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94 大結局

V94 大結局

徐贇這會兒也在書房和父親說話,徐茂聽他說起一路胡胖子減肥的事迹笑不可抑。摸著鬍鬚道:「小豆沙和胡胖子一起做五禽戲,肯定很有看頭。」

「爹,依您看我岳父回朝復職的可能性大不大?」

徐茂摸摸鬍子,「我看挺大的。之前你岳父幫着皇上改革弊政,的確是得罪了不少人。他剛離任那陣,背後稱快的人不少。可如今嘛,皇上覺得蘇相太溫吞了,用起來不順手。此時可還沒到改革到位安撫人心的時候呢。蘇相的一些做法,無疑是把皇上推到獨扛壓力的境地了,雖然他本意可能只是想調和君臣分際。就是將來真到了那步,魏楹也不是不能轉變做風的人。」

徐茂喝了口茶繼續道:「然後對下頭的人來講呢,有不少人也是支持改革的,只要不太動到他們的切身利益。所以對蘇相和稀泥的做派也不太喜歡。就是之前覺得你岳父為虎作倀的人,在他走後也有點懷念他當政時期。無論如何,至少不像此時感覺都有些亂了。尤其,太子是最希望你岳父回來的,肯定不遺餘力的造勢。所以,找個合適的時機,沒準魏持己一個華麗轉身就回來了。反正他當時本就沒什麼罪過,只是沒有位置給他而已。他今年可才四十四啊,這個年歲像你爹一樣混到四品就算極好的了。所以,他還有大把的時間做事的。其實朝野對他的期望值都很高的。」

徐贇想了想,「爹,那件爆炸案我聽說又起了點餘波。」

徐茂兩手一攤,「那不歸我管了。涉及到的人物太大,直接交由大理寺秘查。這件事沒公開,你聽你岳父說的?」

「嗯。岳父讓我提醒您,千萬別卷進去了。之前清明叔就差點一個不慎被東宮推入這場風波。」

徐茂有點驚疑,「看來事情比我想的還大啊!」他只是憑多年官場經驗臆測的,可魏楹會特地讓兒子來提醒自己,那事情就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沈寄收到小芝麻報平安的書信的時候,正在看小豆沙練五禽戲。兩小對這套動作更加的感興趣,比三哥教的有意思多了。也比爹爹那個慢吞吞的太極拳好玩兒。反正就是學動物的動作嘛,他們本來就喜歡的。於是在後頭四不像的跟着比劃着。偶爾還不著調的配點『喵喵』『呱呱』的音。不時惹得魏楹和沈寄一陣的發笑。小豆沙抱怨他們擾亂她的心神,沈寄就讓她只當練習修身養性了。

小饅頭從外頭進來,「你們小姐姐練這個,跟胖叔叔一樣是為了減肥。你倆不用啊!」

小餃子聽到『胖叔叔』伸手撓撓下巴,好像是有這麼個人呢。上哪去了呢?他轉着小腦袋四下看看。沒找著人回頭也就丟開了。

小豆沙一派高手風範的站原地朝小饅頭招招手,「三哥你過來,我保證不打疼你!」

小饅頭哈哈笑道:「我不疼,我怕你手打疼了,哭着去告狀。娘,大姐姐的信!」

沈寄看過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四嬸來了。她便將信放回信封遞給等在一邊的小豆沙,「拿進去。四嬸來了,快坐!」

小饅頭已經進去端了根凳子出來,「四叔祖母,您坐!」

魏楹站起來,「四嬸,您跟侄媳婦聊會兒天。侄兒出去散個步,你們誰要跟爹爹出去?」

小餃子和小蓮蓉一起跑過來抱住他的腿,魏楹便讓小廝抱上他們,跟在後頭一起出去遛彎了。小豆沙在屋裏看信,連猜帶蒙的看明白了大姐姐她們在為女學做準備這些事兒。小饅頭進來拍她後腦勺一下,「要不要三哥念給你聽?」

「不用了三哥,只有十幾個字不認得,我可以查《說文解字》。」小豆沙一副看懂了信很有成就感的樣子。小饅頭摸摸她的腦袋也就出去了。既然是娘給四妹的,那就說明信上沒啥犯忌諱的事兒可以隨便她看。

外頭四嬸看着魏楹施施然帶着么兒么女出去。這些日子看這個出息得不得了的大侄子就這麼悠哉的在梨香苑住着,一副有妻有子萬事足的模樣。老宅的人都有些心塞。如果他是六七十了,如今倒也尋常。反正他也當過丞相了,足夠家門再榮耀個幾十年的。可他正值壯年啊!不過,她是不敢在梨香苑倚老賣老的,也就沒說什麼。想寫信問問柏兒,可老爺說如果他能看得清楚京里各方實力的角斗,就不會至今還是靠着兄長幫扶才能坐穩五品京官了。

「大侄媳婦,芳姐兒已經被調教了二十來天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沈寄道:「族裏的事這麼多年都是四嬸您在管。我這次回來也是暫住,沒有要一直留在淮陽的意思,就還是都您關着吧。」

四嬸的本意是讓她去看看,芳姐兒管教成如今的樣子是不是可以了。倒沒想到她把話題扯到族長夫人的許可權上去了。不過,聽沈寄說只是暫住她眼睛亮了亮,「你們還是要回京的吧?」回去好,最好是大侄子能再當丞相。那柏兒的日子也好過。族裏也能更欣欣向榮。

沈寄點頭,「是啊,畢竟小包子和小饅頭還是要求學的嘛。離得遠了,我不放心。而且將來要科舉入仕,持己在京城多少還有些人脈,也能幫他們鋪鋪路。」

四嬸一愣,這全然不提大侄子的事兒,只拿兩個兒子說事是個什麼意思啊?兒媳婦有一回說漏嘴,說在京城的官夫人背地裏給大侄媳婦取了個綽號:九尾狐。說是誰都抓不住她的把柄,說話做事從來都是滴

,說話做事從來都是滴水不漏。如今算是見識到了!

沈寄繼續道:「至於芳姐兒,如果四嬸和族裏的長輩覺得可以了,那自然就可以了。我以後不在淮陽,芳姐兒有個什麼,也是你們受累。」

四嬸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她本來是想讓沈寄去看看,如果她都滿意了,那芳姐兒應該就能過關了。而且將來如果出狀況,也多個分擔責任的人。結果沈寄一推就推了老遠。

芳姐兒的事,沈寄是真的一點不想沾手的。四嬸走了,她進屋去看,小豆沙正在一本正經的對着信查《說文解字》。嘴裏還在喃喃自語。聽到她的腳步聲便抬起頭來,「娘,大姐姐她們說就差我一個了。」

「你明年直接回去讀書就好。這會兒的籌備事宜,你什麼都做不了。放心,你是發起人這一點肯定不會被抹煞的。將來如果寫校史,我們小豆沙魏錦年肯定是濃墨重彩的一筆。」沈寄笑着調侃道。

小豆沙被說得赧然地笑起來,「人家不是爭這個,就是想多出點力。」

「你到時候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就是最大的出力了。你要證明給人看,女學是能把人教得很好很好的。這樣,才會有更多的人願意把自家小姑娘送到女學里來。」

小豆沙被說得激動起來,用力的點點頭,「嗯。」她把信遞過來,「娘,慈心會你不要了么?」

「誰說的?我等著用心不良的人偷雞不著蝕把米,然後黯然下台呢。」沈寄對蘇夫人和蔣夫人婆媳是避其鋒芒,讓她們自己敗亡。無畏為了一個位置弄得太難看。

「哦。」

「三哥呢?」

「他剛從舅爺爺家回來,這會兒大概到哪個堂兄那兒去了。」小饅頭是去看舅爺爺家看佈置好沒有。魏楹交給他的任務,說他是畫畫的,那佈置園景什麼都應該有點主意。讓他過去和工匠溝通去了。

魏楹的意思,魏家的人不歡迎改嫁了的養母,到時候等舅舅回來了讓他出面宴請養母一家。舅舅肯定會很樂意的。說起來離得這麼近,也就送人回家那天和八月十八上完墳去走動過而已。沈寄就說九月九再去就是了。反正他們都不在意魏家人的看法。

小饅頭在外頭逛了一圈回來告訴沈寄,三房的人把芳姐兒接回去了。他在路上遠遠看到,覺得芳姐兒都脫形了瘦得不成樣子。

「小豆沙打聽來的,說是讓她跪在祖宗牌位前讀《女戒》。估計芳姐兒一直受寵,從來沒遭過罪。這一次的懲罰對她就有些嚴重。」要不是被她祖母、爹娘那麼寵著,也不會把這丫頭寵得不知道天高地厚,凡事總想掐尖跟人比。尤其是喜歡跟嫻姐兒比。

她也不去打聽打聽長房和么房、長房和三房那關係截然不同呢。三房當年雖然沒有直接參與坑陷婆母的事,但他們替二房搖旗吶喊敲邊鼓是少不了的。只是剝奪了他們一半的家產都是輕的了。而且,她的品性跟嫻姐兒也天差地別啊。嫻姐兒是個知道好歹懂得感恩的人。芳姐兒呢,總覺得別人對她好都是該當的。不對她好,或者說對她不如對嫻姐兒好,就是對不起她。

而且她從前虛榮心太盛,這樣的性子在京城會被靈犀郡主算計。嫁了人也能被別人算計。不給她徹底把性子扳過來,早早晚晚的要出事兒。希望她能跟她姑姑多學學吧。不過,一時半會兒的,從來沒被人教訓過,怕是還很難有大的轉變。但只要她懂得畏懼就好。這樣行為舉止就不敢出格了。

還有她爹娘,從前是三房最受寵的。如今也失了三叔的歡心,還帶累了馬氏。聽說三叔跟四叔說,怎麼當初爹娘就給他定了馬家女為妻啊。從馬氏到小馬氏再到芳姐兒,如今都被他厭棄。也不想想家裏出事兒,一家之主難道就沒責任?

罷了,無謂為這一家子淘神費力。反正三房的事,她是再不管的。真當她軟柿子隨便算計啊!

兩小不在跟前,沈寄便在躺椅上打起了盹。陽光懶洋洋的曬在身上,怪舒服的。

小豆沙一會兒從裏頭出來,看到三哥在對着母親畫畫便也爬上石凳托腮看着。看他畫得活靈活現的,便壓着聲音小聲道:「三哥,給我也畫一幅唄。」

「要一直一個動作不動哦,你行不行?」

「那我也睡覺?」

「都睡覺也沒太大意思吧。找個你最習慣最不累的姿勢好了。你慢慢想,我這兒先把娘這幅收尾。」看四妹當真認真思考起來,小饅頭眼瞳裏帶上笑意。這個臭美的小丫頭!不過,四妹的確是長得可愛就是了。

小豆沙想了半天,「那我坐着吧。」去抬了個有靠背的椅子坐着,兩手端端正正的放在腿上,腰背打直。

「放鬆、放鬆、自然一點。你平時怎麼樣還怎麼樣。不然一會兒就支持不了了。」

「嗯。三哥,你要畫好一點哦。」小豆沙一想到自己這會兒的樣子要一直留在畫上,還是不能完全放鬆。她覺得娘那一副畫得好美哦,她也想美美的被畫到畫上去。

沈寄打了個小盹醒過來,就看到小豆沙坐得筆直的、一動不動的,然後小饅頭對着她在畫畫。小豆沙其實坐得有點辛苦,看沈寄醒了終於敢揚聲問道:「三哥,我可以動彈了么?」

小饅頭道:「嗯,可以稍微起來動一動了。」

小豆沙這才敢放鬆的起來走動,活動活動胳膊腿,都做酸了

,都做酸了!

