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110章

現場勘查的結果證明,兇手進入案發現場后相隔十幾分鐘龍曉才死亡。死亡時間是晚上十點半。龍曉身為一名員警大晚上的會讓一個陌生人進到自己的家裏,那人必然是他認識的。

此人走進龍曉家之後與龍曉相談了幾分鐘。

洛毅森說道,「現場勘查的報告上說,打鬥痕迹從客廳延伸至玄關。我很納悶,你一個老傢伙能讓龍曉怕到要跑路?後來我想清楚了,當時他是要帶你走,去哪裏你我心照不宣。但是,當他站在玄關處打開門的時候,門外還有一位不速之客。正是這個人讓龍曉察覺到危機,進而,跟你們動了手。也就是說:打鬥並不是從客廳到玄關,而是從玄關到客廳。玄關才是龍曉開始動手的地方。」

「輪單打獨鬥,你們誰都不是龍曉的對手。但,龍曉畢竟是員警,他下手不會致命,而你們卻招招要他命。」

肖六坤欲要辯解,洛毅森犀利的眼神瞪過去,他怏怏地閉了嘴,以一聲不屑的冷笑反駁。緊跟着,第二張照片被顯示出來。這是屍體腹部的照片,腹部上有一塊瘀傷。

「這就是被電擊過的部位。」洛毅森說,「知道這種傷痕叫什麼嗎?『電流斑』。龍曉腹部的電流斑呈卵圓形,直徑9mm——12mm,中間塌陷的厲害,周圍隆起。形似火山口,與周圍組織分界清晰。通過電流斑,我們能推斷出兇手所使用的電擊器並非jun用、jing用的電擊器,而是市面上很容易買到的防狼電擊器。那個人不會使用電擊器,因為他本身的功夫就不錯。」

「越說越離譜!」肖六坤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打斷了洛毅森的分析,「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的,就像你看見一樣。根本就是異想天開!」

「你用不着跟我又喊又叫的。不管從我爺爺那邊算,還是從龍曉那論,你都沒這個資格。」洛毅森馬力全開,氣得肖六坤直捯氣兒。他說道:「那個人有點身手並不奇怪。早先我就知道,他們家的孩子都會一些防身術,還有幾個練到了柔道段位。你的幫凶就是其中一個。他身上要是沒點真功夫,也殺不了史研秋,制不住龍曉。所以,他不屑用那玩意兒。但是你年紀大了,不用兇器你敢去見龍曉嗎?」

一番分下來,細節、經過、詳細的毫無縫隙。肖六坤的冷汗又冒出來一層,下意識地擦著臉,滿手濕漉。

其實,這不是洛毅森的風格。早在緝偵隊那時候審問犯人,通常是跟師兄弟搭檔,一個紅臉一個白臉,仔仔細細跟罪犯掰扯。一般情況下,洛毅森是唱白臉的那個。

可今天,他單打獨鬥。必須以一己之力打垮肖六坤。

「就你那個電擊器是不能電死人的,只能電暈了龍曉。然後,你用領帶勒住他的脖子,窒息的痛感讓龍曉恢復了清醒。另一個人害怕他起來反抗,就坐在地上用雙臂緊緊勒住他的腦袋,你在後面,膝蓋壓着龍曉的臀部部位,造成他尾骨上的瘀痕。你用力勒他的脖子。電擊產生的後遺症和另外一個人的挾制,讓龍曉失去了反抗能力。但是他不會坐以待斃,就那麼被你們殺死。所以,他給我留下訊息。」

洛毅森指了指自己的肋下,「當時,他的腦袋在那人的懷裏,雙手可伸到那人的肋下,摸到牆面。在你們謀殺他的時候,他在牆上用指甲劃下數字……」說到這裏,洛毅森停了下來。低下頭,剋制自己的哽咽感。難過地說:「他知道,我一定能看得懂。」

「放屁!」肖六坤一聲怒吼與洛毅森哀傷的低語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站起身,朝着洛毅森罵道,「說了這麼多,你有證據嗎?身為員警你居然綁架我,你這是執法犯法!有膽量你我對簿公堂!」

「公堂?」洛毅森冷笑道,「你知道這倆字怎麼寫嗎?你殺害龍曉的時候,腦子裏有這倆字嗎?」

肖六坤氣急,抄起手邊的鬧鐘朝着洛毅森丟了過去!

