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一方江南小院和拱白菜的豬

第195章 一方江南小院和拱白菜的豬

李雲道好文而不能武。儘管在與山麓下流水村的維民們打架鬥毆的過程中積攢了不少實戰經驗,但跟弓角、徽猷那一類變態完全不在同一個檔次。不過哪怕那兩個傢伙能空手搏熊,但鮮有將拳頭往人身上招呼的前例。倒是不擅拳腳的李大刁民時不時跟流水村的采玉農發生些不大不小的衝突的,次次鼻青臉腫,卻也傷不了根骨,所以每次都是憨憨傻傻的弓角拿着老喇嘛配的草藥,咧著嘴邊傻笑邊幫李雲道擦藥散淤。也許是對老喇嘛那句「沾武必死」的點評頗為腹誹,李雲道才時不時地頂着刺眼的傷口在慈眉善目卻瘦骨嶙峋的老喇嘛面前晃悠。

蔡桃夭好文卻不愛武。哪怕十四歲那年被蔡家那位泰山北斗硬逼去那枝東北猛虎軍團接受最嚴苟和殘酷的訓練,哪怕她能在數以千計的新兵中脫穎而出,哪怕兩年後她能獨自一人空手入白刃地自如應付兩名外國特種兵。蔡家桃夭總是如果一朵盛開在天山這巔的雪蓮,讓所有人可望而不可及。但最後蔡家大菩薩還是毅然退出軍隊進入京城最高學府碩博連讀。如果說進入軍隊是為了蔡家,那麼求學之路完全是為了活出自己的精彩。

兩個同樣好文,卻因為不同原因與「武」隔絕的人湊到一塊兒,江南特有的綠藤小院便顯得格外靜謐。生活,就好像一張攤開的白紙,在紙上即將塗着一幅江南水墨圖的便是那位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蔡家大菩薩。

小院不算大,卻也容得下一些花草和一方竹桌几張藤椅。主人兩個月前移民加拿大,又捨不得將祖產變賣,於是將房子委託給中介出租,特地叮囑,房租可以便宜些,但是住進來的人一定要有正經的工作,最好是白領或公務員。可現在講求生活品質的年輕人哪裏看得上這麼一個走街竄巷才能進來小院?最後倒是便宜了天天在公安局整理檔案的李大刁民。

蔡桃夭口味偏淡,食素,所以兩人出去只買了些新入市的蠶豆和綠葉青菜。等放下東西,蔡家大菩薩居然撩起衣袖,沖略顯發愁的李大刁民笑了笑:「還是我來吧。」

李大刁民愣了愣:「媳婦兒,那我可真就做甩手掌柜了?」在山上的時候,李雲道本就很少下廚,做飯的事情,本就是交手那個一頭青絲的傢伙負責的。

蔡桃夭莞爾一笑:「你啊……」某人的額頭又被那修長的蔥嫩玉手輕輕點了一下。

「媳婦兒,你可別逞能啊,你這麼一位大小姐,真會下廚做飯?」

蔡桃夭輕輕抿嘴微笑,也不多說話,拿着買回來的菜進了廚房。二十分鐘后,淡淡的菜香籠罩着綠蔭蔥蔥的小院。

李雲道最後還是沒好意思當「甩手掌柜」,不過進了廚房也只能幫忙打打下手,看着本不食人間煙火的女菩薩墜入凡間,李雲道心裏有股說不出的溫暖。

「媳婦兒,你說我上輩子到底積了多少德,這輩子才能碰到你?」

蔡桃夭熟捻地將雪菜蠶豆盛進盤裏,放下鍋鏟,擦了擦微汗,將額前落下的留海輕輕拂到耳根后微笑道:「應該是九世善人吧。」

「乖乖,九世啊。」李大刁民掰著指著,像模像樣地算計著。

晚餐的地點在小院正中,一方年歲已久的古舊竹桌,三張結實的藤椅,襯著江南小院裏的花花草草,別有一番韻味。飯菜上來的時候,天居然還沒黑,雖然已經是初夏,但院子裏種了百合和防蚊草,所以鮮見蚊蟲。

蔡桃夭的廚藝很有天份,幾乎和昆崙山上掌握他們二十多年吃喝的李徽猷不相上下。李雲道實在餓得很,吃相雖不至於窮凶極惡,但也好看不到哪兒去。倒是蔡家大菩薩極有家教的左手持碗,一邊頜首輕嚼一邊饒有興緻地看着身邊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十力的吃相幾乎跟李雲道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蔡桃夭第一次發現,十力連拿筷子的方式,咀嚼的頻率都和坐在他身邊的李雲道幾乎完全一致。

