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豈在朝朝夕夕 (十一)

第二十一章 豈在朝朝夕夕 (十一)

「阿姨,我願意讓索鎖早點成為我的責任的。」彭因坦說。

施雲晚聽了這話,臉上並沒有出現什麼高興的神色來,反而看上去有些憂慮。不過她還是笑了笑,說:「先吃點東西吧。」

彭因坦把紙袋打開,看了一會兒裏面的食盒跟保溫杯,一點都沒有食慾。施雲晚看他這樣,指了指旁邊的休息室,說:「裏面有小桌子,去裏面吃吧。就當是休息一會兒。這裏有我在,有事我就叫你了……不要不吃東西。照顧病人也需要體力的。你也要休息好,吃好。」

彭因坦點點頭,想想自己要是一點不吃,也拂了施阿姨的好意,就拿了保溫杯出來,把湯喝了,吃了兩塊壽司了事——壽司做的很好,食材也很新鮮。本來是很不錯的食物,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根本沒心情品味美食,簡直食之無味……他把食盒放好,放在膝上發了會兒呆。

索鎖握得很好的壽司,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吃到了溲。

「索鎖做的要好吃多了,是嗎?」施雲晚見彭因坦不怎麼吃東西,輕聲問道。

「是我沒胃口。等下餓了我都吃光。」彭因坦說着,把袋子放到了旁邊的椅子上。他轉臉看看走廊的另一邊,並沒有發現其他跟着施雲晚的人過來。就只是轉眼之間,他撇到食盒上兩個金色的小字,愣了下,問道:「這是……」

「昨晚回家的。一整宿都沒睡,不知道做點兒什麼好,趁著天還沒亮,又不能出門,給家裏人準備早飯呢。」施雲晚微笑道,「很久沒有親手做食物給家裏人吃,手生了。恧」

彭因坦沒吭聲。他心想施阿姨嘴上說的輕鬆,這幾日不知道怎樣難熬呢……也許就是非找點事做做,才能讓心情平復些。

「謝謝您,施阿姨。」彭因坦說。

施雲晚微笑道:「不用客氣。剛剛我倒是有點擔心,你會嫌這個做的不好吃。」

「沒有的事。我就是吃不下。」彭因坦忙擺手。

施雲晚點頭,道:「看得出來你的口味也很挑剔。」

彭因坦有點不好意思,說:「小時候身體不太好,家裏太慣着我了。後來就自己也慣着自己。以後我會改的。」

施雲晚莞爾,過了一會兒才說:「這倒也不是什麼毛病。又不是講究不起的家庭。索鎖小時候也有點挑剔,是被她爸爸寵的……但願以後你們都無憂無慮的,最大的煩惱就是晚飯吃什麼。」

彭因坦聽了笑出來。

明知道這是施阿姨在開玩笑,無論如何這都是不現實的,可怎麼聽着就已經覺得很幸福呢……

「等索鎖的情況穩定些,我想安排她出國治療。希望她能得到更好的醫治。」施雲晚說起了現實問題。

但她的語氣並不很確定,彭因坦聽得出來,這無非是因為她的決定其實只能算是她自己的,索鎖未必肯聽從她的安排。施雲晚看看彭因坦,彭因坦知道她的意思,這是在暗示他能否勸勸索鎖。

彭因坦想了想,說:「我也希望她能得到更好的醫治。我會勸她的。不過這也得看她的意願。」

他沒有明白說出來他所認為會左右索鎖決定的因素。會左右她決定的因素有很多,哪怕是在別人看來並不構成什麼阻礙的,如果她認為重要,那她也不會離開的。

施雲晚似乎是對這一點也有很深的認識,但是她並不打算就此妥協,「離開這裏對索鎖來說更好。」

彭因坦點了點頭,說:「不管在哪裏,我都會跟她在一起的。」

施雲晚望着彭因坦,笑了笑。彭因坦不是沒有看到施雲晚的目光里那長輩對待晚輩一般的寬厚和藹的神色,以及這神色中很容易讀出來的那種雖然願意相信他、卻也並不十分當真的意思……他臉有點發熱。施雲晚當然看得出來他有些不痛快,但她沒有立刻作出解釋。

情勢往往瞬息萬變,年輕人總是衝動的多,彭因坦對女兒當然是真心,但是他是不是會自始至終陪在女兒身邊?這並不是簡單一句許諾就可以的。

「以後的日子很長,因坦。會發生什麼,我們都不能完全掌握。我相信你。我也更相信我女兒是個任何時候都能對自己負責的獨立的人。」施雲晚說。

彭因坦起初想要反駁下,但話到嘴邊,他意識到其實他自己也很同意施雲晚的看法,也就是說,他不得不承認索鎖的獨立和堅強,實在是他見過的人里也堪稱楷模的……如果他弱一點,恐怕都很難接受有着這麼強大人格的女孩子做自己的女朋友或者妻子。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出來。