眼看着鬧鐘打在洛毅森的腿上,沈紹騰地站了起來。丹尼斯急忙拉住他,勸道:「boss,冷靜啊!毅森能應付的,你別進去添亂。」

沈紹的眼神陰冷,死死盯着畫面中的肖六坤。而洛毅森,完全沒在意打在腿上的東西,繼而道:「從我進了一科,辦案子可以不講究證據。有些事,也沒證據。我不妨告訴你,一科的案子沒有透明度,基本都是秘密pi捕,秘密審判、秘密關押、但是你這事,我要給龍曉一個交代,給他的家人一個交代。既然要交代,必須拿出真憑實據,讓天下人都知道,你是肖六坤殺了龍曉!」

饒是洛毅森威力十足,可肖六坤畢竟活了六十多年,吃得鹽比洛毅森吃得飯還多。雖心驚膽戰,氣勢上並沒倒了架子。他對洛毅森吼,對洛毅森叫,指著洛毅森的鼻子反駁:「你有證據嗎?沒有證據這就是假設。你說我殺了龍曉,誰看見了?你空口白牙以為說什麼就是什麼?天底下還有沒有wang法了?你這是濫用私刑,是違法!有本事你跟我去jing察局,你敢不敢?」

面對肖六坤的怒吼,洛毅森反而冷靜了下來。鎮定地說:「我來給你普及一點常識。通常受過電擊的屍體,屍體表面會留下電流斑6mm——8mm,但是龍曉屍體上的電流斑要更深、更嚴重。說明當時你用電擊器非常用力地抵在他的腹部上。但是,以龍曉的身手怎麼可能讓你近身?且一點法抗沒有?我做了一個實驗,還原當時的案發過程。」

因為有沈浩的牽制,龍曉防禦不當讓肖六坤近了身。肖六坤手持電擊器抵在龍曉腹部的時候,拉着他倒在了地上。龍曉被電暈,體重壓下去,造成電流斑更加深陷。

昏厥的龍曉壓在肖六坤身上,臉頰垂在肖六坤的腦側。

洛毅森說得這些肖六坤聽不懂,潛意識裏卻警鐘大鳴,慢慢後退了幾步。洛毅森緩緩起身,慢慢地、一步一步逼近肖六坤,「我的資料里說明,龍曉的頭髮上發現少量皮膚屑,因為實在太少所以無法檢驗。肖六坤,你回憶一下,當時龍曉的臉是不是貼在了你的耳朵上?」

肖六坤不斷後退,背脊撞到桌子,整個人驚愣了一下。隨即磕磕巴巴地說:「胡說,胡說八道!別說我沒殺人,就算一切像你說得那樣荒謬,那點檢查不出來的皮膚屑會用什麼作用?能當成證據嗎?」

洛毅森站定在他面前,沉聲道:「皮膚屑不是關鍵。關鍵是通過皮膚屑我能推斷出當時龍曉跟你是什麼狀態。所以,我判斷,他的臉頰貼在了你的耳朵上。」

「耳朵……」肖六坤的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不懂也沒關係。」洛毅森鎖,「我來給你解釋。通常,人們只知道指紋是獨一無二的,可以完全鎖定兇手。但還有幾樣東西同樣是獨一無二的,同樣可以確認兇手。耳紋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手慢慢伸長肖六坤的耳朵,「你的耳紋留在龍曉的面頰上了。」

「不,不可能。」肖六坤失神地嘀咕著,「絕對不可能。這麼長時間了,怎麼會……」

「懂不懂什麼叫隱性紋?皮膚在皮膚上留下的紋路,不會因為時間而消失。」

忽然,洛毅森的表情變得有些猙獰,一把抓住了肖六坤的頭髮,將他狠狠抵壓在桌子上!

