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1章仲春暴雨夜

第1831章仲春暴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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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電閃雷鳴,瞬間大雨滂沱。

站在醫院屋檐下的李雲道看着院中的積水,搓手躊躇片刻,終於還是忍不住往裏走,卻被守在產房門口的九嬸攔住:「莫要着急,快了快了!」

走廊里的地面踩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終於忍不住焦躁,回到樓廊盡頭的屋檐下,點燃了一根煙。雨中的潮濕混著煙草的火辣沖入肺中,不安的心緒才稍稍平穩了些許。

樓廊前是一片開闊的綠植帶,大雨傾盆而下彷彿在這雨夜裏拉出了一張朦朧白幕,嘩啦啦的雨聲落在芭蕉葉上,落在青草上,落在樓頂的雨棚上,也同樣落在雨中那人身上。

那人彷彿是隨着暴雨從天而降一般,穿着深褐色的袍子,仲春的寒雨將他原本就曲卷的髮絲淋成了一綹一綹的,貼在額上和面頰上,卻並不顯得有多麼狼狽。

李雲道看着那人許久,才發現之所以他看上去不那麼狼狽,是因為那張眼窩深陷的異國面容上,表現一直很寧靜,寧靜得就彷彿這瓢潑大雨跟他沒有絲毫關係,寧靜得彷彿他在這世上從來都是飄然獨立的,寧靜得就好像周遭的這個世界也與他沒有半毛錢關係。

李雲道深吸了口煙,煙頭的火光驟然一亮,而後他將手中的煙頭摁滅在身邊的垃圾桶上,將煙頭彈了進去,拍了拍手,平靜看着那一身褐袍的異國男子:「大下雨天的,也不休息?」

那人輕輕掀起褐袍一角,露出早已經被雨水打濕的腳上的草編涼鞋,那人微微彎身,解下系在粗壯小腿上的數根金屬銅棍,而後隨着一聲短促而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那數根銅棍眨眼間便在他手中拼成了一根丈許的銅杖。

杖底輕觸地面,一聲輕微的轟鳴后水花四濺。

李雲道打量了一眼那銅棍,頗為讚許地點頭道:「印度倒也不愧是個人口大國,這麼快就有了接班人,不過我記得在青藏高原上碰到上一代哈奴曼時,他還牽着一隻潑猴,你的牲口呢?」

那個「呢」字還未曾落音,便有一道刺骨寒意襲向他的後腦。李雲道看也未看,微微偏頭,電閃雷鳴中只見一道金色毛茸身影貼著自己的耳畔疾速掠過。

「喲,居然是只金絲猴。」李雲道有些詫異地打量那飛掠而過後便盤踞在那褐衣男子肩頭的畜生,輕笑一聲接着說道,「我這人最看不得什麼猴腦一類的餐點,但看到你肩膀上的這隻,不知道為什麼,我的食慾有些不太受我自己控制了。」

褐衣哈奴曼面無表情,發出一聲輕異的輕喝,那金色光影再次如閃電般撲了過來,只是這一次猴子的爪子上多了一副泛著藍光的爪套。

李雲道後撤一步,躲過那湛毒爪尖的致命一擊,而後微微一探手,恰好抓了那金絲猴的尾巴。金絲猴發出一聲怪叫,在空中折身揮爪,卻不料被李雲道牽直了尾巴,那鋒利的鐵制爪套竟生生割斷了那根毛絨尾巴。

「唧!」金絲猴再度發出一聲慘叫,便飛快遁入雨幕,任由那新任哈奴曼如同招呼都堅決不回頭。『

怒目而視自然是要表達惱火或者仇恨,而憤怒的火焰往往只能用敵人的鮮血來澆滅。哈奴曼動了,這一次是他手中的銅棍。他抬手舉棍,幾乎掃斷了雨幕,他用盡全力落棍,金屬和水泥地面的撞擊聲震耳欲聾。

棍如閃電迅捷,又如泰山崩雷,掃斷了雨幕,掃碎了芭蕉,轟隆隆的聲響與那仲春里的暴雨混為一體。一滴雨從天而降,滴落在那熟銅棍尖,瞬間便棍力抽作齏粉。銅棍不斷在黑色的雨夜裏留下片狀的殘影,殘影中那渾身濕透的青年極有韻律地踩着某種步伐,彷彿正隨着這棍影起舞。

大雨如注,剛剛的焦慮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面對重重殺機時的淡定與沉着——銅棍再如何密不透風,也終究是快不過那三月春風裏的嫩芽柳枝。

李雲道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遊刃有餘,能在水潑不進的棍雨中尋到僅有的一絲空隙,如此感覺就彷彿站在山巔俯視自己的對手,油然而生的滿足感會如同這仲夏春雨一般滋潤的你的每一個細胞。

但他馬上就發現一絲不對,這數月青衫老人只教了身法與步法以及相應的呼吸調整,至於如何擊敗甚至擊對手,卻毫無涉及,所以雨夜裏的李雲道面對這位手持銅棍的印度護國主神之一雖然閃避得輕鬆,卻拿這位強大的對手毫無辦法。

