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花陰

第五十八章 花陰

花朝醒來之後,眼前看到的就是翡玉舒的身影。

她此刻的身子是平躺着,似乎被什麼定住了,渾身上下都動彈不得,雙眼掃了個大概,也只知道眼下應該是在一個很空曠的地方。

掃視完之後,她眨了眨眼睛,很平靜的問道:「這是哪裏?」

翡玉舒就佇立在她的身側,見她於這種情況下還能如此鎮靜,眉宇間浮現了一絲絲的詫異。他只是回道:「巫族新搭建的祭台。」

花朝聽得出他此際的語氣很是冷淡,全然沒有了往日的溫和有禮。她定定的看着他一會兒,像是帶着些探究之色,問道:「翡公子又為何在這裏?」

她記得自己在昏迷之前,正是在那山頂之上。當時,她好不容易才從穆彧墜崖的事件中回過神來,剛一轉身就看到背後不知道何時已站了一排陌生人的身影。

她從他們的衣着裝飾上很快認出了是巫族人,心知他們這個時候找上自己定然不是什麼好事。果不其然,雙方還沒有多說幾句就動起了手來。

她如今恢復了異能,即便是遇到了箇中高手,要將他們打得死去活來也是絲毫不在話下,可這次來的人卻偏偏是自己的剋星。

他們那場鬥爭打得很激烈,也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最終,花朝還是敗了。

於是,她就這樣被抓了來。

「九王妃不是都已經知道了么?又何必再明知故問?」翡玉舒微微側身,花朝只能看到他的半個身子,看不清他此刻臉上的表情。

略微沉吟,花朝問他:「你想怎麼樣?」

翡玉舒聞言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他和巫族人合作不過是各取所需,而他的目的卻是——

「我只要花陰能夠回來!」他一字一字的緩緩道出,說得認真而堅定。

花朝聽着這似擲地有聲的聲音,微微一怔,不是因為他毫不掩飾的目的,而是才知道,原來他對花陰已經如此執著。

她笑了:「翡公子就這麼肯定,你這樣做,花陰就一定能回得來?」

翡玉舒忽然沉默了下來,花朝看到他的眉間有了幾分掙扎,心下一喜,還欲再說,他卻已經明白過來,眉目舒展,語氣更冷了一分:「九王妃別再白費力氣了,還是好好在這裏躺着吧。」

花朝心裏微微泄氣,這個男人果然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她掙扎了好半晌,到最後,為了能讓她安靜點乖乖閉上嘴,翡玉舒竟然連葯都用上了。只是不知究竟是何藥物,那藥效卻十分神速,才在她的鼻尖輕放一下,隔了一會兒,她便已經很是不甘心的無力的合上眼,昏沉睡去。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

朦朧中,花朝似聽到有人在叫喚自己。

「花朝。」

「花朝。」

「花朝……」

聲音一次比一次大,卻也聽得一次比一次清晰。

「嗯?是誰?」花朝有些迷糊,半知半覺的在心底咕隆,隱隱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頓時一個機靈,就像是有人用一盆冰水將她當頭澆醒。她的意識陡然清醒了個九分:「花陰,是不是你?」

「嗯。」聽見那冷冷淡淡的聲音傳來,花朝心中大喜:「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

當初花陰忽然消失,她不是沒有懷疑,在馭獸之主未達成之前就離開,這實在不符合情理,而且她們在舊址里找到解封之法的時候也似乎太過容易了點,所以她沒有理由不去想着會不會是巫族人另藏有一手。

也因此她在回京之後便派人密密監視姬煙,並且在準備離京前一晚還特意與姬煙見了一面,最後在她的逼問之下,終於從姬煙口中得知了實情。

那牆壁上的壁畫是解封馭獸之術的關鍵不錯,但是卻也還藏有其他的作用。

巫族,本是最有野心的家族。他們一直想要吞噬馭獸族的力量為他們所用,於是便在那壁畫上下了禁制。但凡有人真的按照其上的方法,在馭獸之術解封的同時,也會將整個精神力完全禁錮。但好在她們是精分者,不然結果只會更慘。

