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樹葉的影子灑在了秘書的臉上,令對方的面容顯得模糊不清。在葉書的耳中,那冰冷的聲音就彷彿是從十分遙遠的地方傳來,說道:「老闆的意思,是希望葉先生您能給點面子,別把最後的這點情誼都折騰沒了。念著這些年的交情,以往的事老闆也不想追究,只盼著葉先生收了這張支票,好聚好散。」

葉書聽在耳朵里,彷彿就覺得是在說別人的事。

他的表情複雜未明,聲音顯得有些飄忽,問道:「他說……好聚好散?」

那語氣里多少有幾分嘲諷。

其實這也不能怪葉書。到了這個地步,好聚好散這個詞,對於他來說早就成了一種諷刺。

再沒有比這個詞更加不符合實際的形容了。走到他這一步,身敗名裂,眾叛親離,凡是能潑到他身上的髒水似乎都潑過了……現在才來說「好聚好散」?

秘書冰冷的音色變得越發刺耳,問道:「或者,葉先生還有什麼其它的要求?若是有的話,我可以為你傳達給老闆。」

卻聽葉書說道:「我要見他!他什麼時候有時間?」

秘書呼出一口氣,說道:「葉先生若有什麼問題,告訴我就可以了。我會原原本本地傳達給老闆。至於見面……就不必了吧。」

葉書卻十分堅持,再一次問道:「他什麼時候有時間?」

秘書回答道:「沒有!」

葉書愣住。

秘書索性挑明了說:「以後老闆恐怕都不會有時間見葉先生了。葉先生還是收了支票就走吧。」

葉書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然後他問道:「葉安呢?葉安以後也沒有時間再見我了嗎?」

秘書頓時笑了,頗有些譏諷的意思,說道:「葉安是葉先生的弟弟,怎麼反而來問我?他有沒有時間見葉先生,我又怎麼會知道?」

葉書心中頓時一片悲涼。

他是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十六歲上,父母車禍出了意外,雙雙亡故,是他寧可輟了學打工,才把葉安供出來。

那時的日子真苦,可是他總記得自己是兄長,而葉安是弟弟。

後來季微白和他挑明了心思,他便接受了季微白的資助,重新復了學。但是即便如此,也一直是半工半讀的,畢竟完全靠着季微白給錢過活這種事情,他做不出來。

那時雖然辛苦,但季微白給他的錢他還是一筆一筆記下來了的。那時就想着要是如果有一日他們分了,他就努力工作把這債務還清了;若是真變成了跟季微白過一輩子,那他也記得季微白的這些恩情,總歸要一輩子對他好。

那時誰也沒想到,最後會走到這一步。

季微白是豪門子弟,本來身邊是非就多。葉書倒是一心一意想和他相守到老,可惜終究有很多人不允許。於是父母,表妹,「未婚妻」……什麼樣的人都一個一個地冒出來。慢慢地,兩人之間就漸漸離心了。

打在臉上的巴掌,一次有一次的質疑和污衊。季微白總有各種不同的理由讓葉書忍耐,各種不同的理由對他懷疑……其實信任這東西,早就不存在了。但是葉書總想着他們之間還有感情在。

然而最後給他這致命一擊的卻是他的親生弟弟。

秘書走了,留下了一張支票。他們之間其實早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誰欠誰,可是這一張支票,葉書還是不能要。

不是為了還有感情……而是因為,他再也不想欠他一絲一毫了。

葉書不想去計較季微白做過的那些事,也不願再回想季微白對他的「容忍」。大少爺的耐性總是有限的……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人就已經不是他的「微白」了。

但是季微白可以絕情,他卻再也不想欠對方任何東西。

葉書輕輕地把支票一點一點撕碎了,扔進了垃圾桶。

葉書其實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去。

所謂的「家」是回不去了,何況季微白恐怕也不會再讓他進門。雖說可以去住酒店,但是他的賬戶里也就余了幾千塊錢,還是之前老賬戶被凍結的時候,新開了不到一個月的賬戶。

這點錢,就算是想租房子,怕也住不了多久。

可是目前他在a市可以說是聞名整個行業的聲名狼藉,就算想再找個工作也十分困難。

或者,這是老天爺也在告訴他,這個城市已經不適合他繼續待下去了吧。

這樣想着,葉書考慮著離開。

然後在這個時候他聽見了一陣車輛靠近的聲音。葉書一邊思考着,一邊往路邊靠了兩步,然後不經意地抬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然後他發現了不對!

