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長慶宮午膳

第8章 長慶宮午膳

蒼鬱本以為能小勝一籌了,哪知姬杼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嗤道:「皇后一點也不似阿芸,莫要再扮成她的樣子了,不倫不類。」

……

他要不是皇帝,大夫人沈嬤嬤李嬤嬤一定不撓死他。

——不,就算他是皇帝,蒼氏未必也不敢撓他。

此話卻正中蒼鬱心意,她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陛下不喜臣妾這身打扮?」

「嗯,非常不喜。」姬杼張口就答。

蒼鬱大喜:「那臣妾以後不作如此打扮了。」

許是她的喜色太過明顯,姬杼起了疑:「不用作此打扮,皇后很高興?」

蒼鬱趕緊否認:「沒有!」

姬杼狐疑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似乎在衡量她是否可信,蒼鬱心虛地垂下眼去。

「其實皇后這般打扮也很好。」他忽而笑道:「照舊便是。」

蒼鬱想撓死他。

但她要那麼做,一定會在伸手之前就被鎮壓了,於是她問了一個糾結了一路的問題:「陛下沒有生氣?」

姬杼一臉茫然:「生氣什麼?」

他忘性這麼大?蒼鬱咬牙:「臣妾先前說了些不大中聽的話。」

「哦。」他淡淡道:「朕不記得了。皇后說了什麼?」

蒼鬱才不信他會不記得,前世可沒見他記性這麼差!

可她再蠢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再挑起那個話題,尤其對方一點也不想提起,於是順水推舟糊弄過去:「臣妾也記得不太清了。不過……陛下為何會想到邀臣妾一同用膳?」

姬杼一臉不想搭理她的樣子:「朕同皇后一同用膳還需理由?」

說得好像尋常人家的夫妻似的!要不要這麼牽強?

可他不肯說,蒼鬱也不能掐着他的脖子逼問出來,只好帶着滿腹怨念望向門外。

這麼詭異,怎麼看怎麼像鴻門宴呀。

膳食依次送了上來,食不言,因此兩人的交談就此終止。

兩人的菜色完全相同。一旁伺候的是張常侍,一個臉和五官都圓得很福氣的老人,他親自試過每一道菜,才將菜食放在了帝後面前。

看來沒打算用毒。

皇宮裏的膳食自然是不會差的,只是姬杼吃飯極其細嚼慢咽,蒼鬱也只能跟着慢下來,慢到有種蝸牛爬行之感。到這種程度,再好吃的菜也嘗不出味道來了,很是難受。

吃着吃着蒼鬱覺得不對勁——幾乎全是素菜,這頭籠中虎不愛吃葷愛吃素?

蒼鬱偷偷瞧著對面的姬杼,見他吃得十分淡定,好似很習慣的樣子,便用眼角餘光打量了一下四周,並未發現禮佛的跡象。

不信佛,為何吃素?

看着垂着眼專註對付飯菜的姬杼,蒼鬱頭一回對他產生了一點點興趣。

整頓飯就在這樣的沉默里結束了。

姬杼有病!

蒼鬱坐在輦車上,憤憤不平地想,居然真只是請她去吃飯而已,外帶刻薄了她一頓,吃完就說他要小憩片刻,不著痕迹地趕她走。

雖然不是鴻門宴令她稍鬆了一口氣,可也太詭異了點。姬杼怎麼可能毫無目的地做一件事?而且還是一件在後宮裏不算尋常的事?

蒼鬱想不通,出門又撞上沈嬤嬤滿懷期待的臉,頓時想起了另外一樁事。

她都不信姬杼是真沒什麼目的,沈嬤嬤就更不會信了,而且一定會急切地問她那件事。

若是再不給沈嬤嬤一個交代,還不知道會怎麼樣。連長慶宮都進了,還用了難得一見的午膳,這是多大的榮寵?這種時候都辦不好一件事,還能辦好什麼事呢?

蒼鬱看看送她的趙常侍,又看了看沈嬤嬤,張口道:「勞煩趙常侍送孤去長秋宮。」

繞了一大圈,還是得做一回惡人。

得罪了就得罪了吧。

到了長秋宮,蒼鬱下了車,又對趙常侍道:「趙常侍辛苦了,外面太曬,同孤一道進去坐坐吧。」

趙常侍抬眼看着蒼鬱,那眼神令她覺得自己完全被看穿。怕他拒絕,蒼鬱已經想好了要怎麼擺出蒼芸那般說話從不打折扣的架子,誰知他卻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謝娘娘體恤。」

元貴妃方才服了葯歇下,她身邊那位錢姓嬤嬤見皇后又來了,還帶着趙常侍,便惶恐不已地要著人去通傳。

趙常侍能在姬杼身邊當差那麼久,自然是個識得眼色的,知道皇后今日來意不善,見過錢嬤嬤后就託辭去了偏殿歇著;蒼鬱則帶着沈嬤嬤進了正殿。

蒼鬱端著茶淺淺啜飲了一口,對錢嬤嬤說道:「說來慚愧,孤入宮這些日,早該擔起後宮主事之責,否則貴妃何至於病重至此?嬤嬤是貴妃身邊得力之人,想必該知道的事情都知道,這幾日便與沈嬤嬤交待一下,也好教貴妃好好養病。」

