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審判

第184章 審判

卡文!放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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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把克羅澤帶進酒館前,拉赫拉姆向後看了一眼。月光明亮,照在積雪未消的大地上,鄉間的夜晚寧靜而安詳,白天發生的一切恍然夢境。在從克羅澤家離開時,他似乎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卻沒有發現任何動靜,但是現在,那感覺現在已經消失了。

他們進入酒館時,低低的談話聲戛然而止,皺着眉頭抱臂而立村長看了他們一眼,又轉頭去看德利安。

那鬚髮皆白的老者點了點頭,村長嘆了一口氣,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明滅不定的燭光中,酒館里只剩下瑞德、德利安、拉赫拉姆和克羅澤。

「那麼,現在是要幹什麼?」打破沉默的是克羅澤,他的唇邊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一場審訊,卻把這個村莊的管理者排除在外?」

「如果你需要一場公開的審判,明天你可以得到。」德利安回答,「如果那對你來說仍不足夠,你甚至可以要求國王陛下親自審判——那是你想要的嗎?」

克羅澤緊緊地閉上了嘴。他並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但那並不能改變他背叛了國王的事實,那是他宣誓效忠一生的人,而他違背了自己的誓言。

「如果不是,那麼你到底想要什麼呢?一個從未離開過這個偏僻山村的、失去父親的小女孩的生命?那對你來說到底有什麼意義?」德利安語氣平和,並未因衰老而渾濁的、翡翠般的綠色眼睛,卻閃爍著淬鍊過千百次的劍鋒般的寒光。

克羅澤低頭盯着自己的腳尖,打定主意不去看老人的雙眼,他不知道那是否會對自己有所影響。他聽得見瑞德不耐煩地用手指叩著桌子的聲音,而身後拉赫拉姆的身影堅如磐石,他根本不會有任何逃脫的機會。。

「克羅澤·伯恩斯……」德利安溫和的聲音再次響起,而克羅澤猛然抬起頭,打斷了他。

「那個女孩在哪兒?」他問道。

瑞德重重地一拳捶在桌子上,越過桌面揪住他的衣領。

「你還想幹嘛?!」他吼道,一隻手不耐煩地拍開德利安斜伸過來似乎要阻止他的手杖。

「你們想知道真相——那個女孩就是真相。」克羅澤毫不退縮地與瑞德對視着,「讓她出來,我會讓你們知道一切。」

「用不着讓她出來,我們也能知道一切。」德利安淡淡地微笑着伸出手,用力把瑞德拉回來。

「我在這裏。」一個聲音回答。德利安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一下,然後他轉過頭,責備地看着從樓梯下的陰影中走出來的女孩,「你可不該在這兒。」他說。

「差點被他殺掉的可是『我』。」女孩小聲地抗議,「我有權利知道真相,不是嗎?」

德利安搖一搖頭,因為竟然沒能察覺女孩的存在而有些沮喪。而娜娜已經走進燭光之中,勇敢地站在克羅澤的面前。伴隨着一聲小小的驚呼和急促的腳步聲,蘇雅從二樓衝下來,從後面摟住的了女兒。

「我在這裏。」女孩堅定地重複。

克羅澤瞪了她一會兒——當他的身體開始傾向女孩時立刻被拉赫拉姆粗魯地拉了回去,他的頭被迫仰起,眼中的瘋狂讓拉赫拉姆暗暗心驚。他知道一個走投無路的人會有多麼危險,直覺告訴他,現在最好是讓女孩遠遠地離開。

但克羅澤掙扎著面對女孩。

「我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但我實在很想知道你是怎麼活下來的,我記得那個懸崖很高不是么?」

女孩瑟縮了一下,然後直直地盯着克羅澤的眼睛回答:「我抓住了懸崖上的小樹……然後我掉進了水裏。」為了保守精靈的秘密,同樣的謊言她不得不再說一次,同時慶幸那些奔逃時抽打在她手上樹枝留下了的傷痕,而精靈的魔法也並沒有融化她濕透的衣服上的冰渣,卻能讓她完全不覺得寒冷——那真是不可思議。

男人陰沉地笑了:「幸運女神……依然是我最討厭的神。」他帶着同樣的笑突兀地問娜娜,「你還記得你的父親嗎?」聲音幾乎是溫柔的。

這個話題立刻引起了不安,瑞德上前一步,似乎想要阻止男人繼續說下去,但德利安將手杖橫在了他面前。

娜娜不明所以地看着那個幾乎殺了她的人。「當然。」她皺着眉頭大聲回答。

「一個獵人,有着金色頭髮和淺藍色的眼睛,我聽說過他。你確定他真是你的父親?你覺得自己到底有哪裏像他呢?」

瑞德與德利安詫異地互望了一眼——事情似乎在往他們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方向發展。

但對女孩來說,這毫無理由的質疑是對她最大的冒犯,如果不是蘇雅伸手摟住了她,她大概會毫不猶豫地衝到男人面前給他一拳。

「當然,你什麼也不知道。你不會記得我們的國王陛下惟一一次來到這偏僻的、像是被遺棄一樣的破敗村莊,就是在你出生那一年的春天。而你誕生在那一年的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不是嗎?」克羅澤繼續著,他面對着蘇雅,滿意地看見那個美麗的女人的臉因為驚愕與憤怒而顯得蒼白。