沈寄把身上的薄毯掀開,估計是小饅頭看她睡在去屋裏抱出來的。

「這是坐了多久啊?平日裏寫大字都坐不住,這被畫倒是挺能耐住性子嘛。」

小豆沙不好意思的笑笑,看到三哥把自己畫得美美的便開心的笑了。等到父親一回來,就拿着畫像過去給他看,「爹爹,看,小豆沙!」

小廝懷裏的兩小也探頭過來看,一看就不幹了,他們也要。小饅頭只得又坐下給他們畫。只是他倆坐不住,一會兒就要起來站站、走走、蹦蹦、跳跳,最後只好畫成了一組速寫動圖。

沈寄對魏楹道:「你方才帶着孩子出去,四嬸看着你背影的那個眼神之糾結啊!」

魏楹笑道:「我方才出去,一路都有人跟我打招呼。看我帶着孩子,也都是一臉的糾結。說起來,真心希望我不要當官的,也就是娘和你們幾母子了。」旁人看到的都是他當官給家族帶來的榮耀,給他們帶來的好處。也只有最親近的人才會想到仕途艱險,尤其他還曾經三度落難。

到了重陽的正日子,一大早沈寄和魏楹就被四叔四嬸喊去,讓他們一同給族裏的長輩送東西去。不單是三叔祖母,那些沒出五服的魏氏族裏的老人都要送。當然不用他們出力氣,就跟着走。實在是因為他們倆在族裏地位最高,一個一品大員一個一品誥命,又是多少年吃啊回來一次。這麼去一趟,那些老輩的也歡喜。回頭還能跟三朋四友、三親四戚的顯擺顯擺。

至於這些慰問品,米、面、油、布匹、銀兩什麼的,都是族裏公中出,也就是祭田的出產。包括晚間的宴席,也都是公中出銀子。甚至之前給他們接風洗塵都是的。這些年魏楹的官越做越大,魏氏的日子也越來越好過。各房的私產不用說了,四叔還陸續為公中添置了幾百畝祭田。所以公中逢年過節拿銀子出來操辦一點都不費力氣。不然,上次也不敢那麼放焰火了。說起來,四叔代任族長,實在是一個極好的人選。

沈寄和魏楹也就樂呵呵的一同去了。兩小鬧着要跟,就把他們也帶去了。至於小豆沙,顛兒顛兒地跟着小饅頭和族裏的堂兄弟一起登高去了。估計最後肯定是被小饅頭背回來。

本來一人抱一個正好的,可四叔看魏楹親自抱女兒着實是忍不住了,「大侄子,抱孫不抱子!」

「我這是么女,跟孫女也差不多大小的。」

「那也是女兒,不是孫女兒。」

魏楹知道他這會兒就是當真抱的是孫女兒,四叔怕是也要心塞。他看到自己這種提前退休的狀態就要心塞的。大過節的,不想為這個鬧得不痛快,於是把小蓮蓉遞給了乳母。沈寄便也將小餃子遞給乳母。不然,一個得母親抱,一個卻只得乳母抱,肯定要不平衡的。

這麼送了一圈下來,也就快近午了。兩小已經早就睡着被送回去了。

四叔道:「大侄子,大侄媳婦,中飯到四叔那裏吃怎麼樣?」

魏楹知道四叔是忍不住了想跟自己談談,便答應下來。等吃過飯,四叔果然喚了魏楹到書房說話,叔侄倆關起門說了半天。沈寄就在外頭和四嬸閑聊。

四叔出來的時候臉色很是沉重,沈寄在路上便問道:「你是不是跟四叔說那兩兄弟斗得厲害的事兒了?」

「是啊,卷進奪嫡裏頭去一個不好九族都要被滅。他不會再勸我去爭取位置了。」

「你又嚇人家,明明你自己暗地裏一直在進行着。」沈寄笑道。

「那也不能說出去啊。回頭他安心了,我麻煩就大了。而且,這都是謀划中的事。到底怎麼樣真不好說。還沒做成就到處說去不是我的性子。反正到時候有了准信兒,他們准得樂壞。這會兒我就圖個耳根清凈。嘖,人家林子欽不到三十五就退了也沒人說什麼啊。怎麼我就都快四十五了,在家清閑一陣就誰看到我都是一副糾結樣兒?」

沈寄失笑,「沒事兒,咱們套車去看娘和明哥。他們一準不會糾結。」

「嗯。」

回到家,小饅頭已經安排人把馬車套好了,給祖母帶的東西也都裝到後頭一輛車了。看到父母回來就讓小豆沙去看看兩小睡醒了沒有。

兩小午睡方醒,被乳母穿戴好了抱出來還在揉眼眶。

沈寄笑道:「走咯,我們去看祖母和明叔。在馬車上慢慢開眠好了。」

一家子坐馬車的坐馬車,騎馬的騎馬往沈家去。至於身後魏氏的人怎麼想,誰理會!

還沒到沈家呢,就看到明哥在路邊候着了。

「我娘說大哥大嫂吃過午飯必定帶着侄兒侄女過來,讓我出來迎一迎。」

沈寄笑道:「果然是知子莫若母!」

「你也是娘養大的,她也知道你。」

兩人進門的時候和沈三叔的兄弟、弟妹,還有他的兒子、媳婦說了幾句。畢竟汪氏和明哥在這裏住着,也要給他們一點面子才是。沈三叔陪他們坐了坐就找了個理由出去了,知道自己的存在不是太方便。

小豆沙窩在汪氏懷裏:「祖母,我今天去登高咯。」她還採了兩株又大又紅的茱萸回來,給弟弟妹妹別在衣領處。

「是被你三哥背上去的吧?」

「其實我可以自己走上去的,可是三哥說那樣我們就要成為尾巴了。三哥背着我,我們也是很早就到頂了。」

明哥笑道

明哥笑道:「我今天也跟沈家的兄弟去登高了。沒準咱們爬的山離得不遠。」

小豆沙笑道:「那早知道我在山頭喊一聲明叔,說不定你都能聽到呢。」

魏楹、沈寄笑着和汪氏說閑話,他們自然不會問什麼沈家人對你好不好之類的。那要是讓沈三叔聽到該怎麼想?就是明哥聽了也會不自在的。再說了,就看汪氏白裏透紅的氣色,也知道她在沈家想必過得很是舒心。魏楹就算不當丞相,甚至沒有上柱國的勛爵,只要他做出給汪氏撐腰的樣子,沈家也是沒人敢怎樣的。就光憑家產、憑官場人脈在淮陽也是無人敢招惹他的。更不要說他還有兩個人盡皆知很能讀書的兒子。

汪氏道:「怕是很多人對楹兒你這麼在家閑居覺得古怪,就我這兒都有人來打聽呢。我都直接說我一個老太婆,又沒有住在一處哪裏知曉什麼。這樣才斷了人來我這兒探聽消息的。」

沈寄笑道:「可不是,今天四叔還忍不住問起呢。」

「依我說,那個官當得那麼驚險,還是如今這麼安穩過日子的好。」

魏楹點頭,「嗯,娘說的是。」

「別糊弄我老太婆!你是有大主意的人,我知道。小寄說了那麼多年都不頂事,我說的也一樣。反正,你自己凡事要多加小心。你不是一個人,你有小寄,還有六個孩子。」

「嗯,孩兒知道的。」

與此同時,小親王也在伽葉大師跟前盡孝。他是從宮宴上出來的。嫻姐兒這會兒在旁邊小廚房親手煮著五香花生,連着花生殼一起煮,煮得裏頭花生米軟軟的。伽葉大師喜歡吃這個,軟軟的不費牙。南安郡主跟着嫻姐兒東山書院、慈心會、書肆然後還有芙葉的郡主府,黛月公主的公主府各處走動了一番,如今已經住到宮裏去了。太后給她們五位郡主安排了統一的住處,還派了得力的管事嬤嬤。沒明說是要挑人和親,就說留她們住住。

煮好了嫻姐兒自己端進來,剝了殼放到伽葉大師跟前的小碟子裏。伽葉大師拈了一顆放進嘴裏咽下去后問道:「有沒有回去看看你父母啊?」

「剛從宮裏出來的時候去了一趟的。」嫻姐兒在伽葉大師這裏也十分的放鬆,她也是五六歲起就在半山寺走動的了。大師一向都很是慈愛,比玉太妃好多了。他們今天也去看了玉太妃,這個血緣上的婆婆依然一副不太待見她的樣子。聽說她如今在宮裏日子不大好過,小親王讓於公公四下打點一下,至少讓她物質上無憂。玉太妃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小親王跟她也沒什麼好說的。出了宮門還安慰了嫻姐兒一陣,讓她不要往心裏去。

這會兒小親王也拿了花生自己剝來吃,「喲,手藝有進步啊!」

「那是,煮了這麼多回了。」嫻姐兒笑吟吟道。她的廚藝大嫂都是過關了的。

正說着,知客僧在門外稟報說靠山王來了。

伽葉大師覺得有點奇怪,怎麼今天跑他這兒來了?

「讓他進來吧。」

嫻姐兒站起來,「大師,那我先迴避一下。」說着從後門出去,回了他們在寺門外的宅子。只要一想到靠山王對兩個侄兒下毒手,她就恨得牙根痒痒。她城府可不夠深,還是避不見面為好。

靠山王進來,看到小親王起身朝自己行禮便點點頭,「嗯,你也在啊。」他那個嗣孫今天倒是也一副很孝順的模樣在跟前,可總感覺來得不如這小子跟九哥之前親近。大概還是過繼的時日短了的緣故。

「是啊,叔父這是從宮裏直接過來?」小親王和嫻姐兒打着要回去陪大師的旗號,早早的就告退出宮了。

「嗯。」靠山王看沒有椅子只有蒲團,便盤腿在嫻姐兒空出的蒲團上坐下。

「叔父吃花生。」小親王也剝了一碟,便推到靠山王面前。

靠山王吃了一顆覺得還不錯,便問道:「有酒沒有?」

「你上老和尚這兒來找酒,走錯地兒了吧?」

靠山王這才想起這茬,哪能在廟裏喝酒?打個哈哈過去,「九哥,你的身體看起來真是健朗。小弟好生羨慕!」

「你若能遠離酒色財氣,遵太醫的囑咐好好養生,憑着年輕時候在疆場上打熬出來的身子骨,一樣可以延年益壽的。你又沒受過什麼留後患的暗傷。」伽葉大師捻動佛珠緩緩說道。

「那不是跟你一樣啦!」

伽葉大師看看靠山王有些發暗的印堂,「你若想得高壽,必須如此。如果在王府自己剋制不住,可以搬來半山寺。」畢竟是親兄弟,同輩的兄弟都沒了,就這麼一個小兄弟。伽葉大師也是真心希望靠山王有個善終,不願意他在酒色中自誤。都是這把年歲的人了,還不肯節制!