所以,花陰其實並沒有離開,只不過是被禁錮了而已。

而如今在得知巫族的目的后,花朝心裏擔憂:「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大概就是描述的她們現下的處境,她們此刻就像是被定在了砧板上,想要反抗也反抗不起來。可要她們體內的力量白白便宜了巫族的人,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花朝靜靜等待花陰的回答,然後便聽見她語氣平穩地開了口:「若是找不出其他辦法,那就只能孤注一擲了!」

「你……想怎麼做?」

花陰忽然淡淡問道:「還記不記得我們來這個世界之前,我做過什麼?」

「當然記得。」她幾乎想都不用想,答案就自動浮現在腦海里了。當初花陰為了激發她那一半沉睡中的力量,甚至連家族禁術——馭人,這種極端的法子都使用上了,以至於最後自傷自己,丟了性命。

馭人?!

想到這兩個關鍵字,花朝心裏一驚,猛地明白過來:「你是想……想要……」

見她猜的沒錯,花陰也就直接承認了:「對!」

她想要再次使用馭人之術,只不過這一次卻不是馭的自己。

她們現在被定住了動彈不了,東方夜的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找來,如今唯有靠自己想辦法解決。

而翡玉舒,或許就是她們要找的那個突破口。

所以……

花朝沉默著,沒有做聲。

花陰見她久久未有回應,便又問:「要不要賭一把?」

花朝心裏很是矛盾。

有關馭人的風險性,她們比誰都要清楚,這搞不好她們還會再一次一命嗚呼掉。

不可否認,如今的她是有些怕死的。不同於上個世界,這裏已經有了她所在乎的人和事,她捨不得離開這裏,更捨不得離開東方夜。

因此,她才會心生猶豫。

可是她也知道,巫族的人已經開始做法了,她們身上的力量正一點一滴的漸漸流失,這樣的情況容不得她們浪費過多的時間來遲疑。

幾經掙紮下,花朝最終還是妥協了。

「賭!」她們既然能在這個世界得以重生,想必運氣也差不到哪裏去。

……

雙睫微顫數下,躺在祭台上的人便幽幽的睜開雙眼,那眸中深處閃爍著縷縷幽沉,竟隱隱顯得有幾分懾人的戾氣。

翡玉舒在一側看得很仔細,絲毫未錯過她面上閃現出來的任何一絲神色。他急忙俯下身去,頓時換了一臉驚喜之色:「花陰,是你回來了嗎?」

花陰想動身子卻仍是動不了,臉上不由寒意更深。她冷冷地看着翡玉舒,言語譏誚道:「是,我回來了。我是不是該感謝你為我做了這麼多?」

她這一句話幾乎是字字從唇縫間擠出來的,任誰都能聽得出其中的反諷意味。翡玉舒似是從來沒見過她像現在這樣怒意難忍過,臉上的欣喜不由瞬間僵硬:「花陰,你在生我的氣?」

「難道現在這個樣子,我還不該生氣嗎?」她的語氣更是冰冷起來。

翡玉舒有些失落,淡淡道:「我只是想讓你回來。」

「可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意願?有沒有想過我若是失去了馭獸之術會有何感受?」花陰的眼眸里滿是森冷寒光。

對她而言,沒有了馭獸之術便等於鳥兒沒有了翅膀一樣,她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怎麼能容忍!

翡玉舒啞然,花陰的言語他根本無法反駁。

是的,那一些問題他一直都沒有想過,他只是自私的想要花陰回來。因為在他看來,只要花陰能夠安然回歸,其他的影響便都是微不足道,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