那車輛竟是直直地向著他所在的方向猛然衝上來的。

葉書急促間猛然往旁邊一撲,才險險躲過了正面的衝擊。

那車輛在掠過他時還開出了老遠,然後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又猛然一個轉向試圖向回行駛。

葉書就算再遲鈍,這時候也應該知道這輛車是為什麼出現了。何況葉書從來也不遲鈍,這陣子的警戒心反而越發強烈起來。

他爬起身,轉身就想着一邊的小樹林跑去。

但是人跑得再快,又怎麼能比得上疾馳的小轎車。

葉書還沒跑進小樹林,就被追上來的轎車直接撞了出去。

脊骨被撞裂,發出一陣輕微但慘烈的聲響時,葉書只覺得疼到眼前一黑。他最後浮現在腦中的疑問是「是誰!?」

是王雨薇?還是祁則晟?

可惜,怕是再也不會有答案了。

葉書頭痛欲裂。

他彷彿在睡夢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餓得很了,他的夢裏全部都是各種各樣不知名的菜肴和飲料。菜肴千奇百怪,很多他連見都沒見過,只覺得造型非常精緻漂亮,引人食慾。飲料則是五顏六色,或澄澈或明亮,有些還冒着寒煙,看上去非常美麗。

然後葉書就聽到了不知道是誰的呼喊:「葉書!?葉書!?快醒醒!你沒事吧?」

葉書緩緩地張開了眼睛。

站在他面前的是幾個看上去多多少少都有些熟悉,卻完全叫不出名字的少男少女,還有一位穿着職業裝的眼鏡女子。

一群人都在七嘴八舌卻語帶關切地詢問:「……你沒事吧?」

葉書只覺得視線模糊,眼前的場景還一直在晃動,令人難以思考,半晌才慢慢緩過勁來。

然後有個女聲開口說道:「葉書你沒事吧?你要嚇死大家了。哪有人站起來回答個問題就一點徵兆沒有突然暈過去的?你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

葉書還分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稍微看了一眼,覺得自己應該是哪裏的教室里。

而且還是初高中的教室,不是大學的。

他忍不住想:人死後還會做夢嗎?

可是眼前的場景是如此真實,背後扶着他的人的呼吸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讓他忍不住就想回頭看看是誰。

然後他看到了誰?

少年時的季微白。

季微白帶着些許擔憂地問道:「喂!你沒事吧!?」

那語氣陌生又熟悉,說是熟悉,是因為他少年時常常聽到季微白用這樣的口氣說話;說陌生,卻是因為已經很多年,他都沒有聽過季微白這麼隨性但是又不帶惡意的口氣了。

葉書按著腦袋,心想:我是還在搶救中嗎?怎麼會又夢見當年?

這樣想着,葉書猛然就想要站起來,卻不料腦袋一昏,又暈了過去。

這一暈,就彷彿又進了另一個夢境。

夢裏十分嘈雜,好像是在醫院。

他又夢見了季微白——他覺得嘲諷:難道他對季微白就這麼念念不忘嗎?

但是這個夢境裏的季微白卻又很不一樣。

他靠在牆柱上,一臉滄桑憔悴,看上去比原來老了不止十歲。葉安站在另一邊,兩人都不說話,也沒有情侶之間的氣氛。葉安的臉上一片冰冷漠然,也全然沒有要去安慰季微白的意思。

然後突然有人從長廊的另一頭出現。

那是一個穿着高級定製長裙的漂亮女人,不知道為什麼葉書看着她的模樣竟然覺得有幾分熟悉。高跟鞋踩在地磚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音,顯出女人有幾分急躁的心情。

她行走時若有所覺地抬起頭看了一眼急救室,微微皺了皺眉頭,才向著季微白大步走去。

她的身後還跟着幾個男人,一個拿文件袋子,兩個穿便服,但是葉書一眼就看出穿便服的其實是專業保鏢。

她是誰?

女人一路走到了季微白的面前,問了一聲「是不是季先生」。

季微白眼中帶着些許詫異,卻仍舊打起精神回答了。

女人雖然神態十分焦急,還是耐著性子寒暄了兩句,自我介紹了一番。葉白才知道這位是c市顧家的大小姐,還是季微白中學時的校友。然後女人終於忍不住開門見山,表示了她在找人。

季微白應答了幾聲,女人便伸手拿出了一張照片,詢問季微白照片上的人。

大概是在睡夢之中的關係,葉書雖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但是卻始終能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所以即使女人拿出來的照片,他只要視角一轉,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然後他看到了誰?

照片上的竟然是十七八歲時候的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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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臻的豪門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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