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0章 影子

「你們到底去了哪兒？！」

娜里亞一看見他們就劈頭問道。

伊斯和埃德互看了一眼，誰都沒敢出聲。他們離開前只是含糊地告訴娜里亞，「找到了一點線索」……在他們看來，這根本不算隱瞞，只是不想讓女孩兒擔心……但娜里亞大概不會領情。

「……算了！」

娜里亞粗魯地把埃德扯進院門：「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來找你！平常又不見你這麼受歡迎……洛克堡的信使來了兩次，水神神殿的牧師來了一次，連星夜旅館的精靈都來過！現在還有個黎明女神的聖騎士待在裏面不肯走……泰絲都差點跟她打起來了！」

「她？」埃德一愣。

「沒錯，那個聖騎士是個女人……」娜里亞瞪他一眼，「你到底什麼時候招惹了人家！」

「……什麼時候都沒有！」埃德萬分委屈，「我根本不認識什麼黎明女神的聖騎士……」

「但你認識約克?特瑞西。」

一個清亮的聲音打斷了他。

埃德抬頭望去，一個身材高挑的女騎士站在月桂樹旁，清秀的臉上掛着寒霜，右手……大概只是習慣性地握在腰間的劍柄上。

她沒有穿盔甲，樣式簡潔的襯衫上綉著黎明女神的標誌，看起來還很年輕。利落的短髮讓她依稀有點像羅莎，卻沒有羅莎那種淡定和從容……她顯然怒氣沖沖，急火攻心，還努力讓自己表現得十分冷靜。

「呃……我的確認識。」埃德回答。

「他來找你，然後再沒有回去！」女騎士的怒火似乎越來越難以控制，「他在哪兒？！」

「冷靜，冷靜！」埃德一頭霧水，「他什麼時候來找過我……我最近一次見到他是在修安大人的葬禮上，他的確說過有些事想跟我談談，但他並沒有來找過我啊……」

所以焦頭爛額的他理所當然地把這事兒忘了個一乾二淨。

「兩天前！」

女騎士向前一步，似乎很想拔劍把他從頭到腳劈成兩半兒，「然後他就失蹤了……我們誰都找不到他！」

「那你也不能認定這就是埃德乾的呀！」娜里亞挺身而出，「再說你以為埃德能幹什麼？吃了你的約克嗎？」

這句話脫口而出時她才意識到這裏的確有個傢伙是能吃人的，不禁有些尷尬。

「……我沒吃。」伊斯乾巴巴地開口，有點惱怒，又有點想笑。

「他真的沒有來過，我發誓。」埃德努力安撫著像是隨時會拔劍砍人……或者當場哭起來的女騎士，「但我保證會找到他……你住在城外的黎明神殿嗎？一旦有他的消息，我一定會立刻告訴你的。」

當他一臉誠懇地做出這樣的保證時，很少有人能不被他打動。女騎士猶豫了一下，因為焦慮而生出的怒火像燃起時一樣迅速地熄滅。

「我叫坦普?阿瑞亞。」她說，突然間羞澀起來，臉頰微紅，局促得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我……我很抱歉……我會等您的消息。」

她匆匆向他們點頭，低着頭逃一般快步離開了。

「……簡直莫名其妙！」娜里亞低聲抱怨。

而伊斯瞪着埃德像瞪着一個巨大的傻瓜。

「『我保證』……」他說，「你保證什麼？這又關你什麼事？！你是嫌我們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可是……」埃德分辯，「約克說是來找我的呀……」

「也許那只是個借口呢？」伊斯在他頭頂吼，「也許他只是受不了被剛才那個女人粘得太緊想逃出去透口氣呢？！」

「……伊斯！」娜里亞皺眉，迅速忘掉了自己剛才的抱怨，「不許這麼說話！就算那個女孩兒喜歡約克，她為他擔心……那又有什麼不對？」

伊斯綳著臉緊閉雙唇，不吭聲了。

但他的怒氣分明一點也沒有消失……埃德忐忑地默默從他身邊挪開了一點。

「這事兒不用你操心，我能找到人幫忙。」娜里亞告訴他，然後有點疑惑地歪了歪頭，「真奇怪，我們吵成這樣……泰絲居然沒有跑出來看熱鬧？」

疑惑很快就變成了不安——娜里亞轉身衝進了屋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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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絲背貼著牆壁，惡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她動不了。而更讓她慌亂的是，她弄不清這是因為某種魔法……還是因為她內心的恐懼。

她瞪着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跳沉重而劇烈。

那是諾威的面孔。那張臉上每一條細微的紋路她都記得一清二楚……可那不是諾威。

她的精靈……她的貓鼬站在床沿上，努力挺直身體，毫不退縮。

它做了個有點怪異的姿勢——對一隻貓鼬來說十分怪異，但泰絲瞬間就明白了，那是在拔劍。

可它沒有劍。

泰絲忍不住想笑，眼淚卻莫名地涌了出來。

這一切太過荒謬……她以為她能夠接受，她以為她有足夠的勇氣來面對，但這一刻她清楚地意識到，她隨時都有可能崩潰。

她愛諾威，她也愛小莫，可她並不能接受他們融為一體——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夠接受吧？！

真正勇敢的是她的精靈……而她至少可以為了他，試着再堅強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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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威並不覺得自己勇敢，他只是不能後退。

他渾身僵硬地看着他自己……看着安克蘭，那個傳說中的，活生生的詛咒，卻不太明白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難以置信。」

他聽見安克蘭喃喃低語，那緊盯着他，幾乎要吞沒他的目光讓他毛骨悚然……從出現那一刻開始，安克蘭感興趣的似乎也只有他。

所以他變成這樣，完全在安克蘭的預料之外？

「你為什麼還能存在？」

——我也很想知道。

「你不過是一個影子……」

那過於平靜的語氣中有什麼東西足以凍結諾威的血液……他只能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不能動搖——他必須足夠堅定，才能繼續存在下去……

可他為什麼會這麼想？

「泰絲！」

娜里亞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那一聲呼喚響起的瞬間，縮在牆邊的泰絲一躍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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