他微微垂下眼眸,身影僵硬得半晌未動后,才澀然的開了口:「花陰……對不起……」

花陰漸漸平靜下來,繼而冷聲問道:「那你現在還想不想幫我?」

翡玉舒聞言復又抬頭看她,問道:「怎麼幫?」

「殺了那作法之人!」花陰冷然道,漆黑的眸子裏平添了一抹殺意。

翡玉舒皺了皺眉,眼眸中帶着為難,他遲疑了好一會兒,說道:「我與巫族之人事先有過協議,我現在還不能動手。」

「難道你還想助紂為虐?!他們這些人根本目的不純,倘若馭獸之術真的被他們利用,那還不知道會是什麼後果。即使你到時候想殺他們也殺不了!」花陰冷冷地說道。他們馭獸族人雖然擁有這強大的力量,但一直以來都算安分守己,從不會借用力量為禍人世。但巫族人卻不一樣,難保他們不會心生惡意,否則這天下必當動亂不堪。

「我……」翡玉舒顯得有些猶豫。

花陰瞧見他眼中隱約有些鬆動之色,半眯着眼,簡短地命令道:「翡玉舒,你看着我的眼睛!」

翡玉舒略微愣了愣,卻還是聽話的將視線一轉,與她對視。

她的那雙眼睛本來就十分漂亮,雙目大而清透,黑白分明,眸子漆黑湛亮。翡玉舒這一看,便已是有些入了神。

此刻,她眼中的冷厲之色已然退散,其間竟還透著一抹不同以往的眸光,像是蘊藏着讓人無法忽視的力量,深邃得簡直要將整個人都吸進去。

「翡玉舒,你告訴我,你願意幫我殺掉那作法之人的是不是?」花陰低低地開口,像是不容辯駁的命令,可是,語氣里卻有着她從未有過的輕緩。

翡玉舒像是受了蠱惑,也不多說什麼,只是依照她的話輕輕點了點頭,「是,我願意。」

「很好。」花陰繼續道:「只要你按照我說的話去做,我就原諒你!」

她這話明顯起了誘惑之意,翡玉舒聽了眼眸一亮,「原諒我?」

「對。」花陰緩緩勾起唇角,「我要你現在就殺了他,現在就去!」

「好。」翡玉舒果然順從的點頭。花陰雙眸深邃閃亮,嘴角的弧度揚得更高了些,就在翡玉舒轉身的那一刻,那一抹弧度瞬間勾勒成極致的冷絕。

此刻正在作法之人是巫族的祭司,也是翡玉舒此前在西臨見過的那名中年男子。其他人現在的注意力都在祭司身上,並未關注到祭台上剛剛發生的那一幕,自然也就還未發覺翡玉舒身上的異常。

翡玉舒下了祭台後,便直接朝祭司的方向走去,直至快要靠近時,那在一旁的巫族族長及時的出聲制止:「翡公子來此處做什麼?祭司現在正在關鍵時刻,不宜上前打擾,你若想看,站在旁邊即可。」

翡玉舒愣了愣,面色木然,忽然間,腦海里植入了一道冰冷的聲音,那道聲音只是反反覆復的說着三個字——「殺了他」!

翡玉舒乖乖應道:「是,殺了他。」

「翡公子在說什麼?」巫族巫族聽得不甚清楚。

可也不待他想清楚,翡玉舒便已付諸行動了。

厲光一閃,那隻凝聚內力的手掌驀地便襲向祭司的後背。他這一出手,毫無防備的祭司剎那吐血倒地。

「祭司!」

「祭司大人!」

巫族巫族與巫族眾人紛紛驚呼。

巫族族長最先上前,面上充斥炙人的怒氣,「翡公子,你竟然殺害祭司!」

翡玉舒被他的怒吼聲驚得後退半步,原本懵懂的眼神也在瞬間轉向清明,他不敢置信地低下頭看着倒在自己腳下的祭司:「我、我……」

他殺了祭司?

他怎麼殺了祭司?