吃飯的時候李雲道連誇蔡桃夭手藝精湛,最後居然大言不慚,我和十力大有下半生的口福就拜託你了。蔡家大菩薩也不反對,向來食不言寢不語的她破天荒地說了一個字:好。

小喇嘛本搶著將鮮艷嫩綠的蠶豆往嘴裏塞,聽到這個字的時候差點兒噎著,緩了老半天,才看看李雲道,再看看蔡桃夭,來來回回數次,最後才神棍地點頭:「是很好。」

話沒落間,戴下喇嘛帽后如同長了一層絨毛的小腦袋便吃了一記暴栗。「再這麼推演下去,小心折福壽。」李雲道兇巴巴地警告小神棍。

小喇嘛撅了撅嘴,沒說話,繼續化悲憤為食量。

蔡桃夭食量不大,不一會兒便放下筷子,看着十力道:「我見過一個自稱是麻衣相師嫡系傳人的老道士,帶着一個小女娃,跟你一樣有靈氣,說話也很有意思。有緣的話,我邀請他們來蘇州,讓你們兩個小神棍見見,看看誰更厲害。」

十力頓時小臉皺成個苦瓜:「還是不要見了。」

剛吃了六成飽的李雲道卻不解道:「為什麼不見?」

小喇嘛卻推開飯碗,逃似的跑開:「吃飽了。」

「神神叨叨的,這孩子……」李雲道沖蔡姚夭笑了笑,「十力被老喇嘛忽悠多了,成天說些有的沒的。」

蔡桃夭卻搖頭笑道:「有時候事物,只能說我們不了解,卻不能說那背後的真理不存在。就像當年從來沒人覺得地球是圓的一般,等跳出這個空間思維,從上面往下看,才猛然間豁然開朗。」

李大刁民嘖了嘖嘴,沒跟蔡家大菩薩爭,事實上他只是一直看老喇嘛不順眼,順帶着關於老傢伙的一切他都給予否定,可到底為何對老喇嘛有意見,李雲道自己恐怕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吃完飯收拾桌子的事情自然不能再麻煩蔡家長公主,李雲道主動起身收拾,可就在這時,院門被人敲響,一臉邋遢鬍子的何大海推門而入。

「李朗台,你個中國版的葛朗台,碰到你老子一準兒歇不下來……呃……」何大海笑罵着推門而入,卻沒料到院子裏坐着位大菩薩,等笑罵聲嘎然而止的時候,他才發現那位京城蔡家的掌上明珠正一臉微笑正對着院門,雙手托腮的樣子彷彿不小心掉入人間的懵懂女神。

可何大海卻是知道,眼前這位不過二十齣頭的女菩薩可不是什麼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一看到她正打量自己,何大海頓時頭皮發麻:「哎,那個……我忘鎖家門了,回頭再給你電話……」饒是何大海這般的人物都產生了拔腿就跑的衝動。

李大刁民自然不能讓何大偵探得逞,他本就坐得靠近院門,沒等何大海轉身就一把抓住後者的胳膊:「海叔,跑啥呀?我媳婦兒長得雖漂亮,但放心,絕對不吃人,更不吃你這麼邋遢的大叔。」

被李雲道死死拉住的何大海尷尬地坐到小喇嘛剛剛坐的椅子上,偷偷瞄了蔡桃夭兩眼,沒見女菩薩有什麼異常反應,這才定下心來,搓着手嘿嘿傻笑:「那個……蔡……你也在這兒啊。」

李雲道輕蔑地嘲諷道:「我媳婦兒,來蘇州不來我這兒?」

何大海這才反應過來李雲道掛在嘴上的「媳婦兒」,生怕對面的那位發飈,又偷偷掃了一眼,卻見蔡桃夭一臉微笑地點了點頭,終於一臉恍然:「好……好事兒,這是好事兒!」

李雲道奇道:「海叔,你今天咋個了?去了趟廣西被人閹了不成?」

何大海有苦說不出。能在蔡桃夭面前大耍流氓吃口頭豆腐的,苦往今來估計就有眼前這不知死活的李大刁民一人而已。何大海冷不丁地回憶起某次去猛虎團駐地辦事兒,正好碰到這位修理非禮女兵的老特種兵,那天之前,號稱在情報戰線摸爬滾打半輩子的何大海才終於知道什麼叫「心狠手辣」什麼叫「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就斷子絕孫」。那天所有的旁觀者沒有一人敢上前相勸,看老兵被揍得像只打碎的醬缸,心存不忍的何大海站了出來。本以為以自己的身手,起碼制住這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可真動上手,何大海連叫苦的機會都沒有。最後何大偵探驗證了那句「豎着進來橫著出去」的老話。

蔡桃夭也認出眼前的邋遢大叔正是十年前被自己打斷肋骨的那位,笑了笑道:「雲道,你和海叔聊著,我來收拾。」

邋遢大叔目瞪口呆,目送女神般的蔡家菩薩進廚房,良久才轉頭沖李大刁民豎起大拇指:「還是你牛。」

某人恬不知恥:「這可是女菩薩親手下的廚!」

何大海恍然地點點頭:「我終於知道為啥好白菜都讓豬拱了。」

「為啥?」

「因為豬不要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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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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