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8章 老狐狸

丁坤出門的時候，收到了一條微信發來的定位，是葛春秋的秘書發的。丁坤咧嘴笑了笑，心道這隻老狐狸終於還是忍不住了，藏了這麼久，如今在這個時候露出狐狸尾巴，應該也是因為憋得太久的緣故。丁坤知道自從馬文華來了以來，葛春秋一直很憋屈，尤其是李雲道這位空降兵的出現，更是讓馬文華如魚得水。葛春秋這小半年一直是被馬文華壓得打很程度上就是因為那個用雷霆手段拔掉曹國九這顆毒瘤的年輕副市長。曹國九在江州甚至江北橫行多年，歷任市委書記和公安局長都拿他沒有辦法，甚至迫於曹國九跟省里的關係而與其狼狽為奸。

外面盛傳李雲道來了江州，只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幹掉了曹國九，但親的勒死曹國九的丁坤卻很清楚，李雲道利用的不過是自己如春后野草般瘋狂野蠻生長的野心。回想起親手勒死曹國九的場景，丁坤就忍不住嘴角上揚，親手勒死一個縱橫江北多年的黑道巨擘，這是一件多麼讓人興奮得心顫的事情！他覺得自己就是那個曾經發動過宣武門事變的李家皇帝，不過他的野心不大，他只想着假以時日，自己一定能把丁坤這兩個字，寫進江北地下世界的史冊。

丁坤走進這間名為「賽江南」的私人會所時會心一笑，他已經大致清楚今天晚上葛春秋在一個什麼樣局上，葛春秋把自己叫過來，有什麼樣的目的，他如今也基本清楚了。「賽江南」是江州巨富史昱明名下的一處私人會所，只用來招待貴賓，曹國九在世時，丁坤曾經隨曹國九進來過一次，只不過那天曹國九能上主桌，而自己只能在偏廳里跟一群秘書天南海北地侃大山。看到影壁上「賽江南」三個龍飛鳳舞的字，丁坤就想笑，哪怕葛春秋是吃飯吃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從偏廳到主桌，中間隔着千山萬水——自己殺一人而越過那千山萬水，這種事情再做一百次也不為過。

前面引路的是穿着旗袍的年輕女子，貼身的服飾勾勒出玲瓏的身段，這讓丁坤覺得很賞心悅目，饒是剛剛已經跟陸無雙在客廳里一番雲雨，但看到前面那女子擺動幅度極大的胯，他便聯想到一幅風光無比迤邐的畫面。他很清楚，史昱明養在這會所里的這些女子，只要那些達官貴人願意，只要表露個意思，明天史昱明就會把房子和人都準備好，達官貴人們要做的就是在百忙之中抽出一點時間去臨幸自己中意的女子就行。丁坤聽人說過，在這方面史昱明向來不計成本，當年「江北窩案」里倒下的那些官員，有半數以上都接收過來自史昱明的「金絲雀」賄賂。

繞過影壁，沿着粉荷相依的池塘，穿過雨廊，裏面便是正廳。還未走近，就聽到一個無比高亢的聲音：「死得好、死得妙啊！這種不了解情況的空降兵，對我們江州百姓來說，就是個禍害！」

丁坤踏入正廳，笑着拱手：「史老闆，誰是禍害？不是在我說丁某人吧！」

「喲，是坤子，來來來，剛剛葛市長還在念叨你這位老兄弟！」剛剛說話的正是這「賽江南」會所的擁有者史昱明，這人生得一副福相，方面大耳，耳垂肥厚，據說外祖上跟漢帝劉邦有血親關連。此時史昱明迎了上來：「坤子，聽說你生意越做越大啊，當哥哥的為你高興啊！來來來，快坐下聊！」

見葛春秋當仁不讓地坐在主位上，丁坤也不敢造次，上前先跟葛春秋打了招呼，這才跟眾人一一寒暄，坐定后才發現這飯局居然還沒有開始，所有人在等他一個人，這令他倒有些受寵若驚。

「來吧，坤子也來了，在坐的都是我史某人的至交好友，今天借領導的面子，請了諸位來小聚，一來是慶祝我名下第六個公司上市，二來也是應領導的要求，創造一個機會，大夥兒多交流溝通感情。來，共飲此杯！」

