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番外八

懷清靠在窗前的貴妃榻上,瞧著外面的夜景兒,今兒的月色頗好,傾瀉而落的清輝灑在湖面上星星點點的,彷彿一層細細的銀沙,隨着夜風飄來縷縷荷香,沁人心脾,懷清忍不住深吸了口氣,忽見側面的長廊里,燈光由遠及近而來,遂開口:「傳膳吧。」

慕容是到了瀲灧堂外停住腳,看了銀翹一眼,銀翹會意,低聲道:「葉大人不放心,親自過來接着二姑娘回去了。」

慕容是這才邁腳進去,一上二樓就見晚膳已經擺上,不禁笑道:「我正餓呢。」就著下人捧過來的盆兒洗了手,懷清親手接了毛巾遞給他,埋怨:「餓了怎不早些回來?」

慕容是扶着她坐下,才道:「知道你這邊兒散的晚,想叫你歇會兒的,你倒不領情。」說着,摸了摸她的肚子,低聲問:「今兒如何?可累著了?」

懷清笑了一聲:「不過跟親戚們說幾句話兒罷了,哪至於累著,又不是紙糊的人兒,吹口氣就破了。」

慕容是:「如今月份兒大了,小心些的好。」

懷清見銀翹進來,不禁道:「你怎麼回來了?」

銀翹道:「葉大人擔心二姑娘,剛來行苑接了家去。」

慕容是指了指桌子上綠幽幽的一碗道:「這是什麼?」

懷清:「炸醬麵啊,你昨兒不說想吃這個嗎。」

慕容是挑了一筷子麵條:「怎麼是綠的?」

懷清笑了:「總吃炸醬麵未免膩煩,下午的時候,想起了個做法,叫銀翹跟御膳房的管事說了,不想倒真做了出來,這是用菠菜汁兒的活的面,你嘗嘗可好?」

慕容是依言吃了一口,點點頭:「倒是比平常的更清爽勁道。」幾句岔開了話頭。

一時飯畢,因晌午未歇午覺兒,懷清便有些睏乏,剛吃了飯,眼睛就有些睜不開了,慕容是怕她剛吃了就躺下,積了食,哄着她沿着湖散了一圈,才由着她睡下。

如今月份大了,精神越發不如以前,等她睡熟了,慕容是方輕輕起來,到外頭見了可喜:「葉之春父女回去了?」

可喜道:「回去了,萬歲爺放心,想來過不了幾天,葉府就該有喜事了。」

慕容是點點頭:「以後瞧嚴些,閑雜人等就不要進來了。」

可喜忙應了,心說,得,這以後就算是親戚也不能想來就來了,說白了,皇上的意思就是,似葉若瑾這樣兒別有心思的,這輩子也甭想往跟前湊了,其實,還不如不湊呢,湊了的下場肯定悲慘萬分,葉若瑾就是例子。

剛想着,忽聽萬歲爺淡淡說了一句:「朕記着鹿城守備劉山去歲喪妻。」撂下這麼句沒頭沒尾的話後進去了。

可喜自然就明白了,萬歲爺雖饒了葉若瑾,卻也不會讓葉若瑾好過,鹿城因近著草原,常有馬賊劫持過往商旅,從隆福帝的時候,便在鹿城駐兵,設守備之職,雖說常有商旅,卻哪能跟京城比啊,邊境之地不說荒涼,也不是什麼好地方。

再說,這鹿城守備劉山還是個兵營出身的大老粗,過年都四十二了,去年剛死了老婆,也不知這件事皇上怎麼記着了,這會兒提起來,甭說啊,就是給葉若瑾指婚了。

堂堂葉府的二小姐,給個守備續弦還罷了,偏還是個四十多的半大老頭子,這葉若瑾的下場可真是夠慘的了,不過,也怪她自己,若她不是妄想勾引萬歲爺,好好當她的葉府二小姐,哪有這檔子事兒呢。

再說葉之春,回了府里就開始張羅著給若瑾尋婆家,剛可喜那些話,可是說的相當清楚了,若不早些把若瑾嫁出去,恐葉家都要受牽連。

如今可不比從前了,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跟太上皇的情份再深,也是過去的事兒,新皇登基后,葉家之所以還跟以前一樣風光,完全是因為懷清這個皇后,皇上念著舊日老太君對懷清的好,還有懷濟跟若瑤的情份,才會對葉府另眼相看。

這情份雖在,卻也不能肆意揮霍,所以料理若瑾是當務之急,雖清楚這些,到底是自己的親閨女,葉之春還想着給女兒選一個差不多。

只不過,這人還沒選出來呢,外頭葉安就跑了進來:「老爺,喜公公來了。」

葉之春心裏咯噔一下,暗道,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時候可都起更了,城門都關了,可喜還跑來葉府,能有什麼好事。

雖心裏嘀咕卻也不敢怠慢,忙整衣到了前頭,見可喜手裏沒拿着聖旨,心裏略鬆了松,想想自己也糊塗了,若可喜是來宣旨的,怎會在這兒,早就中門大開,擺香案接旨了,拱手寒暄過,忙問:「喜公公此來是……」