桌子上有一張透明的略帶粘性的紙,洛毅森壓着肖六坤的腦袋,讓他的耳朵緊緊貼在紙上。

「你幹什麼?放開我!」肖六坤叫得撕心裂肺,驚恐慌張。

洛毅森印完了他左耳的耳紋,抓着他的頭髮扯起來,腳下下了扳子,肖六坤一個踉蹌,轉了身。緊跟着,右臉又被壓在了紙上。

肖六坤已經開始破口大罵,洛毅森的表情越來越猙獰,眼睛熬的通紅,憤憤道:「你以為戴着手套不留下指紋就安全了?艹你ma的!龍曉才二十多歲就死你們手裏了,你要給他償命,沈浩也要給他償命。你們倆誰都別想跑!」

明明是在監控器里看着洛毅森,卻有種這人就在眼前的真實感。聽着他怒叫,聽着他罵人,聽着他說要沈浩為龍曉償命。沈紹的心裏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放在桌子上的手,不知何時緊緊地握著拳頭。

印完兩邊的耳紋,洛毅森把肖六坤捆了個結結實實,還用毛巾堵死了他的嘴。搞定肖六坤之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沈紹和丹尼斯急忙離開監控室,走旋梯下了二層。洛毅森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氣喘吁吁。沈紹慢慢走過去,坐在他的身邊,「緩一緩。」

洛毅森的雙手捂住臉,沉沉地嘆息了一聲。隨後將印紙給了丹尼斯,「拿去掃描一下,發到公孫的郵箱裏。」

丹尼斯不敢再跟洛毅森開玩笑,什麼都沒說,拿着證據朝着懸梯走。

「等等。」洛毅森叫住了丹尼斯,「等會幫我買點瀉藥回來。」

丹尼斯咧嘴一笑,等著看好戲。

客廳里並不是安靜的,隔着客房門仍能聽見肖六坤嗚嗚的掙扎聲。洛毅森聽得心煩,扯著嗓子罵了幾句,沈紹乾脆拉着他離開地下二層,說是去上面清凈清凈。

重新回到暖室,沈紹帶着洛毅森走到一處角落。在這裏擺放着白色的桌椅,桌子上還有一瓶清水和幾個杯子。沈紹讓洛毅森坐下,轉身回去把丟丟抱了過來。

看到丟丟,洛毅森還有點不在狀態內。

丟丟到了洛毅森懷裏,慢吞吞地爬到他的胸口,抱住他的脖子,蹭了幾下。洛毅森的心情被丟丟蹭的好了很多,臉上的神色也跟着緩和了下來。

倆人相隔了一張桌子,沈紹給他倒了一杯水,指了指丟丟,「小心咬你。」

「不會,它很乖。」洛毅森揉着丟丟的屁股,喜歡道。

樹袋熊洛毅森的組合徹底讓沈紹的心軟了下來。暖房裏格外安靜,偶爾有鳥叫聲也是一劃而過。充沛的陽光投射進來,傾灑在洛毅森的臉上,彷彿給他堵了一層暖融融的光暈。柔和的,令沈紹移不開眼神。

「毅森……」

「別說那些沒用的,我現在不想聽。」洛毅森還是很抗拒跟沈紹之間的感情話題,在他的心裏,彼此間有太多糾葛,很難理清誰對誰錯。更何況,他剛剛揚言要沈浩為龍曉償命。沈浩再怎樣混賬,也是沈紹的哥哥。這一點,洛毅森不得不去思索,真把沈浩抓住了,沈紹會是什麼心情?與自己,他又會怎麼想?

或許真的是心意相通,沈紹說道:「沈浩的問題,我已經不想再過問。我只是不想他死在你手裏。」

最後一句話,說到洛毅森的心坎了。他瞥了眼沈紹,「你這算什麼意思?」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他殺人,自有法律判處。死在你手裏,不對。於他不對,於你不對。」

洛毅森聞言輕笑,「我沒想親手殺他,違法的,大哥。」

沈紹也笑了,笑着笑着,心裏邊更加不是滋味。洛毅森總是能笑出來,不管面對什麼事,什麼人,他都能笑容以對。他的悲傷都隱藏在哪裏了?

身邊的人嘴角含笑,眼睛裏卻溢滿了悲傷。不是沒見過強顏歡笑的人,也不是不認識堅韌倔強的人。可洛毅森,他的倔強與堅韌中還有着難以一份忽略的溫柔。

粗枝大葉的洛毅森,哭起來是什麼樣子沈紹見過了,笑起來是什麼樣子,沈紹也銘刻在心。他對自己笑過、哭過,他的種種都給過自己。那麼自己呢?給洛毅森什麼了?