此刻,幾乎不用細想,他心底已便有了一個確切的答案。

花陰。

他猛地轉頭望向祭台。

然而,就在他剛剛被驚醒的同時,花陰的嘴角亦是吐出一抹鮮紅。

是反噬。

沒想到翡玉舒會這麼快就清醒過來。

其實她該覺得很慶幸,畢竟這一次沒有要掉她的性命。

只是……

花陰咬咬牙,勉強壓下體內的不適,這反噬的威力終究也是小不到哪裏去。

巫族族長適才只是驚慌住了,這下也很快想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禁不住恨恨地道:「這女子到此刻……還能作怪,我們果然是太小瞧她了。」

翡玉舒看着花陰嘴角沁出的血痕,便知道她受傷了,他快步上前,急急道:「花陰,你沒事吧?」

「走開!」花陰冷冷地隨手一甩。

這吸噬馭獸之術本是中斷不得的,如今祭司已亡,便意味着他們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費了。之前花朝也是被祭司用巫術定住了她的身子才無法動彈,當下自然也就恢復了自由。

花陰於心底說道:「先由我來打頭陣,你慢慢把力量吸收回來。」

花朝應道:「好。」

不管怎樣,巫族之人是怎麼也可不能輕易放過她們的,而她們受了傷又怎麼可能不去報仇呢。所以,眼前的這場硬仗必然是少不了。

花陰看也未再看翡玉舒一眼,便一躍而起,她這最先對上的人就是巫族的十二大護法。

關於巫族的內部狀況,花朝早已從姬煙口中了解了個大概,知曉這十二大護法的實力也是不容小覷的。眼下她們的力量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對手又正好是自己的剋星,她們自是不能再使用馭獸之術。因此,花陰只能憑着自己本身的武藝與他們打鬥。

翡玉舒的眼神自始至終都落在場中那道凌厲的身影之上,眸色暗淡,卻也只是拽緊了雙手地站着。

他記得不久前花陰對他做過什麼,也記得花陰為了誘惑他殺祭司時閃現出的柔色,那是他做夢時才敢想像的光景。可是,從她那冷厲的神情中,他已經看出了,她怕是已經對他生厭了吧?

花陰本來還打得遊刃有餘,巫族巫族見十二大護法都無法制服她,便又加派了人馬進去。巫族這些年來雖然已經在走下坡路,但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在那些殘餘勢力里還是有不少的能人。何況花陰本就有傷在身,這種車輪戰又最是消耗體力,長時間打鬥下來,花陰多少有些心力不足。

翡玉舒看出了花陰疲於應對,驀地閃身上前,護在她的左側。

巫族巫族見翡玉舒這時也參與其中,深沉的眼中暗含怒意,斥責道:「翡公子是忘記了答應過老夫的事情么?這時插手,莫不是想出爾反爾?」

翡玉舒並不以為意,只是淡淡回道:「我即是想出爾反爾又如何?」

巫族巫族聞言不由怒意更勝,可看出了花陰似乎並不怎麼領翡玉舒的情,便又道:「這女子根本不想你幫她,翡公子何必多此一舉?」

那個原本還神色自若的男子臉色微變,還是平靜地說着:「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勞族長掛心。」

「既然翡公子不願守約,那就怪不得我巫族人無禮了。」巫族族長頓時惱羞成怒,揮手示意其他的人一起上。

翡玉舒可算是深藏不漏,有他在旁邊拼力阻擋,花朝便也得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花陰,我的力量恢復了。」花朝的聲音於心底驀地響起。

很好。花陰不動聲色的緩緩勾起唇角,冷然的弧度顯得倨傲至極,「讓我們的力量完整合一吧,也該是時候讓他們見識一下馭獸之主的真實力量了!」

「好!」花朝的聲音中帶點難以壓抑的激動和興奮。

真正的王者,終於要覺醒了!

突地,天地之間,風雲變色,狂瀾驟起,暗潮湧動。

此際,那個小小女子的身上正毫不掩飾的呈現出讓人無法直視的鋒芒。

「不好,馭獸之主即將達成。」巫族巫族不由大驚,頭頂之上的天色已由黑潮遮蓋。

其餘人急道:「族長,現在怎麼辦?」

馭獸之主若是真的達成,又豈會是他們這些人的力量能夠剋製得住的!

