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一百四十八章 裁決真理

第兩千一百四十八章 裁決真理

京城東山,難得冬日裏陽光明媚。少年站在書房窗前的書桌旁戰戰兢兢,那可惡的毛筆如何都不肯聽話,哪怕他竭盡了全力去寫,那紙上依舊是歪歪扭扭的蚯蚓般的字跡。他有些羨慕地看了一眼身邊個頭還不及桌子高的點點,因為個子小,所以小妮子的書桌其實就是一張椅子,稚嫩的小手拿着一根用來寫簪花小楷的兔毫筆,一臉認真,氣息均勻,額上隱隱有汗珠滲出,更讓少年慚愧的是點點手中寫出來的字,比他面前的那樣要好看不知道多少倍,幾乎跟雲道師叔放在小姑娘跟前的那張字貼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看着點點一臉滿足地擱筆,赫拉克勒斯小聲嘀咕著:「我今天怕是又要被師叔懲罰了!」

點點搬了板凳過來,站上去才勉強能看到赫拉克勒斯寫的那幅字,而後點點忍不住扶住自己的額頭,無奈道:「寫字得用巧勁,不能像你練功打拳那樣,把全身力道都用上去!」

赫拉克勒斯一臉慚愧道:「點點,我已經很努力了,現在好不容易能抓住這根筆而不是弄斷它了,但要寫到你那樣的程度,我恐怕這一輩子都做不到。」

點點嘻嘻笑着小聲道:「別說是我說的哦!我偷聽爸爸跟二伯聊天,他說你的字寫得如何其實不重要,練字其實是磨鍊心性的過程。雖然我也不懂是什麼意思,但應該沒你想的那麼嚴重的!」

少年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最後目光落在自己那堆如蟲子一般的字跡上,頓時還是抓耳撓腮:「我也想把字寫好啊,孔聖人李聖人庄聖人們救我啊……」

點點掩著嘴巴笑了起來,指了指門外道:「爸爸和二伯在亭子裏聊天,要不要去聽聽他們在聊什麼?」

少年連忙搖頭,若是被發現了,自己那位跟裁決大神官長得一模一樣的師父還好,但云道師叔怕是又要想出什麼新的點子來懲罰自己,單寫這毛筆大字便已是殊為不易了……

點點嘻嘻一笑,從那板凳上跳了下來:「你不去,我去!二伯最疼我了!」等她蹦蹦跳跳地出了書房,少年這才記起自己還有兩整幅字沒有寫完,只好又鋪開一張宣紙,沾了墨,愁眉苦臉地繼續與那毛筆作鬥爭。

院中那池夏荷早已經枯萎,此時陽光照在水面上,隨着偶有錦鯉浮動,池面波光粼粼。

亭中石桌上茶具一應俱全,李雲道親自沏茶,坐面對面的李徽猷安然享受。

這便是二哥應有的待遇。

「我們的人已經動了一段時間了,用不了多久,西西里島應該會陷入波譎雲詭的態勢。」李雲道一邊幫二哥斟茶一邊輕笑着道,「老頭子的猜忌心越來越重,聽說前天還殺了奧爾德斯麾下的一名女騎士長。」

「哦?」二哥微微一愣,問道,「就是之前奧爾德斯想推上去繼忒亞的聖女位的那個阿塔蘭忒?為什麼?」

李雲道微微一笑:「你說呢?」

兄弟二人自幼便形成難以語言的默契,二哥徽猷立刻會意,笑道:「二部安插在裏頭的人,怕是也起了不小的作用吧!」

李雲道笑道:「謊話說一千遍便成了真理,這句話用在哪兒,都是百試不爽的!」

二哥笑道:「若論攻心,這世上雲道稱第二,便無人敢稱第一。」

李雲道苦笑搖頭:「但也總難免誤傷的。」

二哥先是笑,而後皺了皺眉:「你說是阿佛洛狄德?」

李雲道點頭:「老頭子怕是近斯也會對他下手了。我盤算了一下眼下對老頭子能產生威脅的幾大勢力,其中最讓老頭子忌憚的,恐怕就是你那位孿生兄弟了。我若是老頭子,一定會動手的。唉,所謂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便是這個道理了。」

二哥卻絲毫不擔心,笑道:「我那個孿生兄弟,自幼便在聖教勾心鬥角的環境中長大,既然老頭子已經到了昏招頻出的地步,他倒也不至於真會畏懼了那老頭兒!只是雲道,二哥有一事相求!」

