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6章人質

第1766章人質

空氣中瀰漫着腐濕的氣息,夾雜着濃郁的血腥和莫名的腥臭味道,愛瑪稍稍調整一下姿勢,好讓被縛的四肢能舒服些。屋子裏不遠的地方傳來一陣輕吟,看來那個意志力驚人的年輕人醒了。作為美聯社的記者,這幾日她親眼目睹了自己有生以來見過的最殘忍的場景,她不禁驚愕於那個中國人的意志力的強大。「水母」是一種致癮性能強的新型毒品,從目前她拿到的數據來看,幾乎可以算是一次成癮——殘忍的恐怖份子用慘絕人寰的方式虐打審問不出任何結果,便用上了在她看來最不擇手段的方式——往年輕的中國人體內注入這種對腦部神經影響極大的毒品。

她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年輕的中國人一定是華夏某個情報組織的工作人員,否則就算是換成美利堅的那些所謂的特工人員,也應該沒有人能撐過這樣的酷刑,雖然荷里活的電影里打造出了種種硬漢特工的形象,但常年致力於發掘事實真相的她比誰都更清楚那些人的德性——天賦人權嘛,生存便是最基本的權力,他們不像這個年輕而堅強的中國青年寧死不屈,生命在他們的眼中看得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當然,也許只有那個沉睡了千年的東方國度,才能培養出如此優秀的年輕人吧。

她又換了一個讓四肢更舒暢些的姿勢,不遠處的呻吟聲又大了一些,她便知道,應該是那該死的「水母」在他體內起了作用。她同情地看着向黑暗中的某處地方,體會些時的某種情緒,她便不由得苦笑一聲,都這個時候了,自己還有什麼資格同情別人?也許下一個瞬間,那些窮凶極惡的東歐恐怖份子就會衝進這間狹小的儲物室,架上攝像頭,向全世界直播砍下她和那個可憐的年輕人腦袋的場景。這種感覺她並不是第一次體會,在中東,在北非,她都曾步入過險境,但只有這一次,她真切地感覺到自己是第一次離死亡如此之近。

「現在,幾點了?」嘶啞的聲音從不遠處傳過來,將她從某種絕望的情緒當中抽離出來。

愛瑪甚至沒有反應過來他是在對自己說話,愣了愣才道:「天黑了好一陣子了,應該已經午夜了。」

「嗯。」而後,那邊便再也沒有了聲息。

過了一會兒,愛瑪忍不住問道:「你沒事吧?」她這才想起,對方剛剛說的是很純正的美語,這讓她不禁有些詫異,如今,那個國度的情報人員的素養都已經如此高了嗎?

「還行,暫行死不了。」這次,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似乎這樣他才有力氣接着往下說,「你是怎麼回事?」

「我?」愛瑪苦笑,「我是美聯社的記者。」

「哦,你在調查什麼?」

「一種叫『水母』的毒品害了很多人。」愛瑪沒有接着往下說,因為她的弟弟,那個以全額獎學金進入哥倫比亞大學的陽光、帥氣的天才,就在前不久誤食了「水母」毒品,從公寓樓的七樓跳了下去,如今只能以植物人的狀態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哦,『水母』啊,的確害人不淺。」說到這裏,年輕人劇烈地咳嗽了起來,而後聲音變得飄忽起來,「好美的雲彩……」

黑暗的小屋裏自然是不可能看到任何雲彩的,愛瑪知道,又是因為那該死的「水母」,年輕人產生了大量的幻覺,緊接着,便是笑聲,是發自內心的笑聲,她聽得說,在這樣的狀態下,他痛苦並快樂着,他還沒有放棄抵抗,還沒有放棄原則,沒有放棄自己。