巫族族長心有不甘,不過是棋差一遭,竟然就功虧一簣了。他心裏很明白,這個時候就算想逃也是逃不了的,暗暗咬一牙,他道:「既然已經沒有了退路,那我們也只有放手一搏!」

「即是想死,我便成全你們!」花陰冷眼掃向他們,嘴角揉潤出的是一抹殘酷而嗜血的冷笑。

話音剛落,虎嘯、龍吟乍然而現,嘶吼之聲振聾發聵。

可縱然這詭異的場面翡玉舒也是冷靜如常,他只是站在不遠處定定的看着她,眼中是波瀾不驚的黯沉。他知道,那裏有着他此生都無法觸摸的高度。

響聲攸止,他聽見從她微張的雙唇里只吐出了一個冰冷到極致的字,「殺!」

施令發完,收了手,花陰身子一晃,心口翻湧不停的血氣終是難以控制,她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口,噴出的鮮血化作漫天雪花,而身子力氣亦是源源不斷地消失,身子一軟,不由自主向後倒去。

翡玉舒不禁心驚,叫了一聲,「花陰!」

他飛身奔去,一雙手臂將她扶起,環住。

花陰睜開眼睛,勉強看了他一眼,聲音雖冷卻透著一抹無力,「你走開!」

力量的反噬怎麼可能只讓她吐一口血如此簡單呢,所有的不適,她不過是一直在極力忍耐罷了。

「你內傷很重,我幫你……」翡玉舒緊緊擰著眉頭,豈止是內傷,幾乎連內腹都震碎了。他一手抵在她的后心處,暖融融的熱流自他掌心滾滾而入她的體內。

「無需你幫忙!」花陰悶哼一聲,還不待他說完,便已甩手掙開了他。她臉色青寒,冷冷地望着他,說道:「翡玉舒,你真的當我不知道你與穆彧從一開始就是一夥的么!」

翡玉舒沒想到她這個時候來揭示真相,只是到了這個份上,也沒什麼再好隱瞞的了。

垂下了雙睫,他輕輕道:「穆彧是我的師弟,當初他來求我幫忙,我便答應了。其實我只是陪他來京城演一場戲而已,並未有參與其他的事情!」

「你要是真的做了其他事情,我又豈會留你至今!」花陰冷笑一聲。

初見翡玉舒時,正好是她第一次在這個世界出現,當時她還沒有讀取到花朝的記憶,並不怎麼清楚那會兒究竟是什麼情形。可是,這並不意味着她會一點判斷力都沒有。

就連躲在農舍外偷聽的花朝都要慘遭滅口,那他一個聽到全部事情經過的人又有什麼理由被留下活口呢?而且,他同她說的一番話里,便有不少的漏洞,只是她當時眼見情勢不明,才沒有刻意揭穿他罷了。後來幾次相遇,她也沒有在他身上感覺到什麼惡意,這才例外的沒有對他下手。

「我平生最不喜他人騙我,不論是誰都一樣。你、我之間,即便不是陌路,也不可能再有其他的關係!」她低低地開口,一字一字,那麼清晰。

當初在西臨時,她那句「你大可不必對我這麼好」便是早早的言明了她的心思,她雖然與他同行,卻是處處都透著強烈的冷漠與疏離,她就是想斬斷他心裏的任何一種可能。

只是,她終究還是沒能夠斬斷得徹底!