「我想想,想想啊!」靠山王道。然後趕緊轉了別的話題,說起宮宴上的事兒來。

小親王看靠山王只是敷衍,並沒有動心鬆了口氣。這要是靠山王真的搬到半山寺來住,在大師督促下養生,那之前大哥的安排可就全白費了。不過,哪怕他心性淡漠,在半山寺待久了都待不住。靠山王這樣如今在聲色犬馬中度日的主,肯定更待不住。從這個人安排殺手襲殺小包子和小饅頭,他對他那點淡漠的親情就沒了。靠山王是這兩年才進京的,和他完全不熟。而且他縱容兒子、孫女為惡,也真是讓人沒法尊敬。

「九哥,你說幹嘛非要和親啊。真是

親啊。真是長別人志氣,滅天朝的威風。我要是年輕個十歲啊,就請纓帶兵踏平南越。」

「一將功成萬骨枯不說,普通百姓更加受苦。而且和南越關係僵了,海路不就斷了么?那你還能像如今這麼奢侈?就算你能發戰爭財,但一場不必要的戰爭卻會使朝廷陷入泥沼。」伽葉大師說道。他在朝堂外看了這麼多年的人都清楚的事,這個兄弟卻混不當回事。看來還是心頭沒有百姓,只有他的功業。

這樣的兩兄弟顯然是話不投機的,靠山王還當着是跑來問養生之道的。之前一病許久,開始他還仗着身子骨好不肯喝葯,後來看實在不行才配合太醫。可小毛病已經拖大了,足足養了大半月。這給他敲了下警鐘。

但是伽葉大師告訴他的都有些難以做到。但想想還是老命要緊,他嘴上便應了,也準備回去實施。但回去之後,吃到美食、喝到美酒、看到美人,心志便動搖了。而且總覺得之前也是自己拖着不肯吃藥的緣故。

再加上封地傳來的消息,讓他很是不虞。太子小兒竟然想置他於死地,虧得他在爆炸案后被平王察覺端倪便已經忍痛讓義子將陶俑全部搗毀,工匠等知情人也都殺人滅口了。要不然此時可就被動了。氣悶之下,也是要喝酒。如此一來,伽葉大師苦口婆心的告誡就被拋之腦後了。

小親王使人打聽了一番得知是這個情況,安心了。正好再有兩天就是東山書院的歸宿假,他就和嫻姐兒回王府了。嫻姐兒將傅清明、小包子、林淳、寧哥、信哥都一併邀到了王府。小權兒、葉氏還有小芝麻、徐贇都一起過來了。一時王府倒是挺熱鬧。

一時吃過晚飯,寧哥和信哥一道回魏柏府上。林淳回去見他帶到京城平日只能安頓在姑姑府上的通房,剩下的人便湊在一起說話。

小包子看一眼小芝麻,然後道:「我讓宮裏的熟人留意南安郡主的言行,聽說她私下裏流露出對南安郡王的怨氣。」

小芝麻被看了,又聽他這麼說,開始有點莫名,繼而反應過來,「你說她是故意的?」

小親王道:「嗯,那丫頭不是這麼沒城府的人。看來是想藉此給監視她們的管事嬤嬤傳遞她心頭有怨的信號。一個心底怨著生父的人,要讓她去和親,怕不是什麼好的選擇。她可以怨生父,就可以怨故國。這個隱患我想皇兄跟太后不會不考慮到。倒是挺高桿的手段啊!」

嫻姐兒有些迷糊的問道:「小包子,你幹嘛要派人盯着她啊?」

小包子道:「她是跟姑姑、姑父一起進京的,又一路和姐姐很說得來。她有這樣的心思,回頭說不得太後會遷怒到我們身上。姐姐你的心思沒有被看出來吧?」

小權兒問道:「什麼心思啊?」

小芝麻臉色微微變了變,「我一開始不知道和親的事。覺得她還蠻適合小饅頭的。不過後來娘告誡了凡事多長個心眼,我沒跟她說過什麼的。」現在想想,自己當初是莽撞了些。

傅清明接着問道:「那如果她真的因此觸怒了太后,託人向小芝麻你還有嫻姐兒求助,求你們幫她求情,你們會不會做?你是沒跟她說什麼,但恕我直言,人對旁人對自己的喜惡還是能感知出來的。尤其聽你們說起來,這小丫頭本身就不是省油的燈。」

小芝麻和嫻姐兒對視一眼,如果南安郡主因為對生父有怨觸怒了太后,求到她們這裏,她們真的會幫她求情的。嫻姐兒會自己開口,小芝麻就算不是命婦自己沒辦法,出於對南安郡主的喜愛怕是也會求到大姨芙葉還有乾爹林子欽、干嫂子端柔公主那裏設法幫她轉圜。但這樣一來,就更側面證明興許南安郡主是受了她們的影響,也或許是因為她們的態度所以覺得自己有了倚仗……那太后的怒氣可就會直衝魏家來了。

小權兒皺眉,看一眼小親王,後者道:「我跟她就只是沒出五服的親戚而已,受人之託捎帶她一程。你們行事不必顧忌我。」

徐贇思忖一番開口道:「南安郡主所為,可以理解。她就是不想去和親。她主觀上大概也沒有要連累我們的意思。但太后一向就是愛遷怒的性子,而且皇后對魏家也一直有心結。」

傅清明想了想道:「現在要怎麼才能跟她撇清關係呢?要不嫻姐兒你以長輩的身份去罵她一頓,就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怨恨生父那是萬萬不能的!鬧大一點,讓太後知道咱們的態度。」他話音剛落,就見嫻姐兒、小權兒甚至小芝麻和小包子都看着自己,表情有點怪異。嫻姐兒甚至有些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小權兒點頭道:「嗯,你說得真好,這主意不錯!」

傅清明這才反應過來,「我要說的是就是怨恨也不能明明白白講出來。」

嫻姐兒也點頭道:「嗯,放在心頭就好。」

小包子道:「嗯,我也覺得清明叔這個主意不錯。要撇清關係就只有這樣!就看你們的態度了。」

小芝麻道:「你什麼意思啊?」

「我的意思就是你們這些女人,一個個的難免感情用事!」小包子感慨一般的說道。

「那南安郡王妃以遠房堂嫂的身份拜託,又不是什麼大事兒只是帶侄女進京,姑父和姑姑能推辭么?這一路上京,我們能對個初次出遠門的小姑娘擺出冷臉么?還有,南安郡王妃給娘下帖子,她能直接不理會人家么?那也太打皇家的臉了

皇家的臉了。我一開始是想當然了,還沒有弄清對方的處境和目的就覺得她跟小饅頭挺合適的。可我也沒做出格的事,說不合適的話。」

小權兒道:「嗯,小芝麻說的也不無道理。所以,如果不感情用事要撇清,就照清明說的做吧。反正南安郡主敢這麼做,就該有承擔後果的勇氣。」

嫻姐兒面上顯出猶豫來,「這樣會不會太不近人情了?其實我覺得她怨恨生父,這沒錯啊。」

傅清明道:「咱們現在要說的不是她錯沒錯的問題。那是她南安郡王府的家事,咱們外人管不著。咱們現在要說的是不能讓這把火燒到魏家來。如果她是魏家自己人,那我沒有二話好說。就算是得罪太后,都得保她。可她現在不是啊,而且小饅頭都沒見過她吧。」

小包子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家族利益大於個人好惡!娘說的也只是如果不損及魏家的利益可以適當幫忙。反正她鬧這麼一出,大概也能求仁得仁。頂多她觸怒太后之後境況不佳,咱們再搭把手。將來事兒成不成的,再說!她要真是個聰慧的,也不該指望我們現在就豁出去對抗太后保她周全。」

小權兒也點頭,「我同意。」

他們的態度都很鮮明,自家人那是說什麼都要全力保全的。就像當初傅清明險些行差踏錯,小包子所為一樣。但如今還是外人,那就不可能為她去承擔太后的怒火。只有她真的成了魏家人,才會被納入羽翼之下。

小芝麻想了想道,「嗯,她就算因此觸怒太后也罪不至死。除死無大事!今後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

嫻姐兒『嗯』了一聲,「我去就是了!」

小包子忽然輕笑一聲,「這果然是個聰明女孩兒!小姑姑和姐姐此時心頭多半對她不忍,將來她再有所求,你們能力範圍內應該是不會拒絕的了。我如今對這個郡主真有點刮目相看的意思。開始還只是覺得她聰慧懂進退而已。這要是將來真和小饅頭看對眼,其實也不錯。」

小親王除了之前表態一直沒怎麼出聲,畢竟南安郡主喊他一聲『十四叔』。不過這會兒他摸著下巴發現,好像眾人有意無意之間就把魏柏一家子排除在年青一代決策圈之外了啊。也是,信哥雖然比他老子稍微懂得轉圜一些,也是個比較方正的。這些事跟他商量不著。連他都沒有留下,肯定也不可能單獨留下寧哥了。

事情商議妥當,各回各家。第二天,嫻姐兒就進宮去看望五位郡主,什麼禮物都是準備的五份。她觀察了一下,另外四位郡主里最出挑的便是北寧郡主了,和南安郡主恰如春蘭秋菊,各有擅場。

都見過了之後,嫻姐兒便對南安郡主道:「阿嫣,帶嬸子去你屋裏坐坐吧。」她和南安郡主本來就要熟絡許多,單獨去她的院子也在情理之中。

南安郡主進了屋親手接過宮女端來的茶盞奉上,「嬸子喝茶!」

「好!」嫻姐兒接了過來,問了問她在宮裏住得習不習慣之類的,然後閑話一般說起她遠隔千里的父母。只是眼神微微有些躲閃。

南安郡主一看便知道了她是來做什麼的。不過,這樣的事情她本來一開始就沒指望過旁人會幫着承擔。只要他們在她觸怒太后遭罪的時候能幫一把她就很感激了。而且她的確是沒有連累十四叔和魏家人的意思。於是很配合的開口道:「侄女很惦記母妃!也不知道她一個人在別苑住得如何。侄女也離開了,她就更寂寞了。」

嫻姐兒道:「你也不用擔心,我大嫂來信說你父王去看望你母妃去了,想來嫂子不至於寂寞。想必也是體諒到你一下子離開,你母妃難以接受。」

南安郡主冷笑一聲,「父王?他要是有心看望,我母妃病得厲害的時候就該出現了。這會兒去,不過是要藉著母妃同魏夫人有往來,好結交魏大人罷了。」對生父的怨恨幾乎是溢於言表。她這也是真心話!

嫻姐兒做出嗔怪的樣子,「你這孩子怎麼能這麼說生身之父呢?他再有做得不妥的地方,那都是你爹。長輩的事情,小輩不要去管那麼多。而且,傳宗接代本來就是大事。南安王兄肯定是要為子嗣綿延考慮的。再說,你母妃依然是正妃……」她有些說不下去了,如果小親王也如此,她做得恐怕比南安郡王妃還要過激。

南安郡主看她有些無以為繼,知道她說的全是違心之言,便接着說道:「嬸子是要說是我母妃想差了吧。可當初明明是父王答應過母妃要好好待她的。側妃生下兒子之後,他的眼底就只有兒子了。難道過繼就不行么?」

嫻姐兒的戲差點就唱不下去了,幸虧南安郡主接了詞。她站起來,「你這孩子,太偏激了!身為子女,怎麼可以記恨父親呢?」說完趕緊拂袖而去,不然很容易穿幫的。至於這裏發生的事,想必很快太后就可以得知,她今天來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以後南安郡主如果落難,她們再伸一把手也不奇怪。畢竟她和小親王算是受人母親所託嘛。至於要怎麼徹底脫身,那就只有靠南安郡主自己了。不過,只要她豁出好名聲不要,就只圖常伴母親身側的話,其他的事對她來說也就不算什麼了。

回去之後,嫻姐兒將當時的場景對眾人一一說明。這會兒大家是聚在徐家,陳氏讓小芝麻把他們都請了過來吃飯。正好林淳捨不得一月一次的相聚,留在府里和通房卿卿我我沒有來

我我沒有來。眾人說話也不必還顧着他。其實,也是因為徐家不是什麼官高位顯的去處。如果是林子欽請客,他怕是就要忍痛丟開通房的了。

傅清明和小包子對視一眼,的確是個當得上聰慧二字的小姑娘。小小年紀人情練達、世事洞明。反正如果是做小饅頭的媳婦兒,他們這關就算過了。這樣的女子,如果將來能夠一心一意的為小饅頭,堪稱賢內助。

小權兒也嘆口氣,「其實小姑娘也是不容易。」

葉氏道:「我覺得這位南安郡主也蠻好的。看來她從一開始就沒想過這會兒咱們會助她,她也不想連累王爺和魏家。」

徐茂也聽說了來龍去脈,「這件事的後果怕是有些嚴重。此時可正值太后要立標桿的時候啊,她們母女簡直是頂風逆行。」

小包子道:「每個人所求不同,別人看來興許南安郡主接下來是要倒大霉。但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也?這信還是姐姐給娘寫吧,有了後續再寫一封。」

