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一百九十三章 最鋒利的劍

第兩千一百九十三章 最鋒利的劍

那遊客打扮模樣的年輕男子掛着一臉淡淡的微笑,一路還與為之側目的騎士們點頭致意。騎士團所有人幾乎都知道那一夜后團長大人心有鬱結,這幾日暴躁異常,卻不知為何這個東方面孔的年輕人跟團長究竟聊了些什麼。

待到那年輕男子離開后,奧爾德斯將親衛喚了進來:「所有見過剛剛那個人的,都讓他們閉嘴……否則……」他頓了頓,長長嘆息一聲,「後果很嚴重啊!」

親衛連連答應:「是,馬上囑咐所有人。」親衛稍稍遲疑了一下,但還是問道,「大人,要不要派人盯着那個人?」

奧爾德斯淡淡地看了那親衛一眼,用警告的口吻道:「不要畫蛇添足。」

親衛連忙低下頭去,連聲應道:「是是是,屬下這就照辦。」

等屋子裏又只剩下這位對外宣稱卧床養傷的騎士團長時,他才緩緩起身,走到廳中的一幅描述聖教騎士團征戰天下的油畫前。油畫是百年前騎士團一位極富藝術天賦的團長親自創作的,描述的是作為聖教急先鋒的騎士團在某處大陸征伐攻克一處城池的場景,那時候的騎士團一時間榮耀無限,就連當時的裁決殿也要避其鋒芒。油門中,一位身披紅色披風的騎士身着金黃鎧甲,手中長槍正刺穿敵將胸膛,四周騎士無一不是奮勇殺敵,硝煙烽火中對手節節敗。

奧爾德斯微微閉眼,想像著那幅令人熱血沸騰的畫面,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位手持長槍的彼時騎士團團長,用強大的武力為聖教開疆拓土。閉着眼睛的騎士團團長彷彿聽到了那撕心裂肺的吶喊聲,也彷彿聞到了那飄蕩在戰場上方濃鬱血腥味,這一切都讓他有種莫名的心悸——他太渴望能建功立業了,尤其是在眼下這個正值壯年的年紀。

華夏人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奧爾德斯根本不相信那些以狡猾著稱的東方人,已經僵持了超過七十年,為何要在這個時候選擇屈服?也許在中樞的其他人看來,華夏人將那個惡跡斑斑的死神李雲道作為官方正使派到島上來主持談判是一種屈服和誠意,但奧爾德斯卻覺得華夏人的這一招滿懷深深的惡意——那個殺死無數聖教中人的劊子手絕對懷着某種不可告人的陰謀來到這座島上的,甚至他覺得剛剛那人獨自潛入來見自己,也一定是他陰謀的一部分。

良久,他睜開眼睛,微微嘆息一聲,眼下聖教中樞這般局勢,不用說開疆拓土建功立業了,就是連基本的平穩局勢,怕是都很難維持。

這一切,都源自於那個坐在黃金聖座上,如論如何都不肯下來的老人。中樞在老人在位的這數十年裏日趨集權,眼下無論是騎士團長還是外事廳大神官,在各自行使權力時也頗受掣肘,惟獨只有那血與火象怔的裁決殿,老人花了無數心血,卻也只能栽進去幾根釘子。眼下,無論是騎士團還是外事廳,在老人眼中怕是都是囊中之物,唯獨讓老人躺在床上也心中忐忑的,怕只有那處戰力充沛的裁決殿。還有那位長著一張絕美東方面孔的裁決大神官阿佛洛狄德,那傢伙居然得到了米洛斯長老,這也就意味着那支作為聖教脊梁骨的苦修士只臣服於裁決大神官一人,也許,這才是病床上的老人對阿佛洛狄德忌憚無比的最大原因。

「既然要亂,那就更亂些吧!」奧爾德斯的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既然到了這一步,人不為己,當真是要天誅地滅了。

西西里島,緊鄰那座標誌性最高建築聖殿的,是整個聖教系統的財務核心——財政廳。被人們稱為「財神爺」的財政廳大神官普里阿摩斯坐在辦公桌前,斜靠着椅背,任由身後那位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子輕輕摁揉着自己的太陽穴。

「但願神會保佑我們這些最最虔誠的信徒!」這位年過五旬的財政廳大神官喃喃自語着。他是十年前被聖皇提拔為現任財政廳大神官的,此前一直作為前任財神爺的副手,這十年來一直圍繞在聖皇身邊兢兢業業,生怕有個什麼閃失掉了這頂烏紗帽不說,到時候若也像自己的前任那般死於非命,那就太得不償失了。

身後輕輕替他按摩太陽穴的女子實則是他在財政廳的下屬,短短數年間從一名基層工作人員一躍而為手掌聖教財務往來的絕對心腹,這當中有多少齷齪怕是也只有此時這辦公廳中的一男一女兩人才心知肚明。