李雲道笑道:「二哥,不用你說,我知道你想說啥!這也是我今天想與你商量的一件大事!」

二哥鄭重道:「你自幼便會揣摩人心,連一年到頭都很少說話的大師傅的心思,都能被你猜得七七八八,二哥只求如若可以,給阿佛洛狄德一條生路。」

李雲道微微一笑:「二哥,依我接下來的想法,若是真能辦成,別說是你那個孿生兄弟,還有很多人的性命,我們也一樣能救下來!而且,應該能在起碼百年之內,我華夏不用擔心聖教這顆毒瘤!說實話,當初秦老將反聖教任務交給我時,我曾經想過要將這顆毒瘤徹徹底底地剷除,但事違人願,幾番交手下來,我們便沮楚地知道彼此雙方之間幾乎不分上下的實力。若只論聖教中樞,我華夏一支部隊可以將其徹底剷除,但是聖教在這世上盤桓數千年,幾乎與人類文明同齡,從存在即真理的角度來看,它的存在也的確有一定的合理性,至少在西方國家存要這樣的一個存在。所以它真正強大的不是中樞,而是綿延向西方各國的勢力。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與陳老以及青龍先生商量如何才能將聖教對我華夏的危害降到最低,我設想了很多種可能,但每一種都不算盡如人意,除非……」

西西里島上的朝陽剛剛升起,原本此時應該熱鬧起來的街道上卻鮮見人影,路面有剛剛沖洗過的痕迹,海水的腥咸帶着一絲隱隱的血腥氣,瀰漫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昨天,這裏剛剛發生過一次「衝突」,說是衝突,那也只是外人從聲勢上來判斷的,熟知聖教內幕的人卻都知道,那是一面倒的屠殺,只是昨夜奇怪的是吶喊聲中有不少女子的聲音,這讓住在島上的人不由得心生疑惑,有好事者透過自己家門前的監控看了看外面的場景,便被那血腥的場面震得幾乎無法言語。

外事殿座落在小島的西南側,此時朝陽初現,陽光透過七彩的花窗玻璃投射在那張背面有金屬戰斧和橄欖枝交織成的椅背上。順我者,贈予橄欖枝,逆我者,大刀戰斧相向,這便千百年來聖教一貫的外交風格。

外事廳大神官科托斯此時坐在那張被陽光照射著的椅子上,神情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曼托造反?曼托會造反?那個在大洋洲為了聖教浴血奮戰、身受二十處傷也不下火線的戰士會造反?」他的聲音不大,聽着只像是喃喃自語,「造反啊,這個理由用得真妙啊……」

寒風吹進殿堂,在大殿上空嗚咽有如嘶鳴。

外事廳大神官彷彿一夜之間便老了數十歲一般,養尊處優的臉上也出現了難得一見的胡茬,鮮有人知,這一晚,他一夜未眠,外面廝殺聲響起時,他就坐在這張椅子上,手上青筋暴起。

但他終究什麼也沒有做,只是在這椅子上坐了一整晚,直到此時,他才緩緩起身,用透著一絲疲憊的聲音道:「去跟聖殿大管事說一聲,就說我身體抱恙,卧床不起,這幾日的早朝我就不去了。」

小島的東北角,那裏盤桓着數十座軍營,整片東北區域皆屬騎士團。營地正中央的兩層小樓,是騎士團長的辦公和休息地。此時那身材魁梧的奧爾德斯不停拍案叫好:「很好很好,我讓你科托斯在一旁幸災樂禍,這下好了,你精心栽培的聖女接班人被人家以造反的名義直接屠殺得一乾二淨,我看你還有什麼資格來笑話我!」

奧爾德斯顫抖著長長吁出一口氣:「阿塔蘭忒啊阿塔蘭忒,你也不要怪我不講同床之情,我若不親自動手,陛下的刀子便會如同今晚這般砍過來,我騎士團可不比他們的外事廳,若被摁上造反的名義,那從上到下從裏到外,所有人都會被大換血,我熬了這麼多年才到了如今的位置,你就當行行好,助了我這一臂之力吧!」

島上如今不少人都知道阿塔蘭忒死了,卻很少有人知道,那與奧爾德斯同床共枕多年的阿塔蘭忒正是被這位騎士團團長大人親手烹殺,而後那口大鍋被抬到了聖殿御駕前以示忠誠。

裁決殿,年輕的裁決大神官站在廣場上,抬頭看向蔚藍的天空,笑容詭異:「一個親手烹殺自己的寵妾,一個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培養的接班人被屠殺,居然沒一個敢站出來說話的,這幫人啊,沒是沒長蛋的!」

女廚神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淡淡道:「這樣的形勢下,不該是明哲保身嗎?難不成,你還想做點什麼?」

年輕的裁決大神官微微一笑:「我能做些什麼呢?」

女廚神道:「一千年前,聖皇昏聵無能,亂殺無辜,當時的裁決大神官聯合中樞長老,將其斬於聖榻之上。五百年前,聖皇吃裏爬外,荒淫無度,也是被當時的裁決大神官直接一刀割下了腦袋。裁決啊裁決,你裁的不單單是這世間異教徒,還有那神聖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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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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