這會兒的淮陽,沈寄正在打點小饅頭的行囊。收拾好了的東西就放到馬車上。小豆沙昨天貪吃重陽菊花糕吃壞了肚子,這會兒正在不停的跑茅房。沈寄給她吃了藥丸子,讓她好生在屋裏歇著。

小饅頭離開的時候,小餃子和小蓮蓉在父母懷裏笑嘻嘻看着。沈寄對他們講三哥去給他們買好吃的去了,很快回來。

等到人走遠了,沈寄和魏楹相視一笑,然後過去掀開馬車的帘子,「別躲著了,三哥已經走遠了!」

過了一會兒,馬車夾板里有了點動靜,然後夾板被人從裏頭掀開,灰頭土臉的小豆沙從裏頭爬出來。事到如今,她自然知道自己被娘給整了。三哥壓根就沒坐這輛馬車。害得她早早藏在這裏頭,這會兒卻淪為笑柄。小餃子和小蓮蓉看到小姐姐從裏頭鑽出來眼都瞪大了。

「還不出來?」沈寄道。這丫頭,果然打着偷偷跟去的主意!她一鬧肚子,沈寄就知道了。

魏楹笑着伸出空着的一隻胳膊,把一臉赧然的小豆沙抱了出來。另一隻手上的小蓮蓉一臉的迷惘。進屋之後把兩個女兒放下,魏楹讓丫鬟手裏用熱毛巾給小豆沙擦手和臉,一臉的好笑。

沈寄問道:「你把香秀怎麼了?」

小豆沙小聲道:「她喝了巴豆水在拉肚子。」

「有勇有謀啊!可你也不想想,這樣的事兒你小姑姑已經干過一次了,你怎麼可能再成功?」香秀只當小豆沙吃過葯上床躺着了。然後她自己又老跑茅廁,自然顧不上看看床上的事大枕頭還是小豆沙了。搞不好還在想怎麼她自己也吃了葯,半天不見效呢。這鬧肚子還弄了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看小豆沙蔫蔫的,沈寄緩下臉色道:「好了,三哥要去的地方不方便帶你的。今晚吃你最愛的蒸螃蟹。要是跟他去了啊,你就只有回到家才能吃到想吃的東西了。」

小豆沙自然是不折不扣的吃貨,聽到螃蟹眼睛便亮了亮,又好像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最終還是笑了起來,「嗯。」

這場鬧劇過去幾天,沈寄正在看着兩小坐蹺蹺板的時候,早就恢復了精氣神的小豆沙從外頭拿着一封信進來,「娘,大姐姐的信又到了。」

沈寄打開來看,小芝麻信里講了他們是如何討論的,然後嫻姐兒怎麼去執行。然後大家對南安郡主的看法都還不錯。還有徐茂推測小姑娘這次脫身肯定要遭不小的罪。

「娘,說女學的事兒沒有?」小豆沙急切的問道。

「沒有。說南安郡主呢。」

小豆沙不太感興趣,『哦』了一聲就走開了。沈寄卻是思緒翻飛,沒想到這兩母女身上倒還有些反封建的精神啊。怕也不是無知者無畏,這個世道的無情,她們早就領教過了。如此,不但小包子他們對南安郡主高看幾分,就連自己對南安郡王妃都高看三分啊。

說給魏楹聽,他道:「既然是想求仁得仁,那就禍福莫怪了。」

南安郡主是太后很看重的備選對象,聽到嫻姐兒去罵了她一頓最後拂袖而去的消息,太后又給加派了一個嬤嬤。一心想把南安郡主左了的心思扳正回來。這件事是太后自告奮勇爭取來的,算是從皇後手頭搶過來的。自然是想辦得漂漂亮亮的。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不受教的冒出來。

南安郡主能幹、漂亮有手段,如果一心一意的為國出力,自然是極好的。而且,南安南安,多好的口彩啊!把她嫁過去能換得南越安分守己,善莫大焉!

當初給太后推薦南安郡主的人背地裏收了南安郡王府側妃的好處,生怕因此吃掛落。在太後生氣的當口趕緊的勸住了,這才有了加派管事嬤嬤的這一出。只不過,南安郡主似乎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屢教不改,心頭憤恨難消,也不肯改口。如此一來,自然人人指責她不孝。人人都是化身道德夫子,站到了道德的制高點上來指責。

就連傅清明他們在東山書院都聽到關於此事的議論了。吃飯的時候,他有些動容的和小包子講,「這丫頭,還蠻堅定的啊。」

「開弓沒有回頭箭!她此時不扛住了,不是前功盡棄么?她這份心性,倒是跟我娘死活不想家裏人入帝王彀中有些相似。估著太后也沒有多大耐心了。她如此不受教,大大的拂了太后的面子。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十月中旬,太后的耐心耗盡,大怒之下

,大怒之下下了一道懿旨:免除南安郡主所有的皇家郡主待遇,終身!並派人手持懿旨親往南安郡王府叱罵南安郡王和郡王妃教女無方!尤其是南安郡王妃,身為母親養女不教,賜下《女四書》命其日日誦讀。好在有在太後跟前得臉的人相勸,好歹保住了郡王妃這個名頭。

消息傳出,盡皆嘩然。雖然之前指責南安郡主哦不,阿嫣的人很多,但此時也覺得太后的懲罰略重了。畢竟只是一個沒滿十二周歲的小姑娘,因為父親偏寵側室、偏疼庶子心懷怨憤,怎麼也不至於被剝奪了一切身份。不過此時太后明顯是在盛怒之下,也沒人敢吭聲、會吭聲。

阿嫣就此被攆出了宮門,一身素衣抱着一個小包袱踉踉蹌蹌的被幾個宮女太監推出來的。

小親王在懿旨下來的時候去見了皇帝,「皇兄,臣弟當初受人之託,再說阿嫣身上流着的也是皇室血脈。總不能讓她無家可歸,被街上浪蕩子欺辱。還是臣弟派人被她接回去安置,然後再把她送回去吧。」

其實皇帝也覺得這就是一個腦子不太清楚的小丫頭。不過那是他親娘做的決定。而且,在這當口如果寬恕了這個小女子,那帝王家的威嚴還要不要了?所以,殺雞儆猴也是必須的。但是,十四弟擔心的也是道理。如果這小丫頭被人欺辱了,丟的也是皇家的顏面。

所以,阿嫣抱着包袱剛走了幾步就有一輛很舊的馬車停在了她面前。這是嫻姐兒特地安排的府里最差的馬車。

車夫阿嫣是認得的,就是一路趕着馬車回京城的那位。於是道聲謝便上了馬車。馬車直接停在了王府的小側門,和她上次來的時候待遇天差地別。安排的住處也只是府里一個偏僻的小院。無論她怎麼說想親自拜謝,小親王和嫻姐兒也都沒有見她。只說讓她準備一下,過兩日派人送她回淮陽。

嫻姐兒道:「好歹是自家晚輩,就這麼被趕出來了?這要是王爺你不出面,阿嫣豈不是要流落街頭無人收留?」

「不會。她是被剝奪了一切身份和權利,但她母妃保留了南安郡王妃。如此一來,至少不會是側妃上位。那樣將來她的終身大事可就堪慮了。我估著在太後跟前替南安郡王妃說話的人是早就打點好的。甚至這種的結局也在她們母女預料當中。今天就是咱們不派車去接,她也自有去處。不會太風光,但流落街頭挨餓受凍肯定不至於。這母女倆精著呢!這份精明強幹不在小芝麻之下。實在是環境決定的。」

小親王笑了一下又道:「甚至她們這麼做還給自己報仇了。」

「怎麼說?」

「之前舉薦阿嫣的人如今也吃了掛落,被趕出宮了。一個宦官被趕出宮,什麼財物都不準帶,下場可想而知。而買通這宦官的南安郡王府側妃,本來是希望造勢讓阿嫣入選,然後郡王府能夠不降等襲爵,犧牲阿嫣的終身給她的親子謀福利。那宦官在被攆出宮門的時候把什麼都嚷嚷出來了。如今,南安郡王府可是在太后、皇兄那裏掛了號了。沒有即刻降等已經是開恩了,將來也不會有什麼好的。不過,這樣也是自損八百傷敵一千。」

嫻姐兒道:「我看啊,是她們母女看透了男人靠不住。南安郡王就是個懦弱又喜新厭舊的書生。這件事除了這樣根本不可能脫身。你也說那位側妃花了大筆銀子打點、造勢。但南安郡王總歸還有些良知未泯,不至於逼得她們母女走投無路。郡王妃都是算計清楚了的。那側妃搞出這麼一場事來,怕是南安郡王也會不喜。一樣討不到好!只是可惜,她和小饅頭怕是就沒有緣分了。除非過個幾年,太后心意平了,不在意阿嫣如今的忤逆。」

小親王道:「阿嫣才虛歲十二,過個幾年說不得她就『改』好了。就算她不是浪子,這回頭也是金不換啊。到時候太后臉上有光,大嫂再想想法子,事情未必不成。就算不行,阿嫣婚嫁上大概也不會有太大的阻礙。郡王妃手上有嫁妝銀子,那是誰都不能剝奪的。到時候就是郡王一個子兒都不拿,也夠阿嫣風光嫁人了。她怕是寧可去過普通富家女眷的生活,也不想被敕封公主和親遠嫁。雖然代價大了點,好歹求仁得仁!」

嫻姐兒吐出一口氣,「那多半就是北寧郡主了。我那日看她面上倒沒什麼不甘的。」

「還是那句話,求仁得仁。也許她想要就是如王昭君一般名傳千古!要不是之前太后一直中意阿嫣,說她既美且慧,而且封號寓意好。估計北寧郡主早就進入眾人視線了。也是那位側妃娘娘苦心孤詣鋪出來的路子。你看吧,這回太后保准也不會放過她。要不是她,也沒這出了。她這輩子想扶正是沒機會了。就是將來世子承襲了降等的爵位,她也別想有封號。」

兩日後,還是這輛比較舊的馬車把阿嫣和隨身丫鬟送回淮陽。

阿嫣坐在馬車裏輕道:「十四叔、十四嬸總歸還是顧念我的。唉,終於能回去見母妃了。這一個多月真的是耳朵都快長繭了。」想到被趕出住的小院時和北寧堂姐錯身而過時的目光交錯,她也是唏噓不已。要是沒有那惡婦從中作梗,這件事其實可以很圓滿解決的。

沈寄同時收到了小芝麻和芙葉的信說及此事。小芝麻自然是報備事情進展,芙葉卻是很是驚訝於南安郡王妃母女不走尋常路的做派,寫信來和沈寄討論的。

在阿嫣怨恨父親,以至於觸怒

以至於觸怒太后消息傳來的時候南安郡王就離開淮陽了。估計他此時已經氣得要得內傷了。這一次他的側妃是偷雞不著蝕把米,而他更是一輩子的臉都丟光了。太後派欽差千里迢迢來叱罵他不能修身齊家,導致后宅混亂,正妃側妃都不知所謂。而且,他從小供著女兒錦衣玉食,她竟然恨他!

側妃的溫言細語、撒嬌賣乖也撫慰不了南安郡王,一想到事情都是這個女人搞出來的,他就牙根痒痒。在郡王妃面前他多少還有些背棄了當初山盟海誓的心虛,對這個女人可不會。當即就端起葯碗朝她砸了過去,「滾——」

不過這些都和魏家人無關了。因為十月,魏楹的舅舅回來了。當時看到五十多歲、風度翩翩的舅舅下車的時候,沈寄都愣住了。外甥像舅,古人誠不欺我。十年以後,魏楹就該是這個樣子吧!

