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5章 長達一天的冒險（中）
冰冷而沉重的湖水下，冰龍像一條巨大的魚一般靈活地遊動着，被拖在它尾巴上的寇米特隨之甩來甩去，卻連暈眩一下的空暇都沒有。他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從他身邊掠過的一切——遺落的寶藏，殘破的雕像，穿梭其中的寶石魚，那條小火龍發出的光芒在水中折射變幻的光線……以及他之前沒有留意到的，嵌在黑色岩壁上，如波浪般的暗金色線條，蜿蜒起伏，彷彿隨時都能幻化出形體，隨他們一起遊動。
這個炎龍的巢穴像是遭遇過什麼毀滅性的災難，像個被砸壞的玩具般殘破不堪。碎裂的岩石堆疊交錯，將原本廣闊的空間切割得零零碎碎，宛如迷宮。寇米特不知道伊斯是如何從其中找到正確的道路，最後一段，它甚至得變回人形才能擠過去，保護著寇米特的冰球自然也不復存在。
他憋著一口氣被伊斯橫拖豎拽，終於從水中鑽出時胸口已經快要爆開，眼前漂浮着一團團黑霧，趴在石頭上張大了嘴貪婪地呼吸著，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
他們似乎是到了更高的地方，水流最深處也只漫過小腿。當視線變得清晰，鐵匠能清楚地看見自己抱住的那塊岩石上金黃的礦脈，再「成熟穩重」也忍不住興奮地摸了又摸。
「這是……黃金嗎？」他問伊斯。
「精金。」伊斯回答，並無掩飾的驕傲和嫉妒在他臉上混合成複雜的神情，「比黃金要貴重無數倍。」
無數倍——鐵匠努力理解這這個詞所代表的意義，左看右看。一時間，這難以計數的財富，竟讓最有錢時所有的財產加起來也只有兩百多個金幣的男人有些混亂。
「我可不可以……」他小心翼翼地問。
他對財富並沒有太多的欲·望，但幹什麼不需要錢呢？如果不是實在窮得無以為繼，他其實沒想這麼早暴露他的勢力，並選擇與那位在他看來總有點不著調的國王陛下合作。
「為什麼不可以？」伊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他，「冒險的最後一步，不就是瓜分戰利品嗎？」
鐵匠沉默了一瞬。
「可我什麼也沒幹。」他說。
他就是一直被拖來拖去，拖來拖去。
「是你發現了線索。」伊斯說，「可以分給你……十分之一。」
鐵匠看他一眼，意識到他居然是認真的……雖然他大概沒想過這「十分之一」到底該如何分割。
他忍不住笑起來，點頭接受了這個分配，忽然間覺得自己富可敵國——天知道，他原本只是想隨便撬點東西帶走而已！
「另外，」伊斯的語氣有點彆扭，「如果你能……幫我一個忙，還可以再多分你一點。」
寇米特覺得他應該並不需要更多，但一條龍能夠開口向別人尋求幫助，實在是很難得，對眼前的這條龍來說，更是另一種值得鼓勵的進步。
「要幹什麼？」他爽快地問。
「……拼石頭。」伊斯鬱悶地回答。
他指向洞穴的一角，小火龍正在那裏歡快地飛舞，而地面上閃閃爍爍反射着火光的，似乎並不是水。
那裏的地勢更高一些，依然潮濕但並未積水。寇米特隨着伊斯走過去，看了看那像是被什麼巨大的力量轟碎的一片狼藉，蹲下身撿起一塊碎石。
很重，斷面極其光滑，感覺更像是金屬，不像黑曜石那麼黑，在火光下呈現出奇異的鉛灰色，其中一面雕刻着難以分辨的紋路，刻痕極深，還殘留着些暗金色的痕迹，像是曾被金粉所填滿。
他把碎石放回原處。伊斯其實已經拼出了一小部分，但那些符文他似乎從未見過。
「這是……一個祭壇？」他對類似的東西總有些發憷。
「一個法陣。」伊斯糾正，「為了困住……某種危險的東西。」
鐵匠暗暗鬆了口氣，卻又有些為難。
「我自己其實也能拼出來。」伊斯強調，「就是會花一點時間。」
以及，他早就弄丟了從前作為一個單純的人類少年，跟着艾倫學做木匠活兒時的，那點名為「耐心」的美德。
還好，這裏有個鐵匠，匠人的美德總是相通的吧。
寇米特默默地把「我也不是太擅長這個」憋了回去。他是不認識這些古怪的符文，但石頭上的裂痕看起來是新的，憑着斷面的形狀把它們拼回去，應該也……不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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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次冒險的結束曲，手中的活兒簡直枯燥得令人絕望。他們開始還有心情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猜測斯科特到底為什麼要特意砸碎這個法陣——那應該只能是斯科特。
「如果要徹底毀掉它，幹嘛不燒熔了它。」鐵匠有些疑惑。
「這東西，」伊斯拿一塊碎石敲擊地面，發出的聲響介於石頭與金屬之間，倒很是悅耳：「已經是被極致的火焰鍛煉過的，就算是……一條炎龍，也沒法兒再讓它熔化。」
「這個……也很值錢嗎？」寇米特脫口問了出來，又在伊斯古怪的眼神中舉起雙手，「好啦，我沒想要這個。」
真的，他能撬走幾塊「比黃金貴重無數倍」的精金就已經很滿足了。
「你想要的話，也沒什麼不可以。」伊斯說，「但這東西除了能夠承受高溫之外，也沒什麼別的用處，碎成這樣又很難再被塑造成別的形狀，真正有能力也有需要使用它的人很少……」
他突然停了下來，若有所思。
「『能夠承受高溫』，」寇米特重複，「也是很有用的嘛。」
雖然這「有用」所代表的意義，讓他舌根發苦。
伊斯握著石塊的手指緊了緊——一條龍說出的承諾是不能收回的，但他剛剛意識到這些石頭的確很有用……而他也應該能夠使用。
「我真的沒想要。」寇米特再次重複，眯着眼成功將兩塊碎石拼在一起，「說起來，斯科特難道沒有發現嗎？……他應該把這些扔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方，或者乾脆讓整座山塌下去才對。」
「……也許他的確沒有發現。」伊斯輕聲接過了話題，「也許他原本就不是為這個法陣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