天快亮的時候,精疲力竭的年輕男子終於停了下來,他的聲音越發嘶啞了:「你叫什麼名字?」

愛瑪聽得出,他的聲音在顫抖,他在做意志力跟那些化學合成的藥劑做着艱苦卓絕的抗爭,以免那些東西蠶食了最後的一絲良知和底線。

「我叫愛瑪斯諾,斯諾是我的姓,你呢?」

「鄭天狼,翻譯成英文就是天上的狼。」

「哈里特特里的那個?」

聞言,他笑了笑:「不,就是狼行千里會吃人的那個狼。」

「真是個奇怪的名字呢!」

「我也不知道,是家人起的,應該跟華夏傳統的觀星術有些關係。」

「觀星術,那是什麼?」

「看天上星星的方位和運行軌跡,推測世間事物的變化。」

「還真是個神奇的國度呢!」

「是啊,腐朽中孕育生機,平凡中誕生神奇。」

「這是名人名言?」

「不,這是我三師叔說過的一句話。」

「他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

「是的,他的確很了不起。」

「我們會死嗎?」

「也許吧,死其實並不可怕,可怕是死得毫無價值。」

「如果天亮了,他們就來殺死我們,你覺得有價值嗎?」

年輕的華夏男子搖了搖頭:「還有很多事情沒完成啊,怎麼敢去死呢?」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了那個總是一身黑衣的倔強姑娘。她從來沒有向自己說過幼時的那些事情,自己所知曉的,多數還是無意中看了她的日誌的三師叔私下轉述的。三師叔的意思他很清楚,一個身世如此可憐的異國女子,對自己又是如此死心塌地,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自己都應該承擔起某種責任。他原本是打算完成了這一次任務后便要去鹿城找她,將某些事情放到桌面上說明白了,相信這樣的決定,無論是三師叔還是姑姑,都應該會舉雙手贊同的。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如果不是在大悲殿裏為保護那胖和尚,自己便也不會中麻醉被俘,好在,那場搏鬥中,自己幹掉了道格身邊最得力的一名助手阿德里安——一個在東歐臭名昭著的劊子手,曾經在東歐多個國家的公共場合安置炸彈,無差別地炸死過上百人,其中包括諸多的婦幼。

想起以前三師叔經常說的那名話,「人生無常,只爭朝夕」,眼下自己對這句話的體悟再深刻不過了,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他一定要先衝去鹿城解決某件惦念許久的事情后,再回到自己的戰場上出生入死。

「你結婚了嗎?」他抬頭問愛瑪。

「結過一次婚,但因為工作太忙,滿世界跑無暇顧及家庭,便友好離婚了。在我們美國,離婚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三師叔說過,如果兩個人在一起的幸福感還不如一個人單著,那便單著好了。」

「你的三師叔是一個很睿智的人,他應該是一位經歷過很多事情的老人家吧!」

聞言,年輕的男子笑了起來,黑暗中,他的笑聲聽上去很陽光:「三師叔啊,應該跟你差不多吧!」

「那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認識一下你口中的三師叔。」愛瑪笑着說道,但笑容很快就僵在了臉上——此生還會有機會走出這個狹小的空間嗎?那些可怕的恐怖份子應該已經向那些高傲的政客們提出了自己的條件,但她不認為那些傲慢的傢伙會把自己的生命當回事,他們嘴上喊著絕不妥協,但這僅僅也只是出於政治的需要。

「我想,應該有人會來救我們的。」年輕的中國男子看着屋外漸漸明亮起來的天色,緩緩閉上眼睛,被昨晚注入體內的「水母」折騰了一夜,精神上早已經疲憊不堪,他需要休息,需要養精蓄銳,然後在某個合適的時機,蓄勢爆發,生或死,也許就在那一線之間了——三師叔說過的,人在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棄希望,更不能放棄自己。

天亮后不久,黑色的凱迪拉克從海關出關處接到了蔡賢豪,車子很快穿過吳帕市,進入通往首都緬光的小道上。

這一夜的睡眠質量很好,在自己國家的領土,連夢都是美好的。等過了國境坐上汽車,行走在坑窪不平的小道上時,他又覺得自己彷彿是在做夢了。一場關於生與死的惡夢,只是不知道這場惡夢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砰地一聲,車身微微顫抖了一下,司機連忙靠邊停車:「先生,車胎好像爆了。可能要耽擱您一些時間,實在抱歉。」慌張的司機連忙下車去取後備箱裏的備胎,車裏的查爾斯先生是吳將軍身邊最重要的幕僚之一,那位吳將軍可是出了名的殺人不眨眼,生怕惹禍上身的司機卸螺絲的時候都忍不住手心冒汗。

一輛綠色廂式貨車悄然在拋錨路旁的凱迪拉克旁停了下來,從車上躍下數名蒙名男子,端起手中的衝鋒槍對着車身便是一頓瘋狂掃射。

背對着他們換胎的司機直接被一輪掃射打成了馬蜂窩,非防彈的車身也瞬間千瘡百孔。

直到一個彈匣全部打完,那些人才停了下來,集體換了彈匣后,呈包圍狀緩緩靠近車身。

車座上滿是碎玻璃和彈孔,想像中的橫屍當場的場景沒能看到,另一側的車門則虛掩著。

領頭的一人也不着急,只看向路邊的密林,做了個手勢,身後六名男子兵分兩路進入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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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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