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我們可以提前離場了。」單蔚然對路璃說。

試鏡已經進入到了白熱化階段，姜蘇安與卓沐辰的一場對手戲足演了二十分鐘，還沒有結束的意思。

但單蔚然早就瞧出了端倪。她瞧出的不是試鏡會的端倪，而是姚慕堇的端倪。所謂試鏡，無疑是個噱頭。可惜的是，路璃並不是這個噱頭的重點。

「我讓你失望了，抱歉。」路璃垂著頭，纏攪着手指說。

「你確實讓我很失望，」單蔚然望着正在表演的姜蘇安和卓沐辰，無奈地笑了笑，「你讓我失望的事情又何止這一件？也許我該對我自己失望才是，你沒有錯，我也不想怪你什麼。」

單蔚然如此一說，路璃的頭便垂的更低了。倘若單蔚然狠狠地教訓她，或者說些難聽的話，她或許還會心平氣和地勸解。但單蔚然是平靜的，甚至有些意料之中的意思，這讓路璃完全不知道要做些什麼贖罪。

「你低頭做什麼？不是應該去關注你的李小婉嗎？瞧，她在那兒，和姚慕堇在一起。你可以走過去，盡情地訴說你的款款深情了。反正，這部戲我是沒有能力將你推上主角的位置了。」單蔚然的目光挪到了遠處的姚慕堇和李小婉身上，她的語氣依舊平靜：「你可以自由了，路璃。」

這不是個適合談自由的場合，周遭充滿了熱鬧。

「我要怎麼樣才能讓你覺得有意思呢？」卓沐辰問姜蘇安。

「回到你本來的位置，這樣最好。」姜蘇安蹙著眉說。

鍾淼更看不懂了，轉頭低聲朝旁邊的副導演咆哮：「要世界大戰了嗎？原來的位置是說要卓沐辰離麻佑祥遠點兒嗎？為什麼要打暗語呢？直接點不行嗎？很燒腦的好不好！」

「導……導演，我也不大清楚。」副導苦兮兮地說。

在這個時刻，鍾淼十分地想要王小玉飛到她的身邊，想來唯有大偵探小玉摩斯能夠清楚地解讀如此微妙的台詞。可是，在她如此需要王小玉的時候，王小玉竟被周雯蘭霸佔著！鍾淼很生氣，射向王小玉的眼神都火辣辣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周雯蘭確實看不懂了。

「很簡單啊，」王小玉果然是王小玉，一眼就識破了其中的詭秘，故作高深地湊到周雯蘭身邊，悄聲悄氣地說，「阿姨，你看不出來啊？依我看，這兩個人關係匪淺！肯定不是記者報道的那樣！」

對於記者這一行，有了魏晶晶的前車之鑒，王小玉覺得所有的娛樂新聞都是胡謅。連鍾淼都能被寫出暗戀姜蘇安的新聞來，卓沐辰怎麼不能寫成姜蘇安和麻佑祥的小三呢？有什麼可信度？一點都沒有！

「匪淺？你說說，什麼意思？」周雯蘭來了興趣，眉毛一挑，迅速與王小玉八卦起來：「那個卓沐辰眼睛很有戲，是塊好料子！腿又長，嘖嘖！」

鍾淼果然是周雯蘭親生的。在八卦的瞬間，王小玉深以為然。

姚慕堇還沉溺在與李小婉的糾纏里，絲毫不為亂了套的試鏡所擾，從容地牽住李小婉的手，輕輕地摩挲：「跟我一起瘋不好嗎？」

「你是在說服我嗎？」李小婉反問道。

「我不需要說服，你的心裏有我就可以。我是瘋子，愛上瘋子的人可不會正常到哪去。我只要堅信，你是愛我的，就可以了。」姚慕堇說得頭頭是道，字字在理，邊說邊將李小婉的貼到自己的臉頰上，讓李小婉涼涼的指尖感受到臉龐的溫熱。

李小婉不置可否。她想要縮回手，但觸到姚慕堇肌膚剎那，卻叫她改變了主意。那張臉是漂亮的，那雙眼睛是真摯的，儘管是瘋，也瘋得十分誠懇。她不知道姚慕堇是不是在配合氣氛演戲，至少這一秒的姚慕堇是動人的。

周圍十幾道目光繼續定格在姜蘇安和卓沐辰的身上。

「不要做不可能的事。」姜蘇安冷冽的像是數九寒冬的冰。

「在我的字典里，沒有你說的不可能。」卓沐辰的眼神熱烈得彷彿燃得正旺的火焰，她篤定地說，咬合的很重：「就當我瘋了，我不在乎別人怎麼想。我在看你的時候，眼裏只有你。如果不可能，那你告訴我，我又是怎麼了？」

這番表白是熾烈的，是坦然的，立馬引發了現場好一陣激烈的討論。

「天吶！」鍾淼驚叫道，頭皮直發麻。

「卓沐辰跟姜蘇安……那影帝怎麼辦？」周雯蘭張大了嘴巴，盯着王小玉問：「年輕人都是怎麼了？是我老了嗎？小玉，快扶着我，我頭好暈！」她說着，身子真的踉蹌了兩下，險些跌倒。

