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七章 人力之究極，頂峰之造化

佛說，一沙一世界。經籍也曾雲曰，佛陀揮手成物，一念至前。傳說也流過這樣的痕迹，神創世於無，誕光於世，造物於光。這一個個過往的印跡表明曾經有人見過，或是曾經有過這樣的生命體，能夠輕鬆的將大變成小，把能量轉化成物質，當然也可以反過來這麼做。如果說先前公子對這樣的論說有嗤之以鼻之嫌，那麼現在，當他真正自己體會到如此妙境之時，他這才覺得之前的觀念粗鄙不堪，無知至極……

現代科學論證，只要在宇宙誕生之初，稍微有一丁點兒謬誤，也就是所謂的宇宙參數發生了些微的變化，那麼整個宇宙的物理規則、維度、一切能夠被認知到的都會改寫，甚至無法想像，即便看到了也無法認知。你不知道是否因為宇宙爆炸多了一個普朗克時間就會導致光速更快；你也不知道是否因為第一個亞原子微粒的質量多了十萬億分之一，而物質的形態不再是能夠認知和對應的氣、液、固、等離子等態。

程序的模擬推算結果雖然並不是完美的證據，可經過時間長河，文明發展，這種觀點遲早會得到驗證。隨着認知觀念的改變，事實的發現，人的思維也會跟着改變，正如此刻的公子，他不再排斥和懷疑什麼，一切都要以持續不斷的觀察為準。包括噬空族，包括這場戰火，他的心態也徹底開始向旁觀者轉變。

「前方是人類聯盟79重裝艦隊的旗艦，他們好像在保護誰，正在入侵……信息獲取失敗。」賽塔盡了自己的努力，可事實證明即便是強大的完全體智能也不是神話，她無法在硬件不足的狀況下和旗艦的艦載智能較勁。能夠抹去痕迹便已是難能可貴了！

掃描成像上，數百億的噬空族察覺到了公子的到來，並且似乎在準備一場『歡迎』儀式。被賽塔優化過的成像程序將掃描系統的所有資源滿占，實時成像速度高達每秒八十萬億幀，卻對公子沒有什麼影響，他很自如的看着那片幾乎虛化的白光，自言自語：「看來我們躍遷到了一個糞坑裏……」

「打開4c-11接駁口，封鎖4c區的所有載具通道、人員走廊、勤務通道，保持寰巡艦穩定，全艦允許進入熱力超載。我出去一下！」公子知道很多有關噬空族的情況，比如說喜歡熱能的腔囊獸。他要讓整艘寰巡艦進入所謂的熱力超載，也就是關閉廢熱循環系統，將所有熱能散發到艦內，讓艦體和艦內空氣全部處於2500標準度以上高溫，這本來和負壓清理一樣是殺菌和清潔的手段，現在卻被公子用於誘餌作戰。

「天吶，這是什麼？」旗艦的艦橋上忽然迸發出一聲驚呼，遂即艦員看到了強森瞥來的視線，連忙將掃描成像投射在艦橋上：「您看！」

強森的視線掃了過去，頓時被牢牢吸引住，他看到那艘寰巡艦竟然緩緩停下，打開了艦背上一個距離艦橋較近的接駁口。從偽色圖看來，艦內的熱能活動變得越來越劇烈，像是一塊散發着香味的蛋糕，吸引了方圓數千億千米內的所有腔囊獸。強森無比驚異，他很清楚會這麼做的絕不是普通人，絕對有詭！

「所有殲滅艦變陣開花，躍遷引擎充能延遲，給我2%的推進力！」強森吩咐下去，他倒是要看看，這艘寰巡艦想要幹什麼？

公子走出了接駁口，身上是簡單的構衣，短袖長褲，既貼合又伸展，淺淺的灰色毫不起眼，和任何一個殖民星球上的普通人沒有區別。可這是太空，四面八方是噬空族，身後即便有一艘數千米長的艦隻，也毫無威懾力、安全感可言。當強森從成像里看到公子時，他的嘴巴張大，足矣塞下瞪大的兩個眼睛，他本以為會是什麼高端的東西，沒想到卻是一個單純的人。