「楹兒——」舅舅方喚了一聲,眼眶便紅了。

「外甥拜見舅舅!」魏楹上前長身一揖,沈寄看得出來他也有些激動。他朝沈寄招招手,沈寄便上前福身見禮,「外甥媳拜見舅舅!」

「好好,你們可是大名鼎鼎啊,舅舅就是看不到人也能知道你們好好兒的。不過,還是見到了才更安心。老天有眼,大姐已經兒孫滿堂。」一邊叫過一對母子,「這是我的二夫人和小兒子。」

「二舅母、表弟!」

「表哥、表嫂!」表弟約莫二十五六的樣子,跟魏楹長得也挺像。二舅母很和氣的笑笑,沈寄又讓小豆沙姐弟上前喊舅爺爺、舅奶奶。又和表弟的妻兒分別見禮。一通廝見之後,一起往裏走。

「舅舅,除了大門口這塊牌匾,我也不知道其他什麼東西該在什麼地方,都是看着佈置的。您回頭再看着改動吧。」

「我的記憶也很模糊,出事那年我也才八歲。就這樣吧,安排得挺不錯的。」

進去坐下之後,魏楹把想讓舅舅宴請一下養母的事說了。

舅舅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很是應該!等舅舅安頓下來,就讓你二舅母下帖子。」魏家那幫子虛偽的傢伙!

中午的宴席是沈寄張羅的,她也不知道舅舅的口味,反正就是上的淮陽菜。

「舅舅,這廚子、下人什麼的你先使著,都是我們長房的人。回頭你把人手填充好了,再讓他們回來就是了。」

「好,讓外甥媳婦你費心了。」

午飯後舅舅也把魏楹叫去了書房,表弟也去了。沈寄和二舅母在外頭閑話。

原來,二舅母是被人拐賣到異國的,因為年歲太小連漢話都忘了怎麼說,是後來舅舅重新教的。因為她是漢人,又是這樣的身世,舅舅一直很憐惜於她。這惹得那位公主十分不喜,處處針對。後來舅舅也只好明面上疏離了她們母子。如今帶他們母子返回故國,舅舅還必須得回去。她們母子就會留下了。

沈寄看二舅母眼中流露不舍,畢竟彼此都是這個年歲的人了,這次分開也不知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可要是不回來,在那裏兒子被嫡兄壓着,怎及得回來繼承家業?而她,也是真的怕了那位公主主母。

回去的路上沈寄問魏楹,「舅舅是不是拜託你照應表弟?」

「是啊。舅舅還指着他重振家聲,這些年一直請了漢人師傅在教他讀書。我試了一下他的水平,大概跟淳兒相當。如果沒有意外,一個秀才的功名應該是可以收入囊中的。再以後,就看他能不能下苦功夫了。他那兒子才**歲倒是更能融入。」

沈寄感慨,「看來舅舅在異國其實一直心心念念著這件事。不過,他怎麼沒早些讓表弟回來找你呢?」

「表弟放心不下二舅母,也不捨得從此離開舅舅。后宅之中,舅舅也不能護得那麼周全的。何況對方還是一國公主,能容許有個漢人小妾已經不錯了。而且,陡然離開熟悉的地方,回到完全陌生的故國也是需要勇氣的。他曾經一度想成行,結果正好遇上我出使東昌被污叛國下場難料。再後來二舅母一度重病,他就打消了念頭。對了,當時舅舅還派人去東昌找過我。離開的時候有人暗助,這會兒才知道是舅舅的人。」

在沈寄給小豆沙和兩小換上厚夾衣的十一月,阿嫣回到了淮陽。馬車夫是小親王派來的,自然聽她的話繞開了南安郡王府,直接回了這裏。不然,此時回去那一家幾口能聯合起來撕了她。對,那才是一家子,她就是個外人。就算父王派人來要她回去,短期內她也絕不回去。反正天下皆知她忤逆不孝了。

她才不要回去吃家法。此時她就是被父王在側妃、世子的攛掇下打死了挨天下人罵的也是她。大不了王府來人來硬的,她們也雇了人手擋下。以她父王的脾氣,怕是不想再出現家庭內部的武鬥成為天下人的笑柄。等風聲過後再慢慢挽回名聲就是了。郡主、郡君的位分大概都不用想了,但幡然悔悟的名聲還是要的。也沒見那有郡主、郡君位分的就個個都幸福了。

母女見面,自然是抱頭痛哭了一番。她們也只是不想如了側妃的願,讓她踩踏利用得徹底。但代價卻是如此之大。

南安郡王妃雇的是江湖上的人手來看家護院,說起來這些人還是沈寄背地裏給搭的線。這一次這些人倒不是十五叔幫忙找的,而是司徒大夫介紹來的。

司徒大夫是遠近聞名的神醫,救治過的人里自然就包括江湖中人。莫縈這

人。莫縈這幾個月在他那裏,除了照顧母親,還跟着學了幾手醫術。此次來的人里領頭的那位馬少俠,就是司徒大夫的傷患。沈寄聽司徒大夫信里八卦,說他對莫縈大有好感。也好,江湖中人不會太過計較莫縈的身世。而且江湖中自有好兒郎。魏家人都說十五叔不成體統,但在沈寄心底,他卻是魏家最值得尊敬的長輩。

馬少俠會接下這次看家護院的活兒,是為了一邊掙些銀兩一邊繼續調養身體。這麼休息三五個月,這個差使正好也就差不多過去了。反正也沒什麼大事兒,王府家將沒有什麼戰鬥力,他如今也是扛得住的。再說了,莫姑娘不是說等她母親好些了,也就這一個月的事兒她也要和母親一起到淮陽主家這裏來么。他也就不捨得離這兒遠了,畢竟事情還沒有敲定呢。

魏楹開始覺得南安郡王的學問很好,顯見得是下了苦功夫的。在一個郡王而言這的確是極為難得的。可如今看他被身邊兩個女人耍得團團轉,對他的觀感也是一降再降。不能修身齊家,也就是個糊塗蛋。

兩小已經十七個月了,魏楹和沈寄閑來便帶着他們同小豆沙在附近的名勝古迹遊玩。也算是彌補一下小豆沙沒能跟着三哥出門遊玩的遺憾。

魏楹聽說莫縈的終身已經有點眉目了,問沈寄,「那咱們小饅頭的事兒到底怎麼安排?」

「你不是不同意莫小姑娘么?」

「我是不同意啊。可是人家都有譜了,咱兒子還沒個着落呢。」

「他才十四,急什麼啊?天涯何處無芳草。」

兩人說着些自然是背着小豆沙的,小丫頭七歲整了,似乎有些話能聽懂了。她對於莫縈不能做她三嫂,還是頗為遺憾。決定明年回京要好好去看看籌辦女學,神交已久的王家姐姐。

魏楹想了想轉頭對沈寄道:「小包子怎麼就告訴清明你覺得他跟王家小姑娘相配的事兒了?他來信徵詢我的意見。」

沈寄莞爾,「他會來信問你,就說明他自己其實也是動了心思的。唉,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都順其自然吧。」

南安郡王府的事兒看着跟看戲似的,聽說前幾天那位側妃娘娘還帶着世子一起來恭請郡王妃母女回府呢。自然無功而返。這些事在淮陽如今還是新聞,不過估計京城早已經有旁的事兒把這件事覆蓋了。過兩天小芝麻或者芙葉的信來,肯定就能告訴她最新的消息了。

「持己,我有點想京城了。」

「出了元宵就回去。」

沈寄挑眉,「你的事有眉目了?」

「不是,反正到時候小包子和小饅頭要回去上學。咱們正好就一起離開。」

小豆沙牽着弟弟妹妹回來,「爹、娘,到時候我也要回去讀書的。女學出了三月就要開學了。」

魏楹點頭,「對對,還有我們小豆沙也是要回去上學的。你到時候走讀還是住校啊?」

「大姐姐說,可以在書院有個住處。然後想爹娘和弟妹了隨時都回家就是了。那樣我就隨時可以見到兩個哥哥還有清明叔跟堂哥們。也隨時可以見到爹娘跟弟妹。真的是太好了!」

魏楹小聲嘀咕,「其實不想你這麼早回去的。」沒聽這幾個月小丫頭念叨起八皇子的時候少多了么。再在外頭多呆一兩年的,那件事說不定有機會黃掉啊。不過,除非他真的下定決心退出官場,不然肯定是要見到皇帝的。皇帝怕是還沒有把這件事放下。真的是太可惡了!

不出沈寄所料,京城如今早就有其他的事兒把南安郡王府的事覆蓋下去了。北寧郡主敕封公主,指婚南越王太子。婚期定在一年半以後。三書六禮走完,時間也就差不多了。太后對另外三位奉旨進京的郡主也格外褒獎,給她們指了名門貴戚的世家子弟或者是軍中新秀、朝堂新貴。一時間,眾人除了唏噓一下當初最出挑的南安郡主卻落了個最不好的結局,都興緻勃勃的議論起這四位郡主與她們各自的夫婿來。

時間進入到臘月,兩小和小豆沙開始穿冬衣。臘月初七,小饅頭歸家了。這次莫先生也同他一道來的。沈寄早給莫家一家三口準備了一處幽靜的院子。兩師徒都瘦了不少,沈寄和莫先生寒暄了幾句讓人帶他到住處去洗洗一路風塵。然後就讓人把熱水端來,按著小饅頭的腦袋給他洗頭。

「娘,我自己可以。」

「別嚷嚷了,娘就給你洗一次頭怎麼了。真是的,跟個灰人似的。就是路上偏僻,但進了淮陽境內,就可以在客棧洗洗了嘛。」

「那不是歸心似箭,想娘了么。」

兩小牽着手從外頭慢慢的挪進來,穿多了走得慢。他們又不肯在有地龍的屋裏獃著。

「娘,這誰?」一歲半的兩小表情達意又進了一步。

「三哥啊,給你們畫了好多畫像的三哥。小姐姐呢?」

小蓮蓉道:「雪人,不帶。」

「小姐姐堆雪人去了,不帶你們啊。小姐姐也小,她也是跟着別人去。等三哥拾掇好了,讓他帶你們去。」

「嗯。」兩小便安分在一旁坐着,盯着小饅頭的背影看。沈寄每天都給他們看畫冊,所以對於離家兩月的三哥,還不是太陌生。

等到洗好,沈寄用了十多張干毛巾才給小饅頭擦得幹了個七七八八。這樣肯定不能出去玩雪,一邊讓他繼續在有地龍的屋裏晾著頭髮,一邊對等得開始不耐煩的

始不耐煩的兩小道:「三哥給你們帶好吃的回來了。自己去找找三哥給帶了什麼回來好不好?」

「好!」兩小無疑也繼承了沈寄的吃貨本質。沈寄估著上了街要是沒有下人跟着他們很容易就會被拐子用吃食哄走。

兩小結伴而去,沈寄問小饅頭,「你應該是帶了吃的回來吧?」

「帶了帶了,小廝肯定已經都分門別類放好了。我就是不給他們帶沿途的美食,也得給娘捎帶點回來啊。」

「說得你娘跟吃貨似的。」

「這麼振振有詞,說得好像你不是似的。」這話自然不是小饅頭敢講的,是聽說兒子回來從外頭回家的魏楹說的。

小饅頭悶頭笑笑,然後去把自己最近畫的畫拿來給父親看。兩小已經在小廝幫助下找到零嘴了,小廝裝出打不開的樣子。他們就讓小廝拿着過來找沈寄給開。

沈寄開了自然就只給了他們一點,不然小廝打開的話他們就會要求全部。魏楹慢條斯理的看完畫,對坐在跟前亟待表揚的小饅頭道:「嗯,去了些匠氣,多了些靈氣。看來給你請的這個先生倒是不枉。」此時地域寬廣,消息不暢。莫家夫妻的事兒倒是沒有傳到淮陽來。

