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莫傳雅卻不給他機會,徑自挽起喬旋臂膀。「我們今天還有事,先走嘍!」語落,她頭也不回地離開,粉嫩的倩影刺痛他的眼。

「他們兩個……該不會在交往吧?」朱湘琳詫異地猜測。

「怎麼可能?」戴醒仁陡然發怒,嫉妒的火苗在眼底跳躍,胸臆橫梗一股難言的苦澀。「傳雅可是我老婆!」

話語才落,他立刻警覺自己似乎有些站不住立場,就算他們之間仍有婚姻關係又怎樣?畢竟已經分居五年了,而他現在只能算是留校察看中。

「你打算怎麼辦?」朱湘琳窺探他,淡淡地挑撥離間。「看來你分居的老婆好像一點也沒把你放在眼裏呢。」

他倏地咬牙,神情凜然。「我要!把她追回來!」

「你這意思算是利用我刺激你老公?」確定已遠離丈夫的視線範圍后,莫傳雅立刻鬆開喬旋的手臂,他看着她,微微一笑,出聲調侃。

她聽了,嗤聲嬌笑,正如她方才嘲弄戴醒仁不明白朱湘琳的心意。「哼,也不曉得他懂不懂,他那人超遲鈍的!」

「我看他應該懂了。」喬旋搭話。「你沒看到他剛才的表情嗎?簡直就想殺了我。」

「有嗎?」莫傳雅眨眨眼,憶起方才丈夫難看的表情,又笑了。

喬旋笑望她,狀若無奈地搖頭。「所以人家才說別輕易招惹女人,否則吃不了兜著走。」

「我哪有那麼壞?」莫傳雅假作不悅地橫睨他一眼,可不過轉瞬,微彎的粉唇便破功。「謝啦,喬旋,算我欠你一次人情,放心吧,以後你如果要出來選民意代表,我寧願不挺我家海棠嫂子,都一定會挺你。」

「最好是這樣。」喬旋對這種空話抱持半信半疑的態度,但無論如何,能得到莫家千金親口承諾,對他走這條荊棘的政治路確實大有幫助。兩人是在兩年前一場晚宴上認識的,當時他主動向她搭訕,她原本愛理不理,直到他提起當年與戴醒仁的淵源,才引起她興趣。之後打開話匣子,聊得盡興,漸漸發現彼此價值觀頗為一致,兩人就此成為好友,經常往來。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站在朋友立場,喬旋很好奇莫傳雅將如何經營自己的婚姻關係。「外面的風聲都傳你們兩個可能會離婚,我想應該不是這樣吧?」

「我不會跟他離婚的。」莫傳雅神態堅定,頓了頓。「可我也不打算主動跟他和好。」

「你要他重新追求你。」喬旋心思夠細膩,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意圖。

莫傳雅先是嫣然一笑,跟着,又悵然吐息。「我是這麼想啦,可也不曉得那個木頭能不能領悟呢?」

「他若是還不能領悟,就真的是笨蛋了。」喬旋淡淡地下結論。「我想他一定會採取行動的。」

喬旋料得不錯,經過這番「刺激」,戴醒仁果然積極了起來,不但留在「和恩醫院」擔任心血管外科的主治醫生,並且不時製造與妻子巧遇的機會。只要工作有空檔,他便會在院內打探妻子的行蹤。說也奇怪,身為董事長的她,明明可以不必天天來醫院,這陣子倒是經常坐鎮辦公室,不然就是到兒童病房的遊戲室,陪生病的小朋友們玩。

他很喜歡偷看妻子與孩子們相處的畫面,她會與義工媽媽一搭一唱,說故事給小朋友聽,而且她很有表演天分,活靈活現的角色扮演經常逗得那些小鬼頭哈哈大笑。

每當這時候,他總是痴痴地站在窗外看,直到廣播聲傳喚他,才驀地驚醒。

中午吃飯的時候,她也會到員工餐廳,跟醫護人員們一起用餐,為了破除他們夫妻失和的謠言,他總是刻意坐到她那一桌,與她共同進餐。

雖然在眾目睽睽下,她偶爾會覺得窘,可他不管,就是堅持跟她在一起。

他與她閑聊,藉著詢問她新收養的小貓情況做引子,慢慢地扯些醫院瑣事,她很喜歡追問他在第三世界國家義務行醫時的妙聞趣事,他也一一與她分享。

「看來你那時候,生活過得很充實啊!」某次,當他說到口沬橫飛時,她如是酸酸地評論。他愣住,一時不知該如何介面,最後,不得不坦承。「那段日子,我的確收穫很多。」不論是醫術的精進或眼界的開闊,他都得到充分的成長。

「你有收穫,那就好了。」她回他一抹笑,笑意很清淡,卻又飽含着某種濃郁的滿足感。

他猜想,她是為他高興。

「那你呢?你這五年過得怎樣?」他反問她的生活。「為什麼不當記者了?」

她聳聳肩。「我這人本來就沒什麼夢想,當記者也好,當醫院董事長也好,都沒什麼分別。」

「可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你絕不會接掌家族事業的。」醫院不也算是莫家家族事業之一嗎?

「這間醫院……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了?」

她別過頭,默然不語。

他怔愣地瞧着她矇著淡淡憂愁的側面,腦海靈光乍現——該不會是因為他是醫生,她才主動想接下醫院董事長的職務?難道,是為了他嗎?他想問,她犀利的目光卻阻止了他,他就算神經再大條也看得出來,她不會喜歡他對這問題追根究柢。於是,他不問了,一顆心卻因此更悸動,為她強烈奔騰,無法控制。

他幾乎忍受不了一天不見她,每天都想看到她,看她偶爾俏皮偶爾嗔惱的容顏,每天都想聽到她,聽她有時溫柔有時諧譫的笑語呢喃。

怎麼離她愈近,相思的滋味反而更難熬?

愈是看她聽她,他愈是不能明白,為何自己能夠離開她五年,而不成為一具孤單的行屍走肉?

他比五年前更愛她,更迷戀她,更不能想像失去她。

這天,動完一場大手術,已經過了晚上八點,他想她大概已經回家了,卻仍是不由自主地往她辦公室走去,發現燈光暗着,又悠悠地走往兒童病房的樓層。

就算她不在,他仍眷戀地想尋她殘留的形影,嗅她逸落的余香,他覺得自己痴了,想走她走過的每一步路,想與她的足跡纏綿相印。

他來到兒童遊戲室外,悄悄推開門扉,他以為迎接自己的是一室靜幽,不料卻是見她半倚在沙發上打瞌睡,懷裏還抱着一個小男孩。他認得那是個罹患血癌的孩子,正在等候適合的骨髓移植。他躡手躡腳地走向一大一小,蹲下身,眼潭深邃地將面前這幅美好的畫面包容進最深處。小男孩微微動了動,醒了,矇矓地張開大眼睛。

「噓。」他將食指抵唇,比出噤聲的手勢,小男孩聰明地領會了,點點頭。

他輕輕抱下小男孩,送回病房床上,然後又走回遊戲室,她仍安靜地睡着,他輕巧地托住她後頸,讓她在沙發上舒服地平躺,脫下剛換的乾淨醫師袍,蓋在她身上。

然後,他像個痴情的傻瓜,坐在地上,就著昏蒙的燈光,用自己的眼睛,一分一寸地描繪她姿影。

她真美,比以前更美,五年前的她若是顆半熟的蜜桃,那麼現在,蜜桃成熟了,可口地掛在枝上招展着,吸引人口腹之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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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想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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