「告訴我能量反應。」他立刻吩咐。

「沒有檢測到生命體征，沒有檢測到能級反應，但是……這不可能！」艦員好似忽然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暗暗糾正。

「說！」強森可沒有什麼耐性，沒有生命體征和能級反應，這本就是強者的標識，他滿頭冒汗，有歡喜也有疑惑。

「檢測到質量陰影，程度與……與超大質量恆星相等。」此言一出，艦橋頓時嘩然，一個人怎麼可能？

「是超七階強者……或者是八階？」強森?盧利曼從做為上站了起來，他看向掃描成像，眼神中充滿了敬畏和歡喜。他興奮是因為他終於見到了人族的強者，敬畏是因為他非常清楚變強的過程是如何的艱難。

公子的感知向外鋪灑，彷彿有一雙穿越了時空的眼睛，刺破物理規則的局限，『看』到了數百萬光年內的一切，並最終過濾到只剩下噬空族。他看向前方，頭頂，還有腳下，漆黑的太空裏有影影綽綽的黃色光芒，那是腔囊獸散發着的能量。他可以清晰所見任何視覺範圍之內、之外的噬空族，感知力透過它們的細胞，允許公子直接看到圍繞原子核運動的微粒。

「這份感知，也並不是極限。」他面無表情，內心卻在暗自思忖著。

腔囊獸高速接近，三對圓形翼片靜止不動，保持着推進的角度，翼根處的三對扁橢形狀生物能推進器官釋放出巨大能量，肉眼無法看到。龐大的尾腔一聳一聳的，讓整個身軀看起來很是滑稽。可當它以每秒二十億千米的速度飛近，當它們比寰巡艦還要更加巨大的體形出現在你的眼前時，一切都變了。它不再滑稽，沒有齒骨的大嘴一張一合猶若魚兒，似乎可愛卻令人驚懼。它們忽略了公子，紛紛向著他身後的寰巡艦飛去，可它們無法移動，無論怎麼樣運動自己的翅翼，無論怎麼樣運動自己的推進器官，它們還依舊在強大的引力下保持相對固定，無法掙脫。

「檢測到超級耀斑級能量釋放，檢測到引力場，檢測到時空撕裂……掃描系統被干擾了！」艦員的心情跌宕起伏，和坐過山車一模一樣，就在他以為要看到什麼的時候，成像卻定格在了公子踏出一步的身影上，再進不得半分。

「指揮官，怎麼辦？」副官從後頭近了一步，對強森問道。當他的問題出口，自嘲的笑笑，同時看到了強森那詫異的表情，退了回去。

強森心跳不已，無法抑制的衝動讓他猛然長嘯，狂野的聲浪層層疊疊，交織在一起，轟炸整個艦橋。智能探測這樣的情況立刻做出反應，防護力場幾乎在聲波傳出喉嚨的下一秒籠罩住了艦長椅，艦員們看到那層防護力場在快速的閃爍著——這可是只有在爆能武器、手持質能武器連續轟擊下才會出現的狀況。

當強森宣洩掉心中太久積存的心理陰影和壓抑情緒，長長的嘆聲道：「太強大了，我與他比，竟如糞屑，不值一提……」

副官覺得他說的有些言過其實，可當他轉過頭看着掃描系統在十幾秒前最後的記錄，也只有苦笑起來。強森恰如一枚導彈，即便是裝滿聚變物，即便是把戰鬥部容積從萬升提高到百萬升，也就只是和正常的太陽活動每秒釋放出的能量相當而已。可超級耀斑……那可是能穿越數以百計標準光年的距離，照亮大半個疏散星團的恐怖爆發，如此能級，只怕數百個標準恆星秒能同時爆發也無法媲美。

公子只把身體放鬆，邁步移動之間，體內龐大的物質密度起到作用，每一寸的移動都是無數個原子的摩擦，如此大的內能使得溫度驟然升高，向外輻射出近乎極限的高溫，溫度逐漸逼近三億標準度，再加上那強大的引力場，將附近宇宙空間中的原子壓得粉碎，高溫又使其運動速度加快，造成了狂暴的射線噴流和爆炸。