兩小坐在旁邊用小牙嚼著三哥帶回來的小吃食,都是綿軟好克化的。看他看着他們,便笑吟吟的喚道:「三哥!」就沖嘴裏好吃的零嘴,他們也叫得心甘情願的。

「怎麼兩個月不見,好像又變了很多啊。」

「三哥——」穿着棉襖的小豆沙從外頭進來,剛接觸到屋內的暖空氣就打了個噴嚏。趕緊捂住嘴,「娘,我沒得風寒,不用吃藥!」

沈寄點頭,「知道,從冷的地方進來是這樣的。把厚外套換成薄一點的,然後過來坐下嘗嘗你三哥帶回來的零嘴。」沈寄這會兒也在吃吃吃。

香秀已經回屋去取了,取了過來伺候小豆沙換上。

小饅頭下巴維揚,「香秀,那一盒是給你們帶的,拿下去分吧。」

「哎,謝謝三少爺出門還惦記着奴婢們。」香秀笑着拿了下去。

小饅頭這會兒得了誇獎正高興,看他爹心情也挺好的樣子,他湊到沈寄跟前問八卦,「娘,我聽說之前來么房的南安郡主的事兒了。傳得怕是有點走形,您跟我說說唄。」

沈寄便講給他聽了,就連魏楹都不動聲色的留意著兒子的反應。反正小豆沙聽過是站在阿嫣這邊的。事實證明,沈寄帶出來的孩子都是正室嫡控,而且唾棄負心人。要是他將來敢有什麼辜負沈寄的舉動,孩子們肯定是全體站母親一邊的。

「哦,那和外頭說得差不多。我覺得都是南安王不會處理。」這事兒的確是還有其他解決方案,要麼照阿嫣說得過繼,要麼就留子去母。不用殺掉,就直接給銀錢遠遠打發走。可南安郡王兩者都不選,其實還是捨不得美貌妖嬈的側妃。

魏楹問道:「那你覺得那小姑娘的做法怎樣?」

小饅頭想了想,「她也是為了她娘嘛,她也不在身邊,她爹又靠不住。她娘下半生很慘的。不然,她既美貌又能幹,去了南越也能把日子過得很好的。」

小豆沙重複了一句,「既美貌又能幹,咦,這不是……」好在她還知道有些話她小姑娘家家的不好出口,趕緊閉嘴。

小饅頭微微一愣,「巧合巧合!」

沈寄倒是思忖上了,外頭流傳的說辭和真實情況差不多,看來南安郡王妃母女真的是在影響輿論。看來她們的能量還不小嘛。而且這次的收場,也保留了正妃之位,保護了兩母女的利益。看來將來要翻身還真不是什麼難事兒呢。

當天晚上,莫夫人和莫縈也到了。入了淮陽境內,還是馬少俠護送來的。莫夫人氣色好了許多,說是司徒大夫給開了葯,照着方子再吃上三個月,就可以斷根,也不用住在醫館了。

小饅頭聽沈寄點了兩句,還特地出去招待了一下馬少俠,以娘家人的身份。三年後莫縈出閣嫁給馬少俠,還是他背着上的花轎。日子過得很快,到元宵的時候,這一家幾口在淮陽老宅就住滿五個月了,預備要回京了。幾乎全族的人都來相送,四叔對魏楹道:「大侄子,萬事以穩妥為上。」

魏楹點頭應下,「四叔放心,我心頭有數的。」

浩浩蕩蕩的車隊離開,在岔路口和汪氏母子的車匯合,便一路往碼頭而去。這次回京,還是坐樓船走水路。老的老、小的小這樣放心些。小包子之前跟着姐夫學了怎麼讓樓船正常運作,這回總算是派上了用場。

等到回京,已經是二月中旬。

芙葉說沈寄,「你再不回來,我就要走了。我三月上旬大寶小寶生辰之後就出發,皇兄還讓我帶上使臣一道。那樣我就是想等着你回來見一面再走都不成了。哈哈,再也不用羨慕你一出門就玩兒一年了。」

沈寄看看那邊玩在一處的兩對雙胞胎,「你孫子呢,怎麼不抱出來給我看看?」

「我帶你過去看,前兩天得了風寒。兩個多月的娃娃,看着怪可憐見的。」

「娘——」看她們往外走,兩對雙胞胎趕緊邁著小短腿跟上。

二人讓他們走前頭,沈寄笑吟吟道:「你們府上風水宜男啊。」

「還是兒女雙全才好,虧得我還有個丹朱。」

說丹朱、丹朱到!兩人剛看過阿隆的兒子出來,就見她牽着小豆

她牽着小豆沙一起進來的,兩人剛從東山書院回來。小豆沙是跟着小包子去參觀女學的課室。正好籌辦人之一的丹朱在那裏,小包子就沒送她,讓丹朱帶回來的。

「小姨,一年不見,好想你哦!」丹朱笑得眉眼彎彎的過來。

「我也挺挂念你們的。三月三我宴請在京的親朋好友,你早些過來幫忙。」在京城的社交圈消失了一年,也是時候重新露面了。

「好!」

小豆沙告訴沈寄,「課室好小,聽說才十二個人報名。」

「你別跟東山書院去比啊。十二個人就十二個人,小班教學學得更好。以後啊,那些人想來還得考呢!好了,去幫表姐一起照顧弟弟妹妹」

芙葉問道:「你是時候收回慈心會了吧?阮夫人她們都回家不理事了,整個機構癱瘓了一半。聽說內部怨聲載道呢。尤其那些出了銀子做善事還被百姓埋怨做得不夠的。就是外頭那些受資助的百姓,也說慈心會變了樣子。還出了幾起監守自盜的事兒,平王府拿出來的銀子被吞了不少。少了那麼多銀子,那些自己不幹活兒就等著慈心會發救濟糧的人鬧騰了好大一場。管青說當時場面很混亂,五城兵馬司都出動了。」

沈寄皺皺眉頭。事都是人做出來的,蔣家婆媳和蘇相夫人的做法讓那些執事的夫人們離心,然後她們用的人里又出了貪污的。這簡直是慈心會創辦十五年前所未有的醜聞。如此一來能做事的人不夠,能用在民眾身上的銀子也不夠。之前被養刁了胃口的百姓就不滿了。

沈寄之前救急不救窮,平素更是只管老弱病殘。可蔣家婆媳一心為平王收買人心,是不是需要救助的、應該幫扶的都被納入這個範疇。早晚是要出事兒的。芙葉說得是,她如果不想自己苦心經營十五年的慈心會就此被毀掉,是該收回來了。

他們是昨天到京的,晚上小芝麻過來吃飯告訴沈寄,她這幾個月在曾經被救助過的百姓間走動,有見識的長者譬如爆炸案時幫過她和小豆沙的那位賣鞋的老人就說如今的慈心會這麼搞,街上多了好多不務正業、遊手好閒之輩。反正慈心會會發吃的穿的用的,到日子去領就是了。這樣一來,弄得大家三觀都有些不正了。就是慈善機構,也不是這麼做的啊。

平王要收買人心,她管不著。但不該把慈心會搞得一團亂。這樣的急功急利,大概是蔣家婆媳搞出來的。看來太子當初是真給平王找了一家子豬隊友做岳家啊。

沈寄還是慈心會的執事,二月下旬有一次例會。這一次阮夫人、容七夫人、王氏、陳氏等人都來了。阮夫人還拿出了各地二十個分會會首寫來質詢的信。

蘇相夫人吐出一口氣,「當初魏夫人做會首的時候就提過,這會首應該輪流來做。我看,也是該換人的時候了。」一開始接任這個會首她還是很歡喜的,也曾想好好做出一番成績為夫婿錦上添花。可有蔣家婆媳在,做事總是掣肘。而阮夫人等人也不肯為自己所用。到後來竟然還出現了貪污,在這麼完備的制度下那就只能是人出了問題。她現在也是被搞得心力憔悴,老爺也埋怨她無能。說人家魏夫人當初家裏的事、慈心會的事都理得很順,怎麼到她這兒就一樣都不順了?

面對蘇夫人給自己保留面子的說法,沈寄等人都接受了。沈寄挽留她留下做個執事,蘇夫人接受了。但以家中近來事務繁多為由暫不理事。這樣的理由在場一半的人用過。至於蔣家婆媳,也留着但沒了實權。好歹,平王今年也掏了不少銀子出來。如今庫房裏還有得剩呢,是蘇夫人追回的被貪墨的銀子。

當下沈寄只笑道:「那咱們就盤點交接吧。」之前貪污的事情出來蘇夫人就清查過,所以很快盤點清楚賬實相符。沈寄又邀請了在座的一眾夫人三月三到魏府做客。

容七夫人道:「一定到的。你回來就好了,這一年簡直快亂套了。」

沈寄扯扯嘴角,「先別樂呵,還有的忙呢。你們姐妹比較了解情況,人跟事都清楚,擬一個分工的名冊出來,責任到人。這樣每一塊就都有人跟進了。還有一些不肯再來做事的人,六弟妹、親家,你們幫我去勸一勸。大家一手一腳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不能就這麼毀掉。不然,回頭不但是那些人會被罵,咱們也得落埋怨。不能這麼收場不是?」

「好!」

沈寄開了一天會回去,泡過熱水澡就上床躺下,幾乎著枕頭就睡著了。可惜子時剛過就被敲門的聲音吵醒了。外室值夜的丫鬟開了門問清楚情況趕緊進來稟報:「老爺,靠山王府的喪訊傳出來了!」

靠山王是當朝親王,一朝薨逝自然不是小事兒。魏楹身為一品大員,人在京城自然是會第一時間收到通知的。他應了一聲『知道了』。

沈寄迷迷糊糊睜眼,「誰死了?」

「靠山王。」魏楹心頭嘀咕,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不會是死於馬上風吧?

沈寄醒過神來,「現在要過去么?」

「明天一早吧,明天應該會罷朝。小妹跟王爺才需要這個時候就趕過去呢。還有些給靠山王府撐場面的人。咱們過去幹嘛?睡飽了再說。」管他怎麼死的呢,死了就是好事。魏楹倒頭又睡下。

「嗯,芙葉肯定也得過去。」

夫妻倆剛要睡着,門又被敲響了。這回沈寄有點火了,「誰又死了?」任誰

了?」任誰勞累了一天回來,被一而再的這麼吵醒都有火。

「皇上……」

「什麼?」沈寄一聲驚呼,騰地一聲坐了起來,眼都有點發直。魏楹也面色大變,跟着坐了起來,就聽外頭繼續說道:「急召老爺入宮。」

魏楹用力抹了一下臉,也不知道是該怪沈寄一驚一乍還是該怪外頭的丫鬟說話不快。冷汗都給他嚇出來了啊!

他快速下床穿衣,沈寄做了兩個深呼吸道:「靠山王死了,召你入宮幹嘛?這個時辰,宮門都下鑰了啊。」

「去了就知道了。」

魏楹用最快的時間趕到宮裏,自然有人給他留着門。皇帝還在御書房,太子在,林子欽也在。魏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才剛回來十來天,這個時候叫他來做什麼?

皇帝在細細看一份長摺子,太子肅立一旁臉色不大好看。魏楹瞥一眼站在對面的林子欽,見這傢伙衣領上還有點口脂呢,便用眼神戲謔的看了一眼。可別落得跟靠山王一個下場啊!在來的路上他已經弄清楚了,靠山王的確是死於馬上風。

林子欽朝領口看看,反應過來他眼神里的意味忙道:「可別拿亂臣賊子和我相提並論!」

魏楹一凜,亂臣賊子?這是靠山王的蓋棺定論?

