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一百六十八章 風雨前夕

第兩千一百六十八章 風雨前夕

黎明前的秦淮河畔薄霧似紗,別有一番與前一夜熱鬧喧囂形成鮮明對比的靜謐。遠處的鐘聲傳至文德橋,站在橋上的年輕男子舉目遠眺。「南朝四百八十寺,多麼樓台煙雨中!縱觀華夏上下五千年歷史,每朝每代都有數不清的遺憾,每朝每代也都有很多人,所做的多數也是自認為能有益於這個國家和民族的事情,就像我現在這樣。」他似乎情緒有些低落,望向黑暗中涌動着幽光的水面。

「那個叫鄒楓的傢伙身手不錯,單靠搏殺經驗和自己琢磨就能達到這樣的高度,的確很不容易。不過你確定要放走他嗎?老頭子教過我的,有時候婦人之仁,放虎歸山終會成大患。」小師叔龍五不知何時坐在了那石橋欄桿上。

「放了他吧!他並不傻,有些答案,他自己會去弄明白的。」李雲道嘆息一聲,說道,「眼下還不是收服他的最好時機,等等再看吧!」

「那個姚斯桐,你打算怎麼辦?就這麼放過他了?」龍五有些好奇地問道,「這不太像你的風格。」

李雲道嘆息一聲道:「姚斯桐是典型的投機分子,他在賭。只是這世上有些事情,是經不過這樣下賭注的,成功的概率畢竟太小了,不成功付出的代價足以讓他後悔一輩子。」

「那現在他後悔了嗎?」小師叔好奇地問道,「你剛剛怎麼問他的,他就乖乖把背後那人是誰告訴你了?」

「我演了一齣戲,說了一個謊,他信了。人在驚慌失措的狀態下,總是會隨着身體的反應本能作出判斷。他主觀意識上並沒有背叛那個人,只是下意識告訴了我真相而已。」李雲道笑道。

「那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該去找那人的麻煩了?」小師叔撇嘴問道。江湖兒女,快意恩仇,既然有人想要李雲道要死,那麼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提前幹掉那個傢伙,但龍五如今也知道,站在李雲道的位置上,很多事情不能以快意恩仇的角度去評判。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這一次李雲道沒有拒絕,而後嘆息一聲后,點了點頭道:「是該去見一見了!」

龍五眼前一亮,從那石橋欄桿上跳了下來,躍到李雲道身邊,問道:「要吹哨子喊人不?」

李雲道哭笑不得地看向年輕的小師叔:「吹哨子?你跟誰學的?」

龍五得意洋洋:「要不要?」

李雲道搖頭道:「暫時不用了,到了這一步,也該要攤牌了。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去幾個地方,見幾個人。」

龍五不解:「去哪兒?見什麼人?」

李雲道並沒有解釋,只是天不亮就帶着小師叔踏上了北歸的路途。

京城東山,午後陽光明媚。別墅前的小院裏,兩張墊了柔軟綿墊的躺椅並排而置,午飯後下了一盤不咸不淡的棋,倆兒老爺子便躺在午後的陽光下,曬著太陽午憩。約摸半個鐘頭后,那一身輕薄青衫的老人長長伸了個懶腰,當先站起來在小院中活動着腿腳,不久后,穿着灰色中山裝的陳家老爺子也悠悠醒了過來。

在一旁候着的陳家老僕湊上來,遞上一口茶水,待老爺子神情微松,才湊過來小聲道:「王家那孩子剛剛來過電話,說是今早從江寧出發回來,待會兒想見見您。」

陳霖老爺子「嗯」了一聲,微微點頭:「讓他過來吧!」

陳家老僕應了一聲,便去通知剛剛回到王家四合院的李雲道。一旁青衫老人不經意地走過來,問道:「怎麼,臭小子要來?」

陳霖老爺子點點頭道:「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青衫老人奇道:「什麼意思?小兔崽子難不成又惦記着你家的哪件古董茶具?」

陳家老爺子輕嘆搖頭:「要只是件古董茶具就好了!他這次回來,怕是要向趙家開炮了!」

青衫老人只「哦」了一聲,便繼續活動他的腿腳,但很快又停下來了,轉頭問道:「哪個趙家?趙若普?」

陳家老爺子道:「昨夜在江寧,雲道遭遇了兩次刺殺,都是趙家的部屬。」

青衫老人冷笑一聲:「狗膽包了天,跳樑小丑!」說着,他便要往院外走,卻被陳家老爺子連忙起身拖住。

「老爺子哎,這事兒等雲道來了,聽聽他的想法再說也來得及!咱們一把年紀了,這樣的事情,還是讓孩子們出面吧,總有一天,我們這幾代人奮力打下的大好山河總要交到他們自己手上去的。總跟溫室的花朵一樣的話,是經不住風霜的。」陳家老爺子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青衫老人這才轉身返回小院,負手在院中踱步,不久后,門外響起腳步聲,不等人進來,老爺子便自己迎了上去,一看自己那關門弟子也在,這才稍稍定心,上來便開門見山:「是想跟那趙若普翻臉的話,算上你祖師我!」老頭兒一巴掌拍在李雲道的肩膀上,氣宇軒昂道:「說說看,你想弄個搞法!不要怕,那趙若普再如何會耍心計,我一樣廢了他!」