腔囊獸無法反應，引力場把它們向公子拖拽，它們的速度很快很快，沒有任何恆星，包括黑洞也不可能通過引力場拘束它們。可惜在公子軀體釋放出來的引力中，摻雜了一定比例的痛苦力量，無時無刻都在消耗它的能量，簡直就像是定身術對小白兔一樣有效。扭了扭腰，表面的『皮膚』掙開一個微微的細縫，磅礴的能量再次噴涌，這就像是一顆恆星，在幾秒之內亮度激增幾十倍，幾百倍，幾千倍一樣，恐怖得可怕！

釋放能量的過程對於公子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就和人呼吸到新鮮空氣之時會下意識的渾身放鬆一樣，他也只是渾身放鬆，感受到那份宣洩的舒暢。沒有多餘的動作和表情，他在太空中接連邁步，除了身後的寰巡艦之外，一切時空、物質、能量都在受到他的影響。噬空族前仆後繼的浪潮為之一頓，化作齏粉、化作爆波的遺骸衝散了它們的陣容，露出那些如臨大敵的巨型變異體。

很難想像，一頭彎腔獸體長百里是個什麼感覺，它大卻並不笨重，強悍的六肢動如閃電，就這麼輕易的劃破量子間隙，在太空中勾勒出一條真正的虛空之線。公子沒有逃避，用正常的拳頭去攻擊比大廈還要巨大的彎腔獸前肢，他的上肢，迸發出足矣動搖軌道，推移星球的力量，雙方碰撞在一起，哪怕是太空也被震波所充斥，各種射線飛亂橫掃，呈球形輻射開來。

只可惜這樣的盛況沒能持續多久，幾次的交手讓這個球狀擴散的能量波被切割得七零八落，不過幾秒時間，大部分還存在的輻射波就形成了一面面巨大的光牆，一些甚至寬達幾十億千米，正面撞過去，足矣把一些恆星系炙烤得只剩下塵埃和熔漿。

公子擰起自己的臂膀，化拳為掌，彷彿老農劈柴，用盡全力向前一斬！

「轟……」時空泡沫導致了時空的海浪，這股力量蒼白得緊，卻毫無疑問的在維度的海洋里掀起了巨浪，形成的波動就是時空的凸凹。受到影響，一瞬間內，附近一定範圍之內沒有了物理規則的束縛，任何粒子能夠達到任何能級以任意速度出現在任意地方。一切彷彿陷入了混亂，一頭彎腔獸沒有移動，卻詭異的出現在幾百千米之外，可惜它的身體好似已經被肢解，塊狀的殘骸表明了它的死亡來得迅捷難當。

這一刻，龐大和渺小逆轉了過來，公子就靜靜的站立着，冷漠的視線掃過彎腔獸，沒有回應。

身形只是微動，每個動作都力道十足，中規中矩的他沒有兵刃，沒有盔甲，一身構衣也早在初始時的能量迸發中灰飄煙盡。表層的納米細胞改變皮膚，形成了一套與剛剛一模一樣的衣服，只是無論怎麼穿，其實都和沒有穿着一模一樣。他的心境不在意這些，只是用盡全力的去戰鬥，壓迫自己到達一個或許永遠也不會到達的極限。

冰冷的心態，悠遠長鳴，虛寂淡泊，正如那萬載不變的石子，正如那億歲不老的恆星。他的熾熱和他的冰冷在內心構成了協調和平靜，他既不感覺到衝突，也不曾不愉，那樣深遠博大的心境，什麼也無法影響。也是此時此刻，公子才終於察覺，生與死這般博大的問題終於不再是他的困擾，利與害、正與邪、行與止這樣的問題更不能使自己動搖。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我已站在頂峰！」指尖距離噬空族僅有毫釐之差，公子忽的感嘆起來，收手而立。噬空族也未追來，靜悄悄的散去，留下無盡的遠光和方才戰鬥過的餘波痕迹。他懸浮，一個恍惚就是半時有餘，直到他從怔怔中醒來，飄然回到接駁口，他的思緒才從內心的感嘆中脫離出來。

「原來，痴頑並不是愚駑，渾噩也並非茫昧，真我便於盡中誕生。」低沉的呢喃，平靜得沒有波動。

他只這麼閉目而立，一切就照映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