皇帝抬起頭來,「魏卿還不知道朕這個點了召你來做什麼吧。剛剛才知道,靠山王竟然私自鑄造兵馬俑,這是明目張膽的造反了。他不是亂臣賊子是什麼?」

魏楹思忖,太子的臉色那麼難看應該不是他揭露的。那就是皇帝從其他渠道知曉的。而且八成知道了太子的一番勞而無功,訓斥了他一番。這比起來,太子是稍顯無能了啊。也怪不得皇帝要用平王來做磨刀石了。

「皇上,這事兒是誰揭發的?人證、物證齊全么?」要是沒有意外,此時應當是給靠山王擬定謚號了啊。以靠山王一生功績,肯定是可以以武字開頭的。一開始魏楹還思忖難不成叫他來參與擬定謚號?所以,這個時候要把靠山王定性為亂臣賊子,肯定得人證、物證齊全才行。

梁總管在外稟報,「皇上,蘇相到了。」

魏楹微微挑眉,蘇相是百官之首被叫來是應當的,把自己叫來是什麼意思?相位可不比慈心會會首可以那麼輕易的就更迭。蘇相雖然被上下都有所埋怨,但絕沒有到要下台的地步。

皇帝看魏楹一眼,見蘇相已經進來便道:「朕屬意設左右二相,以左相為尊。從此時起,魏卿你便是左相。蘇卿,魏卿在外一年才返,你要好好協助。」

魏楹和蘇相一起躬身應了聲『臣遵旨』。不管心頭再是翻江倒海,蘇相面上還是半點喜怒不露,魏楹亦然。

「靠山王謀反一事,是他義子揭發,人證物證俱全。你們此時就拿了朕的旨意去靠山王府宣讀,省得這喪禮的章程都亂了。子欽也一起去,另調五百名禁軍同行。」

皇帝急召,不管是魏楹還是蘇相都沒敢慢悠悠的坐轎子來。魏楹騎術更精湛,早到一步。此時二人便還是和林子欽一起騎馬前往靠山王府。剩下來的太子會被皇帝如何教、如何罵那就不關他們這些臣子的事了。

出了殿門,林子欽和蘇相幾乎同時朝魏楹拱手:「恭喜魏相復職。」

魏楹也拱拱手,「多謝!我等還是先去辦差吧。」說同喜好像也太嘲諷蘇相了。

「咱家也得恭喜魏相復職!」和他們一同前往靠山王府負責宣讀聖旨的是久已不承擔此事的梁總管。這件事出動了左右二相以及林子欽這個前兵馬大元帥還不夠,還派出了大內總管,可見皇帝的震怒與重視。說起來,如今那兵馬大元帥的位置可還空缺著呢。皇帝以戰時才設置這個職位,平時由兵部統管為由,沒有再讓人擔任這個手握天下兵馬的職務。

魏楹一行人到來的時候,靠山王府已經是白慘慘一片,靈堂也佈置起來了。一百個和尚正在做水陸道場超度,整個場面端的是生榮死哀。

魏楹和蘇相、梁總管先進去,林子欽在外指揮人馬將靠山王府團團圍住,要害位置直接拿下。所以,一開始他們仨這麼高的配置進來,眾人還以為是皇帝派來祭拜的。這會兒就來致祭的官員也是有的,眼尖的就看到了蘇相面沉如水,落後魏楹半步的位置。以往宮宴,他們都是並列的,心頭便有些犯嘀咕。

靠山王過繼的嗣孫趕緊跟着被特旨放出來的靠山王世子過來要接待。靠山王世子一看居於主導位置的居然是魏楹,心道這傢伙怎麼又起來了?但此時肯定得領情的上前來答謝。

魏楹看他一眼,沒有理會。一時靈堂一側的女眷哭聲都頓了一頓。

小親王走過來,「大哥,你是來祭拜的么?」大哥怎麼會這麼給靠山王面子啊?

魏楹搖頭,「王爺,臣是奉旨來宣旨的。」

「恩旨?」親王薨逝,自有章程。但皇帝如果要加恩越級大辦也是有的。可看着樣子不像啊。

說話間,魏楹看林子欽已經帶着幾十號人進來知道已然安排妥當萬無一失便道:「梁公公,宣旨吧。」王府家將,還有消息傳出軍中來致祭的武將眾多。如此才算穩妥,不然一會兒這靈堂上興許鬧出事兒來。

梁公公展開聖旨,眾人跪聽。雖然有人覺得事態不對,但還是覺得多半就是恩旨,結果沒想到一宣讀,竟然是宣佈靠山王逾制

靠山王逾制謀反貶為庶人的聖旨。而且人證還是靠山王之前最看中的義子並一些參與人員,物證自然也是他們呈上的。靈堂上的兩三百人頓時全楞住了。

梁總管將聖旨一合,林子欽便抬手,「來人,將叛賊的直系全部拿下。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敢阻撓此事者,與叛逆者同罪。」

那幾十人便涌了上來,認準靠山王府的直系捆縛而下。一時,靈堂大亂,什麼紙人之類的排場毀掉無數。方才還十分肅穆的靈堂頓時炸開了鍋。又有王府家將來報:「王妃、世子,王府被包圍了!」

芙葉和嫻姐兒站在一處,嫻姐兒忽然痛叫一聲,「芙葉姐,你幹嘛?」

「我看下是不是在做夢。」

「那你掐你自己啊。」嫻姐兒齜牙咧嘴的道。

在她們旁邊的靈犀郡主這會兒已經慘白了臉色,軟倒在地上。祖父死了本來就是被抽了頂樑柱。如今還背上了謀反的罪名,哪怕她是出嫁女,罪不及身,也完了!邵家肯定會立刻休掉她,讓她凈身出戶。

嫻姐兒看她一眼,「活該!」讓你得意便猖狂,讓你想欺負我們家小芝麻。

小親王聽到人在喊魏相,又有人在喊蘇相。一時有點糊塗,便湊過去問道:「大哥,他們怎麼喊你魏相?」

「皇上剛封我為左相。」分設左右二相,想來是要讓他們互相牽制,分化相權。

「哦。」不用問,肯定是依慣例以左為尊。

林子欽派出去的人已經在王府四下搜查。梁總管回宮了,剩下的三人嫌靈堂晦氣,在遠處坐鎮。有人在魏楹耳邊說了一個消息:靠山王斷氣之後,那廚娘就整理好衣服一頭碰死了。屍體被靠山王妃讓人送到亂葬崗喂狗。

魏楹心頭唏噓,招手把小親王叫到跟前讓他派人去找一找。如果已經不齊全了,就燒了送她返鄉吧。雖然她全家老小都死在靠山王手上了,但能葉落歸根也是好的。還齊全的話就置辦一副好棺材送她回去。

小親王立即答應了就派人去辦。他們這些人在門口驗明正身便可以離開了。魏楹讓他和嫻姐兒回去的時候去同沈寄說一聲,省得她在家裏擔心。

芙葉走出去了又回望一眼凌亂不堪的靈堂,叔父那個義子也不好說是有情義還有沒情義。他候着叔父落氣才揭發了此事。可他這麼快就有反應,哪裏是人在封地,分明就在京城。興許早就投靠皇兄了。方才皇兄旨意上說念在叔父的功績,免了死後鞭屍之刑。總算是還保留了最後的一點點尊嚴。其實,靈堂被鬧成這樣,也就真的只剩一點點了。

半個時辰后,與本案無關的人員都各自離去。被連坐的謀反人家屬全部羈押。

蘇相全程只是作陪,一言不發。

林子欽道:「忘了問一聲,這棺材是不是也要押去內懲院啊?」

魏楹道:「押吧,不然還得派人給他守靈啊?」

三人回宮繳旨。沈寄聽嫻姐兒進來說了知道是這麼一回事吐出一口氣,「居然發生這樣的事啊!唉,你早些回去歇著吧。」

小饅頭這會兒也聽小親王講了,「爆炸案的內幕那麼驚人啊,乖乖!這下好了,那些人連仗着靠山王的餘威作威作福都不行了。靠山王世子這回肯定被連坐斬首。只是可憐那個剛過繼的嗣孫,什麼好處都沒撈到就要流放了。」那個嗣孫年紀不到斬首的歲數,肯定是終身流放。不過這也只能怪他父母貪婪了。當初被淘汰掉的幾家怕是要慶幸不已了。

小饅頭送小親王和嫻姐兒從側門出去,就聽王府下人過來稟告:「靈犀郡主連家門都沒能入,邵家直接扔了一張休書出來。」被休棄是拿不回嫁妝的。估計靈犀郡主本來也只是想趁著婆家還不知曉過去搬細軟的。可惜,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邵家也不是朝中無人之輩啊。這會兒雖然是夜半,該傳出去的消息還是會傳出去的。事兒太大了!肯定等不到明早就全傳開了。以靈犀郡主的所作所為,隨便找一條犯了七出的就可以休了她。至於她被休了又是凈身出戶,以後要怎麼度日,那就沒人關心了。

嫻姐兒道:「她現在是哪門子的郡主啊!」

魏楹當晚根本沒回來,就在丞相值房睡的。沈寄一早就派人把已經放了一年多的丞相官服給他送到宮門處,他派人去拿到值房換上就直接上朝。蘇相雖然也是半夜才忙活完,卻是回家去了。早上還同皇帝告了個假說歲數大了實在撐不住。真要撐大概也不是不行,但讓他在丞相值房和魏楹擠半宿,然後再上朝去看他當着文武百官重新風光上位,那也太心塞了。皇帝便大方的給了假,讓他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翌日沈寄睡了個自然醒起來,挽翠告訴她,「夫人,收到許多拜帖。怕是都知道老爺復任丞相了。」

「請她們統統三月三來家,我就不一一單獨招待了。」都是一品,可掌不掌實權大不一樣。而且,就是掌實權,正的跟副的還是大不一樣。

她收拾好了出去,發現小包子和傅清明一大清早的從書院跑回來了。如今其實已經開學了,不過小包子和小饅頭還是沒有去讀書。因為去年他們是三月走的,今年三月再去讀正好接上。這些日子就自行溫故知新。但小包子因為女學的事兒,人還是在山上的。估計這是一大清早聽到昨晚的消息跑回來的。

「大嫂,大哥真的又是丞相了

又是丞相了?靠山王府完了。」

「嗯,是啊。傳到東山書院去的消息難道還有假的么?」

小包子道:「這好消息也來得太突然了!咱家還是三月三宴請么?」

「是啊,不改。只不過規模要擴大許多而已。我還要操持慈心會的事兒,家裏的事還是照原計劃讓你姐和小姑姑幫着張羅。」也就是個宴請,這姑侄倆鍛煉過的,沒有問題。錦上添花而已,出不了什麼紕漏。倒是慈心會的事兒麻煩一些。不過如今魏楹又當了丞相,慈心會裏很多人肯定就知道知趣了。至於外頭那些懶漢幫閑,讓小權兒和管青派人捉拿了帶頭鬧事的,根本不是問題。理順了,散了的人心再聚攏了就一切都好辦了。

傅清明進來的時候看到兩小在外頭捉蟲餵雞,這會兒進來也沒見到小豆沙便隨口問起,「大嫂,小豆沙呢?」

「八皇子邀她進宮看小公主去了。」

靠山王謀反一案很快落下帷幕,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畢竟是皇室一脈,女眷就沒有被賣入教坊或者充當軍妓。婦孺一併流放。沈寄聽說靈犀郡主被人毀了容貌最後凄慘死去,也是從前壞事做多了。

時光荏苒,一晃眼已經是兩年後了。小芝麻懷上了頭胎,小豆沙也成為女學的佼佼者。女學如今也有近百名大家貴女或者是平民女子求學。而傅清明已經是舉人,即將下場考進士。小包子和小饅頭倒是不急,考中舉人就和徐贇一樣暫停了。小饅頭又出門寫生去了,小包子在規劃進一步擴大女學招生規模的事。如今主流社會也慢慢接受了女學的存在。倒是林淳和信哥、寧哥還在東山書院繼續讀書,他們的學力考舉人還差了點。但也只是個時間問題而已。

