰也可以感覺到洛熙眼中對她的深情。

如果當初沒有硬把她從洛熙身邊奪過來……

如果小澄去世后一直陪在她身邊的是洛熙。而不是她……

蔚藍的大海。

金色的沙灘。

那陽光中礁石上的兩人就像鑲著金邊的美麗油畫,而他卻是破壞畫面的多餘存在。

「少爺。」

一個熟悉的聲音將歐辰喚醒,他掩住眼底的沉黯,轉頭看去,竟是許久未見的沈管家。尹澄過世后,精神恍惚的夏沫沒有回去歐宅,她舊日的公寓太小,歐辰也不想讓她被過多打擾,於是就讓沈管家留在歐宅不必跟過來。

「少爺,這是剛才收到的一封信,好像是....」

沈管家儘力想要剋制聲音中的緊張,然而雙手的顫抖依舊泄露了他激動的心情。方才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孩子來到歐宅的大門外,說是橙少爺的同學,依照橙少爺生前所託將這封信送來,他吃驚得顧不得許多,立刻決定將信送到少爺手中。

「...好像是橙少爺寫的....」

那是一封淡藍色的信,信封上的字體清秀優美。

「小橙?!」

休息區中的珍恩無意識中聽見了,她先是一愣,然後血液呼地衝上來,她從椅子中跳起來,驚呼一聲,猛地撲向沈管家手中的那封信!

歐辰的身體也頓時僵硬起來!

他緊緊盯着那封信,淡藍色的信封右下角,寄信人那裏,有一個熟悉而清秀的字----

「橙」

小橙....

遠處的礁石上,尹夏沫恍惚聽見了那個名字,她緩緩地扭過頭。

「夏沫!這封信....小橙的信...」

歐辰將那封信遞向她,喉嚨忽然沙啞得有些說不出話來。她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信,霍地站起來,洛熙急忙扶住她,不讓她被腳下碎噍絆倒。

海風清冷清冷。

尹夏沫從歐辰手中拿過那封信,手指輕輕的顫抖著。

那封信彷彿是從天國寄來的,淡藍色的信封上沒有郵戳,只有簡簡單單地寫着收信人「姐姐」,寄信人「橙。」

良久,她望着那封信。

兩滴淚水滑落,打濕在淡藍色的信封上,淚跡緩緩地暈開。那是小澄最喜歡用的信封,他說淡藍色是大海的顏色,是最適合她的顏色。

同樣淡藍色的信紙上。

那清秀的字體熟悉得如同小澄那雙天使般澄凈的眼睛,如同他在輕聲地喊她「姐姐」,在笑着對她說話——

姐:

如果你收到這封信,那麼我已經在天國了。你不要傷心,我在天國一切都會很好,除了有時候會很想你很想你。

姐,我真的不想離開你......

可是,就像你說的,上天是公平的,它每給予人們一些,就會拿走一些。上天將你給予了我,讓你成為我的姐姐,讓我成為你的弟弟,這是它恩賜給我的最幸福和幸運的事情。姐,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即使上天再次讓我從你和生命當中選擇,哪怕是選擇一百次,我也要成為你的弟弟,其他的全都可以捨棄。

所以,我實在是幸福的啊。

姐,不要因為我的離去而難過,好嗎?我只是暫時離開你一下,很快就會重新回到你的身邊。在我離開你的這段日子裏,你要好好地活着,快樂地活着,替我去看世界各地的美景,替我去吃世界各地的美食,不要生病,不要太累。

姐,我只是暫時地離開你一下。下一世我還會回到你的身邊,那時候,我希望我能變成你的哥哥,讓我來照顧你,把你寵得像個小公主。或許,不用等那麼久,我就會回來,也許我會變成小娃娃鑽進你的肚子裏。

呵呵,姐,你看,你只是暫時地看不見我,而我在天國每天都可以看見你。每當看見你的笑容,我就會有一百倍的快樂,每當看到你難過,我就會有一百倍的傷心。

姐......

請為了我,也要每天生活得很快樂,好嗎?

我永遠愛你。

你的小澄

金色的陽光照耀在淡藍色的信紙上,淚水一滴滴滑下尹夏沫蒼白銷售的面頰。她的身體一陣陣地顫抖著,長發被海風吹得凌亂飛揚,她緊緊握著那信紙,一片片的淚水將上面的字跡暈濕。

然後。

她窒息著暈倒了過去,兩滴淚滑向她的耳際。洛熙心痛如絞,伸出雙臂想要抱住她,卻已經有人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於是她的淚水便淌入那人的胸前。

「夏沫!」

歐辰痛聲低喊,抱緊她冰冷的身體。

******

雪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氣息,似乎有無數的白影來來去去,耳邊的聲音如棉絮般斷斷續續,有人一直緊緊握着她的手,那種心痛和恐懼從他的手指一點點傳入她的心底。

就像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她以為……

她會在那個漫長的噩夢裏死去。

「歐先生,恭喜你,你太太已經懷有兩個多月的身孕……」隔着厚厚的棉絮,似乎有隱約的聲音對始終握着她手的那人說。

握着她的那隻手頓時僵硬如鐵!

而後又滾燙起來!

那隻手握着她,火熱而顫抖!

一張男人的面孔埋進她的手掌,似乎有熱熱的淚水打濕她的掌心,那個聲音沙啞激動:

「夏沫,你聽到了嗎,孩子,我們有孩子了……」

孩子……

……

或許,不用等那麼久,我就會回來,也許我會變成小娃娃鑽進你的肚子裏……

……

耳邊斷斷續續地聽着歐辰那暗啞激動的聲音,她躺在病床上,漆黑的睫毛顫抖濡濕,當他滾燙的淚水落在她的掌心時,她的淚水也從緊閉的睫毛間滑落……

她漸漸恍惚了時間……

彷彿有白天的光芒與夜晚的漆黑在慢慢地交替……

就像不斷有生命逝去……

又有着新生命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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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之夏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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