「也許我該稱您為公主殿下。」他帶着譏諷說出最後一句話。

那個稱呼讓娜娜的臉失去了血色,也令拉赫拉姆的大腦因為極度的憤怒而一片空白。察覺到了獵人瞬間的失神,克羅澤突然撞開了他,帶着走投無路的野獸般孤注一擲的氣勢直衝向娜娜和蘇雅。但他的手尚未能觸及女孩的衣角,鋒利的匕首已經貫穿了他的身體。在墮入永恆的黑暗之前,他喃喃地吐出一個詞,卻沒人能聽清。

高大的身體從二樓拐角處的陰影中出現,伊恩一身不響地走下來,拔出了他的匕首。抬頭的時候,他對娜娜笑了笑,像是因為不得不讓女孩目睹他人的死亡而道歉。

「……謝謝。」蘇雅向他輕聲道歉。

「你在偷聽。」拉赫拉姆帶着怒意指責,雖然那憤怒或許更多是來自於未能保護娜娜的自責。

「我住在這兒。」伊恩指指樓上,「我得說,你們的聲音可都不算小。」事實上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眼前這些人會選擇酒館的大廳作為審訊克羅澤的地方——他們以為他是聾的嗎?

德利安神色微妙地盯着地板,無視瑞德投向他的古怪的目光——他在伊恩身上所施的小小法術似乎沒有什麼效果,他不知道那是因為伊恩體質特別還是他的力量已經衰弱得超出他的想像。但幸好結果不算太糟。

「這一天已經太長了,別再有更多的爭執好嗎?」蘇雅摟着臉色蒼白的娜娜,溫柔地勸解:「無論有什麼事,都可以明天再說——因為我們還活着不是嗎?」她俯身用臉頰蹭了蹭女兒頭頂柔軟的髮絲,無法想像如果失去了她會怎樣。

「來吧。」她牽着女兒的手走向自己的房間,丟下一堆各懷心事的男人去解決他們自己的問題。

.

她把女兒裹在溫暖的被子裏,守在她的身邊直到她的呼吸漸漸平穩。門外沒有傳來爭執的聲音反而令她有些不安——她想或許還是該出去看看。

「媽媽……」女孩輕聲的呼喚留住了蘇雅的腳步,她蒼白的臉上寫着憂慮和不安。

她曾以為自己的生命中沒有任何欺騙,如今卻發現連她的出生都似乎是一個謊言。那打擊遠比大人們所想像的更為沉重。

「那些都是真的嗎?他所說的一切,」女孩懇求般拉住母親的衣袖,「請告訴我,我得知道!」

「你所知道的一切就是事實。」蘇雅蹲下來,抬頭望着娜娜的雙眼,「你的父親名叫伊斯·卡沃,是我所知道的最棒的獵人,是我這一生惟一深愛的男人,是疼愛你勝過一切的父親。你不該懷疑這個。」

她語氣中的堅定與坦然暫時驅散了女孩心中的彷徨。她微笑起來,伸出雙臂擁抱着母親。蘇雅也緊緊地擁抱了她,然後在她的額頭上留下溫柔的一吻。

「現在,睡吧,」她說,「我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娜娜乖乖地爬上床。她很累了,但依然睡不着。母親離開時並沒有把門完全關上,就像她小時候那樣,一線微弱的光芒從門外投進來。只憑這一點光亮她就能清晰地看見房間里的一切,從小她的視力就很好。

她瞪着天花板。那上面並沒有她熟悉的紋路,在失眠的煩亂中連這一點點不同也令她更加焦躁不安。她心有餘悸地想起克羅澤突然間陌生的臉,想起森林裏冰冷刺骨的溪水,也想起精靈的雙眼,那其中彷彿藏着不滅的星光。

她想起匆匆一瞥的、像是還有人居住的老屋。自從父親消失之後她再也沒去過那兒,但它看起來就跟八年前一模一樣,像是時間惟獨在那裏停止了。

她想起父親。

溫暖結實的雙臂和彷彿撒著碎金的淺藍眼眸,溫和中永遠帶着一絲孩子氣的笑容。她如此想念他,然而他卻並不常在她的夢中出現。

她最常夢到的是霧,彷彿擁有生命般沉沉地蠕動着,吞噬了整個世界。

女孩大睜着眼睛。她並未睡着,卻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噩夢之中無法醒來。心跳越來越快,汗水漸漸浸濕了床單。那些無法看見的迷霧引出了她內心深處最根深蒂固的恐懼,然後在越來越清晰沉重的心跳聲中,有什麼東西,從那一片迷霧之中突然跳了出來。

她直直地坐起身,咬牙吞下那一聲尖叫——她不想嚇到媽媽。

然後就像出現時那樣突兀,剛剛尋回的一點記憶轉瞬間消失無蹤。它再次隱藏於迷霧之中,但那一瞬間不詳的感覺依然讓她毛骨悚然。

她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雖然似乎她寧可忘記。

刻意壓低過的說話聲從樓下傳上來。娜娜聽不清大人們在說些什麼,現在她也根本沒有心思去聽。

她只想出去走走。月光和冰冷的空氣也許能讓她好受些。樓下的人大概沒那麼快離開,但她知道無數條離開酒館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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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末之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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