魏楹的表弟也考中了秀才,有意帶兒子一同上京求學。舅舅已經回返異國,但同魏楹一直有書信往來。

魏楹再任丞相,可謂是駕輕就熟。平王對靠山王之事知情不報的消息不知道為何一直沒有暴露出來,不知道是不是皇帝捂住了。不過這兩年一直以調養身體為名留在京城的他卻是失了聖心。他此時留下倒是成了被看管一般。但太子也不敢再掉以輕心。皇帝已經明確告訴過他,如果能力真的不夠傑出,這太子也是可以換人做的。兩年的時間過去,洛王也是將要帶着商隊返回了。

芙葉圓了回草原的夢,如今也返京等待兒子歸來。阿隆的兒子、青哥兒、大寶、小寶還有沈寄家的小餃子素日裏經常混在一處調皮搗蛋。小蓮蓉和宮裏的小公主關係很好。如今兩小都在等著當小舅、小姨,一說到去徐府去看外甥,比誰都積極。其實看到的就是小芝麻越來越大的肚子而已。每每拍著胸膛自我介紹,和外甥能說上半天話。小芝麻被他們吵得不行。大寶小寶早就當上叔叔了,如今他們終於也可以當正經長輩了。大寶小寶對此依然得意不已,因為他們不但早就當上叔叔了,如今同樣快當舅舅了。

沈寄那日去東山書院,算是給小豆沙開家長會,湊巧遇上了王師母。如今蘇相是魏楹的副手,平王也失勢了。王師母原本想提一提小饅頭和王懿的事兒。結果卻發現自己老頭子越來越欣賞傅清明,自家姑娘也對他的勤學上進很是仰慕。甚至自家兒子也對他讚許不已。

魏楹和沈寄其實也只等傅清明金榜題名就打算上王家提親,這會兒遇上王師母自然是要好好說說話啊。王師母聽她話里話外的贊自己表弟,回去便對王山長說道:「魏家是不是有意讓清明和咱家聯姻啊?」如今提都不提小饅頭的事兒了。

「也不錯啊!比起清明來我倒是覺得小饅頭雖然天賦絕佳卻有些不務正業。但他志不在仕途也沒辦法了。」王山長拈著鬍子道。傅清明將來在官場肯定是有魏楹援引的了,前途不可限量。就算不是相府公子又如何?只要今科高中那就是魚躍龍門了。

後來傅清明果然成為今科探花,瓊林宴的第二日他來拜謝師長。和王山長關在書房說了半天,將自己的真實身世和盤托出。王山長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暗示他回去讓魏楹和沈寄前來提親。此事就他一人知曉就夠了,並沒有告訴妻兒,更沒有告訴家裏。

魏楹平日裏依然忙得緊,不過有了個副手還是要好些。平王都不成氣候了,蘇相自然不會再燒他的冷灶。索性和魏楹一樣當純臣,工作效率倒是提高了不少。甚至蘇夫人如今在慈心會做事也還得力,洗刷了她當初無能的名聲。眾人只說當初是蔣家婆媳從中作梗。

平王都失勢了,大長公主也在靠山王案發不久就薨了。蔣家如今就是秋後的螞蚱。迦葉大師的身體依然是那麼的健朗,小親王和嫻姐兒隔三差五就要到半山寺住上幾天。

沈寄收到小饅頭的信,尋思著正好他要回來了,好給兩小開蒙。也是三歲半的人了,成天就知道瞎玩。好歹《三》、《百》、《千》該學起來了。

小饅頭對開蒙之事一口應下,卻期期艾艾的跟沈寄說出去遊玩寫生的時候遇上一個姑娘。

「說說。」沈寄立馬來了精神。

「就是南安郡王妃家的阿嫣。」

「你們怎麼遇上的?」

「其實兩年多以前就在山上遇上過。她去散心,我去畫畫。不過當時我不知道她就是阿嫣,她也只知道我是沈山。要不然我何至於回來還跟娘打聽她的事兒。這次出門,又遇上了。

又遇上了。就是她趕回去割肉給他爹做藥引之前那段日子。兒子這才知道她是從前的南安郡主。」

「哦。」割肉做藥引什麼的,兩個月前鬧得是沸沸揚揚的。南安郡王生了病,需要至親的血肉做藥引,結果世子和庶女都猶豫不決。南安郡王就把阿嫣想到了,其實也沒抱什麼希望,但阿嫣還是了割了。沈寄估計那個大夫根本就是安排好的。這一出也是早就計劃好的,為的就是洗刷阿嫣不孝的名聲。如今,誰還敢說她不孝?就連太后現在說起她都是唏噓不已。說是不該早早的把個孩子認定了是不孝的,如今也不能出爾反爾了。

沈寄對那母女倆感覺有些複雜,她能理解她們的做法。但她雖然想給小饅頭找個能幹的媳婦兒,卻沒想找太能幹的。尤其阿嫣這樣早熟得很,什麼都看透了的。這樣的人,沈寄不確定她還有沒有最初的、純粹的喜樂。

「割肉做藥引的事你也信啊?」

「不信啊!阿嫣也說了是她娘安排的。她娘怕她頂着不孝的名聲嫁不出去。也沒割多少,就是做個藥引需要多少啊。」

「等你爹回來,我跟你爹商量一下再答覆你。」

魏楹聽完沈寄說的挑眉問道:「她真的不知道小饅頭的身份?」

「小饅頭是這麼說的。王爺和嫻姐兒不是又出門去玩了么。要不,寫信讓她去探探口風。她做了兩年親王妃,如今說話也是越來越周全了。」

「嗯。」

小豆沙過了兩天回家來,跟着沈寄去看小芝麻,把她手工課上做的娃娃帶上了。她當初答應過要給外甥做娃娃的。這個做的還不賴。小饅頭也去了,他負責在後頭牽兩小。

小芝麻伸手接過,「我替孩子謝謝四姨了。他們沒鬧着要麼?」下巴朝兩小微揚。

沈寄笑道:「他們是長輩,不跟晚輩搶東西。」這倆小傢伙對長輩這個詞兒特別喜歡,也特別的有長輩愛。

小豆沙跑出去玩耍去了,沈寄就把小饅頭自己認識了阿嫣的事兒講了。

「啊,他們自己認識了啊!其實,也是緣分啊。」發生了當年的事,就連一開始覺得阿嫣很合適的小芝麻也打了退堂鼓。沒想到他們又兜兜轉轉遇上了。

嫻姐兒的信很快來了,說她提到小饅頭,南安郡王妃把話繞過去了。顯然是不想她提出來,然後再回絕得罪人。可是她分明看着南安王妃挺不捨得的,而且話也沒說太死。她判斷是阿嫣自己有心上人了。私下問本人,果然。但是誰不肯講。據說,南安郡王妃私下又勸過女兒,顯然覺得小饅頭是良配。不過阿嫣只道『齊大非偶』。南安郡王妃便舉魏楹的例子,她也挺遺憾,只說是『匪我思存』。

因為嫻姐兒也不知道小饅頭和阿嫣認得,只以為是沈寄動了這個心思。這件事便就此打住了。而且嫻姐兒還挺奇怪的,怎麼突然又提起這茬。

沈寄便把小饅頭找來問,「你們到哪步了?」

「娘,沒經過您和爹的允許,我肯定不可能和她私定終身的。」

得,都說到這裏其實也差不離了。

小饅頭揉揉鼻子,有點不好意思的道:「不過她說,讓我等着她,等她把不孝的名聲洗刷掉。」

「然後你沒拒絕?」

「嗯。娘,你們考慮得如何了?」

「再等等。」

「娘,她真的沒有不孝。」小饅頭有些急切的道。

「娘知道。」何止沒有不孝,她豁出名聲和主流思想對抗也要陪着她娘呢。齊大非偶,這麼說南安郡王妃恐怕早就想到過小饅頭。但是母女倆又都覺得相府門第高,怕是看不上已經有了不孝之名的阿嫣。至於匪我思存,她也承認小饅頭很好,相府也很好,但她有心上人了。這個心上人是不是就是沈山呢?

沈寄又託了馬少俠去見昔日在別苑的同僚,回饋的消息是阿嫣除了沈山並沒有在外頭認識別的人。她將小饅頭找來,「你沒跟人家說你是丞相公子?」

「我在外頭,不想靠着爹爹的名頭行事。再說,她一開始也沒告訴我她是南安郡王妃的女兒啊。我也是後來事情鬧開了猜出來的。」小饅頭道。

「但問題你現在猜出來了,她好像真的不知道。娘讓小姑姑去探話,她說匪我思存啊。你自己看着辦吧。」沈寄開始擔心的也就是阿嫣對小饅頭是不是一心一意。如今看來,她是真的不知道沈山就是丞相的三公子。為了沈山能拒絕相府,也可見出誠意了。

沈寄跟魏楹這麼說的,「又不可能定做一個兒媳婦,哪能什麼地方都那麼滿意呢?只要她對小饅頭是真心的就成。她再早熟、城府再深,我還壓不住?清瑕也不是省油的燈,妯娌相處不會吃虧。正好她沒有郡主身份了,清瑕做長嫂也不會比弟妹出身矮。我估着她那樣的環境長大,對單純和睦些的家庭環境其實跟飛蛾撲火一樣的心思。所以她才會喜歡比較憨的小饅頭。」

「我再想想吧。」

小饅頭給阿嫣寫了一封信,告知了自己的身份。那母女倆自然是喜出望外。尤其阿嫣,魏家的家庭氣氛從來都是她夢寐以求的沒想到沈山居然是魏家的老三。但再細想想,除了那一家,還有哪一家的少年會那樣呢?

可是,魏家沒下文了,嫻姐兒也再不提這事兒。再說她也沒有明說過什麼,就是誇了自己侄兒幾句。南安郡王妃有些着急

妃有些着急,是不是自己把人給得罪了?這件事到最後就把太后給驚動了。太后覺得魏楹夫妻是有些顧忌自己之前免去了阿嫣的身份、權利。還特地召見了沈寄說起這事兒。說她可以出面自承過失,替阿嫣正名。讓沈寄不要因此抵觸。

沈寄心頭暗自稱奇,這割肉給至親做藥引就這麼好用啊?看來古人還真是挺信這個的,能讓太后這麼剛愎自用的人自承過失。回去問魏楹,「你想好了沒有?太后居然都出面了。」

魏楹其實最近也都在考慮此事,沒錯他媳婦兒是不可能被兒媳婦拿住的,長媳也不是會被人欺負的。就是小餃子未來的媳婦兒也斷不可能被阿嫣壓住。他們家可沒有太后那樣的糊塗老太太。那小饅頭的媳婦兒能幹些也無妨了。他兒子又不是真的是憨的,會被媳婦兒吃得死死的。就他觀察,小饅頭就是懶。有小包子、小餃子在,他可以偷懶就盡情偷。如果家裏只有他一個兒子,他也可以是撐門立戶接自己衣缽之人的。

太后糊塗些也好,她肯出面就不會再有人拿當初的事來說事兒了。關鍵小饅頭自己動心了,他也不想做棒打鴛鴦的大家長。

「好吧,就讓小妹做中人。不過魏夫人,你不是忙着慈心會的事兒,就是忙着孩子們的事兒。把你男人忽略了很久了?」

「你個倒打一耙的!明明是你整天忙忙忙的,我有時候都看不到人。」

------題外話------

就到這裏吧,日子會一直這麼幸福過下去的。

小饅頭媳婦兒就這麼定了,不換了。阿嫣會無郡主之名有郡主之實。太後會補償給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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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童養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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