王小玉攙得非常及時，讓周雯蘭挨到自己身上，語重心長地說：「阿姨，我都說了她們關係匪淺。你不要傷者身體了，那淼淼會很擔心的！我也會很擔心的！」

周雯蘭心頭一熱，長長地嘆了口氣：「小玉，你是個好姑娘！」

「真是有些意外。」路璃也滿是驚訝。

未感到絲毫驚訝的是單蔚然：「沒有什麼可意外的，卓沐辰才是試鏡的正主。姚慕堇的安排總是這麼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才對。我不該小瞧了這場試鏡會，不該小瞧姚慕堇。」

「你是說……」路璃更驚訝了。

「莫安琪是老面孔，廣茂不會再花力氣把她做主角來捧。李小婉，那該是姚慕堇的私人愛好吧，我不評價。至於你，曝光過，沒有掀起太多波瀾，所以廣茂的態度很曖昧。最後，就只剩個卓沐辰了。」單蔚然娓娓道來，像是說件與自己本身沒有太多關係的事，「卓沐辰算是有話題，配姜蘇安，連帶麻佑祥，隨便炒炒，就是一盤好菜。只不過，連我都沒想到，這盤菜不是小炒，是一道結結實實的大菜。」

「你早有預料了嗎，蔚然？」路璃啞然，輕輕地問。

單蔚然點點頭，絲毫惱意也沒有，她笑着說：「這筆賬很好算。我和她認識很多年了，這點了解是有的。你是計劃中的一點插曲，但也無關緊要。該提醒你的，我都提醒過。也許只是運氣罷了，你不必介懷。」

「不，我不介意。反倒輕鬆了。」路璃說。

「你盡可以輕鬆了，我們之間的協議就此結束。」單蔚然說。

其他人在看戲，路璃在看自己。在單蔚然說出結束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會很高興。事實是，她丁點兒高興的感覺也沒有。她做了一場竹籃打水的事，連帶心裏都變得空空落落的。她的心裏沒有了李小婉，也沒有了單蔚然。

還剩下些什麼呢？路璃默默地問自己，轉頭默默地看單蔚然。

此時，李小婉以同樣的注視，盯着姚慕堇。

姚慕堇也就這般任由李小婉瞧，嘴角始終含着一絲笑容，恰到好處。

「這句台詞是你教卓沐辰說的？」李小婉蹙眉問。她自然聽到了卓沐辰對姜蘇安說的那番話，而同樣的瘋話姚慕堇曾對她說過好幾次。這世界上有個瘋了的姚慕堇就夠了，難道還會再有一個瘋了的卓沐辰嗎？兩個瘋的如此相似的人，李小婉不相信。

唯一說得通的解釋是，姚慕堇在裏頭做了小動作。

「何以見得？」姚慕堇不承認，也不否認，饒有興緻地等待李小婉的剖析。

「姚總玩的一手好把戲！」李小婉微怒，眉頭蹙得很緊。

「怎麼，心疼你的路璃了？怪我沒有給她安排好角色嗎？」姚慕堇斂起笑容，不悅道：「這不叫把戲，商場如戰場，我說過很多次，廣茂的利益是我最先考慮的。你還是不了解我嗎，李小婉？」

鍾淼尖起耳朵往後探，她的餘光瞄到了姚慕堇，見對方黑了臉，心裏好奇極了，恨不得立刻竄過去一探究竟。可是，眼前的故事似乎也很精彩，叫她捨不得挪屁股。

「卓沐辰，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姜蘇安起了慍色。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還要我說的更清楚嗎？」卓沐辰坦然地說。

「我不想跟你一起瘋。」姜蘇安捏着手指，剋制着怒意。她的這個動作與李小婉生氣的時候很像，連憤怒都是矜持而內斂的。但顯然，與她演對手戲的卓沐辰是如姚慕堇般張揚的人。

姜蘇安的話音剛落，卓沐辰就開口了：「姜蘇安，我喜歡你。」

一語落定，世界都安靜了。

「這都是怎麼了？我頭又好暈……」周雯蘭凄凄地叫，只覺得身子發軟。雖然王小玉給她做了心裏鋪墊，但當卓沐辰直白地說出來時，周雯蘭還是感覺自己老了。

「不，不是阿姨老了。應該是，世界變化太快！」王小玉努力地安慰著周雯蘭，又溫柔又可愛地沖周雯蘭笑：「阿姨這麼顯年輕，才不老呢！」

周雯蘭好一陣窩心，再看王小玉，都覺得王小玉突然漂亮了起來。

「我了解你，姚慕堇。」李小婉說，在片刻的沉默后。

「了解我，但不愛我，是嗎？」姚慕堇負氣地問，眼神犀利的彷彿要刺穿些什麼。她努力地想要撕開李小婉矜持的偽裝，可惜倒頭來自己卻先被激怒了。她不明白李小婉到底有什麼魔力，使她不能如平常一般的淡定沉着。在李小婉的面前，她任性的連她自己都看不懂。

如果愛情就是這樣叫人捉摸不清，姚慕堇感覺到很無力。

「我……」李小婉想要辯解，餘下的話卻如何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