翡玉舒身形僵住。

她這一席話,就好像世上最鋒利的刀子,直直刺入了他的軟肋。

他強自忍住心頭的酸楚,好半晌,他猶自喃喃道:「……可我從未想過要傷害你,真的!」

花陰毫不在意,閉上眼睛,凝神運功療傷。

當東方夜等人趕到的時候,波瀾已退,四下血色斑駁,空氣里充斥着濃濃的血腥與焦臭的味道。

東方夜一眼就看到了那坐在地上打坐的女子身影,他飛躍上前,當視線落在翡玉舒的身上時,眸色明顯的暗了暗。

他轉而看定花陰,見她面色蒼白,便知她明顯是身受重傷。

「娘子。」他輕輕的喚道,聲音里有着明顯的擔憂。花陰微微蹙眉,閉着眼睛說:「我……沒什麼事。」

東方夜當然不信,即刻開口叫道:「雲陽……」

雲陽聞聲趕至。

東方夜轉頭看着旁邊的翡玉舒,開口道:「翡世子是不是該讓開了!?」話雖是問句,卻是十分強硬的口吻。

翡玉舒並未退讓,這時卻淡淡一笑,道:「早前一直聽聞九王爺武功卓絕,本世子正想要討教一番。」

東方夜現在滿心滿腦都關注在他家娘子的傷勢上,哪還有什麼心情和他人開打。

他平靜無波的黑眸陡然一眯,沉聲道:「翡世子若想挑釁,不如換個時間,恕本王此刻沒空作陪!」

「本世子卻覺得這個時間正好……」翡玉舒淺淺勾著唇角,笑痕清晰分明,卻無半分笑意。也不管東方夜答應不答應,笑痕一凝,他便猛地一掌朝東方夜襲去。

東方夜頃刻避開,神色凜然。在翡玉舒的相逼之下,他不得不出手還擊。

兩方剛交上手,東方夜寒冽的聲音驀地響起:「原來是你。」

翡玉舒嘴角微微一勾,毫不否認的應了一聲:「對,正是本世子。」

這番對話讓其他人聽着似在打啞謎,可他們在說的卻正是——穆彧當初設計挑撥他與花朝的關係,在他找尋花朝的途中突遭襲擊的事情。

那個後來一直沒有出現的神秘黑衣人就是面前的……翡玉舒。

東方夜想到那離間計中還有翡玉舒的功勞,便是怒極,幽深的眼中散射出凌厲的寒意,手下的動作也就越發的狠戾起來。

舒玉遏是後面才趕來的,剛巧就看到兩人打得不可開交的一幕。

他怔怔的看着其中一道翩然起伏的身影,眸光複雜至極,良久,不自覺的喃喃道:「我從來不知道,大哥的武藝……原來如此精湛。」

飄渺的聲音,半分驚異半分感慨。

聲音雖小,翡玉舒卻很清楚的聽在耳中。

「我和穆彧是同一個師傅所教,不過來京之前,我卻從未動過武。」他回道,從話語中聽不出有任何情緒。

……

此刻,另一側。

那雙腿盤膝在地的女子表面看似仍在閉目療傷,卻不知道內底里也正發生一番變化。

「……花朝,我要走了。」花陰的聲音忽然傳來,語調很輕很慢。

「走?走去哪?」花朝覺得奇怪,下意識的問完話后,很快又明白過來,頓時驚道:「你要走!」

「嗯。」這一次卻是真的要離開了。

「為什麼?」花朝忙問。

花陰反而淡淡回道:「為什麼,你不都知道的么?」

「……」花朝一滯。

花陰的出現只是為了成全馭獸之主,如今事情得到圓滿,她要再次消失也是自然。她早就猜到自己會是這種結局。而她,也同樣清楚。

花朝感覺很複雜,她的心境一直隨着花陰在變化著,從最初的逃避,到後來的接受,再到如今的消失,她覺得一顆心像是要少半邊似的,空落落的難受。

「你……」她剛剛開口,又噎下話去。本是想問她是否一定要走,可又覺得這問的都是廢話。在她們的力量整合之前,花陰或許還有留下來的希望。可如今卻是……

只不過,憑着花陰的堅持,她應是不可能會放棄成為馭獸之主的機會吧!

果然,清楚知道她的心思,那道聲音立即道:「花朝,我們是馭獸之主!」

言語中,一如既往的矜傲。

她是她,她也是她!

她們一直都是同一個人!

她們是馭獸之主!

「馭獸之主乃當世王者!」

「王者之尊,不容許任何人冒犯!」

「只許他人低頭,不許自身卑弱!」

「你要記住,都要記住……」

她的聲音開始遠去,聽起來虛無飄渺,漸漸變得有些不再真實。

她緩緩睜開雙眼,那冷厲懾人的氣息已然消散,只餘一抹溫寧微暖。

最後的一聲「再見」似還留在心底,她的神情里有着一絲難以掩飾的難過,唇角微啟。她道:「……再見!」

花陰,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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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喜之痴傻王爺代嫁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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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花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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