可喜放下手裏的茶盞道:「咱家來是給貴府二姑娘做媒來了。」

這一句話,葉之春就知道完了,皇上是瞧在自己的面兒上饒了若瑾,卻沒大度到放過她,要不然,可喜也不會大晚上的跑來葉府做媒了,說是做媒,其實就是指婚了:「不知喜公公說的哪家?」

可喜笑了一聲:「鹿城守備劉山。」

葉之春臉色頓變,竟然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可喜瞧了眼他的臉色道:「怎麼?葉大人覺著這門親事不妥?」

葉之春硬著頭皮道:「鹿城守備劉山去歲剛喪妻,且這年紀跟小女……」

可喜呵呵冷笑了兩聲:「葉大人,恕咱家直言,到了如今這種地步,咱也就別挑揀了,咱家也不瞞葉大人,這婚事是萬歲爺提的,應不應的您自己掂量著辦,咱家告辭。」說着,站起來要走。

葉之春忙道:「喜公公慢走一步。」

可喜停住腳轉身道:「葉大人,咱家說句口冷的話,萬歲爺的性子,您可是比誰都清楚,這麼着已是格外開恩,您捨不得閨女,難道捨得全家老小嗎,你好好想想吧。」撂下話拂袖而去。

葉之春頹然坐在椅子上,鹿城守備劉山,一個喪妻的老鰥夫,若瑾才十六啊!葉之春愁的沒法兒,到了後院仍唉聲嘆氣的。

葉夫人自然聽說了,見他這般,怕他愁壞了身子,便勸道:「若瑤若瑾都不是我生的,本來這話也不該我說,可老爺愁成這樣,妾身也着實瞧不過去,老爺疼親閨女,這無可厚非,可老爺怎就不想想,您那親閨女做出的事兒。咱葉家仍有如今的榮寵,皆因為皇後娘娘念舊,再退一步說,若瑾今兒口口聲聲叫娘娘姐姐,若真是姐姐,哪有小姨子勾引姐夫的,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做出這樣的事兒來,這臉面可都丟盡了,今兒兒從行苑出來,母親跟我說了句,你們葉府真真好家教,臊的我,恨不能尋個地縫鑽進去,先頭我就說,瞧著若瑾的性子不穩,不帶着她去行苑,老爺還不依,妾身只怕落個歪帶繼女的名聲,這才帶着若瑾去了,哪曾想這丫頭竟起了這樣不要臉的心思,莫說母親,今後妾身都沒臉再見皇後娘娘了呢。」

葉之春道:「倒是我一時疏忽,不知怎成了這般,想來是她年紀小糊塗了。」

葉夫人聽了,不禁冷哼一聲道:「到了這會兒,老爺還護犢子呢,年紀小糊塗,這話兒說出去誰信啊,年紀小就知道勾引男人了,若說糊塗,今兒她那些手段,一環扣著一環,妾身在一邊兒瞧著都眼花繚亂,這是個糊塗丫頭能做出來的事兒嗎?」

葉之春沉默半晌兒,忽道:「總歸她是我的親骨肉,難道眼睜睜看着她受苦不成。」說着頓了頓,開口道:「若瑤跟娘娘的情份……」

葉之春話沒說完,葉夫人就冷哼一聲道:「老爺,虧您說得出這樣的話來,有道是出嫁從夫,若瑤既出了嫁,就是張家的人,哪有向著娘家的理兒,更何況,若瑾做出這樣沒臉的事來,您就別打這個主意了,從行苑一出來,若瑤就撂下了話,從今後再不讓若瑾登張家的門,說她沒有這樣不要臉的妹子。」

夫妻倆正說着,忽聽外頭婆子道:「奴婢們給老太君請安。」

葉之春夫妻嚇了一跳,忙迎了出來,只見老太君拄著龍頭拐杖,已經進了院,葉之春忙幾步過去道:「您老若有事兒,使人來喚孩兒過去就是。「

老太君哼了一聲:」如今我老了,你們都當我是個瞎子,是聾子,什麼都瞞着不叫我知道,我哪還使喚的動你們。「

葉之春臉色一變,忙跪在地上道:」老太君這般說,叫兒子如何敢當?「

老太君道:「你這話不過嘴上說,心裏怎麼想的,誰又知道,我今兒過來只問你一句話,那丫頭你打算怎麼料理?」

葉之春這才知道是為了若瑾的事,不禁苦笑一聲:「剛宮裏的喜公公來了,給若瑾做了一樁媒,是鹿城守備劉山,那劉山去歲喪妻,過年便四十有二了,若瑾可才十六,叫兒子如何捨得……」

老太君冷哼一聲道:「這話說出來,我聽着都牙酸,你知道疼你親閨女,可也得瞧瞧,你閨女是什麼貨色,這麼個不要臉的丫頭,早嫁了早消停,嫁的遠了更好,省的近了丟葉家的丑。」撂下話,都不進屋坐,轉身走了。

葉之春緩緩站起來,喚了葉安進來吩咐:「你去預備嫁妝,三日後送二小姐去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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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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