在這種場合，葛春秋這種草根出身的幹部自然是拿捏有度，對自己親點來參加飯局的丁坤算不上熱情但也不算冷淡，就算是這樣，另外幾位江州政界名人的身份也足以讓丁坤這種混跡在社會底層的人感到受寵若驚。除了葛春秋這個市長和商人身份的史昱明外，剩餘的六人分別是一位分管建設的副市長，一位分管科教文衛的副市長，交通局局長，城管局局長，經信委主任以及發展委一把手。這是丁坤很多年前做夢都想達到的層次，如今坐在這些人的身邊觥籌交錯，卻恍若隔世。等反應過來，他才發現，史昱明跟這些人都很熟悉，而且還能跟他們開些不大不小的玩笑。這讓丁坤一下子就恍悟過來，為什麼史昱明一個原國企的副總，能用不到十年的時間成為江州巨富，這其中恐怕真不了今日在場的這五位來自體制內的關照。

「葛市長，今天是真開心啊！」副市長宋執南笑着飲盡杯中酒，「人在做，天在看，這句話一點都不假啊！想那李雲道英雄少年，嘿嘿，所以說啊，高調做事，低調做人，尤其是在咱們體制內，爬得高跌得慘喲！」宋執南的最後一句話明顯不是針對李雲道說的，至於是說誰，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老宋，不要這麼憤世嫉俗嘛！」分管建設、基建等領域的副市長周巧南笑着打趣道，「年輕人嘛，難免氣盛，想想我們三十歲的時候，那也是意氣風發，覺得自己能掌控全世界了！都可以理解！當然，說爬得高跌得慘，我是完全贊同的，來來來，這一杯我倆一起敬葛市長，沒有葛市長，就沒有現在的我們，你說對不對？」

這兩人都是葛春秋的鐵桿部下，此時也算是藉機表衷心，剩下的四位市管中層幹部也不甘落後，均端著酒杯圍了上來：「宋市長、周市長，這一杯我們一定要贊助一下的，沒有葛市長，也一樣也沒有今天的我們！」

史昱明見狀，也跟着站了起來：「坤子，咱們倆也湊個熱鬧，這說到底，沒有葛市場這位父母官的鞠躬盡瘁，哪來你和我賺錢發財的環境和機會啊？」

丁坤笑着舉杯：「對對對，用國外電影里的話來說，葛市長就是咱們這些人人生的燈塔！」丁坤也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哪部電影里的，只是借這個機會發揮一下而已，反正也不會真的有人去考證。

「哈哈哈！」葛春秋心情大好，「都說得有些言過其辭了，我也就是做好本職工作而已。提拔你們，那是知道你們能力強，不讓能力強的人上來給人民群眾做貢獻，難道要讓那些尸位素餐的人上？不會嘛！昱明、坤子，你們生意做得好，那是你們腦袋瓜子聰明，我的作用就是為江州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經濟的發展保駕護航嘛！」

花花轎子眾人抬，何況今天還是大喜之日，四瓶金茅台很快就見了底，史昱明招呼著再開一瓶時，葛春秋卻發話了：「酒差不多了，還得說正事呢！」

史昱明對葛春秋是言聽計從，揮手讓服務員離開，引著眾人來到裏間的幽雅茶室：「先渴點茶，待會兒正好兩桌麻將。」

丁坤雖然然不是頭一回參加這種飯局，但以往這個茶室只有曹國九能進，而自己只能在外面候着，如今自己坐在這些廳級幹部的身邊，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史昱明叫來一個穿着打扮都很素雅的女子，泡好了茶后，女子離開，他居然親自幫眾人斟茶，丁坤更是肯定，在場的這些官員，百分之九十九地是這位史巨富的衣食父母。

「昱明啊，人都全了，先把正事說了吧！」葛春秋開始點將。

史昱明答應了一聲，便端了杯茶水坐在最下手的位置，清了清嗓子道：「咱們那個工業園區已經荒了有些年頭了，說實話，作為一個江州本地人，看到那麼優質的資源一直被浪費著，我很心痛啊！正好最近我在跟國外幾家大型的跨國公司洽談合作，他們看中了我們的工業園區。說實話，工業園區應該做什麼？不就是應該成為一個工廠的聚集地嘛！可是現在咱們這個工業園區里都是什麼？都是房子，我看叫住宅區更合格一些，用上工業兩個字那簡直是在忽悠人……」

周巧南打斷他道：「昱明，都是自己人，就別吐槽了，工業園到底是怎麼回事，在座的難道還不知道？你跳過這段直接說重點。」

史昱明嘿嘿笑了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現在開會開多了，習慣了講大話套話，各位習慣別介意啊！那我就直說吧，我跟南美的兩家跨國公司談過了，他們有意各投資五億，在我們工業園區辦廠，對了，是五億美元。」

市裏的幾位中層顯然是頭一回聽到這個消息，頓時面面相覷。