「老爺子,再來一掌還沒等您廢了趙老頭,我這一身骨架就先被您老人家給拍散了!」李雲道苦笑一聲,揉了揉被一巴掌拍得生疼的肩膀,若是自己沒有猜錯的話,此時肩上定然通紅的五指印。

陳家老爺子上前笑着打趣道:「青龍先生住進來后,家裏單門把手就已經換了不下十副了。」

青龍老爺子將龍五拉到一旁去詢問昨夜發生的具體情形后,陳老也與李雲道進了書房。

「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大王』就是趙平安嗎?」陳家老爺子手裏拿着一隻出手宜興名家之手的紫砂壺,茶水溫熱,老爺子輕抿一口,輕嘆一聲繼續道,「你要知道,那趙平安雖然已經馬上要回京城,但位置較之從前的封疆大吏只高不低啊,這樣的事情若是不能座實了證據,給對手隨時翻盤的機會,形勢和風向隨時都會轉變,弄不好,你連二部的位置也要賠進去!」老爺子指了指茶几上的茶具,示意李雲自己泡茶。

李雲道卻沒有動,只是思考着老爺子剛剛說的那幾句話。

「是集中所有力道奮力一搏,還是積蓄力量待厚積薄發,我也知道,這個選擇是很難的,尤其是在你已經認定趙平安就是『大王』,想要熟視無睹,怕是很難啊!」老爺子輕嘆一聲,他對眼前這年輕人的脾性算是比較了解了,這孩子最擅長捕捉人心,但是在大道大義面前,他卻是向來都不顧一切的,這一點,無論是在白沙湖的堤壩上,還是在江州的生化危機中,都得到了很好的詮釋。

只是,出乎老爺子的意料,他原本以為眼前的年輕人因為這樣艱難的決擇而亂了心境,但只等了幾分鐘,這個由大喇嘛噶瑪拔希撫養長大的年輕人便深深吸了口氣,而後開始泡茶,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讓人頗為讚歎。

老人忍不住輕嘆了一聲:「這麼快就做了決定,會不會太倉促了些?」

李雲道抬頭真誠笑道:「人活着,總要遵從自己的內心,這顆毒瘤不拔,不知道又要禍害多少人。二部沒有我李雲道,還可以有袁紫衣,甚至小叔也可以重掌二部,但是若是放任『大王』不管,首先我自己這一關就過不去……」

老人還是忍不住勸道:「不再多想想嗎?」

李雲道幫老人重新沏了壺茶,將茶壺遞還過去時,微笑道:「能泡茶的人能多,但能泡出這個味道的,眼下只有我李雲道。」

老人握著微燙的茶壺,輕嘆道:「你要知道,一旦與趙平安正面對決,那就意識著要與趙家正面對抗……我那位若普兄,不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這麼多年培養的心血付之東流的。」

李雲道點頭:「所以我想請您幫我一個忙。」

老人毫不猶豫道:「你說!」

「我想見見趙若普。」李雲道平靜說道。

「啊?」老爺子微微一愣,「你要見他?」而後老人似乎也猜到李雲道要做些什麼,嘆息一聲,良久才道:「你想說服趙若普?這是不可能的。」

李雲道深吸了口氣:「不去試試,又如何知道不可能呢?萬一可以呢?」

老爺子突然笑了起來:「雲道,你知道為什麼我一直覺得你比真武更適合二部掌舵人的位置?」

李雲道想了想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老爺子搖頭:「是明知絕無可能,卻還要試一試的精神。」他頓了頓,說道,「很像當年那位帶着我們農村包圍城市,一點一點地打下這萬千江山。我記得,在渡江前,包括我們內部很多人都覺得該接受條件划江而治,但有人就是覺得試一試。這一試,才有了眼下這座華夏國度的長治久安。」

「這麼說,您也支持我去見趙若普?」

「不是支持,是不得不支持!小子哎,我們這幫老傢伙如今早就在你這輛戰車上了,你想要橫衝直撞,我們便不能阻著攔著,唯獨能做的,就是儘力保證你不翻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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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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