「您還在擔心今年的赤字?」女子微微欠身,小聲地在普里阿摩斯耳邊詢問著,確保這話只有廳中的她與大神官二人才能聽得一清二楚。

普里阿摩斯愁眉苦臉,微微嘆息一聲:「我接手財政廳時,便面臨着一個巨大的財政窟窿,好不容易花了這些年的功夫,磨了多少嘴皮子花了多少心血,才把那個窟窿填上,老頭子這麼一弄,我這十年的心血不但白費了,而且那坑還越來越大了,你說說看,我該怎麼辦?這麼多張嘴等著吃飯呢,奧爾德斯,科托斯,阿佛洛狄德這些哪個是省油的燈!塔利亞,你也知道的,那窟窿有多大,老頭子一句你自己去想辦法就了事了,我想辦法?把我這身肉賣掉,也填不上這窟窿的十億分之一啊!」

被他稱為塔利亞的女子稍稍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你說,這二十年,前前後後花去了近百億資金,陛下究竟在籌謀些什麼?」

普里阿摩斯聞言,那張苦臉頓時陰沉了下來,沉聲道:「陛下做什麼,豈是你我之輩可以揣度的!」

塔利亞似乎也早就猜到普里阿摩斯會有這樣的反應,輕「哦」了一聲,而後撒嬌道:「真是的,人家這不也是在關心你嘛!你那個死鬼前任怎麼死的,你難道不知道?我是擔心,萬一……萬一老頭子來個卸磨殺驢,鳥盡弓藏,你不是也危險了嘛!」

普里阿摩斯本就是聖教各殿中最被人看不起的一個,除了手無縛雞之力外,幾乎所有人都覺得他是靠溜須拍馬當奴才才走到如今這一步的,要說那位如今躺在病房上的老頭子會信任誰,在眾人看來,這位財政廳大神官普里阿摩斯絕對排在前三。但是,鮮有人知,普里阿摩斯每每看到那位坐在黃金聖座上的老人就忍不住雙股顫顫——這一切都源自於十年前他親眼目睹了自己的前任是如何的下場。普里阿摩斯當然清楚老頭子那是在殺雞給猴看,那位手中權力越來越大的聖皇陛下需要有一個言聽計從的僕人,而他正是扮演的這個角色。

聽到塔利亞的話,普里阿摩斯心中哀嘆一聲,又緩緩地重新坐了下去:「這些話,也就你我二人獨處時說一說,絕對不能傳入另外誰的耳朵里,否則你我都性命堪憂!」

塔利亞連忙快速點頭:「是是是,您放一百個心,我這不是操的當家婦人的心嘛!雖然你這個沒良心的,怎麼都不肯娶我回家!」

普里阿摩斯拉住女人柔白的小手,輕聲安慰道:「這不也是為你着想嘛,你想想,你從基層走到如今,容易嗎?你若嫁到我家去,除了天天能待在後宅里望眼欲穿,還能幹啥?哪裏有現在手掌無數權力,連那些白銀騎士長和宮中侍衛長見了你,也要禮讓三份!」

塔利亞欣喜地從後方摟住普里阿摩斯的脖子:「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在為我着想。可我何償不是在為你着想,你想啊,這些天島上的局勢多嚇人啊!奧爾德斯聽說都受了重傷卧床不起了,科托斯也不敢出門了,接下來怕是就輪到那位阿佛洛狄德大人了!親愛的,我一直不知道,為什麼阿佛洛狄德會長著一張東方人的面孔?這很不符合聖教用人的宗旨,但虔誠這一條,怕是都過不了關!」

普里阿摩斯搖了搖頭道:「裁決大神官的虔誠是用鮮血證明了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只是,咱們那位裁決大神官忠誠的是高高在上的神,而不是我們那位坐在黃金聖座上的陛下。」他微微嘆息一聲,「說實話,這些人當中,我最看好的,還是阿佛洛狄德!」

塔利亞輕呼一聲:「親愛的,你的意思是,陛下會把那把椅子傳給……」

普里阿摩斯輕嘆一聲道:「難嘍!如果原來還有一些這樣的跡象,那麼現在,怕是很難了!這世上的君主,怕是沒有一個不想再向神靈多借五百年壽命的,咱們那位,你以為會例外?」

塔利亞輕聲道:「那……陛下已經卧床不起了,眼下教中大大事務,總要有人出面處理啊……」

普里阿摩斯又長長嘆息一聲:「這才是眼下最讓人看不懂的地方!哪怕陛下重病不起,這早朝也停歇了這些天了,卻絲毫沒有想放權的意思……前些天騎士團和外事廳的事情,我一開始沒想得太明白,如今倒是隱隱猜到了些陛下的用意。」

塔利亞奇道:「什麼意思?難道陛下是在幫阿佛洛狄德清除障礙嗎?」

普里阿摩斯輕笑一聲:「清除什麼障礙啊!老頭子現在最怕的,恐怕就是那位裁決大神官了!我估計,接下來,要亂的,也就是那座血與火的神殿了。」說着,普里阿摩斯眼中又透出一股微微的擔憂,「無論是騎士團還是外事廳,都哪裏來得有裁決殿重要啊!那可是一把利劍,建教以來,最最鋒利的一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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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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