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摯友

111摯友

折清任鬼統領之後便忙起來了,不若從前般只要我想就能時時的看到。

我閑來無事,陪離漸他們四下走走,看他們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覺著很是茫然。

問起身邊的侍從,才收到一份合理些的解釋,「折清神君如今是鬼統領,掌控離鏡宮一切局勢變化。尊上去面首行宮中,自然是他們的福分,可是尊上若是走了,神君他秋後算賬又該如何是好?」

他這秋後算賬四字落在我心頭,輾轉一遭便帶了蜜味兒,笑笑道,「原來是這樣,那我不去了。」

拋開他們面首的身份,我其實單純只是想找他們說說話,解解悶。既然折清會不高興,那我該去找幾個同性的摯友才好。

說到摯友,我萬年才交了一個的摯友夜尋,他離開離鏡宮了。

前幾日倒是給了我一封書信,寥寥數筆,說他有事要辦,過一陣就會回來。

我因為這一封信,心情好了有幾天了。

過往夜尋離開,從不會同我說什麼,好在時間不長,我壓着心裏頭的情緒,忍幾天也就過去了。而後好了傷疤忘了疼,待他回來還是會嘚吧嘚吧的往上迎。

上次他離開半年,給我心中留下不小的陰影,是因為我意識到,只要他想走,那無論是誰都留不下他的。

而如今他離開前給我留了一份書信,雖然寥寥,卻彷彿他曉得我牽掛的證據,願意回身來安安我的心,便已足夠。

正當眾人皆忙,我獨閑之際,夜尋破譯的那張弒妖皇墓冢的地圖在我手中一來二去的反覆,終於算是琢磨通透。

出行之前向千溯申報審批,他很是不願的瞅了我半晌,終還是肯了。

這些個險地墓冢的變數,私以為普天之下除了夜尋,就是我最熟悉。畢竟多少年下來,我差不多將現世的妖異之所都走遍了。

旁人跟着我,一來沒我經歷豐富,二來沒有我修為深厚,只有拖後腿一途。所以我收拾收拾,備好裝備傷葯,便自個一溜煙的扎去了妖界。

這一去,沒想竟真的尋着了去心魔的渴靈香木。

地圖之中有勾勒三片中心區域,是為按著常理推論,墓冢之中最為安全,也是最有可能藏屍身與相應陪葬品之所。

桑琢並無妻兒,另二處必當是極為兇險的假棺所在。

可我耗費整月,開啟了三片區域的屍棺,除了碰上弒天陰屍,糾纏之下受了點輕傷之外,並無收穫。

墓冢之內無人,能動的,都是要人命的東西。我不甘放棄,又耗費了半月時間實地查探,再度確定了地圖的確是按墓冢實物所畫無誤。苦思冥想,委實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桑琢墓冢本就在辟開的空間之內,不可能在其中再辟空間,倘若他埋在這裏頭,必當會佔有空間的。

定然是被什麼迷陣隱蔽了去。

我兀自的想,一面也將藥粉撒向被抓傷的左臂,屍毒侵染,叫我的左小臂整個的烏青起來。

弒天陰屍是個厲害的東西,其毒更是如此。我身上帶着夜尋煉製的丹藥,其效果依舊平平,大抵是因為墓冢之中陰冥之氣太濃,對我本身體質就有毒染的效用。

可時至今日,得知這是渴靈香木最後所在,我怎甘願就這麼離開。

又半月,桑琢墓冢中的陰屍基本都被我砍殺殆盡,我第二遍完整走完整個墓穴,終於發覺有絲絲的不對。

偏左方的四間相隔棺室,按着地圖比例與實物來說,稍稍的小了一些。

若不是我將整個墓冢走了太多次,每出夾層隔間走廊,都已以步伐丈量,定然發覺不出微小的異樣。

定下神來思索,才恍然發覺,作圖之人只在地圖上以比例稍稍做更改,便更改了整個墓冢的格局,一則將一間足有方圓十丈的密室隱藏,二則我沿着地圖一路走來,連弒天陰屍的棺都硬著頭皮開了。這闖進來的人若非是我,早便死的連渣渣都不剩。