一份感情沉甸甸地壓在心上,霸佔了他最經不得碰觸的地方。可他,似乎一直任性地以為,一切理所當然。

不,他不能把洛毅森的感情當成是理所當然。

沈紹沉了沉心思,低聲說道:「毅森,對不起。」

洛毅森愣了一下,「你幹嘛?跟我道歉?你沒事吧?」

聞言,沈紹苦笑,「我為什麼不能跟你道歉?我早該說得。」

洛毅森撇撇嘴,繼續揉丟丟的小屁股,「早該說得多了。」

「是啊。」沈紹低下頭,抿了抿嘴。似乎有很多話不知道從何說起,「靠近你的本意不純,我沒想……我以為,調查你爺爺和喜歡你是兩碼事,不必混為一談。」

「所以你欠抽。」洛毅森冷嘲道。

沈紹點點頭,指了指自己的臉,「你抽了。」

「可喜可賀。」

沈紹誠意道歉,洛毅森總是打岔不願談及這些。沈紹只好一本正經地說:「毅森,不管是接近你,還是隱瞞龍曉的死。我做過很多傷害你的事,我想道歉不是因為,因為愧疚。」

「哈?」洛毅森詫異地叫了一聲,摟着丟丟坐直了身子,「沈紹,你太矛盾了。沒有愧疚感,何來的道歉?你這是在告訴我『我不知道哪裏錯了,但我知道應該道歉』一樣。沈紹,你真明白你的行為對我來說是什麼意思嗎?」

被洛毅森嗆了幾句,沈紹急了。他深深蹙起眉頭,搓了搓手,猶豫了半響,才說:「我表達的不完整。我知道,嗯,一些事,我做的事傷害你。我喜歡你,想對你好,但是我傷害到你了,這樣不對。所以,我道歉。我只是想,這是個開始。」

「什麼開始?」沈紹越說越亂,洛毅森越聽越糊塗。完全搞不懂這人怎麼從道歉說道了開始。

什麼開始?

沈紹的心很亂,本來想好的問題因為需要用語言表達而變得笨拙起來。他想了想,說:「我尊重你的意思,分手。從今天開始,重新追求你。」

洛毅森:「……」

沈紹:「一些事,本性使然,短時間內,很難改過來。為你,我會嘗試……不,我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說來說去,把自己說糊塗了。沈紹難得如此不安,屁股下面像是坐了個刺蝟,扎得他坐不安穩。

看他這樣焦躁,洛毅森有些彆扭。

沈紹一向霸道、蠻橫、強勢、什麼時候流露過不安?這就不是沈紹!他習慣了以往的沈紹,眼前這位,真讓他不適應。但沈紹的意思,洛毅森明白。不想分手,不想就此沒了親密的關係。所以,沈紹在嘗試改變,儘管他的辦法很笨拙。

忽然間,洛毅森明白了一些事。沈紹願意為他改變自己。

說不開心,那是假的。

然而……

「沈紹,我明白你的意思。」洛毅森低着頭,捏著丟丟的小爪子,「現在,我沒心思琢磨咱倆的事。不是敷衍你,真的。爺爺的事我還沒查清……」

「我懂。」沈紹忙道,「我不會現在就要你答覆。我說過,重新追求你。嗯……我只要一次機會,其他的等案子結了再說。」

洛毅森無奈地嘆息一聲,「真搞不懂,你幹嘛對我這麼執著?」

沈紹說,我也搞不懂為什麼偏偏對你執著。

「以前,我有過很多……伴兒。我傷過他們,我自認做了一些補償。」沈紹也搞不明白為什麼對洛毅森說這些,他只是想告訴他過去的自己是什麼樣子,「大部分人,看中的是我的錢,拿了錢走人,方便。像史研秋那樣的也有幾個。很煩。不能強迫我喜歡誰,我也不能強迫你回到身邊。」

得,說着說着又回到了原來的跳躍模式。洛毅森也是習慣了,安安靜靜地聽着沈紹繼續說。

「我知道要什麼,不能失去的,喜歡的,愛的……」

怔楞之際,洛毅森都忘了揉丟丟的小屁屁。丟丟毛茸茸的臉蹭在他的耳朵上,微微一癢,側頭看着丟丟。

丟丟抱着洛毅森的脖子,黑黑的小鼻子頭一下一下地蹭著。暖房裏日光正足,沈紹就在陽光中走到洛毅森的面前,蹲下去,額頭搭在洛毅森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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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案一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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