事發突然,又無人替她做主,錢嬤嬤一時驚愕,忙陪着笑臉道:「這……有好些事老奴也不是很清楚,不如等貴妃好些了,老奴問清楚了,再一併交與沈嬤嬤?」

「貴妃病著不能理事,可後宮萬事不能落下,難不成還要貴妃帶病理事?」沈嬤嬤強勢插嘴道。沈嬤嬤雖是笑着說的,可那話明裏暗裏都是在責問錢嬤嬤,錢嬤嬤臉上有些掛不住,但仍堅持,說道:「那等貴妃醒了,老奴即刻去問。」

「錢嬤嬤今日是怎麼了,怎地這般莽撞?貴妃病著,怎好打擾?還是說,錢嬤嬤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要先行處理掉?」沈嬤嬤是打定了主意早些完事的,哪能容她推脫。

「老奴不敢!」錢嬤嬤氣勢上就比沈嬤嬤差一截,應對上差了好幾截,頓時就落在了下風。

蒼鬱不愛看這種恃強凌弱的戲碼,淡淡道:「如此簡單一件事,何必麻煩,孤便替貴妃做了這個主罷。孤知道,貴妃擔起此責是陛下親自發的話,若是貿貿然就交託了出去,興許陛下會責怪。嬤嬤不必擔心,孤已於午膳前同陛下說過此事了,一切自有孤擔着。」

若只是蒼鬱說了這句話,未必能有什麼效果;但外面停著的是皇帝的輦車,又有趙常侍跟着過來,若是還不明白髮生了些什麼,錢嬤嬤這些年也是白混了。

沈嬤嬤則添了一把火:「娘娘方才在長慶宮與陛下一同用膳,陛下命趙常侍送娘娘過來的,錢嬤嬤大可放心。」

錢嬤嬤立即惶恐了起來。受邀去長慶宮與皇帝一同用午膳,整個宮裏也就先皇后、元貴妃有過這等待遇,元貴妃還是因為救了陛下一命才去得的,這分量自不多言。

「老奴知道了。」她這才鬆口:「老奴先將知道的交與沈嬤嬤吧。」

餘下的就不關蒼鬱的事了,任她們去折騰,愛吵吵,愛鬧鬧,總歸到她面前又是一派和平氣象。蒼鬱走出門外,趙常侍已在門口候着——無需讓人傳喚,好似知曉她會這個時候出來,專門等着她似的,卻又低眉順眼,沒有一絲刻意的神態。

這樣的人,就算是為姬杼所信賴,也很難叫人討厭。

因為沈嬤嬤不在,蒼鬱打算自己登上輦車,趙常侍卻伸出了手。

「有些事,娘娘只管吩咐宮人即可。」趙常侍說道。

蒼鬱身後隨行的宮人便有些不安起來,以為他在責怪自己。一名大宮女便迎了上來,對二人道:「請讓小的服侍娘娘上車罷!」

蒼鬱卻覺得沒有這麼簡單。

他既然主動伸出了手,何必提到「有些事」,又何必專門說「宮人」。

是提醒她注意皇后的身份?

蒼鬱試圖從他面上尋出一些蛛絲馬跡,卻失望地發現只是徒勞,遂放棄,淡淡道:「多謝常侍提點。」

回長信宮尚有一段路。難得與姬杼身邊之人同行,又無沈嬤嬤等人跟着,蒼鬱便同趙常侍說起了話:「常侍可知陛下為何邀孤用午膳,卻又不發一言?」

她刻意作出隨意的樣子,好似突然想起來的一般。

「陛下用膳一向如此,娘娘不必多慮。」趙常侍垂眼回道。

宮人不可直視主子們,她這麼費心,真是表錯情了。

「與先皇后、貴妃也如此?」蒼鬱卻不信。

「娘娘入宮時日尚淺,久了一定會更了解陛下的。」

又是個狡猾的,都不正面回答。

「那依常侍看,陛下今日是滿意還是不滿意?」蒼鬱又問。

「這……小人不敢妄自揣測聖意,還望娘娘恕罪。」趙常侍答得謹慎。

這人像泥鰍一樣滑不留手,問他什麼都會回答你,但是任何一句回答都沒內容。

到得長信宮,蒼鬱便讓李嬤嬤給了厚重的打賞,本以為他會推卻一番才肯接,哪知他直接坦然收下了。

等他走了,李嬤嬤便開始追問蒼鬱皇帝與她都說了些什麼。

「陛下說先皇后無人可替代,叫我不要再扮作她的樣子。」蒼鬱小小地歪曲了姬杼的話。

李嬤嬤便哼道:「娘娘與先皇后確實差了許多。」

「那……我要不要依著陛下的話,換個打扮?」蒼鬱試探道。

「且等我同沈嬤嬤商量一番。」李嬤嬤卻不着急應下:「陛下還說了什麼?」

「沒有了。」蒼鬱失望地搖搖頭,想起一件事,便問她:「我看陛下不食葷腥,莫非陛下禮佛?」

「太後生前信佛,一直茹素,陛下是她親手撫養長大的,不食葷腥有什麼奇怪的。此事不曾有人提醒過你?」李嬤嬤奇怪地反問她。

在蒼氏主家那幾個月,應當有人告訴過蒼鬱這些事,可蒼鬱那時一想到不僅不能嫁給喜歡的人,還要跟無數個女人搶一個男人,聽到姬杼的名字就滿懷悲憤了,哪裏還聽得進去他的喜好?此時回想起來,不由得暗恨自己那三個月下來竟沒記得絲毫有用的信息。

「我比較笨,記不住。」蒼鬱討好地笑道:「陛下還有哪些喜好,嬤嬤再提點提點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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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重生之蒼鬱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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