他的笑容一向燦爛,施雲晚看了,不禁也笑出來,說:「你這個孩子,想到什麼好笑的事了么。」

彭因坦點點頭,又搖搖頭,看看時間,說:「手術也該結束了。」

施雲晚看了看手術室的門。他們關注的那扇門沒有敞開,但旁邊那一扇門上的指示燈熄滅了。休息室里正在關注着手術進展的家屬急急忙忙地出來,一涌而上……她輕輕舒了口氣,一直抱在胸前的手臂這時候鬆了松,想起來什麼,忙把挎包打開來,拿出手機來看時,果然有未接來電。她看了眼手機屏,眉頭微皺。

「您回電話去吧,我在這裏,您放心。」彭因坦說。

「我馬上回來。」施雲晚說着站起來。

彭因坦隱約聽到一句「老嚴」,轉過頭去看了看施雲晚的背影,忽然聽到牟醫生喊他彭先生,他幾乎是從長椅上彈了起來,急忙向手術室門口走去。牟醫生看他着急的樣子,忙說別急別急一切都好,索鎖還得一陣子才醒過來,現在馬上送她去病房了……他聽得「平安」兩字,已經覺得是人間天籟,等到孟主任跟赫院士從手術室出來,他也顧不得形象,過去將這兩位狠狠擁抱了下,感謝的話已經說了很多次,這次還是要再說些。

孟主任他們看到彭因坦這樣子,一方面因為手術的成功心情都很好,一方面也覺得這個平時看起來穩重的青年此時的樣子倒很像個遇到高興事兒的孩子,都不禁笑起來,跟他多聊了一會兒手術的情況,還是施雲晚過來,通他們握手寒暄之後,提醒說該讓他們快點去休息的。彭因坦就送他們離開,回來時牟醫生已經協同護士將索鎖推了出來。

索鎖仍在昏迷中,雙目緊閉,而臉色是慘白慘白的。

彭因坦站在一邊,忍住想要過去拉她手的衝動,看着護士和醫生腳步飛快地將她推著進入專用電梯。牟醫生請他們搭乘另外的電梯回病房。等看着他們離開,他才跟施雲晚一道乘電梯去病房。

病房裏忙亂了好一陣子才一切就緒。牟醫生和護士們出去之後,只剩下施雲晚和彭因坦陪在索鎖身邊,兩人不約而同地伸手想要摸摸索鎖的額頭,然後相視一笑,施雲晚坐了下來,彭因坦則站在一邊……天氣陰的厲害,彭因坦開了床頭的燈。暖暖的燈光讓索鎖的臉看上去沒有那麼蒼白,好像她睡的特別沉似的,並不是生病了。他站了好久,直到覺得累了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索鎖睡的很沉,呼吸也沉。他伸手過去輕輕握住她的手,她也毫無知覺……也不知什麼時候施雲晚走開了,彭因坦才意識到病房裏只有他和索鎖在了。他看到索鎖額頭上有汗意,起身去接了熱水回來給她擦了擦汗。然後他看着索鎖舒展的眉,輕輕撫了撫,彎下僵直的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施雲晚推開門,恰看到這一幕。

她本想進來的,猶豫片刻,又悄悄退了出來,把病房門輕輕合攏。

站了片刻,她方莞爾一笑。

她微笑着,看看時間還早,準備去護士站跟護士再了解下情況。剛轉身沒一會兒,便看到從電梯里出來兩個人,是一位中年婦人攙著一位老太太。她愣了片刻,急忙向她們走去,邊走邊叫「姥姥」……

病房內彭因坦還沒直起腰桿來,就看到索鎖眉毛動了動。

他以為自己眼花了,又湊近些。

索鎖的眼珠轉了好一會兒,慢慢睜開了眼睛。

彭因坦握住索鎖的手,半伏在床邊,輕聲叫她:「索鎖?」

索鎖點點頭,想說什麼,卻好像特別痛苦,得咬着牙忍住似的,好一會兒才開口:「……怎麼才一天不見,你丑成這樣……」

彭因坦眼窩酸脹,伸手撫撫她的面龐,說:「還嫌我丑,你看你什麼樣兒了。怎麼樣?疼么?醫生說要是疼的厲害就叫護士給你加鎮痛劑……你不要硬撐。」

索鎖看着他,搖搖頭,說:「還行……你一直沒睡吧?」

「睡不着。」彭因坦輕聲說。病房裏只有儀器發出的聲音,靜的讓他生怕打破了什麼似的不敢太大聲。

「傻子……我在手術室又跑不了,你幹嘛不睡覺。」索鎖的聲音有點沙啞,好像每說一句話都有點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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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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