而我若不是給夜尋的葯養著,經由那屍毒侵染,八成也是凶多吉少。

桑琢主棺室的入口正是那弒天陰屍棺材之下,我費了些氣力將之又從封印的棺槨中提出來,安在牆角釘死。

它是殺不死的,見了血氣就會起屍,這入骨釘想必也剋制不了它多久。

我的背上又添了五爪的新傷。

不曉桑琢是不是個老變態,將自己的屍體也練做陰屍。然而在開他棺之前,主棺室還算是一片安寧了。我扶著牆壁,着實艱難喘了幾口氣。

毒氣攻心,迫得我心跳都加速了些許,這並不是個好苗頭,萬一入骨釘撐不到我出去……

唔,我晃晃頭,有些心急的開始收集這些月的戰利品。

進人墓穴,尤其是上古頗有幾分名氣的妖魔的墓穴,太過貪心總不是好事。我只想要渴靈香木,那些個神器功法,安置其上與我半點誘惑都無。

繞着桑琢的棺槨走了三圈,將所有放置其外的陪葬品看了一遭,終於還是硬下心腸準備開這最後的棺了。

萬一桑琢當真起屍,我這回怕是要落得個重傷,千溯又該罵我了。

一手扣入棺板之下的時候,忽而黑影一晃,我瞧見光禿禿的牆角驀然顯出來個東西,半蹲在那,姿態很是奇怪。

我眼眸稍眯,登時驚喜起來,看那枝節的形容,分明就是渴靈香木!

再一眼,便寒了臉,竟是不久前在墓外遇到的噬魂鼠跟着我跑進來了,手中抱着將有十寸不到的渴靈香木啃得不亦樂乎!

我原是殺心大起,但看在墓室之中不好見血,只一個上前將噬魂鼠給收了。抓起剩下約莫九寸長的渴靈香木,一番查探。瞧得幸好沒先傷到根部,火氣也算是降了些,只要有個根須在,便還有個可能。然我分明查探了許久都沒尋到渴靈香木,這噬魂究竟是如何發現的。

來不及容我多想,閉合的棺室門,猛然給人撞動了一下。

聲音沉悶,震得我心緒微亂,緊接着一個醬紫色,雙瞳死白的頭從上頭探了進來,臉上皮肉外翻,森然將我望着……

……

回到離鏡宮,我一頭撞開千溯的房門,喜滋滋的將渴靈香木遞給他之後,便昏厥了過去。

當時的場面我記得不很清楚,唯記得彼時折清正在千溯的書房,默然聽着我同千溯說話的同時,眸光不可遏制的黯淡下去。

我尚且還不清楚這是為什麼,醒來后便被提溜去了墨靈泉,期間只有夜尋與千溯來看過我。

夜尋每每過來,都只是坐在岸邊,執了經書,風輕雲淡提點我道,」記着把臉埋下去些。「

我一腔邀功的熱切心思給人潑得心底撥涼撥涼的,乖乖的將臉沉到水裏去寫,無聊的吐著氣泡。

我臉上也給陰屍划傷了,倒是沒腫,畢竟是臉上,我多少還是比身上愛惜了些的,只是輕傷。

夜尋前不久將我抱來墨靈泉的時候,眉目沉靜,淡聲問我,」為何不等我一同去?「

我不敢接腔,怕被進一步的捏住把柄。我其實只是閑着無聊,抱着試一試的心態去的,哪想死了不曉得多少年的桑琢墓中竟當真有這麼多蹊蹺。

然而我靜了一陣沒說話,夜尋眉心一斂,我心中毫無準備,便噗咚一聲的被丟進池子裏去了。

他就站在岸邊,居高臨下冷清看着我因為傷口接觸到藥水,猛然疼痛換來的掙扎,淡淡道,「你若再在自個身上添上這麼些個東西,往後就不要再談尋寶的事了。」

我喘著粗氣忍着不出水,扒拉着岸上的石頭靠着,想了想,委屈道,「這不是什麼東西,這是傷,我也不是故意想傷的么。」想起我將才從昏迷中一睜眼,就往他跑的現實,不由覺著有點不公平,「你當真就不能待我溫柔些嘛?咱們可都是摯友了。」

夜尋沉默半晌,嘆息一聲,聲音終於放輕道,」你這麼能鬧騰,我沒法同你當摯友了。「

我知道他這一句定然是句氣話,所以哎呦哎呦的慢慢游到他附近去,扯了扯他的衣角。手中一幻,朝他遞上個東西,」夜尋,你先彆氣啊,我在桑琢墓中還找到了個好東西。就是上一回你在蒼古神墓中拿到的一個什麼梨什麼珠,我居然看見了個一模一樣的。嘿嘿嘿,就順便帶了回來。喏,給你。」

夜尋不動聲色,低眸平靜瞧着我,」給我做什麼?這回我沒去,你用不着與我分東西。」

我搖搖頭,「不知道。」見他不解,又繼而,「就是想送給你。」

夜尋要的東西不多,應該說,給他看上的東西不多。我要想着些辦法讓他長久的留在我身邊,便希望他能欠我些什麼,這樣我才能名正言順。

可到後來,總是他救我,護我,叫我欠了他許多。

他是予我挫敗感的人,也是我始終覺著無法安心認定佔有的人,千萬年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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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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