微涼的雨滴落在李雲道的手背上,然後蹦濺向掌背的四周,陡然間,那手掌微微一翻,一把在黑夜雨幕中閃著妖異血色的三刃刀在那掌心中飛速旋轉。

等哈奴曼看到這把詭異的刀時便已經晚了些許,褐色的袍子被劃開道道口子,胸口一道皮肉飛綻,鮮血不斷被血水沖刷,匯入黑色的植泥。

前有獸寵受重傷,後有自己胸口中刀,這位剛剛接替哈奴曼護國主神位置的男子怒吼一聲,手中的銅棍揮舞得愈發密不透風。

事實證明,人在面臨危機的時候總是能爆發出連自己都覺得詫異的潛力。

李雲道是如此,哈奴曼也是如此,所以李雲道能在哈奴曼胸口留下皮開肉綻一刀,而哈奴曼也能生生在李雲道腹上狠狠敲上一棍。

這一棍來得始料不及,李雲道幾乎來不及反應,棍身原本是掃向他的后腰的,如果這一棍被砸得結實了,那自然是腰椎斷裂自此下半生不遂的下場,因而他只以退而求其次,飛快轉身用柔軟的肚皮迎上了足有千斤之力的一棍。

轟的一聲,李雲道的後背狠狠地砸在院中的芭蕉樹上,一口腥甜湧上喉頭,李雲道狠狠擦了一把嘴角混著雨水的鮮血,唇角輕揚,沖哈奴曼輕蔑勾手。

剛剛繼承主神們不久的哈奴曼一招得手,倒是還肯停歇,輕嘯一聲,第二棍被橫掃而來。

那銅棍轟擊在芭蕉樹上,木屑和樹葉混著大雨飛濺向四方。

哈奴曼卻陡然發現,那剛剛被自己一棍轟擊在樹上的青年男子消失在了雨幕中。被雨水打濕的劍眉微微皺起,他一手握棍一手呈掌,警惕地看着方圓四周,他不明白,那人究竟是如何消失的,又是如何在這雨中藏匿自己的氣息——這畢竟不是什麼玄幻世界,武道中人就算練到極強的境界,也不可能當真如電影小說里說的那般,就這般憑空地消失。

除非……

哈奴曼想到了某種可能,但又搖了搖頭,很快否定了這個可能,畢竟五行遁術是日本那個村中的不傳之秘,他又如何會使那些忍者的秘術?他開始有些懊惱,離開新德里的時候,有人曾經告誡過他,這是一個實力很弱但心機深重的傢伙。可是,情報很可能出現了極大的偏差,如果他的實力當真如情報所說的那般孱弱不堪,剛剛他又是如何在自己疾風驟雨般的攻擊中求得一絲生機的呢?

他輕輕吹了一個口哨,受傷的金絲猴彷彿在這陌生國度的大雨中迷失了方向,怎麼都尋不到蹤跡,這讓他愈發警惕不安。

忽然,他覺得自己的後頸處傳來一陣溫熱的氣息,幾乎沒有多想,他持起銅棍翻身便是一記橫掃,銅棍沒有觸及到任何一絲阻礙,巨大的力道倒是將他自己隨着慣性的作用打個踉蹌。

就在他緩住身形的那一個極短的剎那,一隻腳出現在他的身後,輕輕在他臀上使了些許力道,這位自命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哈奴曼繼任者以一個極不優雅的姿勢狼狽地撲進了泥潭。

哈奴曼翻身怒目相向,卻看到那渾身濕透的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說道:「我勸你別打了,若是幾個月前,我定然是要被你收拾得服服貼貼的,但我們華夏人有句古話叫『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這都被別人摧殘了好一陣子了,要是再琢磨不出一點對付你們這種人的法子,我那每天三頓胖揍可不就白白挨了?」

哈奴曼嗓子間發出一聲如同猛獸般的咆哮,棍端在地上輕輕一點,而後整個人便騰向半空,一記泰山壓頂之勢的重劈直直地蓋向那青年的腦袋。

毫無疑問,如果這次當真被他劈中了,那麼那顆腦袋自然便要像他許多的對手那般爆裂開來。

下一刻,他所期望的那般讓人腎上腺激素快速分泌的爆頭場面並沒有出現,而那笑意盎然的年輕男子又再一次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轟!這一次輪到哈奴曼巨大的身軀轟擊在院中芭蕉樹上,芭蕉葉上的雨水如瀑布嘩啦啦地澆在他的頭上。

究竟發生了什麼?剛剛那一擊,哈奴曼根本沒反應過來,他只覺得似乎是被自己的力道轟擊出去的,這讓他心中更是憤怒難耐。

然而,這個神秘而古老的國度似乎註定了是歷代哈奴曼的夭折地。

尤其是這樣一個寒雨紛紛的仲春夜晚,頸上的那一抹溫潤液體讓他忍不住想起了家鄉路旁的那株菩提樹。

兄弟們,第四更都來了,第五更還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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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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